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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實冬貴 -【對魔導學園35試驗小隊.六】琉璃色的二度契約
本帖最後由 welsper1137 於 2015-10-22 09:55 AM 編輯【封面圖】:
【內容簡介】:
在一個身懷魔力的人類瀕臨滅絕的世界──武力的顛峰地位由刀劍換成魔法,再變為槍械。
而就讀於培訓取締殘存之魔力威脅的『異端審問官』之專門機關,通稱『對魔導學園』的草薙哮,是個完全不會用槍,只靠一口刀與敵人交鋒的異類。
而尊所率領的第35試驗小隊,又名『蝦兵蟹將小隊』,是由一群劣等生拼湊而成的隊伍。
但某一天,擁有『魔女獵人(Dullahan)』資格的超精英槍械高手.鳳櫻花竟加入了這支隊伍。身為隊長的哮,帶領櫻花等隊員動身執行回收魔導遺產的任務,豈料──
能讓甦醒的『英雄』回歸塵土的,究竟是少女的槍、還是少年的劍呢!?學園動作奇幻大作在此粉墨登場!!
【原日文書名】:対魔導學園35試験小隊 6 瑠璃色の再契約
【原所屬文庫】:富士見Fantasia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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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序章
150年前。
將大半人類逼入死境的禁忌大戰·魔女狩獵戰爭。
人類陣營及魔女陣營雙方均死傷慘重,最后在引發了名喚『無形災害』的大規模破壞之后,戰爭終于划下旬點。
戰爭的贏家並非魔女,而是人類。
歷史書上如此記載。
然而言籍上的史實,與如今呈現在眼前的現實卻是截然不同。
哮一邊眺望著名喚魔導學園的場所,一邊對大蛇的說詞感到啞口無言。
「本大爺們稱這個場所為內側世界。相反的,你們所處的地方則叫作外側世界。你能明白這句話的意義嗎?」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明白嘛。這幅光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面對哮困惑不已的回答,走到病床旁邊坐下的大蛇神情嚴肅地說道。
「意思就是聖域的內側或外側啦。」
聖域——是指遭受無形災害侵襲而再也無法住人的地域。
而所謂的無形災害,則是被稱作『虛無』屬性的神秘魔力呈現持續擴散的狀態。在那個地方別說是人類,即便是魔女也無法存活下去。
但大蛇卻說哮目前所站的這個地方,就位于聖域之中。
「過去那場戰爭,對人類及魔女陣營都造成了相當慘重的傷亡。但魔女陣營並不是沒有事先預料到戰爭可能會引發這類災害。此地是被防護結界所覆蓋住……也就是一種類似庇護所的區域。」
難以置信。盡管現代科學也已開發出用來防范虛無屬性魔力的防護素材,但即便采用最先進的合成抗魔素材,頂多也只能抵擋30分鐘左右。
就算動用人造衛星,也會因為磁場混亂程度太過嚴重,根本無法拍到清晰的聖域內部影像。人類完全無從得知聖域內側究竟呈現何種情況。
聖域之中存在著魔女的國度……八卦雜志曾刊登過類似報導,這種說法同時也以都市傳說之類的形式持續為人們所流傳……
縱使像現在這樣親眼目睹,哮本身依舊感到難以置信。
「這30年來,幻想教團一直都在此地設法協助魔女們的發展。托他們的福,此地才得以復興到這種境界。不單只是魔法技术,就連科學技术也因來自于外側世界的諜報人員所賜才能發展至此。這個場所体現了魔導與科學的融合……怎麼樣,很了不起吧?」
面對不知為何竟得意洋洋地抬頭挺胸的大蛇,哮微微抖動他那蒼白的雙唇說道:
「……協助發展……你們究竟打算干什麼啊……」
聽哮這麼一問,大蛇頓時為之一愣。
「干什麼……這還用說嗎?」
「…………」
「就是繼續戰爭啊。」
哮整個人為之僵硬。
繼續戰爭,重啟魔女狩獵戰爭。
大蛇說,他們要繼續打那場在150年前造成大半人類滅亡的慘烈戰爭。
「庇護所存在于世界各地,魔法也已獲得令人瞠目結舌的顯著進化。倘若戰爭再度引爆的話,相信我方必定可以打一場優勢超過5成以上的戰爭。」
「…………」
「不過啊,我也只是陳述有很多人都基于『好想開戰』的念頭,而采取行動的事實罷了。另外也有不少人並不想挑起戰爭就是了。」
「…………」
「哮……我明白你的思緒還處于一片混亂,但我仍要單刀直入地把來自于上頭的指示轉達給你聽。」
大蛇睜開白濁的雙眼,即便眼睛無法看見,仍筆直凝視著哮。
「投靠我們吧。否則你將連同銀檞之劍一並遭到處分。」
仍舊茫然若失的哮,深刻地体會到自己目前究竟處在什麼樣的狀況下。
如今,哮被幻想教團……也就是魔女陣營的軍隊擒住,淪為戰俘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1.魔導學園
聖域范圍几乎涵蓋全世界。
美國、俄國、中國及其他國家的檞染擴散情況都相當顯著,人類能夠居住的地方所剩無几。
在舊日本以外的殘存地區也有審問會總部,但前往各區域的移動方式卻僅限空路,再加上為了避免受到涵蓋范圍極大的聖域影響,不得不攀升至海拔兩万公尺以上的高空飛行,因此就連拜訪其他區域亦非易事。
不僅向海外求援難上加難,更因受到聖域所造成的電波妨礙,而導致各總部均陷于連想保持密切合作關系都無能為力的狀態。相對地,構筑防護結界而幸存下來的魔女們,則由于開發出轉送魔法的緣故,反倒較為頻繁地在聖域內側與外側之間來回移動。
魔女們長期維持住的庇護所分布于聖域各地。
而在舊日本的聖域當中,似乎也存在著兩個小型庇護所。
「這里是歐洲庇護所,大家都稱這里為魔導學園。」
藍發少女·金絲雀板著一張臭臉,邊沿著走廊前進,邊為哮介紹魔導學園。
「在聖域內出生的小孩,通通都會被送至學園接受魔法教育。這里是魔女們的培訓機構……就跟審問會的對魔導學園一模一樣。」
「…………」
「這座庇護所,人口共50万人。其他寬敞的聖域,還有更多魔女。」
就連聆聽金絲雀說明的期間,哮依舊心不在焉。
在樹夕那件事情之后,失去意識的哮被大蛇轉送至這座魔導學園。
而自從那起事件落幕之后,到現在似乎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縱使說此地是魔導學園,坦白講他仍有點意會不過來。對哮而言,就連戰爭也是發生在150年前的事。
魔女的國度存在于各國之中,而審問會卻隱瞞了這項事實?
以鳳颯月的行事作風,他大概不可能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至于被卷入格局如此龐大之事件中的哮,老實說就像是硬生生被棄之不顧一樣。
(……小隊的成員們不曉得怎麼樣了。還有樹夕……)
滿心懊悔的哮忍不住低頭向下。
當他放開手掌之時,樹夕臉上浮現出充滿悲傷神色的表情。
就連小隊成員們試圖制止自己的聲音,也仍隱約回蕩于耳邊。
『不要離開我們……草剃……!』
回想起櫻花那悲痛的叫聲,哮不自覺地用力握緊拳頭。
結果,哮搞砸了所有事情。
他否定了手刃樹夕的選項,下定決心要挽救一切。
但卻在毫無解套方案的狀況下,束手無策地迎向終點。
什麼事都辦不到的他,結果只能白白遭人利用……
哮內心雖充斥著無奈的情感,卻旋即放松緊繃的神經。
(再繼續這樣不乾不脆地鑽牛角尖也無濟于事……現在還是專心思考如何回到自己的棲身之處再說吧。目前最重要的是設法探知外側世界變成什麼模樣……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打聽出來。包括隊友們是否平安無事……以及樹夕的現狀……!)
我才不要只是默默期盼大家平安。
懷著對抗一切的心志,哮邁步前行。
非得盡快趕回隊友們的身邊不可。
「——喂。」
此時,金絲雀半翻白眼的不屑神情突然以特寫形式出現在眼前,嚇得哮整個人往后倒退數步。
「你有在聽嗎?」
「咦?」
「你·有·在·聽·嗎?」
金絲雀像是豎起手指狠戳哮的鼻頭似地厲聲詰問。
仔細一看,她還真是個超塵脫俗的美少女。一頭宛如藍水晶般的湛藍秀發,加上一雙金黃色的眼瞳。盡管年紀還小、個頭並不高,但透過那件緊繃的緊身衣所能窺見的身材曲線,卻充滿了女人味。
金絲雀板著一張臭臉,雙手擦腰說道。
「金絲雀忙得很。如果沒有幫你介紹的必要,那我要離開了。」
「抱歉,我剛剛在想些事情……」
「你認清自己的身分好不好。照理說你應該被關起來,根本無法隨意走動才對。」
「這我明白啦。畢竟我是俘虜嘛……基本上。」
語畢,哮伸手觸摸套在自己脖子上的刑具。
這是個構造跟爆裂式縛狼鎖完全相同的項圈。毫無魔力的哮之所以被套上這個項圈,目的是為了防止他使用銀檞之劍。
倘若使用拉碧絲,發動魔女獵人化术式,這個項圈就會自動引爆。
當哮用手哢嚓哢嚓地撥弄項圈之際,金絲雀又再度將臉湊近他眼前。
「太、太近了啦,你、你想干嘛啊。」
見到她那五官格外端正的臉龐接近自己,哮下意識地提高警覺。
只見金絲雀更進一步眯起她那原本半闔的雙眼,氣呼呼地鼓起臉頰說道:
「…………別以為你贏過我了。」
哮不太清楚她在說什麼。
「我是指一個月前的那場勝負。」
「勝負?」
「別會錯意了。當時,你魔女獵人化了。那一點都不公平。你沒贏、我沒輸。」
「……什麼?」
「嘖,諸刃流!金絲雀的功力比你高强!」
金絲雀逕自掉頭走人。
被金絲雀這麼大吼一頓之后,哮才稍微回想起在快要被帶到此地之前所發生的事。
哮曾與金絲雀交手過一次。盡管他只依稀記得當時的自己處于何種狀況底下,不過倒是能夠鮮明地億起刀劍交擊的感觸。
當時哮應該是作出了金絲雀之身手仍有待加强的判斷才對。雖然說那是一種好像並非自身意識的奇特感受,但即便現在回想起來,她的表現仍確實是有待加强。該說是全部只靠蠻力嗎,總之事實上就是她的招式缺少了諸刃流絕不可或缺的精准度。
(還是不說為妙。)
雙眼眯成橫線的哮,隨后追上金絲雀。
接下來安排的行程,是前往會見擔任魔導學園理事長的人物。與其向金絲雀打聽,還不如直接詢問那號人物來得更有效率。
在掌握狀況之前,就算著急也無濟于事。
倒是現在,眼前就有一件令哮耿耿于懷的事情。
「諸刃流是師父傳授給你的嗎?」
金絲雀依舊鼓著腮幫子,無視哮並舉步往前走。
「是什麼樣的來龍去脈讓師父願意傳授劍技給你呢?我是因為身為草剃一族才徵得同意,但即便如此,我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換來師父的指導。而你既然不是身懷草剃血統的親族,照理說師父應該更不可能點頭才對吧?」
「…………金絲雀為什麼非得告訴你不可?」
金絲雀不耐煩地回應,並將臉撇向一旁。
見到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露骨表現,通常都會退避三舍,但哮卻難得沒被嚇到。
他內心對自己多了個師妹一事感到相當高興。
「你學到哪個階段了?師父願意傳授劍技給你,就代表他十分認同你的潛力喔。」
「…………」
「練劍過程……對女孩子而言,鐵定非常辛苦吧。」
哮對決定無視自己的金絲雀說了几句慰勞的話。
金絲雀瞬間睜大雙眼,困惑不已地轉頭望向哮,接著又立刻將臉撇開。大概是連她自己也覺得很不妙吧,還試圖用瀏海隱藏臉部表情。
對她這番反應產生親近感的哮,像是平常對待小兔那樣伸手搭在她頭上。
「你表現得很好,真是了不起啊。」
哮語氣柔和地邊說邊輕撫她的頭,只見金絲雀像是只嚇壞的狐狸一般,整個人瞬間為之一震。
眼神微微飄移。
由這一連串動作,可以看出她顯然心生動搖。諸刃流的師父·大蛇基本上不會誇獎徒弟,因此這對她而言必定是努力首度獲得認同的初体驗。
就在哮為此感到莞爾之際,卻見金絲雀滿臉通紅地低著頭。
「——少對我擺出師兄的架子啦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彷佛划破空氣之槍響般的聲音轟然響起。
金絲雀夾帶滿腔怒火祭出的一記上勾拳,差一點就轟中哮的下巴。哮的頸項伸長數公分的同時,身体也微微離地騰空。由于驚險万分地提前預測到她會發動攻擊,因此哮才能在吃下這記上勾拳的前夕主動跳離地表,成功抵消掉拳頭的威力,否則一日一被有如子彈般的這記拳頭轟中下巴,哮八成必死無疑。
「剛剛這記拳頭是怎樣!?你你你、你想殺了我不成嗎!?」
「呼——!呼——!」
「對、對不起啦,壞習慣不小心又犯了……!初次見面就突然這樣裝熟,真的很抱歉!」
面對邊掰響拳骨邊緩緩逼近的金絲雀,哮臉色蒼白地連忙賠不是。
就在哮被逼至牆邊,走投無路之時——
「——哮?」
走廊另一側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即便被金絲雀揪住衣領,哮仍轉動慘白的臉龐望向聲音來源。
只見一名頭戴眼熟的帽子,頸項圍著一條圍巾的少女出現在走廊盡頭。
「……真理?」
目睹本以為不可能出現的同伴身影,哮忍不住啞口無言。
而真理雖是茫然地佇立在走廊盡頭,雙眼卻迅速泛起淚光。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不客氣地發出嗚咽聲的真理,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她像個小孩一樣邊用手搓揉眼睛,邊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哮雖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但還是自然而然地伸手摟住真理的肩頭。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真理邊啜泣邊試圖回答,卻只能發出不成字句的嗚咽聲。
「我們帶她一起回來。是大蛇的提案,說就算她繼續待在審問會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一旁的金絲雀代替真理作出回應。
「你被大蛇擊敗之后,這家伙獨自一人前來營救你。」
哮不發一語,低頭看著啜泣不止的真理。
當時,哮解除掉櫻花的魔女獵人化术式,將她交托給隊友們之后便離開現場。相信真理必是不顧其余三人的制止,單獨動身追趕哮而來。
哮將手搭在真理的頭上,輕輕撫摸一番。
「害你這麼擔心……真是對不起啊。」
哮溫柔地出聲說道,只見臉頰早已被淚水沾濕的真理哭得更加厲害。
一旁的金絲雀面露詫異神情並側目瞥視著真理,同時覺得很受不了地搖了搖頭。
「平常總是耀武揚威,到了男人面前就開始示弱。金絲雀最討厭這種女人了。」
聽見這句挖苦,真理旋即轉眼怒瞪金絲雀。
「我才不想聽還只是個小女孩的你談論什麼做女人的道理!再說,我不是說過哮一醒來就要立刻通知我嗎!為什麼沒有馬上打手機給我啊,你這壞心眼的家伙!」
「!?唔……這……接、接下來正准備要去找你。金絲雀,心眼才不壞。」
「少騙人了!反正你一定只是碰巧經過這一帶而已吧!小金絲雀,立刻找藉口是不好的喔!」
「才、才沒有找藉口……對機械,沒輒。跟手機不熟。金、金絲雀……」
盡管起初態度强硬,但遭到真理嚴詞譴責的金絲雀逐漸往后倒退。
在把金絲雀逼至牆邊的瞬間,真理發動襲擊。
「嗚啊啊啊啊啊啊!」
真理一邊倒剪住試圖逃跑的金絲雀雙臂,一邊用手指猛彈她那對長長的耳朵。
「耳、耳朵——!別彈耳朵——!」
「知道厲害了吧~~!你就乖乖承認你根本不打算聯絡我吧!」
「是真的啦!金絲雀真的不會用手機啦——!」
盡管金絲雀滿臉通紅兼淚眼汪汪地拚命掙扎,真理仍不打算停止彈她耳朵的舉動。
哮則是一邊對兩人互動感到傻眼,一邊眺望著在窗外擴展開來的魔導學園景致。
警報聲仍持續在腦海中鳴響不止。
一點一滴地燒灼著腦細胞的,不單只是沒能救回樹夕的記憶,以及不顧隊友們制止的行動而已。
還有至今仍然如墜五里霧中一般模糊不清的……那段再次訂定契約的記憶。
(……那家伙,現在不曉得怎麼樣了……)
哮一邊擔憂自己那把武器的安危,一邊用力握緊拳頭。
拉碧絲。噬魔聖物『銀檞之劍』。
既然自己還好端端地活在這里,那相信她也必定在這個地方才對。
哮、真理及金絲雀三人一同在魔導學園內四處閑逛。
哮先前待的地方,似乎是個在內側被稱作醫療魔法塔的場所。感覺有股與對魔導學園藥師病棟雷同的氣氛。
雖說相仿,但魔導學園並不像對魔導學園那般戒備森嚴。身穿湛藍色制服的學生們也都沒有佩帶槍械,大家看起來都很普通。
不過插在腰間那看似槍套的收納裝備里頭的法杖,卻吸引了他的目光。
對魔女們而言,法杖是輔助構筑术式的魔導遺產。從哮的角度看來,隨處走動的學生們個個身懷魔法觸媒的光景實在有夠奇異。
或許是受到過往的習慣影響吧,他自然而然地提高警戒。
外側世界一向依靠立体影像及裝置式電子儀器,不過在這里似乎是透過魔力來運用這些機械技术。之所以有許多產物都跟對魔導學園的裝置儀器十分相似,大概是由于雙方陣營均有找Alchemist社參與研發所致吧。只不過在這里的產物,絕大多數都改造成只有魔女或魔法師方能運用的規格。
「嚇了一大跳對吧?我起初的反應也跟你一模一樣喔。」
並肩而行的真理面露復雜神情說道。
真理已在這座魔導學園生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她也似乎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跟金絲雀有所互動。由于來自外側的魔女並不稀奇,因此她獲得了成為魔導學園一年級學生的待遇。就連真理目前身上所穿的,也是魔導學園的制服。
「居然還存在著這樣的世界,我到現在仍不敢相信。」
真理轉眼眺望窗外。
外面几乎沒有人在走動。民眾不是騎著形似掃帚的物体在半空中快速飛行,就是在將飄浮于天際的建筑物串連起來,或在看似光纖管線的通道之中滑行移動。
生活在這里面的人全都是魔女及魔法師。
而他們的身旁都有幻想生物及魔法生物為伴。有額頭鑲嵌著大顆紅色寶石的小型蜥蜴,也有人乘坐口吐白煙的巨鳥。前者是極端危險的魔法生物,后者則是在外側世界早已滅種的幻想生物。
連建筑物也十分特殊。飄浮于半空中的建筑物居多。戶外几乎找不到藉由電氣啟動的引擎或使用燃料驅動的裝置,所有機械裝置似乎都是靠魔力聯動而運轉,外泄的魔力粒子到處綻放著璀璨光華。
這個地方充滿了魔導要素。
儼然是個異世界。即便腦袋試圖理解現狀,思緒的處理速度也追趕不上。
「哮,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沒遭受什麼過分的對待吧?」
「當然,我好得很呢。倒是你也沒什麼大礙吧?」
「我嘛,就如你所見。由于從外側世界來到內側的魔女也不少,因此有關當局保證我能享有某種程度的自由。就連項圈……也都替我解除掉了。」
真理看見哮的項圈,隨即伸手觸摸自己的頸項。
真理的頸項上不見縛狼鎖的蹤影。據她所言,好像是在被傳送到內側世界之前,由大蛇出手替真理解除了縛狼鎖。
說是解除,真理卻不太清楚大蛇究竟是透過何種方法完成此事。
她只知道,當眼前的大蛇突然憑空消失的下一瞬間,項圈已被卸下並由大蛇順手拋離現場,在遙遠的半空中應聲爆炸。
簡言之,就是搶在爆炸之前迅速砍斷項圈並使勁丟向遠處。
非同小可的誇張技巧,是常人不可能辦到的絕活。
「真理,我想問你几個問題。」
「……嗯,我知道的事情雖然不多,但我會全部講給你聽。」
真理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卻見站在背后的金絲雀插嘴說道。
「舌頭長愛講話不是好事。外側的女人,嘴巴不牢靠。你們是俘虜,干涉內政——」
就在金絲雀硬是想講出一些艱澀字眼的瞬間,真理猛然轉眼怒瞪並蠕動十指。金絲雀見狀立刻連忙倒退,像是躲在門縫后面的小狐狸一樣提防著真理。
哮無視兩人的互動,直接切入正題。
「……你曉得隊友們,以及樹夕目前的情況如何嗎?」
哮一提問,真理隨即壓低視線。
「我不清楚……我有試著尋找可以從這邊跟外側進行聯絡的方法,但若不進入魔導學園中樞地帶,好像就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至于樹夕……那個……」
「…………」
「我只知道她被審問會陣營帶回去了。當時她明明就近在眼前,我卻沒有辦法阻止。」
哮的拳頭發出一陣微弱聲響。臉上雖裝出一副心平氣和的表情……內心卻對審問會燃起一股簡直可燒融五髒六腑的熊熊怒火。
「不過,我想小隊成員們應該全都平安無事。你開出的那條生路應該能助她們順利逃離那個區塊才對。況且有小兔跟杉波的陪伴,鳳一定也不會有事啦。我可是相信她們兩個,才把那個女人交托給她們照料啊。」
唯獨對此事充滿自信的真理說完之后,又再度壓低視線。
「……只不過,在這個月當中,我打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
「風聲?」
哮開口詢問,真理以沉重的嗓音作出回應。
「盡管只是零星衝突,但雙方陣營似乎已正式開戰了。」
「…………」
「由于這是從此地的學生們口中聽來的消息,因此沒有確切證據,但魔女陣營與審問會陣營好像已在灰色都市展開了小規模的戰斗。據傳是幻想教團的激進派擅自發動大規模轉送魔法,派遣一個營隊的兵力進駐灰色都市。」
「…………」
「假如消息屬實的話……那她們說不定也會有危險。」
真理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擔憂神情。
相較之下,哮的表情雖是嚴肅,卻感受不到焦慮神色。
只有近似使命感的神采。
「……想不到你還真是冷靜呢,哮。」
「……是嗎?」
「換作從前的話,你早就像頭山豬一樣橫衝直撞地立刻采取行動了啊。你是不是有所改變啦?」
哮先對提起疑問的真理露出苦笑,接著才微眯雙眼,目光銳利地望向前方。
「我一點也沒變啊。我只是……決定不再輕言放棄任何事物罷了。無論面對什麼狀況,縱使絕望在眼前蔓延開來……我也會守住自己想要保護的所有一切。」
「…………」
「為此,只懂得橫衝直撞是不行的,甚至還會碰到著急也沒用的情形,因此我認為現在是掌握現狀及摸索對應手段的時刻。」
「……哮。」
哮面帶認真神情如此說道。
「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一起回到同伴們的身邊。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聽他表明決心之后,真理用力點了點頭。
哮則再次轉頭望向前方,開口詢問真理。
「……你曉得拉碧絲她怎麼了嗎?」
「喔,你是說你專用的噬魔聖物啊……」
「既然我還活著,那就代表她若非也在這,就是留在審問會陣營那邊才對。你有打聽到什麼消息嗎?」
「當局並未透露任何有關同伴的情報給我。她不是就在你身邊嗎?」
「並沒有……」
哮一邊觸摸自己的項圈,一邊擔心拉碧絲的安危。
此時——
「放心吧,我這就告訴你有關于那東西的事。」
大蛇的聲音從走廊對面傳人耳中。
大蛇以他那失明的雙眼准確地鎖定哮,嘴角同時浮現一抹笑意。
哮則懷著少許敵意,定睛瞪視著大蛇。
哮被大蛇帶進一間既雪白又簡朴的房間。
壁紙、天花板、地板、桌子、鏡台、衣架,甚至從書皮到茶杯全都采用統一的白色基調。
而在雪白的空間正中央,則有一名比現場任何物品來得更加白皙的女性飄浮于半空中。
她那太過不切實際的風貌,令哮瞬間以為這名女性是幽靈而大吃一驚。
女性對哮露出柔和的微笑。
「初次見面,草剃哮同學。我叫鵝媽媽,目前擔任魔導學園歐洲庇護所的東側理事長一職。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鵝媽媽畢恭畢敬地低頭行禮,臉上浮現一抹微笑神情。
或許是早就認識了吧,只見真理不太開心地看著鵝媽媽。
「大病初愈還這樣站著講話,應該滿吃力的吧。我已備妥美味的紅茶,請就座吧。」
語調柔和地說道的鵝媽媽,緩緩彎腰坐到沙發椅上。哮及真理一同坐在正對面的沙發椅。大蛇與金絲雀則隔著入口的房門站在牆邊。
盡管感到有點緊張,哮仍展現出堅毅神態面對鵝媽媽。
鵝媽媽啜飲了一口紅茶之后,微微側頭問道:
「身体感覺如何呢?」
「……托你的福,狀況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打算親自為你帶路,只可惜公務太過繁忙……金絲雀有好好為你介紹魔導學園嗎?有沒有帶你前往其他多余的地方,造成不必要的体力浪費……」
站在房門旁邊的金絲雀原本想要開口表達抗議,卻被大蛇舉起拐杖指著嘴角而硬是把話吞回肚子里。
雖說差點被鵝媽媽的和藹態度打亂陣腳,哮卻仍筆直凝視著鵝媽媽。
「——我可不是為了跟你閑話家常才跑來這里。快點切入正題吧。」
他夾帶著明確敵意說出重話。
真理雖也滿懷敵意,但哮所展現的態度卻令她忍不住為之一愣,內心對此大感驚訝。金絲雀睜大雙眼,大蛇甚至吹起口哨。
「我很感謝你將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但最起碼我跟你們之間,應該尚未建立起能夠坐在這種地方悠閑地喝茶聊天的友誼關系才對。」
「…………」
「我不曉得你對我們而言究竟是不是敵人……但我至少敢大膽斷言你還不是我們的朋友。」
哮一邊向鵝媽媽投以與生俱來的銳利眼神,一邊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
鵝媽媽雖是無動于衷,卻緩緩睜開了原本闔上的雙眼。
露出一雙帶著紅寶石色彩,既美麗又充滿魄力的眼瞳。
「……你想說什麼呢?」
「你有何要求?」
「…………?」
「少裝蒜了。反正你八成也只是打著想要利用我的如意算盤而已吧?否則我根本沒有理由受到如此鄭重其事的款待。」
過去再三受到美其名為交涉實質為勒索的哮,反唇相譏地表明絕不會再次受騙上當。或許是因為見識到哮充滿男子漢氣概的姿態而感動不已吧,只見一旁的真理雙眼閃閃發亮。金絲雀則被哮的態度氣得額冒青筋,大蛇不知為何竟樂不可支地露出竊笑神情。
至于鵝媽媽嘛……
「……唔,嘻、嘻嘻嘻嘻。」
居然手捂嘴角,壓低臉龐發出優雅的輕笑聲。
對于盛氣凌人的哮而言,這種反應簡直出乎他的意料。
「真對不起啊。被你這麼搶先一步發動攻勢,害我忍不住感到有點目瞪口呆……請原諒我。事情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了。」
「有什麼好笑的啊……這、這邊可是……認真的……」
哮忸忸怩怩地一再重新調整坐姿。
「對嘛對嘛——!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喔!就連我也曉得你腦子里一定都裝滿了餿主意啦!」
真理趁機跟著開罵。
鵝媽媽再次率直地向兩人道歉。
「我的確有個要求。畢竟兩位的所屬單位是異端審問會,換言之在立場上算是我們的敵對……也難怪兩位會對我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感到氣憤。那麼……我就實話實說了。」
鵝媽媽微眯雙眼,對哮提出唯一的一個願望。
「草剃哮同學,請你不要再參與這場戰爭。」
這個出人意表的要求,導致現場氣氛瞬間為之凝結。
鵝媽媽是認真的。一聽就知道她並不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態講出這種話。
「正如那個項圈所示一般,我等再也不希望你拿起那把劍。」
「那把劍……是指拉碧絲嗎?」
「是的。你若再繼續使用銀檞之劍,恐怕……」
鵝媽媽以滿懷同情的目光看著哮。
「你的魂魄將會與她同化,變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魂体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
「相信你應該也有感覺到才對。畢竟你已執行過『神只殺手化』术式了。」
經她這麼一提哮才回想起來。模糊不清的意識、欠缺現實感的身体驅動。
心靈彷佛逐漸與某股不明力量同化的感覺。
「……哮,你還好吧?」
真理擔心地探頭窺視哮的臉龐。
只見哮臉色蒼白,光是試圖回想起那段記憶,便覺頭痛欲裂。
「也難怪你想不起來。因為當時的你既是你,也不是你。」
哮下意識地理解到這句話中所代表的真正涵義。
「銀檞之劍正如其名所示一般,帶有懈寄生的意義。她是一把寄生于契約對象身上,進而吞噬其存在的禁忌魔劍,同時……」
鵝媽媽頓了一下,接著慎重地道出事實真相。
「也是曾經導致這個世界走向破滅的元凶。」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這把別名黃昏型號的禁忌魔導遺產,原本是異世界神只所使用,名喚『神器』的產物。那個低劣的異端份子……鳳颯月有對你提過這件事情嗎?」
經她這麼一問,哮隨即憶起先前從星自流口中聽來的那段描述。
神器。人類本來無法使用的神只兵器。
就像鵝媽媽所說的一樣,流也曾說過切勿相信拉碧絲。
難道那段話全都是如假包換的事實嗎?鵝媽媽的說法與流的描述,吻合度實在高得離奇。
哮不想相信。拉碧絲是到目前為止始終與他同甘共苦的搭擋。
然而她卻會吞噬自己的存在?正如懈寄生之名所代表的意義一樣?
過去曾經差點毀滅世界?自己先前握在手中的那把武器?
思考的處理速度追不上事態發展,頭痛症狀持續惡化。
「為150年前那場魔女狩獵戰爭划下休止符的無形災害,引發那場浩劫的元凶,正是銀檞之劍……也就是與你訂定契約的那把寶劍。要是你再繼續使用它的話,或許會招來第二次的無形災害。以往黃昏型號雖在幻想教團與審問會之間發揮出抑制力的效果,但因你與那把劍訂定契約,導致雙方岌岌可危的微妙平衡宣告崩潰了。」
「……唔……」
照鵝媽媽所說,哮與拉碧絲簡直就跟引爆戰爭的扳機沒什麼兩樣。
「當然,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責備你的理由,因為你是受害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留在此地享受平靜安穩的生活……別再與戰爭扯上任何關系。」
請你考慮看看……鵝媽媽如此懇求哮。
此時,大蛇突然伸手搭住哮的肩頭。
只見大蛇一邊露出苦笑,一邊轉頭面向鵝媽媽。
「老媽子啊,總之就先到此為止吧。我也不是無法理解你的焦慮心情,但你有點太過急躁羅。這小子現在就跟被丟進異世界沒什麼兩樣。就算你突然把所有情報都擺到他面前,也不能怪他的腦子消化不掉這一大堆的資訊啊。」
大蛇輕輕拍了拍哮的肩頭,表現出關懷之意。
鵝媽媽也收回微微向前傾的身体,頗感過意不去地低頭說道。
「真的很對不起……我也失去平常心了。明明知道即便突然對你講這些話,你也無法立刻就能理解……」
大蛇對垂頭喪氣的鵝媽媽露出笑容,接著稍微用力抓住哮的肩膀。
哮抬起蒼白的臉龐望向大蛇。
「喂,哮。」
大蛇以他那失明雙眼凝視著哮。
壓迫感陡然竄升。哮回想起頭一次遇見大蛇之時的情境。
五年前。大蛇出現在既保護不了樹夕,也無法對她痛下殺手,只能茫然呆立在原地的哮面前。他並沒有安慰哮,也沒有同情哮,而是一把揪住哮的頭發,逼他牢牢記住發生在眼前的殺戮光景。
『——哮,給我記清楚了。把你選擇不作任何決定所招致的結果,牢牢烙印在你的眼簾之寧絕對不准逃避現實。』
當時,也有一股像這般令人膽寒的恐懼感籠罩住哮。
「本大爺可不認為你是受害者喔。四年前,你無視本大爺的勸阻,主動去找異端審問會的麻煩。本大爺才不會同情你……你自己也有責任。」
「……師父。」
「當你離開本大爺時,曾撂下『我要改變異端審問會,改變這個世界』這句宣言才對。沒錯吧?」
雖是眼神游移不定,哮仍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別再依靠他人——自己想辦法搞定銀檞之劍。那是你的武器沒錯吧?要是被區區一把劍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話,你根本沒資格自稱是諸刃流傳人。」
這陣魄力十足的低沉嗓音,聽起來格外令人懷念。
草剃大蛇此人原本就是這種個性。無論是痛下殺手,或是挺身守護,他都不會有所遲疑。為劍而生、為劍而亡。實在是具体表現出草剃諸刃流理想之男人。
他的信念總是能夠化作正論,深深打動哮的心靈。
「……大蛇,難不成你真的……!」
鵝媽媽微微起身,定睛瞪視大蛇。
大蛇立刻以空著的手拔出杖劍,挪動劍尖直指鵝媽媽。
「本大爺就是這種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才對。現在雖是加入幻想教團及魔女陣營……但本大爺的生存方式,永永遠遠都只會貫徹諸刃流的作風。」
「……太過危險了。我不能將希望押在一張無從確認究竟辦不辦得到的牌上頭。」
「要是可以確認,那還算什麼賭注?本大爺都辦到了,這小子沒理由辦不到啊。」
大蛇輕輕拍了拍哮的腦袋。
接著他突然轉動那雙早已失明的眼睛,瞪向房間一角。
「——喂,出來吧。你全都聽見了吧?」
除了鵝媽媽以外,在場所有人均轉而望向大蛇雙眼所對准的方位。
片刻過后,只見拉碧絲伴隨著一陣微弱聲響,悄然出現在原本空無一物的房間角落。
「……拉碧絲。」
頭痛症狀總算消退的哮,當著拉碧絲的面站了起來。在內心慶幸她平安無事的同時,先前與拉碧絲重新訂定契約的那段記憶也再次掠過腦海。
本想伸出的手臂為之一頓。
拉碧絲連正眼都不看哮一眼,只是靜靜凝視著地板。
「想知道真相就直接問這家伙。如此一來你也比較能夠接受吧。」
「…………」
「剛剛鵝媽媽也說過,這家伙對全世界有害無益……應該說她被如此認定。坦白講,幻想教團大概也只希望快快處理掉這東西。」
哮抬起頭來,臉上浮現出沉痛神情。
「放心吧。目前在本大爺與鵝媽媽的斡旋下,已暫時保留對她的處分。聽說你若失去這家伙的魔力,身体就會攔腰斷成兩截是吧?當師父的我,實在不想看見徒弟變成那麼凄慘的模樣就是了。」
「我也不希望見到你白白喪失寶貴的性命。」
鵝媽媽贊成大蛇的意見,轉眼看著哮。
「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先前我們明明就是勢不兩立的仇敵……」
面對這種宛如備受呵護的狀況,哮感到困惑不已。
鵝媽媽露出和藹可親的溫柔微笑說道:
「幻想教團與異端審問會一樣,都不是那麼團結一致。實質上的最高領導是元老院的几位老人家,不過或許該稱作純血派與慎重派吧……內部基本上可分成兩大勢力。相信你已經看出端倪,我等應該可以稱得上是……慎重派才對。」
鵝媽媽盡管有點困惑,卻並未自稱是純血派。
「我等的目的,在于避免引發波及一般無辜民眾的戰爭……但我並不打算辯解。我等以最小限度的犧牲為藉口,對你們發動過好几次攻擊……二階堂真理小姐,雖說是上級指示,但吩咐凶煞收拾你的人就是我。」
維持坐姿的真理一度霍然睜大雙眼,隨即不屑地輕哼一聲,將臉撇向一旁。
「……我既沒有責備、也沒有要原諒你的意思。反正我只不過是個外聘幫手,從一開始我就明白,自己會被當作用完即丟的消耗品看待。」
「我也置身在不許向你低頭致歉的立場。然而……凶煞的所作所為,早已超越令人無法容忍的界線。」
「拜托,我對那些事早已不感興趣了。現在的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跟哮一同回到隊友們的身旁。除此之外的事情通通無關緊要。審問會跟幻想教團都沒什麼兩樣啦。」
真理蹺起腳,用手拄著臉頰丟下這句話之后,就此陷入沉默。
鵝媽媽則切換思緒,重新面向哮。
「言歸正傳吧。方才也已經說過,你與拉碧絲的處分目前暫為保留狀態。然而時間所剩不多。倘若得不到拉碧絲對我們而言並非威脅的保證,元老院大概就會下令處決你吧。」
「…………」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你能就此安分守己……但光是這樣並無法令元老院放心,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彷佛表達出『沒有辦法』之意似地搖了搖頭之后,鵝媽媽轉眼望向大蛇。
大蛇則搭腔似地點了兩次頭,伸手從上方壓住哮的腦袋。
「所以說啦……這把魔劍就由你負責說服。設法證明這家伙並無害處,且對本大爺們來說反而是有益的存在吧。」
「……證明……要我怎麼做啊……?」
「嗯,其實簡而言之呢——」
大蛇以左手抵著下巴、豎起右手食指,臉上浮現出一抹奸詐的竊笑神情。
哮心知肚明。面露這種笑容的大蛇,一定講不出什麼像樣的好話。
「——就是讓這家伙愛上你。讓她對你死心塌地到唯命是從的程度。」
…………
…………
「…………什麼?」
本以為是在談論再正經不過的事情,卻因話鋒突然轉往出人意表的方向,導致哮的思考瞬間當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2.粉飾的平穩
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三天后。
哮來到魔導學園泛用支援魔法主修班的教室,佇立在老師的旁邊。
眼前有一大群正在上課的魔導學園學生……換言之就是菜鳥魔法師及魔女們,井然有序地坐在座位上。
大家都露出與其說是詫異,不如說是有點茫然的表情注視著哮。
「嗯,跟各位介紹一下唷~這位是草剃哮同學~大家拍手歡迎他~」
像是受到和藹可親的女老師掌聲牽引一般,學生們也跟著發出零星掌聲。
看樣子包含哮在內,似乎還有許多同學不太能夠理解眼前的狀況。
「各位要把他當成是新加入的同伴唷~也麻煩草剃同學簡單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我叫草剃。請多指教。」
女老師溫柔地把手搭在哮那因緊張而變得格外僵硬的肩頭上。
「大家或許會暫時對你投以奇異的眼光,但你用不著擔心啦~在最近,沒有魔力的人入學也已不再是什麼新鮮事,我們班更是奉行絕不允許這類差別待遇的方針唷~」
「喔……」
趁著敷衍之際作完自我介紹后,女老師吩咐哮坐到教室最后面的位置,他便動身從學生們之間走了過去。有人露出好奇的眼光看他,也有人露出輕蔑的視線看他,班上同學們的反應大致上就分成這兩派。
站在哮的立場,會認為有這麼一大群魔法師與魔女齊聚一堂才是匪夷所思的異常光景,但外側世界的常識在這里根本派不上用場。
因為對生活在內側世界的他們而言,哮才是如假包換的異端份子。
(這還真是比想像中更令人感到渾身不自在啊……)
至于哮為何必須這樣以魔導學園學生的身分作自我介紹,事情就得拉回他與鵝媽媽會談時的場景。
大蛇雖丟出『讓銀檞之劍愛上你』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簡言之似乎就是要他加深與拉碧絲之間的羈絆。
而若要再更進一步解讀的話,就是哮與拉碧絲只要投靠幻想教團陣營,那麼雖會受到各式各樣的管制約束,但就能避免遭到處決的命運。
真理當場火冒三丈,說她跟哮等人要一起回隊友們的身邊。
哮當然也懷著相同的想法,不過……
『那麼……假如我說我等已經找到拯救草剃樹夕的方法……你是否就會回心轉意呢?』
鵝媽媽這句話動搖了哮的意志。
『我不會要你立刻做出決定。我相信要抹除掉外側世界花費哪年時光建立起來的固定觀念絕非易事,因此我希望你能試著了解,我等魔女們究竟過著什麼樣的日常生活。』
鵝媽媽如此表示,並安排哮至魔導學園上課。
希望他明白魔女是什麼樣的人物。希望他明白魔法是什麼樣的存在。
魔導世界並不如你所想像那般邪惡不堪——
——盡管不難推敲出背后隱藏著這樣的意圖……
(但結論就是我若不肯成為同伴,他們便不會透露解救樹夕的方法……)
雖然很想說他們卑鄙下流,但鵝媽媽原本就是為了避免異端審問會將樹夕當作兵器利用,才派遣大蛇前往搶奪。真要說的話,出手妨礙的反而是審問會及35試驗小隊。倘若當時審問會沒有從中作梗的話,樹夕甚至有可能早已重獲新生。
如果采信鵝媽媽等人的說詞及行動,那麼斷定他們對妹妹及隊友們而言亦是「敵人」,未免就操之過急了。
(話雖如此,現在就要認定他們是伙伴也稍嫌過早。他們或許追求著和平的目標……不過至今也造成了許多犧牲。我一定得慎重判斷她們究竟是敵是友不可……)
哮就座之后,轉眼望向旁邊。
只見旁邊另外有張完全沒有任何空隙,緊密貼合在一塊的課桌椅,而拉碧絲就靜靜地坐在其上。
明明格外不搭調,但班上其他同學們卻是毫不在意。仔細一看,教室里也有好几名裝扮與拉碧絲同樣格格不入的少年、少女,甚至是老人家端坐在其他同學身旁。他們似乎也跟拉碧絲一樣,是魔導遺產之類的存在。
在這個地方,有人型魔導遺產相伴是很司空見慣的日常光景。
「…………」
哮看著拉碧絲的側臉,不自覺地陷入沉思。
加深與拉碧絲之間的羈絆……讓她愛上自己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哮就連這到底跟什麼事情有所關聯都還搞不太清楚,但總之若不采取行動就無法得到解救樹夕的方法。
(……只不過,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自從兩天前于異地重逢以來,拉碧絲始終無意面對哮。她展現出彷佛哮並不存在的舉止態度。
在一起久了,因此自然就能明了。
自己遭到拉碧絲拒絕了。
(……為什麼?)
坦白講,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他開始回溯過去的記憶。與京夜對戰時,拉碧絲仍一如往常。
由此可以推敲,之后發生的事情恐怕就是原因所在吧。
(當時雖是拚了命……但我有對拉碧絲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嗎……?)
盡管記憶模糊不清,他仍竭盡所能地回想,結果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仔細想想,我對她可說是一無所知啊……)
哮只擁有從別人那邊打聽來的相關情報。
卻從未曾聽她本人親口描述關于自己的事情。以往他覺得兩者之間只要維持著劍與劍客的關系就好。他認為這是正確且再理想不過的型態。
可是,再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兩人非得相互理解不可,哮漠然地如此心想。
哮想深入了解關于拉碧絲的事。他認為不該只把她當作一把劍,而是必須以伙伴的立場……以同為隊友的身分與她建立關系才行。
如此一來,兩人必能發揮出更勝于以往數倍之多的强大力量。
這是他在35試驗小隊,藉由與隊友們相處的經驗所學習到的教訓。
「……我說拉碧絲啊。」
哮盡可能要求自己發出較為柔和的聲音,同時伸手輕搭拉碧絲的肩頭。
——唰唰唰唰唰……
卻見拉碧絲拖著椅子從哮身邊退開。
「……咕喔……
這出人意表的强烈打擊迫使哮當場蹲下。他連作夢也料想不到,被自己的劍嫌棄竟會如此難受。
而目擊了這幕情景的學生們,則彼此交頭接耳地開始講起悄悄話。
「……你有看到剛剛那一幕嗎?那個新來的被自己的魔導遺產主動拉開距離了耶……」「會是訂定契約的時間還不長嗎?只不過那種拒絕的反應實在有夠露骨的。」「偶爾就是會出現這種人啊~……對自己的魔導遺產進行性騷擾的家伙。尤其是欠缺魔導知識及素養的家伙最容易亂搞了。」「既然取了日本姓名,就代表他是外側的舊日本地區出身羅?在內側算是滿罕見的呢。」「哼,欠缺魔力的人擁有魔導遺產就已經是個笑話了。」「別那樣說啦。他那個乍看之下並非魔法觸媒型的魔導遺產,若是刀劍類型的話,那麼所重視的就是刀劍身手,而非魔法的實力吧。像我的偶像金絲雀也缺乏魔力,不過她的身手可是高强得很唷。」「話又說回來,那家伙還真是有趣呢,居然帶了個跟自己身高差距那麼大的魔導遺產。她八成是一把相當鋒利的寶劍吧。」
眾人各自隨心所欲地針對哮開始進行分析。
不自在的感覺簡直非同小可。
(真理會不會也總是面對著這種不悅的感受呢……)
身為對魔導學園內唯一一名魔女的真理,與身為魔導學國內唯一一名普通人的哮,處境可說是非常雷同。
——咚!
座位靠窗的真理,右手握拳狠狠擊打桌面。
教室內瞬間鴉雀無聲。
「——現在還在上課耶。」
真理露出凶狠眼神怒瞪班上同學,眾人連忙從哮身上收回視線,轉頭面向自己的課桌。
「對啊~同學們。現在啊~老師正在教能夠用來保護各位生命安全的防御魔法唷~學起來有益無害,大家要專心上課唷~」
老師慢條斯理地出聲提醒之后,便正式開始上課。
至于上課內容嘛,坦白講哮連一個字都聽不懂。
時至中午,魔導學園進入午休時間。
就在哮精疲力竭地趴倒在桌面上的同時,真理也面帶苦笑走了過來。
「哮,辛苦你啦。」
「嗯,你也一樣。」
「你整個人有氣無力呢……不過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就是了。」
輕撫似地拍拍哮的腦門之后,真理輕輕縱身坐到哮的桌面上。
「……真理,你被安排進入這班級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吧?」
「嗯。習慣歸習慣,但坦白講我到現在仍覺得困惑。畢竟以前想學習魔法都得偷偷來才行啊。」
「也是啦。我突然覺得自己有辦法理解你在外側世界的立場了。這種處境確實有相當不好受的地方呢。」
「……是喔。」
真理豎起手指輕搔臉頰,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對你而言,這地方待起來的感覺應該還不賴吧?起碼比對魔導學園要好上許多才對。」
哮話一出口,卻見真理不知為何竟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
那是一張宛如表達出『別講那種話啦』之意的神情。
真理動作僵硬地壓低臉龐,雙手緊緊抓住制服裙擺。
「還算可以吧。在這里身為魔女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可是該怎麼說呢……待在這會有種現實感逐漸淡化,或者該說是危機意識慢慢消散的感覺……盡管仍然不太清楚究竟該如何是好,但我還是覺得這里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
「我的棲身之處……那個……是在外側那邊。」
只是我擅自如此認定就是了……真理小聲補上這句話之后,表現出忸忸怩怩的神態。
哮當下立刻反省自己的發言。他沒有惡意。就現狀而言,哮及真理是處在既不屬于魔導陣營、亦不屬于對魔導陣營的游離狀態。
但這里對真理來說卻是最安全,且保證能獲得像樣待遇的地方。對真理來說,留在此地不正是最幸福的事情嗎?縱使日后真的爆發戰爭,留在庇護所中過生活,安全性不是也比較高一些嗎?
他是基于上述考量才講出方才那段話,不過看樣子真理的心意似乎也跟哮一模一樣。
「獨自一人待在這的話,總覺得好像要被同化了。因為啊,我們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對吧?要是就這樣慣于現狀而安分生活下去……似乎有種恐怖的感覺。」
「…………」
「所以……哮你可以清醒過來,真的太好了。」
說完,真理稍微吸了一下鼻子。
哮伸出自己的手,輕輕疊在拄著桌面的真理小手上。
「這里終究不是我們的棲身之處……抱歉,害你變得無依無靠。」
被帶進一個顛覆過往所有常識的世界,絕不可能一點都不感到孤單。哮發自內心向真理賠罪,並試圖讓她感到安心。
真理則是滿臉通紅地任由視線四處飄移。
你不必道歉、不用放在心上——可能本來是想這樣講,卻怎麼都說不出口的真理,也不知道是想到什麼點子,竟突然緊緊回握哮交疊在她手上的手掌。
「呃,那個——……啊,唔……這是因為我覺得太孤單的關系喔?想說希望可以稍微這樣一下罷了……」
「?喔……沒關系啊。」
大概是真的太過寂寞了吧——哮如此心想。
想歸想……十指卻互相交纏在一塊。這分明是男女朋友才會用的握法。
就連腦筋遲鈍的哮也不禁面紅耳赤。但他又不能做出甩開手掌的狠心舉動。就在兩人手牽著手感到害臊之際——
「——中一?原來你們是對※中一情侶啊。」(編注:指剛上國中就交往的青澀情侶。)
匆見兩名女同學在不知不覺間蹲在哮他們面前,從桌角邊緣探出頭來窺視他們。
真理嚇得趕緊起身跳離桌面。
「怎怎怎、怎麼回事啊你們!這只是手相……我只是在幫他看手相而已啦!」
真理雖連忙試圖辯解,不過雙人組的短發少女卻露出苦笑神情說道。
「不不不,真理,就算想敷衍應該也找得到其他更合適的藉口才對吧……」
「好古典的行為?你是古典文學的登場人物嗎!?」
緊接著又見不知道是否真是貓耳少女的女同學,興致勃勃地對著哮及真理猛搖尾巴。兩人針對真理與哮打情罵俏的舉動,開始調侃神態羞澀的她。真理雖是滿臉通紅地極力反駁,卻輕易地被雙人組給打發掉。
看樣子這兩人似乎是在這一個月當中跟真理成了好朋友的樣子。
真理原本就是個性和善的開朗少女。在對魔導學園雖因學生們的刻板印象影響,而受到差別待遇且交不到朋友,但在這里她完全沒有遭受歧視的理由。
能交到朋友本就理所當然——哮如此心想。
「你叫草剃對吧?我叫伊妮雅·布拉克摩亞,屬性為『鋼』。出身地是這里,歐洲庇護所。魔導學園東側的二年級學生,年紀大你一歲,請多指教羅。」
短發少女,伊妮雅面露和藹可親的笑容對哮伸出手掌。
哮與伊妮雅握手致意之后,一旁的貓耳少女也跟著笑咪咪地擺動尾巴。
「我叫阿蘭妲·諾汀斯。屬性為『雷』,出身地是規模最小的南非庇護所。現在是一年級,跟你們同班。如你所見,我是個混有1/4獸族血統的亞人,但我講話絕不會在句尾加『喵』字,這點給我記清楚了。」
這名看起來就像只貓咪的少女·阿蘭妲一邊輕蹭鼻子,一邊將尾巴彎成V字狀靠近哮。略感困惑的哮雖也試圖與她握手示意,誰知阿蘭妲卻突然「喵!」地發出尖叫聲並迅速往后退開。
她的毛發呈現倒豎狀態,似乎莫名地對哮產生戒心。連伊妮雅也露出了錯愕的神情看著哮。當哮感到不知所措之際,真理主動貼近哮的耳邊小聲說道:
「我也犯過同樣的錯誤,用前腳握手對貓人而言似乎是求愛行動的樣子……而用手指頭去勾尾巴才是一般打招呼的方式。」
「真的假的!原來亞人的存在是確有其事啊……」
哮首先對阿蘭妲的獸耳及獸尾並非裝飾品一事大感詫異。
她是亞人,又名半獸人,是有點像人類與幻想生物交配所生下的混血種族。紀錄上留有過去曾在部分地區發現小規模貓人部落的資訊,但照理說應該跟精靈同樣,在魔女狩獵戰爭中完全絕跡了才對。
而哮當然無從得知已被視為滅種的亞人常識。哮也同時再次深刻地体認到,原來被視為已絕種的種族,在這個地方是可以很理所當然地昂首闊步的事實。
阿蘭妲面紅耳赤,有點難為情地用前腳反覆磨蹭自己的臉頰。
「……草剃該不會也是外側出身的吧?看你跟真理好像滿親密的樣子呢。」
聽伊妮雅提及外側一詞,哮不知是否該據實以告。
因為哮甚至不清楚,這個世界究竟對外側世界抱持著什麼樣的認知。
「哮是跟我一起來到內側的。我們的家長關系不錯……后來在差點被卷入審問會的紛爭時得到保護,爸媽說留在外面太過危險,就把我們送進內側了。」
真理一講出這段几乎是即興創作的解釋,伊妮雅及阿蘭妲似乎都露出可以理解的神情。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你不曉得這里的常識羅。我們雖不太清楚外側的事情,但聽說魔女被視為對社會有害的存在對吧?單憑想像就覺得那是個匪夷所思的地方啊。」
「剛才雖因突然被告白而嚇了一大跳,不過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原諒系吧。歡迎光臨,普通人。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盡管開口詢問沒關系。」
阿蘭姐得意洋洋地擺起前輩架子如此說道。
見一旁的真理聳了聳肩頭,哮便決定照做了。
「感激不盡。那我就不客氣了,請問東側是什麼意思啊?」
心想若開口詢問過于深入的問題會敢人疑竇,哮便從伊妮雅方才講過的話中抽出關鍵字提問。
「你是真的連這種事情都不曉得就入學了嗎……太猛了。」
「抱、抱歉。」
哮一道歉,伊妮雅隨即笑著說了聲『沒關系』。看樣子她似乎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所謂的東側呢,就如字面所述一般,是指位于庇護所東邊的學園設施啦。反過來說,位在西邊的設施就稱作西側。所有魔導學園大致上都有兩名理事長,與其說是派系,倒不如說是采用的教育方針都不太一樣。東側以『和諧』為方針,主要傳授防御,以及能在醫療及產業方面發揮作用的魔法。環保及聖域研究等學术領域也格外盛行。」
「相對地,西側則是奉行『純血』方針。你可以把他們想作是間軍校就好。主要教導的是能在戰略及軍事行動中派上用場的魔法。」
「就算搞錯也千万別接近西側喔。那邊的理事長所奉行的純血主義,絕對容不下像阿蘭姐這樣的混血儿,換成缺乏魔力的人可不僅只是遭受歧視就沒事了。沒人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你一定要特別注意喔。」
「嗯。你可以把東側及西側看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只可惜西側占有壓倒性的廣大腹地,人口也很多。盡管雙方零星衝突不斷,但基本上東側這邊毫無勝算可書,因此不建議你跟對方產生必敗無疑的衝突。」
「或許是魔女狩獵戰爭留下來的傷痕吧……他們終究還是對缺乏魔力的人懷恨在心啊。坦白講,我們是戰后出生的世代,始終不太能夠明白啊。此外也有可能是因為生長環境不同才造成這麼大的落差就是了。」
「是教育方針不同的關系。最近類似東側的教育方針雖已逐漸定型,不過大多數還是比較偏向西側。就連戰爭即將再度引爆的風聲,八成也不會僅止于謠言而已吧。」
「嗯。特別是由于最近還有這類時事推波助瀾,所以你們絕對不可輕易靠近西側喔。」
聽完伊妮雅的忠告,哮帶著明了之意點了點頭。
阿蘭妲則是一臉受不了地對當前局勢搖了搖頭。
「個人對這種事情完全不感興趣啊。就算一輩子留在庇護所內過生活也沒差,跟外側世界之間的問題更是令人完全不想有所牽扯啊。」
「我是認為如果能與外側世界的人握手言和就好了。就算繼續糾結于哪年前那場戰爭所結下的恩怨也沒什麼意思啊。像現在我也能很正常地跟草剃聊天啦。」
聽完兩人神情嚴肅地交互說明完現狀之后,哮大致上開始理解到內側世界的實際情形。說穿了就像是對魔導學園的審問會及倫理委員會……也就是近似保守派及反体制派的關系吧。
這個學園庇護所的人口大約50万左右,不過其他庇護所似乎有更多魔女及魔法師居住在其中。而伊妮雅等人則說他們絕大多數都抱持著與西側相同的理念。
鵝媽媽管理的東側。
以及純血派管理的西側。
倘若相信鵝媽媽的說詞,那麼俗稱元老院的這個統治內側世界的集團,顯然是站在較為傾向西側的立場。
(……也就是說內側跟外側其實都大同小異嗎……)
即便如此,這里的歧視觀念仍遠比對魔導學園來得淡薄許多。雖說呈現出東西兩極化的狀態,不過東側的人們明知哮是缺乏魔力的外側世界訪客,卻還是很爽快地接納了他。起碼在對魔導學園就只有蝦兵蟹將小隊及一小部分的人願意接納真理。
外側的人對內側几乎形同一無所知。盡管流傳著還有魔女陣營幸存者潛伏于聖域內部的風聲,但絕大多數的一般人根本就不相信有這回事。大概是由于審問會徹底執行了管制情報及洗腦教育等措施所造成的結果吧。
而內側的人雖然也曉得外側世界的存在,不過對于實際情形的認知似乎還是稍嫌薄弱。倘若獲知異端審問會對付魔女們的惡毒行徑,相信伊妮雅及阿蘭妲兩人也絕無法保持如此冷靜的態度才對。
「……像我這樣缺乏魔力的人果然還是很稀奇嗎?」
哮開口詢問兩人。
「嗯,雖然少見,但在東側要找還是找得到啦。喏,你看那邊。」
哮望向阿蘭妲伸手所指的方位。
只見一名背貼學生們所使用的置物櫃,定睛瞪視著他們的藍發少女身影映入眼中。
(……金絲雀。)
看見那頭過于眼熟的湛藍秀發,哮不禁感到有點錯愕。其實仔細想想,自己好歹算是個俘虜,受人跟監也很理所當然。
話雖如此,她卻露出了充滿怨恨的視線。看樣子她似乎還對上個月那一戰,以及自己擺出師兄架子等事懷恨在心。就她穿著魔導學園制服,而非平常那套緊身衣的裝扮來看,就代表她大概也是這間學園的學生吧。
伊妮雅對金絲雀招了招手。
「喂,金絲雀。別板著一張臭臉杵在那邊,過來這邊啦。」
「…………哼。」
就算聽見有人叫她,金絲雀仍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無動于衷地維持著交抱雙臂的姿勢。
「她叫金絲雀。她的耳朵很長對吧?因為她是半木精靈啦。」
「半木精靈……?」
「嗯。木精靈雖然缺乏魔力,身体能力卻遠遠凌駕于一般人之上。似乎是基于保護的目的,而安排她在東側過生活的樣子。」
「…………」
「雖說跟我一樣同屬亞人……但她是瀕臨絕種的種族。據傳好像是由戰爭幸存的木精靈所生下的最后一人,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聽完阿蘭妲的說詞,哮腦海里的記憶開始隱隱躁動起來。
關于精靈的那起事件,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看來在內側世界這邊,似乎也存在著精靈早已滅絕的相同事實。
(……不會吧……)
即便搬出過去聽說的事情相互對照,首先年齡就完全不符。更何況他聽說的內容是已經遭到處分,如今卻出現在幻想教團……出現在魔導學園的事態本身就有問題了。
關于斑鳩提過的精靈失敗作一事,哮手上擁有的情報並不多。這是因為一方面斑鳩討厭有人追問此事,而哮本身也盡可能避免主動深入去追究這類個人隱私的問題。
但仍改變不了他對此感到耿耿于懷的事實。就在哮起身離開座位,准備找金絲雀問個清楚時,伊妮雅突然再次出聲對他說道:
「話說草剃啊……你的魔導遺產跑哪去啦?」
伊妮雅冷不防地丟出這個問題。
「你原本帶了個琉璃色的小女孩沒錯吧?我原本也想問你有關那名小女孩的事……不過自從下課后就再也沒見到她了。你這樣撇下自己的魔導遺產不管,真的沒關系嗎?」
「哦哦,我也正覺得納悶呢。你是如何取得那項魔導遺產的啊?是你們家代代相傳一嗎?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匪夷所思的異質魔力呢。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相當熱衷于魔導遺產的研究……喵?」
話說到一半,阿蘭妲及伊妮雅發現哮臉上血色全失。
哮臉色鐵青地看著真理。
真理搖了搖頭,露出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喔!?」的表情。
接著哮又轉頭望向背后的金絲雀。
「……啊、啊哇哇哇……」
連金絲雀也跟哮同樣臉色慘白。
五分鐘后。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明明是契約者、明明是契約者!為什麼沒顧好她啊!?」
金絲雀、哮及真理等三人一同在魔導學園中全力奔馳,拚命到處尋找拉碧絲的行蹤。
「實在非常慚愧……!由于太過習慣她平常總是若隱若現的狀況,導致我完全沒注意到她突然消失了啊!」
「我不想聽藉口!知恥一點啦、知恥!」
遭到緊跟在右邊的金絲雀破口大罵,哮整個人似乎變得愈來愈渺小。
而跟在左邊的真理則對金絲雀展開反擊。
「小金絲雀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吧!明明身為監視人員的你為什麼移開視線啊!」
「羅、羅嗦!真理還不是同樣受到鵝媽媽委托監視哮的行動!一樣啦!跟我是同類!」
「我又沒有服從你們指示的義務!為什麼我非得監視身為伙伴的哮不可啊!」
「哮才不是!銀榭……銀楔……銀、夠了——!」
口齒不清、話愈講愈結巴的金絲雀,猛抓著頭發拔腿狂奔。
即便顯得格外醒目,三人仍毫不在意地邊閃避學生邊四處搜尋拉碧絲的下落。在真理腳程開始變慢,三人間距開始拉大之際,眼中匆見一名從走廊前方迎面走來的和服男子。
「哦哦,怎麼啦,你們在做什麼啊?」
是大蛇。只見大蛇一邊大口享用右手上的紅豆面包,一邊用左手拿著牛奶瓶走在走廊上。
帶頭的哮停下腳步,在大蛇的面前手拄膝蓋喘著大氣。
「師父,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這還用說嗎?因為本大爺是這里的教員啊。」
「什麼?」
「本大爺擔任基礎体能的課程。哎,都是鵝媽媽說什麼既然設籍于學園就該好好工作,羅哩叭唆地嘮叨個不停……」
由諸刃流宗師負責教授的基礎体能課程,絕對不可能僅止于基礎的程度。
「倒是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啊?一副慌張的模樣。」
「其實……是拉碧絲失蹤了。」
哮懷著挨揍的覺悟講出自己的失態。
誰知大蛇卻只是有點儍眼地繼續啃著紅豆面包。
「哦,是喔。那你好好加油吧。」
「……什麼啊……?」
「除非契約者加以運用,否則魔導遺產基本上並不會造成危害。而你又戴著項圈,所以沒什麼好緊張的吧。」
「師父不陪我們一起找嗎!?」
「?那是你的劍沒錯吧,為什麼本大爺非得自討苦吃不可啊?況且本大爺接下來還得准備上課,所以才不做這種事呢~」
………哪來的『不做這種事~』啊。
哮雖是氣得額冒青筋,卻仍硬是把心聲吞回肚子里去。
「大蛇!所以金絲雀才反對嘛!要這家伙駕馭銀檞之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金絲雀迅速地自兩人身旁擦身而過。
「呼、呼……呼……你也跑太快了吧……!」
緊接著,真理也慢吞吞地隨后追上。
「哦——哦——活力充沛很好很好。年輕真是美好啊,」
面對這極端若無其事的口氣,哮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他完全忘記草剃大蛇基本上是個沒用的成年人的這個要命事實。
哮放棄要大蛇幫忙的念頭,再次拔腿飛奔而出。
「——給我等一下。」
「嗚!」
誰知卻立刻被大蛇伸手抓住后衣領,便衣服勒住哮的脖子。
「你、你這是做什麼啊……!」
「給你個建議。你那把愛劍以前曾經發生過需要勞動你四處尋找的情形嗎?」
「……咦?」
「過去不都是會回應你的呼召,逕自出現在你身邊嗎?換句話說,這代表她總是瞬間就能掌握到你的確切位置。既是這樣,那反過來也不足為奇吧?」
大蛇一邊喝牛奶,一邊面對著哮。
臉上掛著一張與其說是推敲心思,不如說是感到儍眼的表情。
「看樣子到目前為止,似乎是劍的愛情略勝一籌。難怪你會遭到單方面的侵蝕。」
「…………」
「盡管打死我也不會說出要你相信他們之類的話,但連自己挑選的武器都駕馭不了,還算什麼劍士啊。」
語畢,大蛇以拳頭輕輕敲了哮的額頭一下,松開衣領邁步前行。
「要知恥啊~」
大蛇揮了揮手,逕自離開現場。
哮無法對他的背影作出任何反駁。無論是魔導遺產也好、是神器也罷,都改變不了拉碧絲是一把劍的事實。
真的是連一點反駁的余地也沒有。
「……那個人還是一點都沒變呢。」
哮乖乖對大蛇的背影鞠躬致謝,接著順從自己的心靈引導,動身前往拉碧絲的身邊。
哮不慌不忙地汲取著那股將他跟拉碧絲串連在一起,在心海深處冒出裊裊輕煙的羈絆,並登上樓梯。盡管並不確定她就在接下來准備前往的那個地方,不過哮卻能比以前更為明確地感受到拉碧絲的存在。
想必是透過重訂契約,而强化了雙方之間的聯系所致吧。
來到樓梯最頂端的哮,伸手推開厚重的鐵制門扉。
微風輕拂臉頰,哮自然而然地抬頭仰望天際。藉由防護結界過濾掉紫外線的和煦陽光,照得哮不禁微眯雙眼。
天空雖狹窄,卻呈現出在外側絕對無緣目睹的色彩。由魔力構筑而成的防護壁,因日光漫射而綻放出淡淡的七彩光芒。而在那層防護膜的內側,則有許多只三尾鳥集結成群恣意翱翔。
飄浮于半空中的建筑物及設施用地,縱使被亂無章法地隨意配置也不會發生衝突。
盡管建筑物多到數不清、機械裝置到處都是,但在地表及建筑物屋頂卻也能看見蒼翠茂盛的植物。由于魔力多半對自然物無害,綠色植被自是生機盎然。
雖說在清醒過來的那天晚上見到這一幕時,內心受到了極大衝擊,不過換成在白天重新一看,才發現這是如夢似幻般的美麗光景。他一直以為既然被稱作魔女們的國度,那就必定是個充斥著肅殺氣氛的可怕地帶,誰知根本就沒這回事。現在他有種宛如置身于畫冊之中的感覺。
哮大大地吸了一口氣,將視線移回前方。
他看見一道琉璃色的背影,靜靜地坐在沒有護欄的校舍屋頂邊緣。
拉碧絲任由微風吹拂發絲,將她那本就嬌巧的背影縮成更小一團,孤伶伶地坐在前方。在她身旁則可看見一只裝滿蘋果的紙袋。
在靜悄悄的屋頂,只聽得見拉碧絲啃著蘋果的細小聲音。
雖與眼前的美麗風景十分搭調,但她的背影看起來卻顯得格外落寞。
哮默默走到拉碧絲旁邊,立刻彎腰坐下。
「唷。自己吃午飯嗎?要到其他地方的話,起碼也通知我一下嘛。」
「…………」
「哦哦,這里超級無敵高耶。跟其他學生不同的我沒有飛行能力,感覺滿可怕的呢。」
「…………」
「…………你、你在吃蘋果啊?數量可真多呢。也給我一顆——」
抽……沙沙沙沙沙。
哮一伸手要拿蘋果,拉碧絲隨即抱起紙袋拉開與哮之間的距離。
手臂停在半空中的哮內心大受打擊,几乎就快掉下淚來。
拉碧絲則只是邊凝視遠處邊哢哩哢哩地啃著蘋果。
哮只能整個人縮成一團,重重地嘆了一口大氣。
「……喂,你也差不多該告訴我理由了吧。」
「(哢哩哢哩咀嚼咀嚼)」
「盡管我也很明白自己神經大條……但我對你做過什麼事嗎?當時的事情,我到現在還記不太清楚啊。」
「(哢哩哢哩咀嚼咀嚼)」
「我想問的事情多到數不清,而要是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向你道個歉。起碼出個聲給我聽聽嘛。」
「(哢哩哢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咕嚕)」
「……………………不要連芯都吃下肚啦。」
拉碧絲已經拿出另一顆新蘋果,根本不肯理睬哮。
哮豎指輕搔臉頰,在雙方之間保有一段距離的狀況下對拉碧絲露出苦笑。
「只要吃飽,憂郁的心情也會隨之消失……嗎。」
當他仰望天空講出這句話之后,拉碧絲瞬間停止吃蘋果的動作。
「我記得這是你上一個宿主曾經講過的話對吧?真是至理名言啊。」
拉碧絲沒有回應。她將蘋果從嘴邊移開,小心翼翼地用雙手裹著捧在肚子附近,雙眼眺望著遠方。
「不過,這就代表我果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
「……我對你造成了傷害……沒錯吧?」
哮側目瞥了拉碧絲一眼。
拉碧絲沒有轉眼望向哮,只是緩緩地張開嘴唇說道:
「傷害……我並未發現刀鋒有變鈍的情形,請你不需擔心。」
雖是睽違許久才再次聽見拉碧絲說話的聲音,但卻還是一樣毫無抑揚頓挫。
而且不知為何,總覺得聲調里蘊含著一股鬧別扭般的情緒。
人類與魔導遺產的思考回路大相逕庭。人類會感到受傷的事情,與魔導遺產會感到受傷的事情並不一致。有時它們也會采取令人難以理解的言行舉止。
哮跟拉碧絲相處在一起,自然並不是從未對她的態度產生疑問。
過去他都沒有更進一步深入追究,是由于哮先前未曾想過要跟她建立劍與劍客以上的關系,而拉碧絲大概也一樣吧。
然而只要嘗試看看,相信雙方應該就能相互理解才對。
因為現在他已比過去更能明確地感受到拉碧絲的心思。
「倘若你是在詢問我是否被迫承擔了過重的精神壓力,那也請不需擔心。我是魔導遺產,並不會像人類那樣受到心靈創傷。」
「沒這回事吧。我倒覺得你的自尊心滿高的,而且也曾吃過醋不是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就跟其他人一樣,你也滿倔强的吧?」
「我認為已無更進一步互相干涉的必要。反正你早已不是我的宿主了。」
不是宿主——聽她這麼一說,哮頓時皺起眉頭。
「……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你放棄了我,這就代表了一切。」
「放棄你……我哪有做那種——」
話說到一半,一段記憶伴隨著雜訊流入哮的腦海當中。
就在准備與樹夕一同自盡的瞬間,哮確確實實地放開了拉碧絲。
那是他下定決心反抗一切,但卻找不到合適的方法,最后只好放棄了殺害樹夕這個選項的結果。
「你回想起來了嗎?」
「不不,我那並不是放棄你……」
「對我而言並無不同。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並不適合成為助你實現心願的器具,事情就只是這麼簡單罷了。」
她像是表達出『我跟你再也無話可說』的意思一般,開始啃食新的蘋果。
換言之,拉碧絲把哮的舉動解讀為撇棄她而鬧起別扭。
先前也曾有過相同的念頭,哮再次覺得她果然有很可愛的一面。
同時也對她不肯稱自己為宿主一事感到落寞。
「……可是,我跟你的契約並未失效啊。畢竟我現在都還好端端地活著呢。」
「我是魔導遺產,只身所能發揮出來的戰斗力極其脆弱,甚至可說毫無戰斗力可言。現在我處于被幻想教團擒住的狀態,立刻解除契約並非上策。」
「…………」
「僅止于此罷了。」
這就是所謂的不屑一顧。
縱使沒有那個意思,但當時放開劍柄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哮老老實實地低頭道歉。
「真的很對不起。抱歉。」
「我應該已清楚表達出你不需道歉的意思才對。」
「不,都是我的錯。我擅自把願望强加在你身上,卻又擅自放棄了心願。我的優柔寡斷讓你失望,這是個無從辯解的事實。」
哮開口表達出由衷的歉意,並往拉碧絲那邊探出身子。
「但拜托你至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為何?你應該已經不再需要我才對啊。」
「錯了,就是因為需要你才會這樣講。」
「是為了自保嗎?或者是為了草剃樹夕小姐的緣故呢?」
「不只是這些原因。無論是身為劍客或者身為人類,我都不想放棄你。」
「……身為一個人?」
「嗯,我也希望把你當成同伴看待。」
雖是真心話,拉碧絲卻微微側頭面露疑惑神情。
「我應該說過我只是個魔導遺產才對吧。」
「我曉得。這句話的意思是我作為一個人,並不願意跟你分開。」
「我無法理解你這段話的意義。」
「沒這回事。」
「…………」
「身為你的搭擋……我想了解有關你的事。」
哮一臉正經地表達出自己的心聲。
自從來到魔導學園之后,拉碧絲總算頭一次正眼望向哮。
琉璃色發絲受到微風吹拂而輕擺。
「知道了又怎樣?我不認為這是什麼有意義的行為。」
「當然有意義。這是我為了陪伴在你身邊所不可或缺的事情啊。」
「……雖然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我能回答你的疑問。我已脫離審問會的管理,發言也不再受到任何限制。」
一如往常的扑克瞼。
但看在哮的眼中,她的身影卻顯露出哀傷之情。
宛如置身在某個極其遙遠的場所,形單影只地佇立于一個已經滅亡之虛空世界般——如此的一種景象,浮現在哮的腦海當中。哮差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試圖提醒她還有自己陪伴在身旁的事實。
哮壓下這股難以言喻的衝動,決定先詢問他想知道的問題。
「聽說你是異世界的產物,這是真的嗎?」
首先他劈頭就提出一個直指核心的問題。
想不到拉碧絲竟不加思索地開口回答。
「是的,這是事實。我是在異世界識別編號1023——也就是在這個世界中,被稱作北歐神話世界的異次元里,所被制造出來的。我是你們稱作神只的生物所使用的神器,這點應該不會有錯。」
雖是先前就聽聞過的事,但若要說一點都不感到驚訝,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有辦法存在于這個世界?縱使是經由召喚魔法被召喚過來,倘若缺少魔力供給的話,照理說應該就無法實体化才對啊。」
「理由不得而知。我具備的北歐神話世界相關情報有所毀損。同時,可以稱作我獨立人格的產物,也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才形成……若要更進一步詳細說明的話,我的人格是在魔女狩獵戰爭終結之后才誕生。」
「…………」
哮倒抽了一口氣,拉碧絲則語氣平淡地繼續回答。
「北歐神話世界已不存在于世的機率高達98%。是基于某種不明因素而滅亡。由目前召喚師已不可能再與北歐神話世界取得聯系的現狀看來,這應該是個可信度極高的假設。」
神話世界的滅亡……這是連聽都沒聽說過的事情。
但拉碧絲並未說謊。在雙方羈絆變强的現在,哮立刻就能明白這些事情。
「……就連你導致這個世界瀕臨滅亡邊緣……你引發了無形災害的說法,也是真的確有其事嗎?」
「嚴格說來並不是。無形災害不是由我單獨引發,這是因為與另一把黃昏型號——也就是神器互相交擊所引爆的災害。」
「另一把神器?」
「名叫※雷瓦汀,是與我擁有相同力量的弒神魔劍。盡管原有功能大多已經失靈,不過可確認目前該款神器落在幻想教團手中。」(編注:又名勝利之劍,為北歐神話中的神只弗雷的配劍。)
「……換句話說,是審問會與幻想教團在魔女狩獵戰爭時分別使用你與雷瓦汀,才引爆了那場致命災害嗎?」
「兩名神器的使用者執行了神只殺手化术式,因為我的魔力屬性『黃昏』與雷瓦汀的魔力屬性『破滅』反覆衝突交擊下,衍生出『虛無』屬性的魔力,進而覆蓋住全世界。」
這是一段毫無現實感的故事。
審問會與幻想教團彼此都擁有視作終極兵器的神器。而被逼入絕境的幻想教團使用雷瓦汀,審問會也祭出銀檞之劍作為對抗手段。最后就因為雙方均動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而導致世界宣告滅亡。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真相。
「結果是哪一方贏了?」
「我方雖成功使得雷瓦汀陷入半毀狀態,並讓對方的契約者身受重傷,但若單看結果的話,應該算是兩敗俱傷。」
「那你的前宿主怎麼樣了呢?」
「…………」
「…………?」
「因神只殺手化术式暴衝失控的緣故,不幸身亡了。」
哮並未漏掉夾雜于拉碧絲講話聲中的短暫停頓。
神只殺手化术式的詳情固然很重要,但他就是很在意方才的那片刻停頓。
「那名宿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
「我還滿感興趣的。先前與你攜手作戰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角色。既然有辦法駕馭你,那就代表他應該是個實力相當了得的人物才對吧?」
「劍术實力遠不及你,但確實是一名高手。」
「叫什麼名字?」
哮一提問,只見拉碧絲轉動她那有如玻璃彈珠般的晶瑩雙眼望向哮。
「草剃命。與你系出同族,換言之就是草剃家的女性。」
那瞬間,以為心髒差點停止跳動的震撼,嚇得他當場說不出話。
草剃命。雖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既然此人是女性的話……
「你說她是女性對吧?剛剛,很明確地!」
「是的,我是這麼說過沒錯。」
「那她的狀態應該也跟樹夕一模一樣才對!」
「不,並非完全相同。她雖然也飽受自身力量的折磨,卻並未時常陷入失控狀態。」
哮毫不客氣地逼近拉碧絲,使勁扣住她的肩頭。
既是150年前,那換算起來大約就m4代以前的草剃家先人。
盡管『百鬼夜行』的力量可能還不像現在這般强大,但要單靠自己壓制住那股力量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草剃一族向來奉行只要生下女孩就立刻斬殺的習俗,因此除非有什麼特殊原因,否則根本不可能保住性命。
「告訴我有關那個人的事!或許我能從中找到解救樹夕的線索也說不定!」
哮表現出相當急迫的神態逼問拉碧絲。
但就在此時,屋頂鐵門猛然被人打開。
只見呼吸急促的金絲雀出現在門口。
「呼、呼……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就只是跟拉碧絲談話……」
「不去找人還躲在這邊吃什麼蘋果啊——!」
金絲雀往哮這邊直衝過來。
「等等等等一下!我不僅有找而且也已經找到——什麼啊啊……?」
本來想讓她親自確認拉碧絲的身影,誰知剛才明明還緊抓著她的肩頭,但她卻已憑空消失,只剩裝滿蘋果的紙袋擺在原地。
「騙人的吧!?等等,她直到方才為止真的就在這里——」
「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絲雀祭出一記加上助跑的飛踢。
被她一腳踹中搞不好會死人,因此哮下腰避開這一踢。
「啊。」
誰知這一閃,竟導致金絲雀就這麼順勢飛出屋頂。
從高度起碼有50公尺左右的屋頂一躍而下。
哮雖連忙抓住金絲雀的手臂,卻抵消不掉强烈衝勁,造成他也跟著一並摔下樓。
「完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哮哭喪著臉,就這樣維持著與金絲雀交纏在一起的姿勢,往地面急速下墜。
坦白講,他連作夢都想不到自己竟會在如此無聊透頂的情境下死去。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改掉優柔寡斷的壞毛病,卻居然因為木精靈的一記飛踢,而導致自己的人生准備提前謝幕。
心想最起碼也得設法讓金絲雀獲救的哮抱著她翻轉身体,試圖調整成自己身体在下方充當緩衝墊的姿勢。
「!?別亂摸胸部啦死禿頭!」
「現在不是講那種話的時候——啦喔嗚!」
金絲雀的肘擊猛然轟向哮的心窩。為何在這種狀況下還得被罵成禿頭,並硬吞這記形同雜耍表演般的攻擊不可啊。輕聲嘟嚷一聲「我受夠了」的哮,忍不住潸然淚下。
誰知接下來卻換成金絲雀一把抓住哮的胸口衣領。
金絲雀在下墜途中一手扣住校舍窗框,輕輕松松地垂掛在窗戶旁邊。盡管哮的脖子受到反作用力衝擊而發出啪嘰聲響,不過卻也沒再繼續下墜,兩人都平安獲救了。
木精靈雖是身輕如燕又具有怪力,但也太過誇張了點。
金絲雀定睛怒瞪垂掛在半空中,口吐白沫的哮。
「我要向鵝媽媽告狀……絕對要讓你再也無法自由行動,給我覺悟吧……!」
之后,金絲雀抓起哮的身体使勁往上甩,硬生生地把他丟進校舍內。
在上演完這場簡直粗暴過頭的搶救戲碼之后,哮就這麼在遭到學園內的學生們投以好奇目光注視下,丟臉地倒在布滿窗戶玻璃碎片的地板上,淚流滿面地失去意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3.拉碧絲拉斯莉
魔導學園的授課方式不同于對魔導學園,下午也有安排課程。
雖然不像試驗小隊那樣有賺取積分的必要,可是據說必須定期發表自己的魔法練習成果。
盡管不會勒令退學,但似乎還是有設下「成果一旦未獲認同就會被留級」的嚴格原則。
而哮基本上也以魔導學園學生的身分,被吩咐要在期末考時提交一篇有關魔法的論文報告。
當然啦,他並不打算在此久留到那個時候,上課時自然就只是應付一番罷了。
現在已過放學時間。
不習慣書面作業的哮,輕輕轉動僵硬的肩膀舒緩筋骨。
「哮~~」
此時,顯得格外興高采烈的真理走了過來,伊妮雅及阿蘭妲也一同跟在后頭。
「唷,你們三人湊在一起是怎麼啦?」
「難得有機會,想說要帶你參觀一下東側的市區。事先有所了解也比較好吧?」
手拄桌面的真理提出這個建議。
哮稍微遲疑了一下,但一方面覺得大概也很難再從鵝媽媽及大蛇口中打聽到更進一步的情報,同時認為就算先掌握住魔導學園的實情也不會吃虧。
哮貼近真理耳邊輕聲詢問。
「我可以順便帶拉碧絲同行嗎?」
他邊說邊側目瞄了隔壁的座位一眼。只見拉碧絲依舊毫無動靜地面向前方。
「是沒差啦……不過你們是怎麼啦?自從來到這里之后,你們就變得很生疏對吧?」
「呃……這個嘛……」
見哮面露尷尬神情,真理忍不住一臉詫異地凝視著他。
總而言之既已徵得真理的同意,哮便准備起身離開教室,誰知……
「不行不行。你絕對不能到外面亂跑。金絲雀不允許!」
雙手交抱于胸前的金絲雀來到座位旁邊,定睛瞪視著哮。
她拿發生在屋頂的那件事向鵝媽媽告狀,企圖剝奪哮自由行動的權利,結果卻被打了回票而鬧起別扭。
真理對金絲雀視若無睹,興致勃勃地高舉手臂准備離開教室。
「別無視我!聽我的話啦!」
金絲雀神情嚴肅地抓住真理的肩頭。哮覺得金絲雀身為鵝媽媽的部下,不准他隨意外出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真理則是一臉嫌麻煩地回頭說道。
「哎唷你很吵耶。只要你也跟著一起來不就沒事了嗎?要是討厭被排擠的話,直說不就行了。」
「金絲雀跟你們不一樣,我忙得很。一點也不想跟你們出去玩——」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會買一袋你喜歡的糖果請你吃啦。」
「——真理真是個愛强人所難的人。金絲雀就以護衛的身分與你們同行吧。」
金絲雀瞬間也興致勃勃地振臂高呼。
(弱爆了!)
目睹金絲雀火速遭到收買的哮心想『這樣真的沒關系嗎?』,同時轉頭望向拉碧絲。
「拉碧絲,走羅。」
「…………」
哮對拉碧絲伸出手。
拉碧絲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哮的手掌。
不過她並未牽起他的手,只是無聲無息地起身離開座位,逕自從他身旁穿越過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哮豎指輕搔臉頰,隨后追上拉碧絲。
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刻,抵達市區的哮等人從地上抬頭仰望著魔導世界。
「……好厲害啊。」
感嘆聲脫口而出。先前在校舍屋頂看見時就覺得很漂亮了,但他完全沒料到這里竟會是一座呈現出如此庄嚴風范的城市。
空中建筑物的魄力固然驚人,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騰空飛舞的魔女們之身影。彷佛彗星般高速在空中交錯的模樣,比起三流雜耍馬戲表演來得更加精彩。
令人不禁佩服他們居然都不會發生追撞意外。
「真理你也會飛嗎?」
「『極光』是泛用性相當高的魔力屬性,因此要應用在飛行上頭可說是易如反掌。只要有那像掃帚造型的飛行觸媒在手,任何一名魔女應該都能飛上天空才對。我倒是不用觸媒反而能飛得更為順暢就是了。」
「……真好,那東西超贊的。」
哮難得露出興奮目光。他是個對直升機或戰斗機等飛行工具滿懷憧憬的男生。
真理探頭窺視哮那興高采烈的側臉。
「……你想一起飛飛看嗎?觸媒后面也可以載人就是了……」
「可以共乘嗎!?」
「共乘並不稀奇……只不過會這樣做的,大、大多都是男女朋友啦……」
真理一邊輕搔臉頰,一邊頻頻轉眼窺視哮。
一旁的阿蘭妲及伊妮雅則開始發出竊笑聲。
「我與阿蘭妲跟在兩位后方就好,不會成為礙事的電燈泡啦~~」
「嗯。情人飛行呢,讓人想吹口哨呢~~」
「我、我又沒那種意思!」
真理惱羞成怒地回嗆兩人。至于當事人哮則是沉浸在能夠飛上天空的喜悅當中,根本沒把男女朋友那段描迤聽進耳中。
就在眾人和樂融融地聊起飛行話題之際——
「想也知道當然不准,禁止飛行。」
跟隨在后的金絲雀突然開口加以制止。
真理氣呼呼地鼓起臉頰,挨近金絲雀耳邊講起悄悄話。
「為什麼不行啊,小氣鬼。」
「金絲雀沒有魔力,不會飛。無法監視你們。所以不准。」
「~~~~……那你只要坐在拉碧絲后面不就行了嗎?」
真理伸手指向拉碧絲。拉碧絲跟在離哮不遠的背后。
「拉碧絲,你也會飛嗎?」
「我辦得到,但我拒絕。」
拉碧絲不加思索立刻回答,視線則望向別的地方。
「我不想為了契約者以外的人動用魔力。」
「……嗯。那只要我坐你背后,真理負責載金絲雀不就沒問題了嗎?」
「等一下等一下——!有!這問題可大了!」
真理高舉手臂,拚命表達抗議。
要載哮的人是我喔!——她臉上帶著彷佛流露出上述意思的表情。
就在真理單方面投射出尖銳目光的狀況下,拉碧絲踩著小碎步走到哮旁邊。
接著,抓起哮的一只手臂緊緊摟在自己懷中。
「!?你、你這家伙……!過去雖然沒什麼交集,但想不到你居然還滿積極搶攻的嘛……從現在起,我要正式把你視為一個女人!」
真理手指著拉碧絲,丟下一段莫名其妙的宣言。
哮則低頭望向摟住自己手臂不放的拉碧絲,輕搔臉頰露出微笑。
「等等,哮!?你為什麼看起來有點開心的樣子啊!?」
「也沒有啦……畢竟打從來到這里之后,她就一直刻意閃躲我,現在見她表現出一如往常的反應,確實令我感到有點高興。」
「你感到高興!?你、你、你這蘿莉控!」
「別誤會好不好,該怎麼說呢,這家伙啊……就像是我的伙伴一樣。要是一直被她嫌棄的話,會造成不少問題啊……」
「也、也就是伴侶的意思嗎……?人生的……?那樣我根本沒機會獲勝嘛!」
「不要隨便亂加『人生』好不好……你到底在跟她較勁什麼啊?干嘛淚眼汪汪的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人家再也不想理你了啦!」
真理猛然將頭撇向后方。
他講這段話只是表達出她是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伙伴,但看樣子似乎引起了更大的誤會。哮也只能百思不解地露出怔然神情。
阿蘭妲及伊妮雅,則是早已跨坐在從收藏觸媒的公共收納箱內取出的掃帚上頭。
「真理——對上魔導遺產的你希望渺茫啊。畢竟契約者與魔導遺產,有點像是處于隨時隨地都膩在一塊的狀態啦。」
「嗯,不過你放心。魔導遺產與契約者是不同的生物。既無法結婚也不能生小孩,所以你依然可以爭取伴侶的地位喔。」
伊妮雅及阿蘭妲先后開口安慰真理。
「膩、膩在一塊……哮,你太下流了!」
真理聞言頓時變得更加淚眼婆娑。
「等等,為什麼我得因此而遭到責備不可啊!?伊妮雅跟阿蘭妲,你們也別用那種會引起誤解的說詞啦!我跟拉碧絲才不是那種關系!」
「哎呀,你不覺得真理是個滿適合捉弄的對象嗎?每次一看見她露出懊惱神情,就會感到莫名興奮呢。」
「嗯。學業成績明明名列前茅,一捉弄她就會表現出很可愛的反應。我愛死她了。」
兩人感慨万千地表達出帶有少許虐待狂傾向的情感,真理頓時微微抽動臉頰額冒青筋。一邊掰響拳骨一邊緩緩逼近兩人。
「你們說誰是適合被捉弄的角色啊……!」
「喔,阿蘭妲,真理發火羅。接著就來玩場捉迷藏怎麼樣?」
「哦哦,要比賽嗎?正合我意。打死我也不認為,真理那几近絕望的駕駛技巧,有辦法追上『雷』屬性的本大小姐啊。」
阿蘭妲『呵』地輕笑一聲的同時,觸媒推進器猛然噴出如同閃電一般的魔力。速度飛快地竄上天際,彷佛流星一般揚長而去。
「給我站住!可惡,我要拿她們來排解這股不吐不快的怨氣!金絲雀快點上來啦!」
真理也從收納箱里抽出一把觸媒,翻身跨坐上去。
「等一下!金絲雀不同意!不准擅自起飛!」
「廢話少說快給我上來!」
「別想要我坐、哇、哇、別抓我、別拉我、別直接起飛哇啊啊啊啊~~~~!」
真理就這樣一手抓著金絲雀的衣領飛向天空。
哮先是一臉擔憂地看著飛離現場的四人,隨后又低頭望向緊抓著自己手臂不放的拉碧絲。他很懷念這種感觸。由于過去她總是動不動就抓著自己,因此說也奇怪,這種狀況竟令哮感到安心。
「你在笑什麼呢?」
「……我剛剛對真理說的話都是真心的。被你閃躲實在很難受啊。」
「請你不要誤解。」
拉碧絲倏然放開哮的手臂。
「方才那只是因感受到你有生命危險而采取的行動罷了。」
「生命危險……剛才的狀況沒那麼糟吧?」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說著說著,拉碧絲從收納箱里取出一把觸媒。
接著邊在意裙擺邊跨坐到觸媒上面。
雖說是掃帚造型,不過外表看起來比較像是一台缺少輪子的流線型摩托車。跨坐的位置呈座位狀,而且也附有安全帶。
「你不上來嗎?」
「……呃。那我就不客氣羅。」
哮仿效拉碧絲那樣跨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安全帶隨即自動伸長,纏繞住他的腰間。
宛如一名嬌小少女跨坐在摩托車上一般,構成一幅格外離奇的光景。而后面坐著一個高大男生的現狀,看起來也顯得有點難堪。
「要發動了,請抓緊。」
哮依照吩咐,動作僵硬地抓著拉碧絲的腰問。
「駕駛觸媒的飛行欠缺穩定性,會有危險,請你用雙手更確實地環抱住我的腰間。」
「……呃,是……」
結果哮再次依照指示,以雙手環抱住拉碧絲的背部。
(這樣真的會招致誤解啊……)
不管再怎麼看,他都像個從背后摟住嬌小少女不放的變態。透過這樣的緊密接觸,就能明白拉碧絲真的只是個普通女孩。雖然沒有体溫,不過環抱住她身子的手臂所感受到的腹部觸感實在非常柔軟。
拉碧絲的腦門則在哮的下巴下方。
一陣近似薰衣草的甘甜香氣扑鼻而來。
「出發。」
「——嗚哇啊啊!」
話語方落,觸媒突然急速啟動。
注意力被香味轉移的哮,受到突如其來的急速啟動拉扯而扭痛了脖子。
就算只是騎自行車,也能品嘗到划破空氣前進的感覺。
不過,幻化成風就不是那麼輕易便能体驗到的感受。
哮一邊欣賞著目不暇給地流逝的風景,一邊盡情享受著名為飛翔的行為。
速度相當快。由于平常他早已習慣發動掃魔刀的高速戰斗,因此原以為這種程度的速度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掃魔刀與其說是自己動作變快,倒不如說比較像是周遭動作變慢的感覺,所以跟高速飛行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拉碧絲彷佛駕馭云霄飛車似地穿梭在建筑物的縫隙之間,反覆地急速攀升與急速下降。她並不是為了討哮歡心而這樣做,純粹只是因為要追趕真理等人,才沿著如此亂無章法的路線飛行罷了。
不管是在地面上行走的路人,或是同樣駕馭觸媒在空中飛行的人,對哮等人的飛行方式都完全不感詫異。這種事情大概只不過是日常光景的一部分而已吧。
緊貼著地面飛行,在即將撞上建筑物的前夕陡然上升。
就這麼朝向天際不斷攀升。
到了快要觸及結界的高度,拉碧絲這才放慢飛行速度。
低頭往下一看,只見魔導世界在眼下擴展開來。
跟在屋頂看見的光景截然不同。連飄浮于半空中的建筑物,也全都在比自己還低的位置。
「太厲害了……!」
哮面露充滿少年氣息的笑容,放眼眺望整個世界。
對于平常就沒什麼稱得上是興趣的嗜好,把人生全部奉獻給劍术、小隊活動及打工的哮而言,真的已經很久沒能像這樣盡情享受所謂的美妙風景了。
或許是陳腔爛調,不過變成鳥儿的感覺所指的就是這麼回事。
「雖然稱作庇護所,但果然還是相當寬廣呢。」
放眼縱觀全部景象的哮,忍不住發出了感嘆聲。
然而,結界外面卻有一片更加遼闊的荒廢世界。一片名喚聖域的死亡荒野。縱使肉眼無法看見,在那個場所仍充斥著瞬間就能致人于死地的『虛無』魔力。
那是魔女狩獵戰爭所造成的……世界傷痕。
「…………」
戰爭一旦爆發,這個美麗世界及自己原先所在的世界,都會變成如同結界外側那樣慘不忍睹的模樣嗎?沉浸在幻想景致之中的哮,硬生生被這個念頭拉回現實。
回想起來,他已走過一段相當漫長的路程。起初就只是個學生,想在對魔導學園好好努力成為審問官罷了。接著與小隊成員們來往,經歷一番波折而成為好伙伴。他原本以為往后也會一直跟小隊隊員們攜手合作,一同取得異端審問官的資格。
(改變了這一切的是……)
哮稍微用力地摟住拉碧絲的身体。
「吶,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
「何謂怎麼樣?」
「就是魔導學園啦。外側世界與內側世界,在你看來有什麼不同嗎?」
「由魔力創建的幻想教團,以及由科學與槍械創建的審問會。組成元素固然不同,但我認為兩者之間其實大同小異。可以說外側的領導統御略勝一籌,內側則是治安較為良好。戰力差距不得而知,數量方面恐怕是審問會占了上風,不過幻想教團的單人作戰能力則凌駕于審問會陣營之上。戰爭一旦爆發,勢必會陷入膠著狀態。」
或許是察覺到哮面露傻眼神情了吧,拉碧絲只把臉撇向一旁說道。
「有什麼問題嗎?」
「你誤會了啦……我原本是想問在這里生活的人,跟在外側世界生活的居民有沒有什麼差異就是了。」
「若你想知道魔女與普通人之間的差別,那很容易解釋。」
「……還是算了。」
哮大大地嘆了口氣,再次低頭眺望下方的街景。
「我們也好、魔女也罷,大家都很平常地活在這世上。認識真理那時也有相同的感覺,這次我又重新体認到——其實阿蘭妲及伊妮雅她們,也都跟外面的居民們沒什麼兩樣啊。」
「…………」
「……若是這個地方的話,就算我把隊友們及樹夕帶進這里,應該也能享受到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吧。」
哮憶起大蛇及鵝媽媽的邀約,微微眯起雙眼。
哮從沒想過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拯救全世界的人類,也未曾滔滔不絕地談論過為何會發生戰爭之類的艱深考察心得。
他對這些事情發自內心不感興趣。他認為想挑起戰爭的家伙隨便他們去亂搞沒關系,而無法理解的對手也只要視若無睹就沒事了。
哮只是想保護自己身邊的這些人罷了。
住的地方是在內側或外側都不是重點,只要能享有和平安穩的生活,哮就不會在意。
把同伴們及樹夕帶到這里,大家一起過生活似乎也不賴……哮內心開始產生這樣的想法。
「若是在這里的話,拉碧絲你也能正常地過生活不是嗎?維持著人類姿態的魔導遺產滿街都是,也不會有什麼不便對吧?」
「在審問會或在幻想教團都沒有差異。審問會只不過是個設備完整的臨時住處罷了。只要有願意使用我的契約者,那我無論待在哪里都沒有關系。」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只要契約者肯使用我,我便感到心滿意足。我們魔導遺產感到最羞恥的事情,就是契約者不再需要我們。」
……她果然到現在都還一直在鬧別扭。
身為魔導遺產的真實心聲,或許真如拉碧絲所說的那般,但他還是會覺得有點落寞。無論是不是呈現人類姿態,把拉碧絲當作物品看待的作法始終令他感到過意不去。
縱使只是劍與劍客的關系,哮仍然希望她是個值得信賴的搭擋。
「在屋頂也說過了,我並沒有撇棄你的意思。」
「那當時你為何放開了我呢?」
「那是……因為我不想殺死樹夕。我已下定決心要守護一切,而不是只以殺戮的方式解決問題。」
「那我這次只需要實現你的新願望就好嗎?」
「……不,我比較希望你能與我並肩作戰,而不是擅自替我實現心願……我們是搭擋沒錯吧?」
「非常抱歉,我無意受你那不斷更改的心願所擺布,畢竟我可不想再次落得被人舍棄的下場。」
這條代溝超乎想像地深。
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她會針對某些奇怪的地方吃醋或害羞,但如今哮總算明確感受到魔導遺產與人類的價值觀著實大不相同。
拉碧絲一定是那種會懷恨在心的類型。哮突然有種好像夫妻在吵架的感覺。
「就說我真的沒有要舍棄你披……我可以對改變心意一事道歉,但這當中有誤解啊。」
「即便對你而言只是單純改變心意,但對遭到契約者拒絕融合的我而言,那卻足以令我對你徹底失去信心。」
「……神只殺手化是融合?並非侵蝕嗎?」
「是的,是指與契約者的魂魄相互融合。照理說你應該會舍棄掉人類的身分,經由與我融合而升華成另一種不同次元的存在才對。藉此將能發揮出遇神殺神的强大戰力。」
「……我有點摸不著頭緒,但對你而言那究竟代表什麼意義啊?」
拉碧絲像是陷入思考似地沉默片刻之后,語氣平淡地作出回應。
「我想想。假使采用配合人類文化的淺顯易懂說法——就跟性交同義。」
…………
「嗯?你說什麼?」
「性交,也就是所謂的性行為。若以人類角度來形容你的所作所為,就是親了嘴、營造出氣氛、褪去衣物,到了說完『我們開始吧』這句話的階段,你又突然補上一句『你的身材太糟,害我站不起來,我想我們還是分手——」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原來那是類似男歡女愛的事情啊!?」
阿蘭妲及伊妮雅方才那段話並非全然錯誤的真相,令哮內心大受震撼。
「那指的是對我們魔導遺產而言的意義。正如生物的最終目的是繁衍后代一樣,魔導遺產所著重的最終目的,就是與契約者融合。」
「……真的假的。」
被她這麼一說,身為男性的哮心里突然涌現一股實在很對不起她的感觸。
「請你不需掛懷。用人類視角來說,大概就只是『是欠缺魅力的我不對,你並沒有錯』吧。」
「……請你別再用人類視角來發言了,算我求你好嗎。」
簡直就像是被形容成不舉一般,感覺很受傷。哮忍不住用雙手搗住臉龐。
「不過啊……我還是認為融合的意義並非如你所說的那樣喔。我明白你想替我實現心願,但我的心願終究是屬于我的。你只要願意幫忙我就很開心了,或者該說我比較想透過跟你合作,一起來實現我的心願啦。」
「實現願望的這個結果是一樣的,我不懂兩者之間有何差別。你的心願只要全部交給我處理就毫無問題了。過程中完全不需動用到你的意志及思考。」
「…………」
「我應該說過我是負責實現契約者心願的願望器具才對。」
拉碧絲斬釘截鐵地講出這句話。
那樣未免也太過一面倒了吧……哮如此心想。人類的心靈並沒有那麼單純。心願擅自遭到實現,是極其痛苦的一件事情。
正如樹夕肉身的所作所為般……
單方面地實現心願就跟侵蝕沒什麼兩樣,根本算不上是融合。
抱著拉碧絲的哮將下巴擺在她頭頂,嘆了口氣。
「總覺得啊,你果然很像我呢。」
「什麼?」
「還『什麼?』呢……為什麼發出有點討厭的聲調啊?你這樣很傷人耶。」
「由于那是一串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的字詞排列,導致我不小心脫口而出。非常抱歉,我並不像你那麼優柔寡斷。」
「關于這點我是無話可說啦。但你搞錯了,我是說以前的我是個根本不會顧慮他人,只知道一味地做自己認為正確的好事,結果落得自爆下場的家伙。看著現在的你,就讓我覺得無法置身事外。人類可不是那麼單純的生物喔?」
「我無意理解人類的心靈,也無意理解你的想法。」
「……別講出那麼見外的話啦~~」
哮用下巴輕輕擰鑽拉碧絲的腦袋。
「請你現在立刻停止用下巴鑽我腦袋的舉動。很不舒服。」
「你就把這當作是一種溝通方式吧。喝呀喝呀。能夠多認識你一點的我很開心喔。少在那邊給我講什麼不想了解我之類的話啦,看我的看我的——」
明明曉得拉碧絲拒絕這種待遇,哮卻還是更進一步地用下巴猛鑽她的頭。
拉碧絲雖然默默任他擺布,然而還是能隱約感受到她在生悶氣。
透過方才與拉碧絲的這一連串互動,哮如此心想——
自己一定很喜歡這名嬌小少女。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撇下她不管,也不希望被她討厭。既非把她當作異性、亦非當作魔導遺產,而是懷著將她視為一名『人類』的好感。
拉碧絲雖堅稱自己只是個魔導遺產,哮卻不這麼認為。打從很久以前,他就覺得能從拉碧絲身上感受到一股濃濃的人情味。
哮露出苦笑,一手搭在拉碧絲的頭上。
「我啊,突然覺得——不管你是神器啦,或者導致世界毀滅等等說法都無關緊要了。那些肯定是我這笨蛋再怎麼想也沒什麼意義的事。倒是你再多說點有關自己的事給我聽聽吧。」
「…………」
「盡管在屋頂我也問過一次,但草剃命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一直跟她相處在一起對吧?一方面固然是為了樹夕,不過同時對我也有幫助,所以希望你能告訴我。我想了解上一位與你訂定契約的前輩,以作為跟你好好相處的參考啊。」
拉碧絲沉默不語。
平常明明不論什麼問題都會立刻回應,這次卻表現出有點遲疑的模樣。
哮耐心等候。雖然不知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但哮隱約覺得如今拉碧絲所展現的人情味,必定是那位名叫命的人物所賦予她的遺產。
片刻過后,拉碧絲輕輕晃動發絲。
「很抱歉打斷對談,方才發生了緊急事態。」
「嗯?」
「二階堂真理小姐造成了一起交通事故。」
聽她語調平淡地如此一說,差點「哦~~」地輕松帶過的哮立刻大吃一驚。
「事故!?在空中飛行造成了事故嗎!?」
「是的。二階堂小姐的飛行方式相當亂無章法,因此引發了追撞事故。」
凝視著遠方的拉碧絲開口說道。
原來這就是真理方才想要載自己時,拉碧絲從旁制止的原因嗎。事到如今才得知理由的哮,輕輕拍了拍拉碧絲的肩頭問道:
「她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她還另外載著金絲雀對吧?」
「擔心是多余的。飛行觸媒的安全確保度高達99%。在發生追撞及墜落時,會自行發動緩衝魔法的符咒,因此應是毫發無傷。」
放下心中大石的哮松了一口氣。
但拉碧絲又接著說道。
「然而,二階堂小姐撞上的對象有點問題。我已辨識出對方為西側的學生,個人判斷局勢已發展至即將引爆衝突的地步。」
「……不妙啊……我們快走!」
哮拜托拉碧絲立刻趕往事發現場。
不久之后,哮將會改變他原先覺得留在內側世界生活也不錯的認知。
西側與東側。
這兩大勢力之間究竟有何差異,哮到現在仍舊一無所知。
哮與拉碧絲從上空急遠下降,放慢速度穿越建筑物之間的縫隙,緩緩改成降落態勢朝地表降下。
即便距離還很遠,仍能清楚看見下方的喧鬧光景。由于聽見騷動聲的人們紛紛聚集圍觀,導致兩人遲遲找不到合適的降落地點。
在鏤空的中心地帶,可以看見交抱雙臂毅然站立的真理,以及不知所措地躲在她背后的阿蘭妲及伊妮雅等人的身影。至于金絲雀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地佇立在較遠的地方,靜觀事態的發展。
而在真理的正對面有四名學生。是一群身穿不同于東側湛藍色制服之紅色制服的少年。
拉碧絲一降落在道路旁邊,哮隨即撥開圍觀人潮趕往真理等人的身邊。
在視野變得開闊的那一瞬間,他也同時目擊了一觸即發的現場。
「你們這幫東側的家伙為何出現在這個區域?這里是西側,是屬于我們的領域。而且還妨礙了我們的訓練……想必一定作好覺悟了吧?」
「所以我不是都已經承認錯誤道過歉了嗎?反正雙方都沒人受傷,你們就看在我道歉的份上放我們一馬啦……!她們跟此事一點關系都沒有啦!」
現場不僅發展成言詞爭論,西側的學生們甚至還手持攻擊魔法用的觸媒法杖。
「不行,無論形式為何,你們都得負起責任。」
「合理。這邊可是釋出了不向高層報告的善意。你們就乖乖聽從我們的要求吧。」
在看似帶頭的眼鏡學生背后,另有三名小跟班紛紛說出挑釁話語。
真理雖然很不甘心,但為了在自己背后驚嚇不已的阿蘭妲及伊妮雅,她仍努力試著要息事寧人。
「……好吧。假使這樣就肯原諒我們,那就照你們所說的辦吧。但是其他三人跟此事無關。我可以隨便你們處置,麻煩你們放過她們吧。」
真理乖乖地讓步之后,眼鏡少年露出一張洋洋得意的嘴臉,用手抵著下巴說道:
「好吧……那邊那個短發女人,我就姑且放你一馬。」
眼鏡少年指著伊妮雅,示意要她快點滾。
「但另外兩只亞人不准走。她們倆要跟你一起當我們的奴隸。」
「什麼!?你講那什麼鬼話!」
「污穢的獸人踏進西側……你們必須知道光是這樣就罪該万死了。混血種根本沒資格反抗我們純血種。」
眼鏡少年語畢,旁邊三名小跟班同時發出哄笑聲。
「首先……我想想看,那就先脫光身上衣服吧。讓在場眾人仔細瞧瞧你們那污穢的賤軀。如果本錢夠好的話,或許會有好事之徒願意陪你們玩玩喔?只不過在西側絕不可能發生那種事情就是了!」
「……嘖!你們這群混蛋……!」
氣到失去理智的真理,周身猛然竄出如同光氣一般的彩虹色魔力。
此時,阿蘭妲突然伸手抓住真理的肩頭。
阿蘭妲眼眶噙著淚水,對真理輕輕搖了搖頭。
「真理,不可以使用魔法……」
「為什麼啊……!?我非狠狠教訓這群敗類一頓不可!」
「若在市區動用攻擊魔法,會被擴大解讀為全東側的問題……亞人在內側世界仍舊是個不太光彩的族群……我不想讓我的同胞們受到更多委屈啊。」
「……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
「拜托你了……真理你不用做,我沒關系的。」
阿蘭妲一邊强忍著淚水,一邊在自己胸口緊握雙手之后,便脫掉了上衣。
只見伊妮雅也跟著阿蘭妲開始動手脫上衣。
「我也奉陪到底。真要追究原因的話,都是調侃真理的我們不好。真理你就到一邊去吧。」
「……這……!」
「四周的圍觀群眾几乎都是西側人馬。這里剛好是東側與西側的交界處,一旦出手攻擊,他們就會蜂擁而上。這是件只要我們忍讓就能解決的小事罷了。」
無法接受的真理緊咬著下嘴唇,懊惱不已地壓低臉龐。
「別露出那種表情啦。只是脫個衣服根本算不了什麼啦。反正我呢,對自己還滿有自信的喔。」
伊妮雅雖然堅强地笑著說道,真理卻沒看漏她雙手微微顫抖的反應。
而西側的學生們仍舊哄笑不停。
「丑話說在前面,連內衣褲也要通通脫掉喔!讓在場的所有人瞧瞧你們一絲不掛的可恥模樣吧!」
受到眼鏡少年這句話牽引,引得周遭圍觀群眾們也紛紛發出竊笑聲。
真理極不甘心地低頭向下,緊握雙拳。
(這樣一來,內側跟外側……根本就沒什麼兩樣嘛……!)
對于想要證明魔法能夠用來拯救人群,試圖打造一個不再迫害魔女之平等世界的真理來說,這可說是個過于殘酷且本末倒置的現實。
就連身懷魔力的人,也會歧視自己的同類。內側和平安穩,跟外側截然不同的說法純屬幻想。呈現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幕,就是魔導學園的黑暗面。
眼看著頭一次結交到的小隊成員以外的朋友即將當眾受辱,但自己若想要挺身保護她們的話,結果反而對她們起不了任何幫助。
就在這令人焦急的現狀,逼得真理極其不甘地咬緊牙關時……
「唷,抱歉我來遲了。」
有人伸手輕搭自己的肩頭。
回頭一看,只見神情爽朗的哮站在自己背后。
真理內心深處頓時涌現出一股安心感。
真理不再强忍淚水,開始放聲嚎啕大哭。
真搞不懂這男人為何總是能在危急之際,帶著溫柔的表情及時現身。
真理邊哭邊將臉埋入哮的胸膛。
「哮~~嗚哇~~」
「哎唷別哭了啦——喂,你鼻涕很髒耶!」
聽見哮因為衣服被弄皺一事而抱怨,真理立刻狠狠地踹了哮的小腿骨一腳。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你喔,起碼也展現出可以給我一個溫柔擁抱的男子漢氣概好不好啊,超級大笨蛋~~!別用髒字形容少女的鼻涕啦大笨蛋~~!或者該說你來得也太慢了吧大笨蛋~~!」
「~~唔,是因為找武器才耽誤了啦。阿蘭妲跟伊妮雅,你們不必再脫衣服了。我會設法搞定后續的事情。」
「說要設法搞定,但你打算怎麼辦啊……?咦,哮……你的上衣呢?」
不知為何,哮並未穿著魔導學園的上衣。
「總之退開就對了。很危險的。」
真理一提出疑問,哮隨即豎起手指輕抵嘴唇。
「……好啦,接下來……」
哮拖著不曉得從哪找來的鐵管,像是守護真理等人似地屹立在西側學生們的面前。
剛才那名開朗與溫柔兼具的好青年已不復見。
如今站在眾人面前的,是內心蘊含著一股冷靜怒火的男子漢。
「我是草剃諸刃流真傳·草剃哮。你們這群家伙,都作好心理准備了吧?法杖既已上手,我就直接解讀成這邊也可拿武器對付你們羅。」
將鐵管扛在肩上的哮如此宣告。
「……你是誰?屬于哪一邊的?」
「我剛才不是已經報上自己的名號了嗎?我叫草剃哮。屬于哪一邊什麼的我也搞不清楚。」
「我在問你是屬于東側或西側。」
「抱歉,我來到這里才經過短短一個月時間,不屬于東西南北任何一邊啦。」
西側的帶頭少年推高眼鏡試圖確認哮的制服,但哮身上並未披著上衣。由于魔導學園的制服除了上衣以外均采用統一規格的服裝,因此光看襯衫及褲子並無法辨識出對方的所屬陣營。
「哼……瞧你那副粗魯的舉止態度,八成是東側的家伙吧。你到底懂不懂啊?要是敢施展魔法攻擊我們的話,整個東側的立場將會變得岌岌可危喔。」
「如果施展魔法的話,對吧?很遺憾,對魔法一竅不通的我根本就不會使用啊……所以,我要用這東西收拾你們。」
哮用鐵管輕敲自己的肩頭。
眼鏡少年聞言,瞬間銳利地眯起雙眼。
「……你這家伙,是無能者嗎……!」
「?無……什麼?」
當聽見這個陌生單字的哮不解其意地猛眨雙眼之際,站在一旁的拉碧絲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服。
哮一彎腰,拉碧絲便湊近他耳邊輕聲解釋。
「無能者,空空如也的意思。是用來嘲諷沒有魔力之人的蔑稱。」
「哦——原來如此啊……不愧是我的搭擋,真是博學多聞呢。」
「現在我不能為你所用,因此搭擋這個稱謂並不貼切。」
「……你還在生我的氣啊,拉碧絲小姐。」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我認為你要靠肉身應付這個場面可能有點吃力。個人是建議你逃走會比較好。」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行不行。你也退一邊去吧。」
哮再次與敵人對峙。
西側那幫人早已進入臨戰姿態,舉起法杖對准哮。
「這座學園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無能者的容身之地!身為西側的一份子,絕不允許像你這樣的垃圾待在此地呼吸!——殺了他!責任由我來扛!」
額冒青筋且滿臉通紅的眼鏡少年,命令三名小跟班動手。
跟班們展現整齊划一的動作,同時讓對准哮的法杖前端發出光芒。
「「「——《魔力彈》!」」」
數發光彈疾射而來。
哮瞬間發動掃魔刀,以肉眼捕捉對方發射的光彈。
(——太慢了,難不倒我!)
速度遠不及槍械所擊發的子彈。哮扭轉身体,輕輕松松地避開光彈。
在避開之后,擊中建筑物外牆的光彈竟宛如霰彈槍的子彈一般應聲爆裂。
(嘖,威力偏高嗎——!)
哮的戒心隨之提升。可惜哮手中的鐵管並非抗魔素材制成,對魔法毫無耐性可言。大概擋個兩、三次就完蛋了吧。
必須速戰速決。
「居然被他閃過了!?」
「他剛剛的動作……是回避魔法之類的技倆嗎!?」
「竟敢要那種討人厭的把戲……!」
哮對狼狽不堪的三人組露出桀驚不馴的笑容。
「這不是魔法——是劍术!」
哮壓低腰杆,一鼓作氣猛蹴地面。
他再度發動掃魔刀疾速逼近,瞬間攻占了三人的背后空門。三人組傻傻地維持著手握法杖對准前方的姿勢,甚至完全沒察覺到哮的動作。哮先輕輕敲了第一個人的后腦勺一棒,接著毫不留情地以鐵管敲碎第二人的右手手腕,隨后又鎖定第三人的腰間祭出强烈一擊。
接著解除掃魔刀,沿著地面滑行減速。
在恢復正常速度的同時,三人組也跟著應聲倒地。
完全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何事的眼鏡少年見三人組倒地不起,頓時嚇得倒退數步。
哮則將目標轉移至眼鏡少年身上,手中鐵管水平橫擺于胸前。
哮那雙綻放出血紅目光的眼睛,就跟惡鬼沒什麼兩樣。
「怎麼啦,眼鏡小子……你在怕什麼?先挑釁的是你們那邊。這邊自然也得為了維護朋友的名譽全力反擊!」
「太扯了……這怎麼可能……!居然在轉眼之間就……!」
「你是純血魔法師對吧?那就憑著你那高貴的血統毅然放馬過來吧。我會把你視為平起平坐的對手,堂堂正正與你一決勝負!」
眼鏡小子遭到哮的斗志震懾,發出短促悲鳴並逐漸倒退。
「唔,你、你們這些人!還在看什麼熱鬧啊!你們也同樣是西側的人吧!別光在那邊圍觀,快出手幫我干掉他!」
眼鏡小子向周遭圍觀的群眾求助。圍觀群眾有一大半都是西側的學生,只見他們陸陸續續抄起法杖對准哮。
(……對上這麼多人,不妙啊。)
哮收起游刃有余的從容心態。方才的行動已導致全身肌肉發出微弱悲鳴。由于光彈不同于槍械子彈,閃躲起來格外容易,因此他剛剛只需發動最小限度的掃魔刀即可,不過現在這群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
沒時間再繼續猶豫下去,現在只能竭盡全力收拾多少算多少了。
「喔喔喔喔喔喔!」
哮發出怒吼,猛然襲向西側學生集團。
現場陷入一片混戰。五人、六人、十人。在魔彈紛飛四射之中,哮持續發動掃魔刀,穩扎穩打地擊垮敵人。
但是——
「——唔!」
就在他准備擊倒第十一人的瞬間,右腳肌肉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停住了!我這就殺了你!」
第十一人舉起法杖對准哮,開始凝聚魔力。
鎖定的目標是頭部,若被擊中則必死無疑。
哮鞭策著搖搖晃晃的身体,竭力試圖壓低姿勢。
「咕啊——!?」
第十一人突然身子為之一晃,頹然倒地不起。
不是哮下的手。搞不清楚狀況的哮抬頭察看,只見……
「……哼。」
手持無刃鈍刀的金絲雀站在自己眼前。
原本她只是不太開心地一直站在角落靜觀其變,不過看樣子她似乎是決定出手相助了。
哮保持戒心與金絲雀背靠背站在一起。
「我就說別飛了嘛。這一切都是不肯作罷的你不對,自作自受。」
「無法反駁……可是真的沒關系嗎?你也是東側的學生沒錯吧?」
「木精靈不會使用魔法。沒問題。」
「原來如此——那好,我們就速戰速決。」
「哮,別扯我后腿。」
「區區師妹還敢講大話呢!」
「少給我擺師兄架子!」
兩人同時對上迎面逼近的敵人。
縱使一人刮起的暴風無法橫掃敵軍,但若換成兩人聯手引發的風暴,無論對方再怎麼人多勢眾也易如反掌。先下手為强,搶在被攻擊前撂倒敵人。既然使用觸媒,那就代表對方顯然是倚靠法杖來處理構筑术式的絕大部分流程。因此兩人竭盡全力設法先針對法杖下手。
來回穿梭于魔彈縫隙之間,震開法杖再順勢給予對手軀体一擊。雖有適度拿捏出手力道,但他們並不會把敲斷對手身上一、兩根骨頭的小事放在心上。
要應付這種會產生若干凝聚魔力的空檔,截然不同于槍械的魔法攻擊,由他們倆出馬便綽綽有余。
彼此均為諸刃流好手的兩人,不需注意對方動靜亦能發揮出合作效果。契合度出乎意料之外地好。從出手時機至呼吸節奏,兩人的動作可說是完全相輔相成。
短短三分鐘內,哮及金絲雀兩人便聯手擊敗了在場將近四十名魔法師。
兩只戰鬼凜然屹立于西側學生不斷發出痛苦呻吟聲的大馬路上。
「……感謝你幫了大忙啊,金絲雀。」
「哼。」
哮以鐵管拄著地面吐出一口大氣,金絲雀則交抱雙臂將頭撇向一旁。
不愧是身强体壯的木精靈,呼吸既不急促,掃魔刀似乎也沒對她的身体造成任何負擔。相較之下,哮的身体則已瀕臨過熱邊緣。
這令哮重新体認到拉碧絲的恩惠。若沒有魔女獵人化,哮大概無法在過往的激烈戰斗中存活下來吧。
哮一邊對自己肉身不堪一擊的程度感到沮喪,一邊挺直背杆伸手搭在金絲雀的頭上。
金絲雀的肩頭突然為之一震。
「實在有夠不簡單啊。這下子我真的不能再擺師兄的架子羅。」
開口誇獎她之后,只見金絲雀雖任由視線四處游移,卻未撥開哮那只輕撫她頭的手掌。只是有點面紅耳赤地任憑哮擺布。
「……別、別摸我的頭啦。很癢。」
「哦,沒動手扁我。是因為一同並肩作戰而稍稍卸下心防了嗎?」
盡管話一說完,拳頭立刻跟著飛過來,不過早已料到的哮輕輕松松就閃掉了這一拳。
「少得意忘形了,禿子!」
「抱歉抱歉!是我太得寸進尺了!」
「嘎——!」
「你是怎樣啦,是猛獸之類的東西嗎?就跟你說抱歉了啊!」
哮一邊苦笑一邊應付猛然揮舞刀劍且不斷逼近的金絲雀。
正當這對師兄妹忙著打鬧之際,現場突然響起一陣嘶啞叫聲。
「——你、你們通通不准動!敢頂撞我們,你們知道最后會有什麼下場嗎!?」
哮及金絲雀轉眼望向完全被他們拋在腦后的眼鏡少年。
在眼鏡少年的身影映入眼中的瞬間,金絲雀對這無聊透頂的情節發展露出了傻眼的表情。
眼鏡少年居然挾持拉碧絲作為人質,以法杖抵住她的太陽穴。
「若敢輕舉妄動我就殺了這小丫頭……!不想見到同伴被殺就立刻丟掉武器!」
他那句實在像極小混混的陳腔爛調,徹底澆熄了金絲雀的干勁。
哮卻反而往前跨出一步,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眼鏡少年。
拉碧絲則靜靜地對一反常態的哮說道:
「我是魔導遺產。這種水准的魔法師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拉碧絲為了讓哮安心而如此說道,誰知眼鏡少年臉上竟浮現出僵硬笑容。
「哈、哈哈!原來你是魔導遺產啊!我的屬性對你們這種無機質最能發揮功效!若是三流的魔導遺產的話,我輕輕松松就能破壞!」
雖因被形容成三流而微眯雙眼,但拉碧絲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哮不放。
「不要緊,請你就此撤退。我會設法自行脫困。」
「…………」
「……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無論拉碧絲再怎麼呼吁,哮仍不肯放棄往前逼近的行動。
「別、別過來!你這家伙,就算她出事也不在乎嗎!?」
哮一邊聆聽著眼鏡少年的吶喊聲,一邊在他眼前停下腳步,接著將鐵管縮至身后,擺出突刺的架勢。
隨后開始凝聚全身上下的力量。
「……啊,喂,哮。」
金絲雀見狀連忙試圖制止他。因為一看見哮的架勢,金絲雀立刻明白他打算采取什麼行動。哮將力量凝聚至最高極限之后,眼神銳利地怒瞪眼鏡少年。
「草剃諸刃流——滅槍·獨角獸!」
解放力量,對准眼鏡少年祭出一記突刺。
一陣彷佛撕裂空氣的破風聲響起,鐵管前端猛然襲向眼鏡少年。
但哮的突刺卻撞上某種不明物体,就這麼硬生生停在他眼前。
只見一面紅色的半透明障壁阻擋在哮面前。鐵管前端像是刺中牆壁似地戛然停住。
「哈……哈哈哈!我早就事先施展防護魔法了!蠢蛋,這道障壁的魔力密度高到就算再多發子彈也擋得下的境界!這是我為了准備與審問會一戰而訓練出來的成果!」
哮的身体再度往后縮,施展第二次的突刺。
魔力障壁雖迸現裂痕,卻沒有就此粉碎。
然而,哮突然感覺手中的鐵管變得相當滾燙。轉眼察看前端,只見鐵管觸及障壁的部分綻放著陣陣紅光,看起來好像是被高熱給熔解掉了。
「我的屬性是『導熱』!擅長施展可以對世上任何一種物質傳導熱能的驚奇魔法!縱使只是尋常的防護魔法,我也能讓它附帶『導熱』效果!明白的話就退下吧!否則我會連這個魔導遺產也一並熔解掉喔!」
或許是沒聽見眼鏡少年的這段發言吧,哮毫不顧忌地再三祭出突刺攻擊。
鐵管漸漸熔解失去原形,到最后終于再也無法握住了。
誰知哮竟——
「——喝啊啊啊!」
不依靠武器,改用赤手空拳毆打防護障壁。
「你……你腦筋有問題嗎!?」
在施展掃魔刀激發出肌肉最大潛能的狀態下,揮拳猛攻。
障壁熱能當然燒焦了拳頭的皮膚,加速的衝擊也導致骨頭碎裂。
話雖如此,但在這種狀態下所祭出的一擊,其威力可與以槍械擊發的子彈匹敵。
哮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高速擊打同一個部位。
「騙、騙人……這怎麼,可能……」
先前浮現裂痕的地方逐漸開始擴大。
等到障壁表面布滿裂痕之時,哮維持拳頭抵住障壁的狀態停止動作。
然后聞著自己的肌肉被燒焦的氣味,低頭向下。
「你犯下了打架時最不該做的下流勾當……格斗雖不是我的專長,但我要用我的拳頭讓你付出代價!」
「……咿!」
「你就連同你那毫無任何價值可言的無聊自尊——」
哮使勁將拳頭拉到身体后方,露出隱藏在修長瀏海底下的惡鬼雙眼。
接著——
「——飛到地平線的盡頭去吧!」
最后一擊不僅粉碎了防護障壁,還連同障壁一並擊中眼鏡少年的臉頰。
毫不留情的右直拳。下顎及臉頰骨慘遭擊碎的眼鏡少年,整個人一頭往后飛了出去。
眼鏡少年沿著地面滑行,就這麼重重地撞上牆壁。邊劇烈抽搐邊失去意識。
哮不屑地短短吐出一口氣。就毆打的手感來判斷,眼鏡少年的頸骨應該是沒有斷裂才對。盡管肯定受到了引發腦震蕩的重傷,但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調整好呼吸后,哮輕輕伸手搭在神情茫然且佇立不動的拉碧絲肩頭。
拉碧絲轉眼觀看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
皮膚熔解脫落,折斷的骨頭刺破肌肉裸露于空氣中。
「……拉碧絲,你沒受傷吧?」
被他語氣溫柔地這麼一問,拉碧絲接著抬頭仰望哮。
哮露出由衷感到安心的表情。
「你真是個傻瓜呢。」
「你的嘴巴未免也太毒了吧……」
「我應該說過不需擔心才對。區區『導熱』程度的屬性魔法根本傷害不了我。」
「……嗯,關于這點我倒是沒那麼擔心就是了。」
「那為什麼?我無法理解,若是稍微有個差錯,你就已經失去一條手臂了耶?我雖無法擊敗他,但他也沒有那種能耐可以破壞我。這明明是一件只要等到他死心就能搞定的小事。」
拉碧絲雖表達出難以理解的意思,哮卻只是一味對她苦笑。
哮一邊强忍著手臂的痛楚,一邊開口回答拉碧絲的問題。
「純粹只是我討厭罷了。我討厭那個垃圾對你造成傷害,也討厭那個垃圾隨便摸你。」
哮以左手手背輕按拉碧絲的臉頰。
「你是我的劍。不對……是只屬于我的劍對吧?這就是所謂的獨占欲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喜歡你啦。所以不希望你被其他人弄髒啦!」
哮話一說完,拉碧絲瞬間睜大雙眼無言以對。
這句話可沒什麼奇怪的意思喔?補充說明的哮笑著說道。
「況且若換作是我遇到危險時,你也會趕來救我對吧?以前總是被你守護,我偶爾也想反過來保護你啦。」
拉碧絲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然而哮在輕觸她的臉頰時,好像有感受到一股類似鼓動的感觸。
拉碧絲筆直凝視著哮。
雖然瞬間有種彷佛時間暫停的錯覺,但片刻過后又見她輕殷微微顫抖的嘴唇開口說道:
「………………這樣,啊。」
這次她並沒有說搞不懂。
哮臉上浮現出心滿意足的微笑神情。看來雙方心結總算開始冰釋了。由于她誤以為自己被拋棄了,因此只要一開始便直接表達出自己喜歡她的真心話就好。這次可說是自己笨拙的直爽作風立下大功。
而像『喜歡』這麼單純的感情,拉碧絲似乎也有辦法理解的樣子。
就在兩人進行著感覺有點微妙的互動之際——
「很抱歉打斷你們談情說愛的時間……但你們也差不多該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吧……!」
真理一臉殺氣騰騰地站在背后。而在真理后面亦可瞥見阿蘭妲及伊妮雅的身影。
「啊,真理。阿蘭妲及伊妮雅也都沒事吧?」
「嘖,在我的保護下部平安無事啦……倒是快讓我看看你的手啦!」
「喔……好痛啊——……!這傷勢有夠嚴重的,要是治不好該怎麼辦?」
「几乎就只剩下骨頭而已嘛……難道你當真是個笨蛋嗎?我不太擅長治療魔法,所以只能幫你做緊急處置……不過東側的醫護室真的很厲害,我記得連細胞再生也辦得到。所以應該是有辦法治好你的傷勢啦。」
哮邊向真理道歉邊接受緊急處置。
整個場面過沒多久便恢復平靜了。
由于沒人喪命,因此他們打了通匿名電話聯絡醫護室,安排醫護班前來處理。
西側那幫人八成不會把這起事件呈報給上級知情吧。純血魔法師敗給一介無能者,相信就算打死他們也絕不會泄露口風才對。
然而,哮卻藉此機會改變了原先覺得魔導學園和平安穩的認知。
和平的只有東側,在西側卻有如此毫不留情的歧視觀念肆虐。這個場所安全無虞的想法純屬妄想。
接受完緊急處置的哮站了起來,回頭觀看后方。
西側的街景跟東側截然不同,顯得相當冷清。雖是潔淨且古色古香的景致,卻極端死氣沉沉。
站在建筑物后方及街道上的路人們,均露出觀看怪物般的目光注視著哮等人。
就算搗住耳朵,大概也消除不掉那陣陣夾雜著咒罵字眼的私語聲吧。
不同于外側世界對魔女的畏懼感。
內側世界充斥著瞧不起一般人類的侮蔑觀念。
「……我們走吧。繼續留在這似乎不太妙。」
哮連忙動身離開現場。
一行人加快腳步穿越西側與東側之間的境界線。
「…………」
而在移動過程中,拉碧絲始終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哮的背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4.最初的宿主
與西側學生發生衝突的兩天后。
時間是深夜兩點鐘。
理所當然的,魔導學園內別說是學生,就連老師的人影也見不到。
在充斥著冰冷空氣的魔導學園中庭,響起了刀劍交擊的聲音。
兩把刀刃相互劈砍,激蕩出陣陣火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驚人速度祭出一記又一記的斬擊。兩名劍客——草剃與大蛇,展開一場睽違許久的交鋒。
兩人所用的均非木刀,而是實劍。諸刃流基本上並不會使用竹刀或木刀進行練習。而是透過平日便持用實劍的方式,習得絕不容許失敗的正確動作。
在這種稍有差池便會導致其中一方喪命的狀況下進行的練習,可說是相當傷神。但又不准手下留情。因為諸刃流有一條「倘若發現對方稍有膽怯的話,便可毫不客氣地出手斬殺」的成規。
無論處在何種狀態或姿勢下,都能傾盡全力准確地斬殺對手。
這就是諸刃流的真髓。
在火花中相互斗劍的大蛇,樂不可支地笑著說道。
「就一個大病初愈的人而言,你動作還滿靈活的嘛。」
「謝謝……誇獎喔……!」
「但你值得誇獎的也就只有這一點而已。其他方面一點都不像話。就因為只學會了半吊子的掃魔刀,才導致你不僅動作遲緩,而且還對身体造成沉重負擔。」
哮根本無法對大蛇的說教提出任何反駁。相較于早已汗流浹背、全身上下發出悲鳴的哮,大蛇甚至連呼吸都沒產生紊亂跡象。
「你這小子,在跟西側那幫家伙交手時的動作也一整個亂七八糟呢。」
「!?你都看見了嗎……!」
「當然。總不能只安排渣滓單獨監視你的行動吧?」
「嘖,那出手幫忙才是為人師表該做的吧!?」
「開什麼玩笑啊!你自己造成的爛攤子就該由你自己負責收拾才合理吧。不過呢,一方面我也是想瞧瞧你的實力究竟進步到何種境界就是了。」
「……嘖……!」
「結果不出所料——你一點長進也沒有。連當師父的本大爺都大吃一驚啊。」
面對毫無手感可言的刀劍交擊,大蛇發出帶有戲譫意味的譏笑聲。
「喂喂喂,哮啊,如今在跟你交手的對手是誰?是你師父耶。你為什麼不使出全力?你松懈了嗎?你變懶散了嗎?」
「不是……是若再繼續提升速度,我的身体會——」
「少在那邊撒嬌了,臭小子。你真以為這樣就能勝過本大爺嗎?蠢材!」
這陣魄力十足的低沉嗓音,令哮渾身為之一震。
原本短兵交接的大蛇刀身突然消失。用力過猛的哮頓時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不見大蛇的蹤影。然而就在哮察覺到這項事實之前——
「——你松懈了。領教本大爺的全力吧!」
下方。在哮軀体的正下方,赫見收刀入鞘的大蛇擺出准備施展拔刀术的姿勢。
不妙——!
還來不及細思,哮已搶先集中所有意識進行防御。
「草剃諸刃流——怪火螢!」
隨后——哮目擊一道閃光。采蹲踞姿勢,以反握刀柄之手法施展的拔刀术。
彷佛逆向斷頭台一般由下往上直取而來的一刀。要是就此中招的話,哮將從胯下至腦門筆直被剖成兩半。
「——可惡!」
哮連忙將行動速度提升至最高極限,一手抽出左腰刀鞘承接自腳底呼嘯而至的一擊。
然而大蛇的一擊勢如驚雷。雖靠鋼鐵制的刀鞘擋下這一刀,哮整個人卻被大大震飛出去。
反手施展的拔刀攻擊空隙很大。由下往上抽砍的獨特一擊,會使刀身高高揚向半空中。因此只要擋下一擊便可安心——想也知道沒這回事。
怪火螢並非因反向拔刀的一擊而得名。這是真明流鮫之太刀的原型。這個招式絕不會抗拒任何走勢。其招式特征在于順勢而為,藉以發動連續攻擊。
大蛇的身影已然逼近被震飛的哮頭頂。大蛇並未壓制住伴隨拔刀术而揚起的刀身,反倒直接運用其勁勢跳向哮。
大蛇旋身改變揚起的刀身軌跡,接著勁勢一沉直劈而下。哮連忙設法采取防御。
「咕啊!」
身体重重地摔回地面。盡管成功擋下攻擊,卻因無法完全抵消衝擊力而導致腿骨軋吱作響。他還來不及發出疼痛呻吟,大蛇已在眼前著地。
大蛇甚至連著地時的勁勢都能用來增强腳部彈性,如同緊貼水面飛行的燕子急速攀升似地揮刀劈砍。
攻擊無論是落空也好、被擋下也罷,怪火螢都能毫不抗拒地利用所有勁勢、反作用力及衝擊力。傾盡全力維持住行云流水般的攻擊節奏,這就是怪火螢這門技巧的最大特色。
利用對手的力量走勢,實現更飛快的攻擊速度。不減輕威力、順勢而為,以回轉接續回轉,化身一道夾帶銳利鋒芒的暴風逼近敵人。
金屬聲響回蕩于中庭。
斬擊所衍生而出的光之軌跡,簡直如同在黑夜中高速飛行的螢火蟲。
哮身上的細小傷口愈來愈多,不知不覺之間已然呈現鮮血淋漓的狀態。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鏘個不停,你的劍术是小孩子愛玩的武打戲嗎?」
「唔!」
「怎麼啦,你愈是防御,本大爺就愈能利用你的反作用力提升攻擊速度喔!」
「咕……!」
「你行動時太過依靠掃魔刀了。掃魔刀可不是那麼便利的招式。你像個笨蛋一樣逞强使勁,自己搞壞自己的身体有意義嗎?」
大蛇的攻擊速度固然迅速,但威力也難以測度。
雖因大蛇刻意稍稍改變刀身劈砍軌道才讓哮免于受到致命傷,但再這樣下去非但沒完沒了,甚至可以確定哮必敗無疑。
「哮,配合走勢!」
「……唔!」
「你的動作太沒效率了,難怪會把自己搞得遞体鱗傷。別防御、別后退、別互擊。利用對手的力量。配合走勢、控制走勢。你需要的就是這個觀念而已。」
「……!」
「你以往都過著隨波逐流的生活。應該很擅長這套才對吧?」
受到大蛇挑釁的哮,依他所說解除了强行驅動肉体的機制。
雖然立刻遭到一股身体變沉的感覺侵襲,但頭腦反而恢復冷靜,腦部與身体的回路緊密地重新連線。
(別防御、別后退、別互擊!而是承接——)
哮以自己手中的刀身迎合大蛇祭出的水平斬擊。
(——撥擋!接著——)
單純的想法。撥擋。到這里為止算是基礎中的基礎。
不過接下來就是全新的初体驗了。
(——配合……走勢!)
哮搭上撥擋大蛇斬擊所產生的余勁。
瞬間,身体竟自行猛然側旋。哮為了避免削弱勁勢而以雙腳調整,就這麼趁著轉身之際發動攻擊。
大蛇就在眼前。分秒不差地同時出現。
「這樣就對了。」
兩把劍再次互相迎合,就這麼彼此撥擋對方的攻勢。
兩人則利用撥擋產生的反作用力,更進一步提升速度。
「不要一直維持著發動掃魔刀的狀態。只要捕捉到對方的走勢及自己的走勢,根本就沒有使用那種招式的必要。」
「……是。」
「你只需在自己行動的起點斷斷續續地發動掃魔刀。只要起點的瞬間爆發力夠强,再來的走勢便會自行帶動身体作出反應。如此一來即可同時減輕腦部及身体的負擔。」
「是……!」
兩人彷佛跳舞似地揮動刀身。
怪火螢是將劍舞運用在戰斗上的一種攻擊形式。人類能使出的最大力量有其限度,但鬼怪或幻想生物所發動的攻擊卻能輕易勝過人類的力量。
因此諸刃流才創造出這門反過來利用對手力量的技巧。
原本震耳欲聾的尖銳劍擊聲,逐漸轉變成宛如鈴聲般優美悅耳的音色。
(即便將掃魔刀效果控制在最小限度,也能讓動作變得如此迅速嗎……!)
哮只在動作起點斷斷續續地發動掃魔刀,配合走勢。
速度不斷提升。非但沒有因為速度太快而心生不安,甚至還覺得很開心。
哮真的已經很久未曾体會到這種覺得劍术很有趣的感受。
接著,就在劍舞速度到達頂點的瞬間——
劍擊聲戛然止息。
哮與大蛇,均在刀刃抵著對方頸項的狀態下停止一切動作。
平分秋色……不對。
「……唔,咳咳。」
吐血的是哮。他的側腹並非被大蛇的刀尖,而是被大蛇握在左手的刀鞘刺個正著。
哮忍不住跪倒在地。雖說只是刀鞘,但也是直接重創內髒的一擊。
雙眼失明卻仍如此强悍。甚至令人不禁懷疑他是否真的失明。
大蛇說他只是失去視力,並非完全看不見。藉由提升聽覺敏銳度,不僅可以感受音聲反射及空氣流動,甚至還能捕捉到對象的動作、位置及表情。簡直强悍到足堪稱作怪物的地步。
「你的走勢太過正經了。配合走勢雖好,但若因此破綻百出就沒救了。像你剛剛那樣沒能察覺到我的走勢變化,很容易遭到暗算喔。」
確認大蛇將杖劍收回劍鞘之后,哮才深深向他鞠躬行禮。
「……感謝……師父指導。」
這次練習是哮主動提出的。打從很久以前,他便感覺到自行練習所帶來的劍术進步幅度相當有限,因此才懇請師父指點一番。
哮本身雖然只花了超短的時間便取得真傳頭銜,但當時若沒有拜別大蛇而繼續留在他身邊練習的話,相信實力必能比現在更上一層樓。
然而,在這之前還有另一個問題,就是大蛇尚未將諸刃流的所有精義傳授給哮。哮也是直到剛剛,才明白自己的實力還不配擁有真傳這個頭銜。
「你的缺點就是學會劍技的速度雖快,但卻欠缺成長性……好好力求上進吧。」
大蛇翩然翻動身上的和服。
「去找鵝媽媽幫你療傷。若還想練習的話,明天同一時間再來這里報到。」
「……那個,師父。」
「嗯?」
大蛇並未回頭,而是維持著背對哮的姿勢微微側臉瞥視他。
哮下定決心,為了知悉真相而開口詢問。
「你應該認識草剃命對吧?」
「…………」
「請告訴我……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察覺到你不是人類。家里留下的族譜上面雖有你的名字,但卻注明你是一百六十年前的祖先。」
大蛇紋風不動,靜靜佇立在原地。
「戰爭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草剃命到底是誰,希望師父能為我解答這些疑問。」
哮再次低頭懇求大蛇。
大蛇抬頭仰望夜空,以彷佛渴慕著那看不見的月亮之嗓音靜靜說道。
「是銀檞之劍告訴你的嗎?」
「……是的。」
「這樣啊。反正我本就認為這是遲早都得告訴你的事情。所以講了也沒差。」
「…………」
「——命是我姊姊。我在魔女狩獵戰爭中,親手殺了她。」
哮頓時無言以對。
他甚至連一句『為什麼』都問不出口。
因為自己也曾經打算采取相同的行動。
「老姊……命有個雙胞胎妹妹。她們是同卵雙胞胎,不過『百鬼夜行』的詛咒大部分都集中在另一人身上。因此只有命得以幸運逃過死劫,被關在用來軟禁的箱子里頭成長。」
「…………」
「我只跟她講過一次話。有一次我在森林里偶然發現那個箱子,只跟她簡短聊了几句話而已。之后因為戰爭爆發的緣故,導致我有大約十多年的時間,完全不曉得她過得好不好。」
大蛇秉持著一如往常的灑脫態度,語調平淡地描述往事。
大蛇在草剃一族當中似乎也是個特異份子,脾氣比哮更為暴躁。
他是個只懂得憨直地實行自己認為正確之事的人。
在將諸刃流練至登峰造極的境界之后,他便將整個家族的事交給弟弟打理,自己則選擇加入魔女陣營。
「當時我干了不少蠢事。例如把還在實驗階段的吸血鬼細胞注入自己体內,使自己年齡不再增長,身体也變得比常人强壯數倍。魔女陣營還把黃昏型號交托到我手上,讓我產生了自己足以一手左右這場戰爭結果的傲慢心態。」
「……那麼,師父你……」
「本大爺曾是另一把黃昏型號·雷瓦汀的契約者。而當時銀檞之劍的契約者就是命。原本的草剃家在我離開之后,便遭到戰火波及而付之一炬。審問會則趁亂帶走命。之后你大概也想像得到吧。」
或許是忌憚提起那段往事吧,大蛇並未詳加說明。
用不著他說也知道。因為哮也有個名叫樹夕的心愛妹妹。
「命的身体長期慘遭審問會恣意惡搞,最后甚至還賦予她銀檞之劍作為兵器,出現在本大爺面前。」
「…………」
「當時的命早已不再是命。是神只殺手化术式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她的魂魄遭到銀檞之劍侵蝕,失控了。」
「…………」
「……所以我殺了她。后續的結局就如同歷史書所記載的那樣。兩把黃昏型號的衝突引爆無形災害,全世界通~~通完蛋了。」
大蛇大概是在跟命對戰的過程中受了重傷,才導致雙眼失明吧。
大蛇並未吐露他自己對那場戰役究竟有什麼感觸。
講完之后,大蛇再次邁步離去。
「等一下……!」
「…………」
「既然知道內情,師父為何不沒收銀檞之劍,反而要讓我自行決定她的未來呢?只要殺死我並毀掉拉碧絲,整件事情應該就能圓滿落幕才對吧……?」
盡管哮根本不打算乖乖就范,但照理說大蛇應該要這樣做才合乎邏輯。
「要我那樣做也不是不行啦——但你不是說你要拯救一切嗎?」
大蛇突然改用直指核心的嚴厲聲調說道。
「我大概想像得到你在樹夕眼前舍棄劍的理由。你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想割舍才放開長劍。妹妹也好、同伴也罷,連同自己的身心都想一並救回。變得自私自利,像個小鬼頭一樣要起任性脾氣,明明什麼都辦不到,卻又緊抓著理想不放。」
大蛇展現他那寬大的背影,如此提醒哮。
「哮。拯救一切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就是因為辦不到,才割舍掉許許多多的事物。包括命的事情也一樣。同伴、家人、朋友……到現在本大爺仍然沒后悔過。」
那是既凝重,且直刺心房的聲調。
「你並不希望變成那副德性對吧?那你就必須提升實力,需要讓自己强悍到深不可測的境界才行。否則現在的你,根本什麼都拯救不了。」
「…………」
「本大爺跟鵝媽媽不一樣。本大爺不會阻止你挺身參戰。盡管不喜歡無益的殺生,但若是有益的殺生,那就有貫徹到底的價值。更何況既然你已作出要拯救一切的選擇,那我認為你不能再奢望享有所謂的安穩生活了。」
哮完全無言以對,只能默默聽他發言。
「再次握起那把劍吧,哮。支配銀檞之劍,讓自己變强。縱使世界會因此而毀滅,也沒什麼好迷惘的。」
「…………」
「因為想要拯救一切的話,你就只剩下這條路可走。」
棄之不顧似地講完這段話之后,大蛇踏響木屐離開現場。
哮雖想追上,身体卻不聽使喚地再度跪倒。
結果,草剃命與解救樹夕一事毫無關聯。因為兩者狀況截然不同,所以也無可奈何。哮仰望著夜空,靜靜闔上雙眼。
「……我當然明白。」
哮已決定不再接受那種只遭人利用的悲慘生活,為了拯救一切而拚命掙扎……才走到現今這個階段。
但卻是毫無成果可言。直到現在,他仍沉溺在安逸的日常生活之中。
既沒發現解救樹夕的手段,也還找不到回到隊友身邊的方法。
他心知肚明。自己缺少什麼,以及究竟需要什麼。
他極度缺少力量。
就任何一方面而言,他都非得變强不可。
目前也只有真理是唯一值得信賴的可靠同伴。當下必須單靠兩人的力量面對現狀不可。
狀況已經完全厘清。再來只剩付諸行動。
首先是藉由與拉碧絲達成和解,讓她成為自己真正的伙伴。
接著就是從大蛇口中打聽出解救樹夕的方法,然后——
「……趕回隊友們的身邊。」
哮睜開雙眼,朝向星空中的月亮伸長手臂。
哮終究還是決定重返對魔導學園。
他人已站在起跑線上。
再來只需向前奔跑。
哮將明月捧在掌心,堅定地緊握拳頭。
深夜四點,結束練習回到房間就寢的哮,在寢室內微微睜開眼睛。
因為他感受到身上似乎多出一股類似重力的感覺。
起初他以為大概是睡眠麻痹症。因為在活動過筋骨的夜晚,很容易引發肌肉僵硬的毛病,所以並不是什麼罕見的情況。
但映入模糊視野之中的那道人影,卻使哮瞬間心生戰栗。
在提高警覺之前,他已透過那道人影的色彩辨別出對方身分。
「……拉碧絲?」
輕輕搖晃著琉璃色秀發的拉碧絲,整個人跨坐在哮的身上。
而且,她一絲不掛。
「…………」
全身赤裸。
「……什麼?……什麼!?」
哮雖試圖挺直上半身,卻被拉碧絲以雙手壓回床上。
大吃一驚的哮,不由自主地仰望著拉碧絲的身体。
她那雖然還不成熟,但仍一眼便可看出是女性的体態,令哮忍不住滿臉通紅。她的肌膚一點也不燥熱,彷佛刀身一般冷冽。然而其柔嫩觸感卻是無比幸福的象徽,只有相互貼合的部位立刻浮現溫熱感。透過窗戶射入室內,帶有獨特色彩的月光灑落在拉碧絲身上。
除了美麗之外,哮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形容詞。
「你,這是做——」
「請保持安靜。我現在准備回應你的要求。」
「我我、我並不記得有提過這樣的要求啊!?」
「這種型態與你的連結實在太過薄弱了。」
講完這句耐人尋味的話之后,拉碧絲緩緩將臉湊近哮的眼前。
「你、你干嘛……」
就在哮試圖制止的瞬間,拉碧絲的雙唇已然貼上他的嘴唇。
既發不出聲音、也無法喘氣的哮,只能任憑拉碧絲擺布。
拉碧絲以自己的十指交纏住哮的十指,宛如將他釘在床上一般緩緩推倒他。哮感受到舌頭與舌頭在自己的嘴里互相纏繞。
(不不不不不這也太過不妙了吧!)
拉碧絲那出人意表帶有熱度的舌頭,溫柔輕撫著哮的口腔。
哮雖試圖反抗,但不知為何竟有種渾身乏力的感覺。即便理智極力拒絕,身体卻始終不聽使喚,意識也漸趨模糊。宛如相互融合一般,身体及心靈的感覺都變得愈來愈曖哢不清。
以前曾有過相同的体驗。這種感覺,就跟先前與拉碧絲重訂契約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宛如電視『唰』地被關掉電源一般,哮的意識悄然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意識與記憶亂七八糟地攪成一團。
許多悲鳴及許多責難的聲音,彷佛龍卷風一般不斷掠過腦海。
在巨大的漩渦之中,目擊世界毀滅的影像之后,哮發現自己佇立在一個封閉的白色空間。他試著出聲,但嘴巴甚至連吐出一口氣息也辦不到。
他轉移目光掃視這個寬敞空間的各個角落之后,發現只有一個地方存在著紅色物体。
是一名被綁在柱子上的女性。女性全身上下都遭到針狀物刺穿。
周邊則堆滿了看似紅色肉泥的塊狀物体。
女性的身影與樹夕極其相仿。
哮瞬間便理解到她是什麼人。
草剃命。大蛇的姊姊,同時也是銀檞之劍的第一個契約者。
這必定是拉碧絲過去的記憶。
『處置完畢。確認不確定古代屬性停止活動。解除拘束裝置。』
在揚聲器播出伴隨著警鳴的講話聲后,命身上的枷鎖應聲開放。
命的身体掉回地面。同一時間,周遭的紅色肉塊也化作灰燼悄然崩解。暫時無法動彈的命,彷佛爬行似地拖著身子對某種東西伸長手臂。
那是一根琉璃色的小小樹枝。
命抓起樹枝,極其珍惜地抱在鮮血淋漓的懷中。
發絲輕輕晃動,哮首度看見命的真面目。
(——騙人……的吧。)
她的容貌與拉碧絲如出一轍。長相跟拉碧絲一模一樣的命,溫柔地微微眯起她那泛著淚光的雙眼,對著琉璃色樹枝傾訴。
『今天……並不怎麼痛。』
命一邊撫摸樹枝,一邊走到房間角落躺下。
然后顯得既開心又幸福地對著無言的樹枝傾訴。
彷佛就像是小孩子把洋娃娃當成自己孩子倍加呵護一般。
宛如那根樹枝就是她唯一的救贖。
一股心痛如絞的感受襲向哮。內心只充滿了憤怒、悲傷及空虛。正如哮對樹夕而言是救贖一樣,對她來說,只有那根樹枝是唯一的救贖。
視野扭曲變形,時光快速流逝。
在反覆受到相同待遇的日常生活當中,命像是獨自玩耍似地不斷對琉璃色樹枝傾訴。
今天要講第一次看到外面世界時的事情給你聽。
今天要講朝霞的事情給你聽唷。
今天的餐點是什麼呢?要是能夠吃得很有飽足感就好了。
今天來聊聊那名跑來箱子旁邊找我的少年好了。
命反覆不斷地訴說在她的人生經驗當中,曾帶給她片刻幸福感受的事情。久而久之,她抱在懷中的樹枝開始泛起微弱光芒。彷佛就像是在呼應她的傾訴一樣。
光是如此小小的變化,就令命高興地笑逐顏開,展露出幸福的笑容。
然而經歷漫長的歲月流逝,命的心靈漸趨疲憊。
她的聲音變得愈來愈微弱,既不再因疼痛而流淚,也不再開口訴說那些幸福的美好回憶。久而久之,命開始養成了向這根小小樹枝許願的習慣。
許下一個破壞的心願。一個期盼能夠終結世界的,尊貴心願。
淚珠沿著哮的臉頰滑落。
哮分不清那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眼淚。
視野再度中斷,哮站在另一個全新的地點。
那是槍彈與魔力粒子紛飛四射的戰場。許多士兵及魔女們,在充滿怒吼哀嚎聲的地獄當中彼此廝殺。
此時,有個全新的地獄被投入這片殺戮戰場。
一具狀似棺材的物体墜落至戰場正中央,而從里面現身之人正是命。
命宛如孤魂野鬼一般,搖搖晃晃地行走于戰場上。
就在士兵及魔女們均摸不著頭緒地靜觀其變之際,命將拿在手上的樹枝挪至嘴邊。
『一起結束掉這一切吧……拉碧絲。』
樹枝呼應命的心願,變形成一把形狀扭曲的劍。
同一時間,琉璃色粒子也纏裹住她的身体。
吞噬一切的弒神之力,與命的魂魄逐漸融合。
然而人類的魂魄卻承受不了這股力量的侵蝕。
命發出近似痛哭的哀嚎,飽受魂魄痛楚的煎熬。
同時,她身上也猛然溢出大量紅色肉泥。
草剃命化身地獄,吞噬了士兵、魔女及所有一切。
匪夷所思的虐殺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后,悲鳴漸漸轉變成刀劍交擊的音色。
現身阻擋在命眼前的,是身穿如烈焰般鮮紅色盔甲的大蛇。
大蛇與化身鬼怪的命展開交鋒。
大蛇拚命出聲呼喚,想讓命明白自己就是當時的那名少年。
可是聲音卻無法傳入命的心房。
她的心靈早已不復存在。
『可惡……!像這樣……像這樣的事情,根本一點都不好——啊啊啊啊啊啊!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淚流滿面的大蛇發出響徹戰場的慟哭聲。
盔甲化作火焰覆蓋住頭部,使他的存在轉變成一名完整的神只殺手。
兩名神只殺手展開劇烈衝突。
大蛇的慟哭聲不久后轉化成人們的慟哭,最后演變成世界的慟哭。
一切均遭祝融肆虐,万物逐漸步向死亡。
『虛無』魔力籠罩全世界,毫無分別地吞噬人命。
兩人的戰斗為期數日之久,等到戰事告終之時,世上已有大半人類死于非命。
琉璃色的長劍掉落在倒地不起的命身旁。
長劍彷佛陪伴著已經斷氣的命一樣掉在地上,不過卻開始產生微弱振動,接著幻化成粒子狀。琉璃色的粒子集中至同一位置,漸漸構筑成人型姿態。
最后,這個人型變成一名琉璃色的少女,以雙手輕抵著命的身体。
『宿主,請你醒來。』
『————』
『你的心願已經成真了。世界滅亡了唷。再也沒人能夠傷害你了。』
『————』
『宿主……請你醒來。你應該不會再感到疼痛才對。今后你可以吃很多好吃的餐點了。』
少女面無表情地用雙手搖晃命的身体。
命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在絕望盡頭咽下最后一口氣的她,整具軀体几乎完全化作焦炭。
然而少女仍未停止對命講話的舉動。正如命對少女所做的一樣,即便得不到回應,還是持續不斷地與她交談。
在這當中並沒有悲哀的情緒,也沒有傷心的淚水。
相信少女必然只是很單純地認為,這樣做本就是理所當然罷了。
『就是你……嗎……』
此時,遍体鱗傷的大蛇來到命的遺体及少女面前。在雙眼被划破,全身肌肉遭削落的狀態下,手持斷劍的大蛇搖搖晃晃地來到現場。
大蛇運用魔力强行使受創的雙眼恢復光明,看著這名少女。
『開什麼,玩笑……為什麼你敢變成那張相貌陪伴在那家伙身旁……!為什麼是你活下來,而命卻死掉了……!?』
大蛇斜舉斷劍,少女則轉臉望向他。
大蛇面帶憤怒、悲傷及絕望交織而成的神情,高高舉起斷劍。
『不要用那張臉——看著本大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對即將劈落的利刃,少女——
——拉碧絲只是以那雙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凝視著他。
『……嘖,可……惡……可惡……啊!』
劍尖停在半空中,並未刺中拉碧絲。
大蛇頹然跪倒,在死絕的荒涼世界放聲大哭。
拉碧絲則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何大哭,只是一味地……
『……宿主?』
一味地不斷搖晃命的身体。
「唔——!?」
一陣彷佛心髒重新跳動般的强烈衝擊,致使哮猛然睜開雙眼。
拉碧絲的雙唇拉著細絲輕輕移開,哮深深地吐了一口大氣。
「剛剛那是……」
「我回應你的要求了。你說過你想了解關于我的事。剛剛那段記憶就是我人格成形的起因,以及神只殺手化的前例。」
跨坐在哮身上的拉碧絲淡淡地說道。
哮擦乾沾濕自己臉頰的淚水,定睛看著拉碧絲。
拉碧絲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神只殺手化术式需要强韌的魂魄配合,與契約者魂魄的融合是不可或缺的步驟,但人類的魂魄再怎麼堅强都承受不了。」
「…………」
「草剃命雖然擁有鬼怪之軀,但她所具備的卻是人類的魂魄。」
「……你應該早就知道她具備的是人類的魂魄才對吧?」
「由于那是第一次融合,既然沒有前例,我也無從得知結果會是如何。但那是她的期望。無論知道或不知道,我大概都會付諸實行吧。因為與契約者融合就是我的存在意義。」
拉碧絲的聲調十分冷淡,宛如刺骨寒風一般。
「人類承受不了……那意思是說我當時也很不妙嗎?」
「你不需擔心。」
拉碧絲頓了一下,閉上眼睛如此說道。
「因為你的魂魄,並不是人類的魂魄。」
「…………」
「草剃家的女性為鬼怪肉身搭配人類魂魄。相反地,男性則是人類肉身搭配鬼怪魂魄。你應該也有從血緣至親口中聽說過這件事吧?」
面對默然不語的哮,拉碧絲問了一句「難道沒有嗎?」
哮既未從雙親口中,也沒從大蛇口中聽說過這項事實。
然而,哮並不覺得驚訝。
「我從很久以前,就隱約猜到大概是這樣了。我之所以會覺得肉体狹隘,搞不好是因為自己的魂魄太過龐大所致……只是我也搞不太清楚魂魄之類的事情就是了。」
「…………」
「原來,我的魂魄不是人類的魂魄啊……」
哮邊輕聲嘀咕邊抬頭仰望天花板。意外的是他並未受到太大的打擊。無法理解人心、不顧一切地興風作浪,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截至目前為止,他與許多人打過交道,並建立起相對應的羈絆。既贏得他人信賴,自己也變得有辦法信賴他人。
坦白講,對哮來說,這只不過是一件『就算擁有鬼怪魂魄又怎樣』的小事罷了。
他對魂魄的性質絲毫不感興趣,也從未曾有過受到此事折磨的痛苦記憶。
在這之前,他一直看著飽受鬼怪軀体茶毒的樹夕。哮並非會因這種程度的小事就大受打擊的懦夫。更何況,倘若事到如今才因這點小事而灰心喪志的話,一定會被櫻花痛扁一頓。
會被對自己說過『你是一個名叫草剃哮的人類』這句話的櫻花痛扁一頓。
「附帶一提,要是完全融合的話,我會怎麼樣呢?」
「你我之間的界線就此消失。你會失去自我,成為具備驅逐神只威脅之强大力量,只為了實現自身願望而采取行動的存在。」
哮雙眼眯成直線,嘀咕著說了聲「那還真討厭呢」。
「你果然討厭是嗎。我明白了,只要一確保安全無虞,我便與你解除契約吧。傷勢問題你不需擔心,我會妥善顧及那一方面的事,你大可放心。」
「等等,與其說是討厭,倒不如說只是因為那樣一來,我就無法以我自己的角度實現願望罷了。」
「就算你那樣說我也摸不著頭緒。我就只是一把兵器而已。」
拉碧絲露出冰冷視線凝視著哮。
然而哮只以簡短的一句話就摒退了她的冰冷目光。
「你說謊。」
「我哪里說謊了?我要求你解釋清楚。」
「你一開始被打造問世時或許真的就只是一把兵器,但你的人格是在這個世界誕生的對吧?」
「那又怎樣?」
「結果說穿了,你跟人類分明就沒什麼兩樣嘛。你果然很像我。不管魂魄是鬼怪或其他東西,我可是在生長的環境中成為一個人類……你不也是一樣嗎?」
微微側首的拉碧絲臉上浮現一個問號。
她散發出一股十分罕見,與其說是有點不耐煩,倒不如說是面對難以理解之事而鬧起別扭的感覺。
哮忍不住面露傻眼神情。
「為什麼你的外表及語氣會跟命小姐那麼像?」
「…………因為只有她是唯一的參考對象。」
「錯,並不是因為那種理由吧。」
「沒有錯。草剃命的魂魄因融合失敗而被我侵蝕殆盡。只剩下個人情報殘留在我的魂魄之中,而我現今這個擬似人格就是由那些情報——」
哮突然挺起上半身,伸手扣住拉碧絲的雙肩。
拉碧絲的肩頭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對——你喜歡那個人。你非常非常喜歡她。」
哮神情嚴肅地凝視著拉碧絲的雙眼,語氣堅定地說道。
喜歡她。這句話使拉碧絲頓時為之一愣。
「……簡直莫名其妙。」
「不,我很清楚。我可是親身体驗過你的記憶喔。」
「…………我與你的神只殺手化半途中斷了,魂魄的聯系度應該很薄弱才對。」
「即便缺少那個步驟我也能知道。就是因為喜歡她,你才想救她。你之所以試圖替她實現心願,也是為了她好的關系。之所以想跟她融合,也是因為想跟她在一起。面對痛苦掙扎的她……總是不斷跟你講話的她……你很希望能替她做些什麼。方法雖然笨拙到令人傻眼的地步,雖然完全不管會不會給他人造成困擾,但你仍純粹地關心著她。」
「不對。我透過神只殺手化的過程殺害她了。」
「你自己不是才剛說過你並不曉得那個人所擁有的是人類魂魄嗎?你並無意殺害她,只是單純地想與她合而為一對吧?」
「我——」
「……不必再說了。你簡直跟我一模一樣,是個笨拙到極點的混帳東西。」
哮彷佛打斷拉碧絲試圖訂正的念頭一般,伸長手臂繞至她背后。
拉碧絲沒有抵抗,乖乖地任由哮抱住她。
哮緩緩撫摸她那琉璃色的秀發。
「你呢……因那個人死掉而感到傷心。」
「…………」
「因變成孤單一人而感到寂寞。」
輕撫著頭發的溫柔掌心,令拉碧絲頓覺茫然。
她既不懂這股暖意代表什麼意義,也不曉得悲傷的意義為何。
哮的手掌令拉碧絲回想起,過去總是不斷撫摸著自己的命之手掌。
「我決定了,我要留在你身邊。我保證絕不會撇下你隨隨便便就死掉。」
「…………」
「謝謝你設法想替我實現心願。也很抱歉我那麼優柔寡斷。」
哮更用力地緊緊抱住拉碧絲。
「可是我啊,想由我自己親手實現心願。我們用不著合而為一。我希望能維持我的原樣,也希望你能保有自己。我需要你啊,拉碧絲。」
拉碧絲沒有回答。
盡管對輕撫著發絲的那股暖意感到困惑,拉碧絲仍埋首于哮的胸前。
「我搞不懂自己。但你為何卻能明白我的事情呢?」
「也不是明白,是我這麼認為罷了。」
「我無法再繼續否定你所提出有關我的分析。就算再怎麼想要否定,我的人格都會出現錯誤。我長期以來都一直遭到這個擬似人格的玩弄。我對自己無法理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只要一點點地慢慢弄清楚不就好了嗎。」
「倘若不具備這種人格……這種情感的話,我應該就能只是一把招來黃昏的長劍才對。」
「你的誕生可是令我由衷廄到高興喔。」
「……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
拉碧絲像是求助一樣,發出微微顫抖的聲音詢問哮。
哮則用力抱緊拉碧絲的身体,如此作出回應。
「待在我身邊,當我的伙伴吧。」
拉碧絲輕輕倒抽了一口氣。
「我對這個世界而言,只是個有害無益的存在。我或許會毀滅掉這個世界。」
「沒這回事。我會正確地運用你,證明給全世界的人看。」
「我也許會吞噬掉你的一切。可能會不小心殺死你。」
「我的魂魄是鬼怪。而且就算融合,只要處理得當,相信我們應該都能保有自我才對。」
「……這兩個答案均毫無根據可言。」
「本來就不需要什麼證據。」
任由哮輕撫頭發的拉碧絲微微眯起雙眼。
接著,她首度發出帶著類似情緒波紋的聲音詢問。
「那麼,你並沒有拒絕我嗎?並不是產生了討厭使用我這把毀滅之劍的想法嗎?」
「別讓我說那麼多次,我根本就沒有拋棄你的意思。我並不想失去你。所以——」
哮與拉碧絲相互凝視,同時傾注自己的全副心意向她表態。
「——讓我再次成為你的宿主吧。」
這句話確確實實傳入了拉碧絲的心房。
拉碧絲靜靜闔上雙眼,流下一行淚水。雖然只是差點就忽略掉的小小淚珠,但拉碧絲確實是在這個時候首度掉下眼淚。
「…………嗯,樂意至極……宿主。」
聽見這極其懷念的稱呼,哮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拉碧絲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哮覺得現在只要能換來這句話就足夠了。
于是擁有鬼怪魂魄的少年,與貼近人類、試圖成為人類的黃昏之劍,再次正式訂定契約。
魔導學園西側最西邊。
在西側干部們齊棗一堂的地下空洞聚會所,每到周末都固定會舉辦一場幻想敦團『純血之徒』的聚會。
『純血之徒』。
建立起西側的純血主義,是一種既激進又排外的觀念,而挺身背負起這種理念,打著淨化世界之口號展開活動的人們,則被冠上了這個稱謂。
組織成員除了一小部分的特例之外,其余全都是血統純正的魔女及魔法師。
地下空洞的中央宛如大講堂一般,正中間有一座舞台。
另有聚光燈對准擺設在舞台中心的一張王座。
「哦,那結果就是鵝媽媽決定要拉攏銀檞之劍加入自己的陣營羅?」
只見一名身穿鑲滿玫瑰花的奇特洋裝,坐在奢華王座上的女性,一邊用銼刀研磨紫紅色指甲,一邊露出慵懶神情提問。
她名叫伊莉莎白。是與鵝媽媽、凶煞及大蛇並列為幻想教團干部的其中一人,同時也擔任魔導學圈歐洲庇護所西側的理事長。
紫紅色的高跟鞋、紫紅色的洋裝、紫紅色的雙唇。
再加上飄浮于身邊的紫紅色玫瑰花瓣,更為她增添了不少色彩。
是個堪稱品味低劣的花俏女性。
「你干嘛悶不吭聲?還不快點回答,金絲雀。」
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金絲雀相當厭惡地睜大眼睛。
縱使置身黑暗當中,她的眼神仍綻放出暗淡光彩。
「……沒錯。鵝媽媽,打算將銀檞之劍及哮納為自己的力量。」
「哎唷!」
伊莉莎白展現出帶有『真受不了』之意的誇張動作,隨手丟開手中的銼刀。
此舉導致原本飄浮于周遭的玫瑰花瓣紛紛落地。
「真是太可嘆了……所以我才說無機物女不值得信任嘛。老人們明明都比較尊重純血派的意見……她居然還想反抗是怎樣?」
搖了搖頭,輕挪她那纖纖玉指靈巧地轉了一圈之后,一把已經點燃的煙管悄然出現在她的指尖。伊莉莎白慢條斯理地叼起煙管,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大大地吐出煙氣。
「你就設法解決掉那些可疑份子吧,金絲雀。」
「……我還有承接那邊的任務。現在行動會遭人懷疑。」
「哎——哎——哎——哎——金絲雀啊?缺乏魔力的肮髒精靈小妹?現在可不是在意那種芝麻蒜皮小事的時候喔?戰爭已經開始了耶。」
「…………因為草剃樹夕的緣故,Alchemist社轉而投靠審問會陣營,勢力平衡岌岌可危,但你卻擅自挑起戰爭,你應該更慎重評估情勢才對。其他庇護所的西側人士,也都認為你太急功好利而氣炸了。」
「沒錯!是我挑起的!是我好心代替那群慢吞吞的家伙開始的!再說就是因為她誇下海口說有辦法回收『百鬼夜行』,元老院才會選上那個無機物女沒錯吧?結果弄成這副德性!反而造成審問會與Alchemist社締結了堅不可摧的同盟關系!」
「……嘖。」
「你也同罪啦。你感謝我都來不及了,哪還有資格責備我?還是說怎樣?你打算跳槽投靠東邊嗎?你該不會是被那個丑八怪跟冒牌吸血鬼給籠絡了吧?」
金絲雀與伊莉莎白相互瞪視。
就在兩人視線交錯,即將迸射出陣陣火花之時,黑暗的盡頭傳來一陣開門聲。
「——呀哈!唷唷唷唷哈羅哈羅哈羅,兩位好久不見了啊!」
只見一道人影背對從門縫透射而入的光線,哢噠哢噠地踩著響亮腳步聲迎面走向兩人。伊莉莎白及金絲雀均面露差點發出咂舌聲的皺眉神情。
就連幻想教團都傷透腦筋的異類。
帶來絕望的魔法師·死靈术師凶煞。
大概是真理在他身上留下的極光傷勢已經痊愈了吧,只見他臉色顯得格外紅潤光采。
凶煞來到金絲雀的身旁停下腳步。
「咦,金絲雀小姐嗎!?哎呀,才一段時間沒見,想不到你已經變得如此美麗動人了呢!上次碰面時,由于你還在急速成長前夕,所以才只有那~~麼一丁點儿大而已耶!太可惜——我開玩笑的啦請你別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我自詡是個老少通吃派!而所謂最適合享用的狀態,指的就是現在的你啊!」
金絲雀抽出背后長劍一閃,砍斷了喋喋不休試圖觸摸她頭發的凶煞手掌。手掌應聲掉落在地板上。凶煞的右手掌在被砍斷之后,仍如同被丟到陸地上的魚儿一般活蹦亂跳個不停。
「真是激動呢。這就是俗稱的傲嗎?我很期待有朝一日也能見到你對我展現出嬌的一面唷。」
凶煞詭異地扭動身体,只見原本掉在地上蠢動的手掌,被一片突然出現的黑色沼澤吞沒。
而在沼澤消失的瞬間,凶煞的右手掌已回到原本所在的位置。
凶煞笑咪咪地轉頭望向坐在王座上的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小姐也好久不見了。你還是依然花枝招展!盡管很想說聲『采用年輕的時裝風格也該適可而止』,但你的凍結細胞(化妝)功力著實了得啊!不愧是『全能』的古代屬性持有者,我真想發自內心誇獎一下你那抗拒時光流動的表現!將近千年前你就以處女鮮血裝滿浴缸泡澡,對吸血鬼心懷憧憬——打從那個愛作白日夢兼不堪入目的少女時期直到現在,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呢!」
凶煞一邊發出刺耳的掌聲,一邊笑容滿面地稱贊伊莉莎白。
當事人伊莉莎白則是一臉冷淡地嗤之以鼻。
「就算是嘲諷也未免太過索然無味了吧?像我們這種高階古代屬性持有者,明明早就已經舍棄掉『老化』等概念了好嗎……過去的事情我忘得一干二淨了。」
「不不不,我倒認為你的本質一點都沒改變喔?維持亮麗外貌,除了解讀為執著于年輕的表現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解釋呢?」
「…………」
「你的妝有點走樣羅。」
面對凶煞笑咪咪的挑釁,伊莉莎白的臉頰微微抽動起來。內心怒火可能早已輕輕松松突破最高上限了吧。看樣子她似乎並不太擅長裝扑克臉。
凶煞則彷佛舞台劇演員一般大大地張開雙臂,一臉悲情地仰望著聚光燈。
「為何女性總是把老邁與丑陋畫上等號呢?著實令人感到万分遺憾。老邁是身上所背負之事物的象征,是過往人生歷練密度的表徵。不加以否定、細細咀嚼老邁,一邊遙想過去,一邊為了開創未來而邁步前進……過著享受老邁的快樂人生……你不覺得這樣的女性十分美麗動人嗎?」
「我可不想聽一個以否定死亡為根基的死靈术師對我大放闕訶啊。」
「啊,你這句話戳到我的痛處了!還真是被你給反將一軍了呢!」
發出爽朗笑聲的凶煞,宛如打馬虎眼似地企圖繼續這段無聊透頂的對話。
「附帶一提,你知道嗎?男人大多都是蘿莉控——」
「鬧劇已經夠多了。倒是你為何回到這里?元老院應該命令你留在現場待機才對吧?丑話說在前頭,站在純血派的立場,我也不希望像你這樣的麻煩人物跟我們走得太近。相信你應該是基于某種特殊理由才跑來此地露臉的吧?」
伊莉莎白厭惡地以手拄著臉頰說道,凶煞隨即自信滿滿地回了一句「那是當然羅!」
「這是件史無前例的緊急事態。俗話說分秒必爭,指的就是這回事!」
「……緊急事態?說來聽聽吧。」
「其實呢——是因為聽說我深愛不已的人來到這,我才連忙飛奔過來啊!」
凶煞毫不遲疑、不知羞恥,漲紅臉頰大聲宣言。
伊莉莎白的臉部肌膚『霹哩』一聲浮現裂痕。凶煞卻毫不在意地繼續暢所欲言。
「真理小姐!啊啊,真理小姐!我跟她到底已經分開多久了呢……四個月?還是五個月沒見了呢?我已經這麼長一段時間沒能見到她那拚命忍著淚水的逞强身影了呢……!相信她必定也很寂寞吧……!所以她才這樣千里迢迢,甚至不惜跨越聖域前來見我!這就是愛的力量!是一股就連虛無屬性的汪洋都能跨越的愛!我非得回應這份愛不可……!為此我回——」
「——把那家伙給我轟出去。我不想再奉陪這場鬧劇了。」
面對凶煞彷佛神智失常般的獨角戲,伊莉莎白邊抱怨邊彈響指頭。隨后只見宛如亡靈般身穿紅色長袍的雙人組,自黑暗中悄然浮現于凶煞的左右兩側,扣住他的雙臂將他拖離現場。
「等等我唷,真理小姐!我的小真理!我絕對會去迎接你啊啊啊啊啊~~~~!」
凶煞在留下這句惡心透頂的宣言同時,慢慢退離地下空洞。
即便是伊莉莎白也不禁感到疲憊地嘆了口大氣。
「金絲雀,言歸正傳吧。」
「……我,無話可說了。再不趕緊回去,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別開玩笑了好嗎?凶煞看起來似乎是因為很中意你才企圖轉移話題……不過你當真以為有辦法瞞混過關嗎?」
輕咬著紫紅色指甲的伊莉莎白面露微笑。金絲雀則始終以膽識過人的眼神瞪視著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樂不可支地輕撫她那美艷的嘴唇。
「你,自己展示一下對我們的忠誠心吧。」
「………我自認已展示過了。到目前為止,我替你們做過太多見不得人的肮髒任務。」
「但結果說穿了,那些全都是基于幻想教團的整体方針,而指派給你的任務吧。我所說的呢,是對西側的忠誠心。換句話說,我要你背叛東側那個無機物女人。」
伊莉莎白以洋扇遮住嘴角,只任由眼角浮現出一抹奸詐笑意。
「——去收拾掉草剃哮,同時收回銀檞之劍。只要你辦得到,我就如你所願,將對審問會及Alchemist社進行復仇的權利與戰力賞賜給你。」
「!?你取得銀檞之劍想干嘛?元老院絕不會允許……」
「廢·話·少·說,乖乖聽我講。我說要將集結于此的所有精銳,全部交給你調度喔。戰爭一旦當真開始日趨激化,戰場大概就會變得極其混亂。到時你大可自由調動這群精英,隨心所欲去完成你的復仇計划。」
伊莉莎白自王座起身,一邊挪移鞋跟踩著地板,一邊擺動腰杆走到金絲雀的身旁。
收起扇子之后,伊莉莎白在金絲雀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道。
「……殺死你媽媽的凶手,是審問會與Alchemist社。你很想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對吧?但若待在無機物女及冒牌吸血鬼身邊的話,你就算等上一輩子也沒機會啦。」
「…………」
「我是好心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知道嗎?」
伊莉莎白的聲音回蕩于黑暗之中。
金絲雀的表情雖然毫無變化,她的拳頭卻發出微弱的嘎吱聲響。
在集會所外面,凶煞背靠著巨大門扉聽完了所有對話。
在為了回收手掌而召喚出沼澤之時,他事先留下了一小滴在地板上,透過那滴殘渣竊聽兩人的對談。
「……伊莉莎白小姐的外表及行事作風明明都如此充滿魅力,為何竟會是個這麼低俗的庸人呢。」
打從心底感到遺憾地搖了搖頭的凶煞,隨即動身離開現場。
同時踩過倒臥在腳邊那兩名純血之徒精英份子的屍骸。
跨越屍骸之后,他看見一名全身漆黑的少女,獨自佇立在用類似紅色地毯的材質鋪設而成的地板上。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哥德式服裝,眼神極其凶狠嚇人的少女。
彷佛西洋人偶般超脫現實的端整相貌。如同夜色一般藍黑色的秀發,搭配一雙色調像極黑色蛋白石那樣漆黑、卻又具備變彩效應的眼瞳,任誰都能一眼看出她是非人族類的存在。凶煞來到少女面前,露出一臉頗感意外的表情。
「真難得呢。你上次變成人類姿態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少女邊咂舌邊將雙臂交抱于胸前。
「還不都是這地方的規定害的。擁有自主意識的魔導遺產即便已經申請到攜帶許可證,也都被要求得解除攻擊型態。盡管采用人類姿態是莫大恥辱,但總比被塞在抗魔鞘里頭要好。」
當凶煞再次邁開步伐,黑色少女——S級魔導遺產『戰亂魔劍』立刻隨后跟上。
「你也聽見了嗎?集會的對談。」
「嗯……伊莉莎白她開始著急了。正因她的行動太過醒目,所以造成她在西側之中也顯得格格不入。我猜她大概再過不久就會被拔掉理事長的頭銜吧……反正在其他庇護所也還有許多夠資格擔任代理理事長的魔女。因此她打算取得神只殺手的力量,進而自立為王吧。」
「身為魔女的她其實相當優秀,只可惜該說是自我觀念太過强烈,或者說是太過自私自利了吧。跟鵝媽媽不一樣,是會遭到元老院厭棄的類型。」
「……被凶煞你講成這樣,連我都不禁覺得她很可憐啊。」
「我對地位或名聲不感興趣,所以沒差。更具体而言,就連純血主義也令我作嘔。正因有許許多多別具特色的人,以及擁有各式各樣不同想法的人們,這個世界才那麼有趣……清一色的世界哪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啊。」
凶煞感慨万千地搖了搖頭,接著側目望向暗夜。
「老實說,你之所以竊聽那場集會,並不是為了想聽那些無聊透頂的對話吧?」
「嘖……對啦對啦。因為聽說『百鬼夜行』奪取任務不但失敗,反而還有多余的累贅跟了回來,原本我還覺得不太可能……結果不出所料,可惡,那個琉璃色的家伙居然出現在這……真是難以置信啊……!」
暗夜邊頻頻咂舌邊踩響腳步聲。
「一點也沒錯。伊莉莎白小姐跟鵝媽媽都太多事了。我真無法理解為何要把草剃哮及銀檞之劍帶進這里。」
「凶煞……現在立刻去殺了他們吧……!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當時的恥辱扎得我好難受啊……!」
暗夜緊緊抱著氣到發抖的身子,雙眼泛著淚光,極其不甘地緊咬著嘴唇。
以前,在為了執行處決真理的任務而趁模擬戰錦標賽發動襲擊時,凶煞與暗夜被哮及拉碧絲聯手擊敗。
非但自己身為魔導遺產的品質慘遭羞辱,甚至連宿主凶煞都被評為破銅爛鐵。暗夜直到現在都還對當時的事感到苦不堪言。對一把刀劍而言,破銅爛鐵是更勝世上千言万語的最大侮辱。
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聽見暗夜帶著怒氣的童百,凶煞只是面向前方微眯雙眼。
「現在在這里殺了他們……?暗夜,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
「現在根本就不是下手的時機。除非在最棒的舞台……最棒的狀況……以及情緒激動到最高點的狀態下,否則我一概不予認同。」
「……凶煞……?」
「那個小子必須是我的宿敵。必須是只屬于我的宿敵。無論是被誰搶走也好,或是變成相同陣營的戰友也罷,我都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態成真!」
因察覺到聲音質感不同于以往,暗夜抬頭仰望身旁的凶煞臉龐。
暗夜倒抽了一口大氣。
她與凶煞共度了一段几乎難以細數的漫長歲月。在他斗爭時賦予恩惠、也成了助他散播絕望的幫凶。魔導遺產在挑選宿主之時,很少會注重契約者的人格。基本上大多數魔導遺產都不存在所謂善惡的概念。它們會在不受這類無聊判斷基准影響的前提下,挑選合適的宿主。
例如宿主本身的存在。換句話說,就是靈魂的色彩。
暗夜就是因為打從內心深愛凶煞那雖然漆黑,卻又綻放著七彩光華的魂魄色彩,所以對他的惡行惡狀一概不感興趣。他只以揮舞刀劍,戰勝敵人為至高無上的喜悅。
因此她才陪伴著他。她自謝自己是一把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凶煞的兵器。
話雖如此,眼前的凶煞卻展露出她頭一次見到的表情。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從沒見過凶煞真正動怒的神情。他向來總是顯得有點玩世不恭,縱使偶爾會激動地講起長篇大論,卻從未流露過這麼溢于言表的滿腔怒氣。
但為何如今卻……
「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宿敵……我絕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
那張過度扭曲的欣喜笑容,充滿了就連暗夜都不禁心生恐懼的濃烈怒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5.純血之徒,襲擊
打從開始到魔導學園上課,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以上的時間。
起初雖然只有滿滿的不對勁感,而且對于魔導學園這個彷佛虛構的場所感到困惑不已,但哮倒也漸漸習慣了。
雖說上課內容依然有聽沒有懂,然而這里的生活對哮而言還算不差。至少東側的人們對哮這名缺乏魔力的無能者也都很親切。盡管偶爾會被挖苦几句,不過該說是眾人皆具備正向的高潔尊嚴嗎,他們都願意平等地對待所有人。
此地顯然擁有勝過其他任何一塊土地的優質環境。
「草剃~~你要不要也一起去最近新開的魔導遺產專賣店逛逛啊?」
放學后,兩名男同學的其中一人大方地開口跟哮搭話。
哮邊將筆記本收進書包邊抬頭作出回應。
「什麼……魔導遺產可以拿來買賣喔!?」
「啊,這在外側世界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對吧?那就走吧,雖然只賣不具人格的低階量產型魔導遺產,但擁有奇特性能的東西可是多到數不清,相當有趣喔。」
「有這種事……在外側光是持有魔導遺產,便等同觸犯了會被判處數年徒刑的重罪了啊……」
哮一脫口表達驚訝的意思,另一名看起來滿耿直的男同學隨即對哮嗤之以鼻。
「哼。外側的家伙終究無法理解魔導的美妙之處,只有二階堂同學例外就是了。喂,草剃,你就算跟來也沒什麼好玩。更具体而言的話,是我會覺得很無趣,所以拜托你別跟來湊熱鬧。」
他這番帶刺的口氣,引來另一名落落大方的男同學面露傻眼神情舉起雙手。
「你別怪他啦。這家伙雖然這副德性,但他並不是壞人。其實是他對來自外側世界的二階堂同學一見鐘情卻又火速被甩,如今正因為身為她男朋友的你現身,而遭到嫉妒的巨浪給淹沒了啦。」
「你、你你你你你!我不是說過絕對不可以泄露嗎——草剃,你別搞錯了!我可是還沒對二階堂同學死心喔!像你這樣的貨色,根本就配不上擁有高貴『極光』屬性的她!」
哮面露苦笑,對滿臉通紅、目泛淚光且丟下狠話的耿直男同學說道:
「呃……我並不是她男朋友啊。」
「先別管這個純情笨蛋了……怎麼樣,你要來嗎?除了法杖以外,那間店里也有不少鋒利的寶劍喔。」
一聽見關鍵字,哮的眼神瞬間為之一變。
「——真的假的!」
「呃,嗯。這股熱情是怎麼回事,完全沒料到……在內側世界,有許多專門打造刀劍類魔導遺產的工匠啊。現在仍有刻上工匠名字的精品不斷問世呢。」
「那有沒有刀!?日本刀!」
「?有啊,人氣旺得很。日本刀的打造過程似乎很講究水質,因此魔力傳導性格外優異。到了現代仍贏得相當高的評價。」
「……好好喔!實在棒極了!」
哮回了一句「我非去不可」並緊握拳頭,准備爽快地答應邀約之際——
突然覺得左手肘的衣服被拉了一下,他轉頭往旁邊一看……
赫見雖是面無表情,但全身卻纏裹著一層漆黑氣息的拉碧絲映入眼中。
《……你打算搞外遇嗎?》
腦海中響起一陣充滿魄力,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的聲音。
哮頓時面露僵硬神情,鄭重地婉拒了兩名同學的邀約。而兩名男同學當然也察覺到拉碧絲散發出來的氣勢,只留下「下次再找你」就離開了。
先前對哮避之惟恐不及的拉碧絲,現在反倒變成形影不離的狀態。椅子緊緊地靠在一起,而且還摟住他的手臂,連一秒鐘都不肯放開。
「我是有說過要你待在我身旁……但你不覺得太近了點嗎?」
「你討厭嗎?」
「是不會討厭啦……」
「那不就沒問題了。」
雖然高興,但實在有點不太体面。
連周遭的學生也都紛紛拋出「不覺得只有那邊充滿著色色的氣氛嗎?」、「肯定是花了一整晚纏綿才重修舊好啦。」等等不知究竟是諷刺,還是真心話的推測。
是不會感到不高興,但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就在哮邊豎指輕搔臉頰邊露出苦笑之際,他突然聯想到一個很單純的疑問。
「……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選擇了我?」
「?」
「意思就是你為什麼打從一開始就選定我作為契約者啦。要跟高階魔導遺產訂定契約好像有一定的步驟……講白一點就是需要完成提高或降低好感度之類的條件。我來到這里之后才聽說有這回事就是了。」
「原來是指這件事啊。理由很簡單。首先,觀察過你的体格、肌肉結構、以及布滿手掌的獨特厚繭,我了解到你是一名精通劍术且具有相當實力的高手。另外,我也事先從鳳颯月大人口中得知你是草剃家的男丁。」
「哦哦,原來如此,難怪。從一開始你就已經找齊所有判斷材料了啊。」
「當然,那些都只不過是理由之一罷了。說穿了就是魂魄的波長相互吻合……若改用人類的表現方式,套上淺顯易懂的說法來表示的話——」
聽她說到理由不單只是那樣,哮微微側頭看著拉碧絲。
拉碧絲則抬頭仰望哮,如此說道:
「——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
拉碧絲的臉一如往常。聲音毫無抑揚頓挫,面無表情。
但哮卻是不由自主地瞬間變得滿臉通紅。
這是一句若有人當面對著自己講,會令人感到相當難為情的台詞。為何魔導遺產改用人類的表現方式陳述出自己的想法時,就會散發出危險的誘人氣息呢。哮行跡可疑地任由視線到處飄移。
「你的体溫開始上升了。是身体感到不適嗎?」
「……沒事啦。」
雖為了避免被發現自己覺得難為情而將臉撇向一旁,誰知拉碧絲竟突然探出身子,以額頭抵住自己的額頭。她那沁涼的額頭感覺很舒服,逼近眼前的柔嫩雙唇,則散發出一陣類似薰衣草的香氣。
「果然發燒了。為求慎重起見,就直接回房休息吧——我陪你睡。我的身体具備調節体溫的機能,要冰鎮或加熱都不成問題。請你盡管使用沒關系。」
「~~~~……我說你啊,我們都已經訂定契約了,就算不必那樣做,你也對我的身体狀況了若指掌才對吧!?我整個人健康得很啦!」
「哎呀,穿幫了嗎?真是遺憾。」
「你是不是變得愈來愈像杉波了啊!?」
「我無法理解宿主在講什麼。我只是原封不動地講出我的人格所產生出來的錯誤訊息罷了。」
哪門子的錯誤訊息啊!難道說這家伙以往都只是一直沒把自己的感受或想法講出口而已嗎?
哮雖想像著前途坎坷的未來,但還是不覺反感地輕輕笑了出來。在魔導學園的生活很舒適自在,與拉碧絲之間的芥蒂也已經消失,再也沒有其他問題了。
「…………」
話說如此,哮的心意仍舊沒變。
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不過像西側那樣的黑暗思想橫行猖獗,卻也是個不爭的事實。另外,要是戰爭爆發的話,審問會或幻想教團其中一方必然會敗亡。
如此一來將會造成莫大犧牲。而世界上必定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安全的地方吧。
不管是待在對魔導學園,或是留在魔導學園,結果其實都一樣。
但自己應當發揮力量的場所是外側世界,而不是這個地方。
這里並不是自己的容身之處。
首先該做的事情,就是必須設法解救該救之人。
哮將自己的手掌,輕輕疊在緊抓著自己不放的拉碧絲手上。
哮——有銀檞之劍,有拉碧絲與他為伴。
他已下定決心。
「……為何那麼恩愛啊……?」
背后傳來的聲音,牽引哮回頭察看。
目睹哮跟拉碧絲黏在一起,臉上露出絕望神情的真理映入眼中。
「……在我拚命地執行你所交待給我的任務這段期間,你為什麼跟她變得那麼恩愛了……?」
「恩愛……別誤會了啦,她又沒有——」
「我怎能不誤會!你快放開哮啦!」
真理怒發衝冠地試圖扑向拉碧絲。
誰知拉碧絲整個人反而更緊緊地貼著哮,微微側頭反問。
「我們就是很恩愛,有什麼問題嗎?」
「「!?」」
真理非但啞口無言,還更進一步狠狠地揪住哮的衣襟。
「為——什——麼——啊!?」
「我、我都已經跟她和解了,為何還得遭到譴責不可啊……!?」
「就算和解了,你們又為什麼要變得簡直像是一對恩愛夫妻一樣啊!她剛剛都自己說出很恩愛了耶、很恩愛!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讓魔導遺產對你如此死心塌地啊!」
「我就只是跟她溝通而已啦,這對你我而言都是非做不可的事吧……!」
「話雖如此,但這股新婚夫婦的氣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啦!?這孩子分明就露出女人,或者該說是雌性的嘴臉了嘛!」
「別把女孩子形容為雌性啦!她明明就面無表情,你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因為我也是雌性,所以自然分辨得出來!」
感覺自己脖子快被搖斷的哮,使盡力氣抓住真理的肩頭。
「你冷靜一點啦。總之如此一來,我終于湊齊可以向鵝媽媽及師父打聽解救樹夕方法的交涉籌碼了……!我跟拉碧絲並沒有在打情罵俏啦……!」
大概吧——哮在心中如此暗自嘀咕。而或許是發揮功效了吧,總算願意松手的真理補了一句……
「嘖……!現在我就暫時放過你,但這件事我之后一定會再找時間好好跟你算帳……!?」
「你到底哪來的權限……算了。你那邊有成果了嗎……?」
哮邊輕按脖子邊提問,只見擺起臭臉的真理拉了一張椅子坐到哮身旁。而且還跟拉碧絲一樣緊緊貼著哮。
這就是所謂的齊人之福狀態。
「……說真的,你們到底是在干嘛啦?」
「基本上算是有成果啦。關于轉送魔法裝置,我找到了好几個對一般民眾也有公開的裝置。」
真理一邊摟著哮,一邊報告任務成果。
在這兩、三天當中,哮拜托真理去執行一項任務。
任務內容為收集万一出事時,能夠用來逃出魔導學園的方法,也就是轉送魔法的相關情報。由于哮聽真理說他們來到此地的方法是轉送用符咒,因此必定也存在著從內側前往外側的轉送方法才對。
哮無法單獨隨意在街上行走,所以這次才委托真理處理此事。
也由于真理過去曾經在境界線地區從事過類似情報販子的工作,因此他十分信賴真理的本領。
「可是一般用的裝置,都只是用在庇護所之間互相移動。而且裝置体積雖然龐大,但轉送后卻得花上整整7個小時才能完成魔力填補作業。我總算明白轉送魔法符咒有多珍貴了……能夠容納下那麼多魔力的吸魔素材實在相當貴重啊。」
「你沒有發現轉送座標是設定在外側世界的轉送裝置嗎?」
「只要是有對一般民眾公開的裝置,全部都是庇護所專用。符咒八成也都由東西兩側各自保管,戒備恐怕相當森嚴吧。」
「…………既然你說有成果,就代表有找到其他方法對吧?」
哮如此詢問,真理隨即嚴肅地點了點頭。
確認留在教室的最后一批學生離開之后,她才小聲對哮說道。
「我打聽到轉送裝置的小型化計划還在開發途中,卻未獲得正式采用的風聲……但據傳已有好几台試作機種落在干部們的手上。」
「私人專用的意思嗎……?」
「或者該說是派系專用吧。這里的高層干部有不少人都坐擁私人部隊。大概是為了在外側執行個人的活動,而打算用試作機派遣士兵前往外側世界吧。」
「……與其潛入學園中樞,還不如鎖定那些戒備薄弱的干部比較妥當嗎?」
「嗯。位置我大概也已經掌握住了……但我盯上的那群家伙似乎有點可疑。轉送魔法裝置照理說應該是由學園開發部負責研發……不過那群家伙所使用的小型轉送裝置卻是Alchemist社的制品。」
Alchemist社。雖說他們協助幻想教團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但哮完全料想不到居然連這麼深入的機密領域都能聽見他們的名字。
「盡管內側世界確實是靠著knAlchemist社的鏈金术及科學的恩惠,才得以發展成現在這種光景,但基本上在內側世界並未大肆宣揚Alchemist社的社名。因為他們是一群卑鄙齷齪的份子,我猜教團八成隱瞞了與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可是在西側……卻有一名不受這種面子問題影響,與Alchemist社保持著密切合作關系的人物。」
「西側嗎……這下子棘手了。」
「那人是個名叫伊莉莎白的古代屬性持有者。似乎是自古存活至今,人如其名一般的古代魔女。據傳她擔任這個庇護所的西側理事長一職。」
「……那麼,裝置就藏在西側的學園內部嗎?」
「並沒有。東側西側雙方會定期派人互相督察,所以應該不在學園內。若真有的話,十之八九會擺在她自己家。」
哮沉默不語,手搗嘴角陷入沉思。
使用裝置終究只是預防万一的備案。盡管很難相信大蛇等人會樂意老老實實地送哮他們回到外側世界,但仍有必要明確向他們表態。
雖然很清楚這樣做等同忘恩負義,不過既然大蛇等人不肯透露外側的情勢,哮也只能下定決心為了守護自己的容身之處而重返外側。他根本沒動過任何想要背叛大蛇等人或東側的念頭。
他只是希望能透過溝通,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想法。
倘若對方不肯表示理解的話,那他打算强行采取這個方案。
「沒有其他脫身方法了……到時候你可千万別遲疑喔。」
「嗯……但話又說回來,真理你真的可以接受協助我的這個結論嗎?」
「沒關系。我的目的在于贖罪。以及拯救比我先前所奪走的還要更多的無辜人命。如果接下來爆發戰爭的話,我猜外側大概會是首先出現大量傷亡的一方。」
「……你就算留下來也沒關系喔?你在這里已經結交到許多朋友了吧。」
哮話一出口,真理隨即露出有點落寞的表情,抬頭望向哮。
「別讓我一再說出同樣的話啦。雖然我很高興你這麼擔心我,但外側才是我最想待的地方啊。」
「……抱歉。還有,謝謝你。能聽見你這麼說,我也很開心。」
「況且只要我一達成目標,照理說應該就能隨時回來找阿蘭妲及伊妮雅才對。因為我所追求的,就是那樣的一個世界。」
真理眺望著遠方說道。
問題堆積如山,但不做不行。
就在滿懷使命感的哮握緊拳頭之際,教室門扉突然被人用力拉開。
有點被嚇到的真理及哮同時轉眼望向門口。
「…………」
是金絲雀。她眼神認真地瞪視著哮。
面對這股隱約不同于以往的氣氛,哮也跟著緊張起來。
「……草剃哮。」
金絲雀直呼哮的全名。
在她手上,則握著兩把收在劍鞘內的長劍。
「借一步說話。」
金絲雀只簡短丟下這句話,便逕自轉身背對哮。
金絲雀帶哮來到一座空無一人,尚未完工的施工現場。
日后八成會飄浮于半空中的這座建筑物,聽說預計會是一座競技場。以往分別在不同演習場舉辦訓練的兩側學生,今后將定期舉行聯合訓練,因此才動工興建這座競技場。
「你找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
金絲雀沒有回答,只是背對著哮佇立于前方。
哮把真理及拉碧絲留在教室,因為他不想害她們被卷入諸刃流的問題之中。
看見金絲雀夾在胳肢窩底下的兩把刀,哮內心便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定見。
金絲雀將其中一把刀拋給哮。
哮以右手接住刀,臉上浮現嚴肅的神情。
金絲雀深深吸入一口氣,接著在吐氣的同時緩緩轉身抽出利刃。
刀尖……直指哮。
「——草剃諸刃流※目錄·金絲雀。在此要求與師兄·草剃哮進行決斗。」(譯注:日本劍道的分級稱謂。)
兩者之間刮起一道夾帶塵沙的陣風,緊張感逐漸擴散開來。
右手握刀的哮紋風不動。
「……同門決斗可是違反規定的行徑喔。」
「我已有被逐出師門的覺悟。」
「……理由是什麼?」
「個人因素,以及個人興趣。」
「…………」
「與我一較高下,看看誰比較厲害吧,哮。」
陣風掠過臉頰。
哮一度抬頭仰望被鋼筋水泥框住的天空,同時吸了口氣。
在將氣全部吐出的瞬間,左腳往后挪移、腰杆下沉、手握刀柄。
接著搖響刀鳴聲,緩緩抽刀出鞘。
刀尖——指向金絲雀。
「草剃諸刃流真傳·草剃哮。我答應——與你決斗。」
兩者間距約10公尺。金絲雀擺出上段、哮則采用※霞構的架勢。(譯注:劍尖直指對方右手中路。)
彷佛顯露出兩者的本質一般,兩頭惡鬼相互瞪視。
等到風停的瞬間,兩道暴風猛然蹴地衝向對方。
速度——金絲雀略勝一籌。
「——喝!」
維持上段架勢的金絲雀,就這麼直接祭出一記凝聚力量的上段劈砍。
早已料到的哮中止突擊,往行進的反方向奮力一蹴。
地面應聲爆開。
這一擊夾帶著難以想像只是普通※打刀的破壞力與衝擊力。簡直就跟炸藥引爆沒什麼兩樣。(編注:日本刀的一種。)
以毫厘之差成功避開這一擊的哮,在飛濺四射的地面碎片之中,冷靜地分析金絲雀的動作。
兩者均未施展掃魔刀。在金絲雀從地面收回刀身之同時著地的哮,立刻起腳蹬地衝向金絲雀。
這一擊輕而易舉地被金絲雀給擋了下來。
「……!」
「…………」
無論出多大的力氣試圖壓制,金絲雀的刀始終紋風不動。雙方力氣差距若這麼懸殊的話,大概連想震開她的刀身都辦不到吧。而即便滑動刀鋒試圖抽身,金絲雀也不讓他得逞。
在眼前針鋒相對的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地瞪視著對方。
「哮,你為何而戰?」
「……嘖,在決斗中還能談話,你還真游刃有余呢……!」
「…………你為何而戰?」
「為了所有我想守護的事物!講白一點就是為了我自己而戰……!」
聽完哮的回答,金絲雀緩緩壓低視線。
「是嗎……金絲雀是為了母親而戰。」
她以悲傷的低沉聲調,述說自己手握刀刃的理由。
但在下一瞬間,金絲雀竟易如反掌地把哮的刀身推回去,雙眼燃起憎恨的怒火。
「為了讓殺害母親的Alchemist社及審問會……得到相對的報應……!」
「……你的母親被他們殺害了嗎……!」
「沒錯!他們擅自生下母親、隨便利用母親、用光母親身上所有資源之后,就對母親痛下殺手!母親……媽媽對金絲雀明明那麼溫柔体貼,Alchemist社卻一直虐待媽媽!」
「……唔!」
試圖將刀身推回去的哮以左手擊打刀背,竭力抵擋金絲雀的壓迫。
金絲雀露出了甚至混雜著瘋狂色彩的混濁眼神瞪視著哮,更進一步加强力道。
「媽媽保護了金絲雀……!犧牲性命保護了身為失敗作品的金絲雀……!或許媽媽不是好人……或許媽媽是個就算被殺也活該的人……但對金絲雀而言卻是獨一無二的溫柔媽媽啊!」
「……金絲雀……你!」
「只要是為了一直得不到回報,孤伶伶地死掉的媽媽,金絲雀什麼事都辦得到……!為此我向大蛇拜師學會諸刃流!只要是為了媽媽,不管是誰金絲雀部下得了殺手!就算是無關的他人也好……或者是你也一樣,哮!」
哮的防御終于到達極限。
(——掃魔刀!)
哮瞬間發動加速機制,判讀力壓自己劈砍而下的金絲雀之刀刃走勢。
不抗拒走勢,順勢而為。
哮配合金絲雀因完成凶猛一擊所造成的强烈走勢,帶動身体在轉眼之間躍至10公尺外的位置。
大吃一驚的金絲雀轉眼觀看哮。
哮控制被震飛的身体安然著地,在飛揚的塵沙之中再次舉起刀身。
然而他並未立刻展開反擊。
當金絲雀感到疑問之際,哮開口說道。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啊。」
「…………?」
「原本還以為不太可能……半木精靈、Alchemist社……全都吻合。金絲雀,我知道關于你的身世。」
見金絲雀面露詫異神色,哮輕輕嘆了口氣。
接著,有點感傷地詢問她。
「你——認識杉波斑鳩對不對?」
金絲雀的雙眼瞬間失去光采。
宛如被戳中憤怒源頭似地喪失表情,全身無力。
「……為、什麼……你會知道……那個名字?」
「數個月前,我們為了阻止Alchemist社的精靈復原實驗而四處奔波。在過程中,我從斑鳩口中聽說了你的事。」
「…………」
「她說她和另一名杉波,聯手創造出一個名叫金絲雀的半木精靈……」
「……——」
「我記得她叫……伊砂。杉波伊砂,是斑鳩的——」
在他講完這句話之后。
原本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的金絲雀,身子就這麼順勢一沉,在轉瞬間便欺近哮的眼前。哮在千鈞一發之際舉刀擋下金絲雀的舍身攻擊。本來沒有防守的必要,但哮卻刻意舉刀接下這一擊。
目的是為了與金絲雀交談。
「為什麼你——會知道那家伙的名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斑鳩是我的同伴!是跟我屬于同一支小隊的……同伴!」
「那家伙!那家伙丟下金絲雀跟媽媽,獨自一人逃跑了!她是叛徒!你也是她的同伙!」
「不對!金絲雀你誤會了!她是為了救你跟伊砂——」
「少在那邊胡扯了!那不然媽媽為什麼獨自一人死掉了!?為什麼她沒有順便帶媽媽離開!媽媽一直叫著那家伙的名字!在痛苦當中,淚流滿面地一直叫著那家伙的名字!雖然只跟媽媽相處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但是金絲雀知道!金絲雀明白媽媽究竟受了多大的折磨!」
「她曾經嘗試過……!她曾設法想救你及伊砂離開……!」
「你、你騙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緒激動的金絲雀再次令哮屈居下風。
哮的雙腳邊刨開地面邊不斷被推往后方。
(用講的也講不聽嗎!——既然如此!)
哮只好瞬間發動火力全開的掃魔刀。
「草剃諸刃流——怪火螢!」
接著施展才剛學會的新招式。
他不再抵擋金絲雀的攻擊,而是配合她的走勢。
配合走勢順勢后退的哮,驚險万分地撥開這一擊。接著改變走勢方向且旋轉身子,就此舞刀搭配,筆直砍向金絲雀的頭部。
「——唔!」
金絲雀舉刀擋下橫劈而來的一擊。哮的刀刃雖被震開,差點彈往截然不同的方向,但哮也沒有加以違抗。他並未試著强行收回刀刃,而是順應走勢再度旋轉身子,由反方向繼續發動攻擊。
不給金絲雀任何進攻的空檔。斷斷續續地發動掃魔刀,只在走勢改變的起點引爆勁道。不讓金絲雀有任何喘息的機會與思考的時間。配合走勢,更進一步提升其速度。
等到回神之際,哮的斬擊已挾帶著如同除草機般的勁道,邊旋轉身子邊持續不斷地襲向金絲雀。
面對這招堪稱劍舞極致的技巧,金絲雀顯然陷入了左支右絀的劣勢。
人類與木精靈的身体能力差距難以估計。即便對上魔女獵人化的對手,金絲雀仍能靠肉身與對方交鋒。然而現在,她顯然屈居下風。被草剃哮這名應該只具備人類肉身的惡鬼逼得屈居下風。
「唔,諸刃流——牛鬼!」
金絲雀施展苦肉計反轉刀鋒,由下往上全力祭出一記挑砍。
有如飛龍騰空般的一擊,將哮的身体猛然震往半空中。
雖在千鈞一發之際橫刀擋下這一擊,哮的身体卻就這麼被噴向高空。不斷翻轉的同時穿越鋼筋鐵架之間的縫隙向上直竄。
金絲雀為了在哮落下時加以狙擊,而舉刀擺出架式。
然而即便在此時此刻,哮仍未停止配合走勢的行動。
他配合金絲雀施展牛鬼所發動的一擊,在上空提升了垂直方向的回轉速度。
「草剃諸刃流——」
等到開始下墜的同時,哮的聲音也隨之響徹現場。
金絲雀在心中暗自嚷了一聲「糟糕」責備自己。高空、回轉、下墜速度。只有在湊齊這三個條件之時,方能施展的那一招。
就發動條件而言可說是完美無缺。要是挨了這一擊,即便是金絲雀也難全身而退。
但由于能在空中改變軌道的幅度相當有限,因此這也是一招最難命中敵人的招式。在對手察覺有異的狀態底下,這招鐵定無法命中目標。
因此金絲雀預測哮的落點,當場縱身跳開。
豈料在下一瞬間——金絲雀目擊到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
在回轉下墜的途中,哮居然踢了錯綜復雜的其中一根鋼筋一腳。
「竟、竟然踢鋼筋改變下墜軌道——!」
哮不偏不倚地朝向金絲雀直扑而去。
金絲雀雖試圖逃往更遠的位置,不過哮早已事先算准她的去向。
接著——
「——螳螂坂!」
驚天動地的誅鬼一擊。
金絲雀雖以刀身防守,但重心不穩的姿勢根本無法完全化消余勁。
刀身碎裂、整個人被猛然震飛出去。
哮的身体當然也斜向重重地摔回地面,不過他立刻放松全身力道並發動掃魔刀。由並攏的雙腳腳尖先著地。雙手同時交錯置于后腦勺保護頭部、膝蓋彎成<字狀,使小腿觸地。接著依序換大腿、背部著地,以向前翻轉的要領讓身体回轉,將衝擊力道引導至肩頭。
然而這樣還是煞不住車,哮的身体一度再次彈向半空中。
只不過墜落時的衝擊力几乎都已先分散至全身上下各個部位,再成功地排出体外。
等到第二度彈跳之后,哮便順利地正常著陸。
肌肉雖然軋吱作響,但總算還是減輕了下墜時所帶來的傷害。
哮先確認過對自己手上那把刀造成的負擔之后,才舉步走向金絲雀的身邊。
只見金絲雀倒臥在地,全身微微痙攣不止。並非因她挨了斬擊,而是由于無法用刀身完全擋下那過于凶猛的一擊,使得反作用力遍及她全身上下所致。
即便如此,她仍露出充滿恨意的眼神瞪視著哮。
哮則閉上雙眼,緩緩收刀入鞘。
「結束了。我不會再與你交手。」
「……唔……咕……」
「我不曉得斑鳩與伊砂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也不清楚最后結局為何。伊砂也許真的是獨自一人喪命,也許是斑鳩殺了伊砂……但這是唯有斑鳩才知情的事實。不是我該背負的責任。」
「……嗚、嗚嗚嗚……」
「所以,你就自己去確認吧。」
「……唔……!」
「親自去見斑鳩吧,金絲雀。」
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見哮的說詞,只見金絲雀從腰間抽出匕首,拖著顫抖不止的身体站了起來。哮既未退后,亦未進攻。
他只是叉開雙腳,頂天立地地站在金絲雀的面前。
金絲雀將匕首架在側腹前方,與哮展開對峙。
「……金絲雀才不相信……!那家伙拋下媽媽……是不變的事實……!」
「…………」
「拔刀吧……哮!」
「…………」
「拔刀啊!」
無論金絲雀再怎麼咆哮,哮依舊不肯抽刀出鞘。
他只是紋風不動地筆直凝視著金絲雀。
金絲雀的兩排牙齒格格作響。因憤怒、恐懼及悲傷情緒交集而失去理智。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絲雀閉上眼睛,利刃對准哮直衝而去。
匕首刺向哮的腹部。
但就在利刃即將刺中哮的前夕,匆見一道人影介入兩人之間。
現場響起一陣利刃刺中人影的沉悶聲音。
金絲雀張開眼睛……只見琉璃色少女阻擋在自己的眼前。
「……拉碧絲……!」
哮頓時瞠目結舌,伸手抱住拉碧絲的肩頭。
不料拉碧絲竟面帶不在乎的表情轉眼望向哮。
「不需擔心。這種程度的小傷既殺不了人,區區撕裂傷也無法對我造成破壞。」
「……混蛋……就算這樣你也不用……」
「請別開玩笑好嗎?到底誰才是混蛋?你是我的宿主,為何采取這種不負責任的行動?」
「…………」
「難道你說要陪伴在我身旁的那段約定只是謊言嗎?」
拉碧絲背對著哮,開口說出她內心的殷切願望。
哮頓時將辯解的說訶吞回肚子里,說了聲「對不起」向她道歉。
「我不原諒你。」
「……對不起啦。」
「我才不原諒你。」
「真的非常抱歉。」
「我不會原諒你的。」
「對不起啦……」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以混沌眼神注視著哮的拉碧絲堅持不肯退讓。
哮雖是雙眼眯成直線,不過還是邊輕搔臉頰邊講出拉碧絲渴望聽到的那句話。
「我從今以后仍會永遠陪伴在你身旁,也保證絕不會再作出違反約定的事情。」
「…………好吧,就原諒你了。」
翩然轉身的拉碧絲,邊拔出腹部的匕首邊望向哮。
臉上既沒有笑容,也不見任何欣喜神色。但卻散發出一股心滿意足的氣氛。
哮從拉碧絲手中接過匕首。
而在拉碧絲的背后,則可看見金絲雀癱坐在地上的身影。
「……嗚。」
「……金絲雀,你該與我們同行才對。我們打算回對魔導學園……回外側世界去。」
「…………」
「跟我們一起走,一同回去見杉波吧。」
哮單膝跪地,在金絲雀的面前伸出手掌。
金絲雀一臉困惑地凝視著哮的手掌。她雖遲疑了片刻,最后還是戰戰競競地對他伸手。
不料就在兩人手掌即將疊合的瞬間——
「——哎呀,金絲雀?你打算背叛我們嗎?」
上空突然傳來一陣聲音,哮連忙試圖抬頭仰望上方。
誰知他卻忽然被一股不明力量推開,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
是拉碧絲推了哮的身体一把。而就在他努力想搞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的瞬間,一陣宛如落雷般的電流團團包圍住拉碧絲的身体。
「——拉碧絲:」
《千万——不可觸摸。》
他雖想伸手搶救,拉碧絲卻直接對著哮的腦部出聲警告。
一旦觸及這股電流,血肉之軀的哮八成不堪一擊吧。盡管懊惱,但哮真的束手無策。
咬牙切齒的哮,倏然轉頭瞪視遙遠的上空。
他發現一名紫紅色的女性坐在飄浮于半空中的王座上,低頭俯視著地上的哮等人。
「你是什麼人…………!」
「哎呀呀,區區無能者居然還敢詢問我的名字,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呢。」
在半空中輕扇洋扇的女性自報名號。
「我叫伊莉莎白……是幻想教團的干部,以及魔導學園西側的理事長。人稱我為『全能魔女』……請多指教羅?」
伊莉莎白輕挪手中洋扇,由下往上緩緩揭動。
只見遭受電擊而陷入僵直狀態的拉碧絲,整個人緩緩飄離地面。
「拉碧絲!」
「不好意思,這把神器我收下了。她對你這種下等生物而言是個太過沉重的負擔……只有如我這般血統純正且獨一無二的魔女才適合擁有她。」
伊莉莎白讓拉碧絲飄浮到自己身旁,接著伸出細長指甲慢慢輕撫她的臉頰。
同一時間,跪倒在地的金絲雀起身對著伊莉莎白大聲咆哮。
「伊莉莎白,你居然跟蹤我!你說話不算話!我的任務還沒結束!你別出手干涉!」
「哎呀?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只手腳遲鈍的爛木精靈在那邊拖拖拉拉,本小姐才特地好心趕來幫你?而且你居然還差點被敵人籠絡……就是因為這樣,混血亞人才一點都不值得信賴啦。」
金絲雀雖拚命地想試圖對伊莉莎白解釋,伊莉莎白卻是邊扇著洋扇邊嘆了口大氣。
「真是個天真的小女孩呢……亞人一旦失去信用,就再也無法在西側存活下去羅。無論你再怎麼辯解也無濟于事,懂了嗎?」
「等等!我還沒說——」
「可惜我再也懶得聽羅。你被開除了。」
伊莉莎白一收起洋扇,金絲雀腳邊隨即浮現一座魔法陣。
金絲雀還來不及抽身,魔法已然發動。
「《※法拉里斯的公牛》。」(編注:據傳為古希腊的行刑工具。)
只見好几片表面布滿無數氣孔及血鏽的牆壁,伴隨著魔法名稱覆蓋住金絲雀的四面八方。
等到被關起來的金絲雀身影自眼前消失后,現場立刻響起一陣几可穿透鼓膜的悲鳴聲。血紅牆壁的氣孔噴出夾帶高溫的凶猛蒸氣。
「這叫聲還滿好聽的嘛。很燙對吧?那是我參考刑具所開發出來的原創魔法唷。」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
「放心吧,我已經幫你敲定下一個上班地點了。真是太好了呢,有這麼一群擁有凌虐亞人之優質興趣的人士……你的下一份工作,就是成為純血派大官們的慰安婦。」
伊莉莎白的尖銳哄笑聲響徹現場。
哮為了解救金絲雀而拔腿飛奔過去,卻見無數身穿紅色長袍的人自地底浮現,彷佛阻擋哮的腳步一般將他團團包圍起來。
「……你……!」
「真是個活力十足的無能者呢……既然能被神器選中,那就代表你應該具備一定程度的實力對吧?就當作是場不錯的余興節目,展現出你的實力給我瞧瞧吧。我很好奇對上純血之徒的你,究竟能有多精彩的表現呢。」
語帶蔑視地如此說道的伊莉莎白輕翻洋扇,拉碧絲與金絲雀隨即被扭曲的空間吞噬而憑空消失。
哮則是無法動彈地維持著舉劍姿勢,整個人極其懊悔地微微顫抖不止。
「你們几個,接下來是實戰演練的時間羅!趁你們還是學生時先立下功勞絕不會吃虧!誰能收拾掉這只蟑螂,誰就能獲得地位與名聲!」
坐在半空中那張王座上的伊莉莎白一聲令下,身穿鮮紅色長袍的集團立刻包圍住哮。個個容貌均稚氣未脫的他們,恐怕都是西側的學生吧。
數量持續不斷增加,最后甚至多達數十人。在鋼筋鐵架上,也有好几名學生手持法杖對准哮。
金絲雀肯定是暗中與西側勾結了吧。然后她為了取得銀檞之劍而引誘哮外出,哮則完全中了她們的圈套。
「難道你們並不是金絲雀的同伴嗎……」
哮對著敵軍喊話,卻聽見周遭涌現出陣陣模糊不清的低沉竊笑聲。
「我等的同胞只有純血之徒。」
「獸人是該被驅逐殆盡的穢物。」
「唯獨一同品味過可嘆歷史的人,方為我等的同伴。」
面對這些以沉重嗓音講出的話語,哮立刻嚴詞反駁。
「一個人的價值跟血統純淨度或魔力毫無關系……更何況像那樣彷佛划清界線似地割舍掉同伴,是只有垃圾才干得出來的好事……!你們也同樣是人類吧!」
「罪該万死。我等對人類的詛咒永永遠遠不會消散。」
「少在那邊一廂情願地只把憎恨對象歸成一類……!就是因為這樣,你們這群混蛋才會滿腦子只想挑起戰爭!」
哮放聲怒吼。誰知純血之徒卻笑了,他們同聲嘲笑哮。
「流著下賤血統的無能者」「少在那邊信口開河」「我等的節操是自人類創世以來便持守至今」「疼痛」「苦楚」「死于非命」「吶喊」「喪失」「我等的血脈全都記得一清二楚」「血會傳承記憶」「体會我等的憎恨!」「怨念!」「以及悲嘆吧!」
純血之徒們手中的法杖凝聚魔力開始發出光芒。
哮則舉起刀刃,雙眼綻放血紅光輝。
「我等的至福唯有無能者的破滅」「我等的憎恨將合而為一」「我等的心志將合而為一」「我等為純血之徒」「我等為魔女悲嘆之結晶」
「「「「「「「「「「「復仇在我!」」」」」」」」」」」
「——很好!放馬過來!我非斬斷你們那扭曲的變態本性不可!」
哮已經很久未曾這樣發自內心燃起怒火。
原則上盡可能不殺。但終究只是盡可能。
既然對方是滿懷殺意而來—那麼他們就算被殺也沒資格抱怨!
哮伴隨著滿腔怒火,全力蹴地飛衝而出。
他穿越純血之徒發射的魔力彈幕,瞬間解決掉頭一個人。
然而敵人的攻擊卻毫不停歇。
前排成員才剮發射完魔彈,后排成員立刻預測哮的行進方向繼續攻擊。
宛如槍劍隊的隊列一般無懈可擊,井然有序到令人畏懼的地步。
哮在擊殺三人之后,閃身躲到堆積如山的木材后方。
誰知他才剛喘完一口氣,便目睹魔彈繞過木材堆急襲而來。
「——是追蹤彈嗎!」
哮驚險万分地揮刀將魔彈砍成兩半,不過魔彈數量卻迅速成長,迎面直逼而來。
「別因為我只是血肉之軀就小看我!」
哮膝蓋一彎,卯足全力往上跳。
整個人拔地竄升至企圖從锏筋鐵架上狙擊他的魔法師眼前,先一刀砍斷其法杖再改用刀背猛然砍中對方腦門。
哮降落在鐵架上,屹立于那群居高臨下發動偷襲的卑鄙小人面前。
「這家伙……是怪物嗎!」
「剛剛那是跟草剃大蛇同樣的劍术……不可輕敵,那家伙有兩把刷子!」
魔法師們雖然提高警覺,不過——
「現在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啦!」
哮的行動速度超越了魔法師們的認知。
在如同單行道一般無路可逃的鐵架上,哮可說是占盡了壓倒性的優勢。
透過居合斬一鼓作氣擊倒5人之后,哮立刻挪移目光掃視下方。
「——開始一起射擊!」
伴隨著一個人的號令聲,數十發魔力彈同時襲向哮。
哮輕蹴鐵架跳向半空中。
「他跳出來了!鎖定下墜過程射擊!」
純血之徒們采用了妥當的合理戰术,但哮當然不可能沒事先預測到這種程度的作戰計划。只見他彷佛在空中翱翔似地踩中對面的鐵架,再奮力一蹬。
「——什麼,」
敵人大感驚愕。哮接二連三地蹬著鐵架,像顆乒乓球一般不斷往地面下降。以他下降的速度,縱使事先預測到其行動模式,魔彈也無法命中目標。
緊接著在哮踢中最下方鐵架的瞬間——
「諸刃流——片車輪!」
在夾帶蹴擊勁道准備就此著地的前夕,施展出全方位拔刀术。
將腰杆及身体扭旋到底的狀態下祭出的這一擊,一口氣收拾掉5名敵人。
哮並未扼殺著地的勁道,而是順勢有如滑行一般接二連三地砍倒敵人。
「太快了……!缺少魔導遺產恩惠相助的無能者,竟能展現出如此飛快的速度——咕啊!」
瞬間欺近敵人懷中,順勢賞了對方下巴一記刀背重擊。
緊接著以相同手法砍倒其后方,以及更后方的敵人。
哮一鼓作氣砍倒10人,使敵方陣型應聲潰散。
猛一回神,才發現對方只剩最后10人。
總算停止走勢的哮重重地吐出一口大氣。縱使學會大蛇所傳授的走勢運用法,但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敵人,依舊會對身体造成相當劇烈的負擔。
雖然還不到無法動彈的地步,但還是得速戰速決,盡快趕往拉碧絲所在的地方才行。
現在的哮有辦法隱約感應到拉碧絲的位置。盡管無法推敲出她究竟被轉移到什麼地方,不過仍非得快點追上不可。
哮重新架起刀刃,再次砍向敵人。
哮鎖定的頭一個敵人設下防護障壁,刀身瞬間受阻。敵人也不是笨蛋。雖說很難同時展開攻擊與防御,不過既然己方人多勢眾,自然擅長這種程度的分工合作。他們想必是打著趁擋住攻擊的瞬間來下手的如意算盤。
「別以為這種程度就能阻擋我!」
但幸好哮的刀是以抗魔素材制成。區區障壁程度的防御,只要靠使盡全力的一擊就能突破。在飛散四濺的魔力碎片之中,哮一刀砍倒术者。
純血之徒們認定哮是致命威脅,中止了單純的戰术。
有三個人為了聯手出擊而同時構筑魔法术式。
「別小看純血的魔法師……!」
空間為之躁動,哮的腳下浮現一個發出光芒的魔法陣。
來不及閃躲的哮頓感一股相當于五倍体重的重量落在身上,使他忍不住單膝跪倒在地。
「這是重量倍化魔法!范圍雖然狹小……但你一定再也動彈不得了!」
其中一名敵人露出得意笑容,確信他們勝券在握。
然而——
「咕、唔唔唔唔唔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哮立刻重整態勢,鞭策沉重不堪的身体。
聆聽著肌肉斷裂聲的哮奮力一跳。
跳出魔法的有效范圍外——也就是敵人的正上方。
「承受那種重壓居然還跳得起來!」
哮完全不給對方發出慘叫的空檔,一刀砍死構筑重力魔法的3名敵人。
哮踩在3人的屍骸上,刀尖刺透地面,深深地吐出一口大氣。
由嘴角傾泄而出的火熱吐息,以及綻放著血紅光芒的雙眼,簡直就跟一頭野獸沒什麼兩樣。
剩余6名敵人目睹哮過于凶猛的攻勢之后,已經瀕臨喪失斗志的邊緣。
「……伊、伊莉莎白大人……」
6人當中的其中一人,對著在上空的伊莉莎白投出求救般的視線。
只見伊莉莎白邊露出冷淡目光望向6人,邊索然無趣地觀看哮等人的戰斗。
「簡直像只蚱蜢呢。」
伊莉莎白如此評論試圖擊潰純血之徒軍團的哮。
「真沒出息。居然遭到敵人的速度玩弄,而只能發動魔彈這門基礎攻擊魔法來反擊……急到把术式忘得一干二淨。魔法師的弱點就是攻擊速度過于遲緩,這一點我明明都已經費盡唇舌百般叮囑了……心想或許能累積點實戰經驗而帶年輕人上陣,難道真的是個錯誤決定嗎?」
徒弟們的窩囊表現,令身為魔法教師的伊莉莎白感嘆不已。
「唉,夠了夠了。我還是趁早拔除掉不成材的幼苗算了。」
伊莉莎白收起洋扇,輕輕往上一舉。
接著輕挪扇尖轉動一圈,釋出体內的龐大魔力。
在空中展開魔法陣。
異狀隨即涌現。發動魔法只需一個魔法陣,不過伊莉莎白卻同時展開將近十個魔法陣。每一個都很巨大,而且所有魔法陣的色彩都不一樣。
在地上作戰的純血之徒們,全都宛如懇求似地仰望著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大人……!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受到敵人們狼狽不堪的嗓音牽引,哮也跟著抬頭望向上空。
她想采取的行動可說是一目了然。
她打算用魔法連同自家人一並解決掉。
「這是理事長的命令。你們几個,就算賭上性命也要給我壓制住那個無能者。如此一來你們就能作為壯烈捐軀的純血英雄,在墓志銘上留名。」
語帶譏諷地俯視著地上眾人的伊莉莎白開始集中魔法陣。數不清的魔法陣彙聚至同一處相互疊合,屬性色彩彼此交錯,轉化成偏暗紅的紫色。
肌膚隱隱作痛,全身汗毛倒豎。
那東西相當不妙。哮的生存本能敲響警報聲。
目睹數種不同色彩之魔力逐漸凝固的光景,哮雖試著逃離現場,但當他一准備動身之際,重量倍化魔法的負擔竟又再度落在他身上。
「你休想……逃走!」
剩下的敵人又更進一步施展鐵鏈實体化的魔法捆住哮。
「那家伙打算連同你們一並殺了耶!你們有必要犧牲到這種地步嗎!?」
哮一破口大罵,只見純血之徒們雖是渾身顫抖,卻仍對他釋出滿腔恨意。
「在外側生活的你絕不可能……對我們的憎恨一無所知!」
「我們的雙親被審問會殺害……妹妹被當作實驗材料死于非命……!」
「我是好友遭殃!」
「我是哥哥受害!」
「我們都是在外側世界出生……卻不得不在境界線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不斷承受來自無能者的侮辱及凌虐!要是能夠多殺死一個無能者,即便死在這也心甘情願……!」
敵人們甚至淚流滿面,坦然接受自己將死的命運。
讓小孩子背負如此沉重的覺悟,簡直就是瘋了。哮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心只想報仇的京夜身影。哮並不否定報仇這件事。但將所有的一切綁在一起的扭曲憎恨,根本毫無大義可書。簡直錯得離譜至極。
而煽動這種大錯特錯之復仇行徑的指導者,更是不可原諒……!
「伊莉莎白……!」
哮露出憤怒眼神直瞪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卻只是一邊輕聲竊笑,一邊揮動手中洋扇。
紫紅色魔法陣的几何學圖紋配合她的舉止開始蠢動。現場響起一陣重低音,在空中展開的魔法陣倏然碎散。
接著在洋扇的前端,出現了一團由各種不同屬性之魔力凝固而成的小小光球。
「我的屬性『全能』,能夠網羅除了古代屬性以外的所有魔力屬性。將無數種相互排斥的屬性混合在一起,再動點小小手腳之后……你知道會帶來何種效應嗎?」
伊莉莎白扭曲嘴角。
周圍的聲音憑空消失。腳下的砂礫與小石塊開始振動,接著違抗重力效應飄離地表。
「答案是毀滅——《屬性崩壞》。」
哮如今只能挺身承受魔法所帶來的毀滅效應。
飄浮于洋扇前端的魔力結晶,掉落在哮的眼前。
當紫紅色的邪惡魔力結晶綻放出雷光的瞬間——
——應聲破碎。
毀滅埋沒了哮的視野。他既無暇目擊任何光景,也無暇感受到任何事物。
彷佛濁流般互相交纏的魔力衝擊,猛然橫掃現場的所有一切。
這道過度强烈到不適合稱作爆炸的毀滅巨浪,覆蓋住整座競技場的建設工地。
「啊哈哈哈哈哈!很漂亮對吧!?這是太古的吸血鬼試圖破壞可憎的太陽,而開發出來的魔法唷!由毀滅所點燃的煙火真是太美了!」
即便在伊莉莎白發出高亢狂笑聲的期間,地上仍持續遭受著毀滅浪潮的摧殘。
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必要吩咐純血之徒壓制住哮。伊莉莎白的魔法威力涵蓋范圍如此之大,根本沒有留下足夠的逃亡時間給哮。
爆炸在經過整整一分鐘之后才漸趨平息。
即便視野遭到漫天塵沙阻撓也看得出來,建設工地出現了一座彷佛遭到隕石撞擊般的巨大隕石坑。
有生命的活物全部死亡,就連無機物也都化作砂礫。
面對這幕光景,伊莉莎白正准備心滿意足地開懷大笑……
——卻笑不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伊莉莎白板起一張臭臉望向地面。
她看見在魔法造成的隕石坑最深處,存在著一個被雞蛋形的七彩色障壁所包裹住的小小空間。
其中心有哮及失去意識的4名純血之徒。
以及——創造出這層障壁的少女。
少女撥開披掛在肩上的圍巾,豎起手指輕輕推高帽檐。
「還真是做了件相當花俏的大事呢……你那種企圖連自己人都一並收拾掉的劣根性簡直爛到極點,反而令人感到神清氣爽啊。」
極光魔女——二階堂真理解除掉防護魔法,轉眼怒瞪上空的伊莉莎白。
接著真理根本懶得注意伊莉莎白那張因發怒而迸現出裂痕的嘴臉,立刻轉頭關心哮的狀況。
「哮,你不要緊吧?」
「真理……你……」
可能是以為哮准備對自己說「你為何跑來?」吧,真理以帽子遮臉低下頭說:
「我可不會道歉喔。這次是撇下我單獨赴約的哮不對……」
「…………」
「……人家,很擔心你啊……」
聽見真理那細若蚊鳴的低語聲,哮內心感到很過意不去。
盡管根本不可能料到事態會演變至這種地步,但害她擔心卻是個難以辯解的事實。而且要是真理沒有趕來現場,自己早已喪命,這也是另一個不爭的事實。
「抱歉。你能趕來真是幫了大忙啊,真理。」
哮率直地開口表達歉意與謝意。
真理霍然抬頭,邊看著哮邊開心地羞紅雙頰。
「知、知道就好了啦、知道就好。」
她像是掩飾害羞之情似地轉身背對哮,同時再次昂首仰望上空。
面對憤憤不平地怒瞪著自己的伊莉莎白,真理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記得極光魔女……在外側被稱作不殺的魔女是吧……你就是那個跟著銀檞之劍一起過來的累贅對不對?」
被形容成累贅的真理,頓時氣得冒出青筋。
「還真感謝你聽聞過我的綽號呢。你是西側的理事長對吧?一個老女人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這次輪到被叫成老女人的伊莉莎白額冒青筋。
這是女性之間特有的譏諷式口舌之爭。
「動用這麼大規模的魔法,元老院及東側一定都不會悶不吭聲吧。」
「只要銀檞之劍變成我的所有物,內側的勢力斗爭根本就只是枝微末節的小問題罷了。反正也不會演變成什麼大麻煩……元老院有大半成員都是我們西側的戰友啊。」
「銀檞之劍……?你的目的是什麼?」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純血派的干部喔?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驅逐無能者,擁有清淨的世界。為此我需要那把劍啊。」
「……哦。有夠單純呢。這麼淺顯易懂真是省事多了。」
真理耳聞伊莉莎白的目的,一把怒火頓時涌上心頭。
「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魔女存在,外側世界才無法接納我們啦!」
「真是湊巧呢。我也容不下帶著『不殺』這種丟臉綽號的魔女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真理與伊莉莎白瞬間領悟到,彼此是擁有完全相反之信念的存在。
哮也察覺到兩人的衝突在所難免,于是自己也准備握緊刀柄應戰。
「哮,你去追拉碧絲吧。」
「……那可不行。」
「那是你重要的劍吧。既然如此,這里交給我,你快去吧。」
真理向前踏出一步,背對著哮說道。
「……那個叫大蛇的家伙要我轉告你。他說你戴的那個項圈,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附加引爆機能。」
「!?師父他真的這樣說嗎?」
「嗯。另外還有一句,就是『我才不會去幫助你』。」
哮伸指輕觸項圈思索著。
大蛇的目的為何不得而知。可是哮決定把項圈並未附加引爆機能一事,視為大蛇信任自己的證據。
他用力握緊刀柄。
「我明白了。可是,我不能讓你單獨一人對上那個女人。那家伙很厲害——要是有我在的話,起碼還可以扮演誘餌的角色。」
哮站到真理的身旁,擺出舉起刀身的應戰姿勢。
有真理這名戰友在場,令人感到極其可靠。
即便一個人應付不來,兩人合力就能與對方一戰。
「聯手擊敗那家伙吧,真理!」
「哮,我可以說句老實話嗎?」
「當然,什麼話?」
「坦白講你很礙事耶。」
哮差點因內心大受打擊而放開手中的刀。
「——你會不會太狠了啊!?」
「不好意思。不過你真的很礙事。有你在場,我就無法全力以赴。」
真理並不是在開玩笑,她臉上露出相當認真的表情。
仔細回想起來,哮也只見識過一次真理拿出真本領的場面。甚至也不太清楚人稱極光魔女的她,實力究竟高强到何種程度。
然而,過去在模擬戰錦標賽那一戰所見識到的真理之魔法,就已具有令人嘆為觀止的强大威力。因此,真理那句「有血肉之軀的哮在場會令她無法放手一搏」的說訶,也就不難理解。
「這邊全交給我。我會速戰速決,立刻隨后追上你啦。」
真理閉起一只眼睛,對哮露出微笑。
盡管因自己的不中用而感到有些沮喪,不過哮還是決定采納真理的提案,並准備動身追查拉碧絲的下落。
「啊,哮你等一下。」
「——還是要我留下幫忙嗎!?」
哮有點開心地回頭詢問。
「不是,你過來站在這邊,原地跳一下。」
「……什麼?」
「原地跳啦,原地跳。蹦的一下。我並不是想確認你身上有沒有零錢聲,所以快點跳一下啦。」
雖是個莫名其妙的要求,但頗感困惑的哮還是依言站在真理旁邊跳一下。
跳。
「《大跳躍。》」
才剛想說怎麼忽然聽見真理脫口講出魔法名稱,哮腳下隨即冒出一個魔法陣。
哮自然而然地降落在魔法陣上。
「咦?」
哮低頭一看,發現魔法發出極其强烈的光芒。
內心頓時涌現出一股相當不祥的預感。
「喂,你該不會——」
「一路順風——你可千万不准死掉喔!」
在真理講完這句鼓勵的話之后,魔法跟著發動。哮的身体瞬間飄離地面,接著夾帶宛如火箭發射般的速度被噴向遙遠的彼方。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理定睛凝視著飛向遙遠彼端的哮,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
確認哮降落在飄浮于遠處的百貨公司頂樓之后,真理重新轉頭望向前方。
在空中,只見依舊端坐于王座上,優雅地輕擺洋扇的伊莉莎白低頭俯視著她。
「……鬧劇演完了嗎?」
「在我們交談的時候還肯耐心等待,你可真有紳士風度啊?」
「西側可不是那種毛頭小子能夠輕松抵達目的地的和平區域。此外,我也不想讓那只小螻蟻妨礙了我的余興節目啊。」
伊莉莎白扭曲嘴角,漾起一抹透過雙唇縫隙露出獠牙的獰笑。
「你說余興節目?我倒認為對你這種大嬸而言,跟我交手會是相~~當操勞的一件事喔?」
真理也面露不遑多讓的邪惡笑容,施展飛行魔法。
雙腳出現一對七彩光輪,帶動身体翩然離地。
飛抵相同高度的位置后,真理與伊莉莎白相互對視。
「這是余興節目唷?小小的准備運動罷了。在這個庇護區內找不到可以充當我對手的魔法師,因此我想剛好可以發揮熱身效果。」
「哦——我也已經很久沒有使出全力一戰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代表我可以不用手下留情吧?」
「『極光』屬性究竟有多麼厲害,你就盡量展現給『全能』的我瞧瞧吧。」
「我就如你所願,讓你見識一下,何謂極限之光。」
兩者定睛互瞪,在空中描繪魔法陣。
伊莉莎白是囊括所有屬性色彩的『全能』。
真理則是擁有在光屬性中最强的七彩『極光』。
彼此所描繪出來的無數魔法陣急速淹沒天際。
然后——
「接招吧,小丫頭——!」
「——覺悟吧,死老太婆!」
兩人帶著自身的魔法理念展開激烈衝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該回去的地方
如「噴出去」一詞所述一般被真理擊飛的哮,降落在飄浮于空中的建筑物屋頂。
眼看就快重重撞上屋頂地板的前夕,一層透明的魔力護墊裹住身子,代為吸收了衝擊力。
但卻沒能完全抵消衝勁,導致哮整個人在打滾后重重地撞上護欄。
「~~~~真要這樣做的話,起碼也在動手前先通知一聲好不好啊……!」
從凹陷護欄起身的哮,轉眼確認自己的所在位置。
看樣子似乎是在一間空中百貨公司的頂樓,而在一旁玩游樂設施的小孩子們,以及享用冰淇淋的學生情侶均面露驚訝神情看著哮。
「各位好……請、請不用管我~~……」
哮一面頻頻低頭致歉,一面確認自身傷勢。盡管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感到手腳疼痛不堪,但若不在意痛楚的話,還是勉强可以行動。
哮從小腰包里取出應急用的防護繃帶,包扎自己的手部及腳部關節。
他邊進行急救處理邊環視周遭,隨即隔著護欄看見一扇門扉。
那是條以魔力制成的連絡管道。為了在建筑物之間移動,或者由屋頂回到地面而使用的。
哮拖著疼痛的身子跑向那扇門,縱身跳進管道。
運用玩溜滑梯的要領,在軟綿綿的魔力管道之中滑行。
哮一面隔著半透明的管道眺望街景,一面聚精會神。
目的是為了調查能夠感應到拉碧絲所在位置的方位。
《拉碧絲!你聽得到嗎!》
雖然嘗試呼喚卻仍得不到回應,但他已大致感應到拉碧絲的所在位置。
「……西南方……距離相當遙遠……!」
哮打定主意,穿越帶有溫熱觸感的緩衝濾膜,抵達下一座建筑物。在著地的同時立刻奔向另一條連絡管道,再次縱身跳了進去。
這種移動方式的速度比起跑步快上百倍。而且節省下來的体力,也有助傷勢的恢復。
哮穿越一條又一條的管道,朝向目的地推進。
(接下來就是西側地區了……我必須提高警覺。)
哮邊滑行邊手握刀柄,嘴巴也緊抿成一條橫線。
就在他采取警戒態勢的同一時間——
匆見不明飛行物体逼近哮所利用的滑行連絡管道旁邊。
「你們是——!」
來者是搭乘飛行觸媒的純血之徒。他們大概是希望避免在東側地區挑起太過醒目的戰斗吧。因此早就好整以暇地等待哮進入西側地區。
對方只有兩人。數量雖少,但人在半空中的哮根本束手無策。
敵人已經舉起法杖對准管道。
「沒辦法了!」
哮抽刀出鞘,出人意表地砍斷管道。
大概是安全裝置自行啟動了吧,滑行促進效果突然消失,哮跟著停止滑行。
管道裂開的部位開始自我修復,哮卻搶在修復完成前縱身跳出管道之外。
雖因立足點不太穩定而沒能跳太遠,不過幸好敵人就在旁邊。
哮驚險万分地成功抓住了敵人的飛行觸媒。
敵人因失去平衡而驚慌失措地邊打轉邊往地面墜落。
哮則趁著墜落的期間跨上飛行觸媒,抓住敵人的頭並以刀尖抵住身体。
「等觸媒回穩后立刻擊墜另一人的飛行觸媒!否則……!」
「別瞧不起人,與其對自己的同胞下手,我寧可——」
「是嗎!」
哮在下墜期間,刻意讓刀尖慢慢刺入敵人的肩頭。
或許是太過疼痛了吧,敵人忍不住發出悲鳴。
「知、知道了!我照做就是!」
心生畏懼的敵人啟動飛行觸媒的噴射汽流,讓觸媒重新取得平衡。
接著朝向遲遲沒能展開攻擊的另一人發射魔彈。
只見另一人的飛行觸媒噴出濃煙,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墜落。
哮眯起雙眼露出尖銳視線,挪動刀刃抵住敵人的頸項。
「事情還沒完……直接帶我前往伊莉莎白的住處!」
敵人十分畏懼,以微微顫抖的聲音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極光彈幕》!」
在空中回旋的同時,真理透過數百個小型魔法陣施放出一片光彈風暴。
宛如機關槍般疾射而出的光彈,筆直掃向坐在王座上的伊莉莎白。
「……《拒絕之翼》。」
相對地,伊莉莎白也發動魔法。
她以魔法創造出來的漆黑羽翼,像是保護自己似地包覆住身体。光彈雖是夾帶轟然巨響迎面襲來,卻在接觸到羽翼的同時就被彈開。
伊莉莎白一副感到索然無趣似地張開羽翼。
真理則趁著羽翼完全伸展之前,加速欺近伊莉莎白眼前。
「——《極光劍》!」
一把約二十公尺長,纏繞著七彩粒子的巨大光劍猛然逼近伊莉莎白。
然而伊莉莎白卻一派從容地展開新魔法。
「《冥王之爪》。」
只見伊莉莎白的雙手指甲涌現暗流,纏裹著黑影逐漸巨大化。
光與暗相互交擊,接觸點竄出一股彷佛風暴的强大相斥力。
「……嘖……!」
「你還真是死心眼呢。極光魔法……威力確實很强悍,但終究是歸類在光系統的屬性。對暗屬性沒輒吧?魔法可不是只靠蠻力就有辦法克服問題的簡單技巧喔?」
伊莉莎白一邊優雅地用單手輕擺洋扇,一邊彷佛諄諄教誨似地指出真理的弱點。
『極光』屬性雖是泛用性頗高的魔力,但仍存在著有利與不利的分別。對上『血』、『冥』、『腐』、『毒』等自暗屬性衍生而出的魔法時非但較為不利,而且一旦發生衝突,即便是特別强化攻擊力的極光魔法,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當然,照理說暗屬性應該也拿極光屬性沒輒才對,但……
(魔力濃度非比尋常……!而且术式還多下了些功夫,加强了對光屬性的耐性……!)
見到與光劍交擊的魔法利爪,真理開始分析伊莉莎白身為魔女的素質。
《拒絕之翼》及《冥王之爪》,兩者都是需要構筑復雜术式及龐大魔力量的高階魔法。照理說身懷暗系統魔力的魔法師,必須集結三人之力同時進行構筑术式及補充魔力的作業。但能單憑一己之力,且在轉眼之間施展魔法,其實力之深厚可見一般。
若動用『極光』屬性魔法中,擁有最强破壞力的《光之到達點》,或許有機會突破其防線,但現在她根本無暇構筑那種大規模的魔法术式。
「這是古代屬性持有者很容易犯的毛病呢。因為只懂得依賴自身屬性的優勢,反倒被對方抓住弱點。魔法這條路若只有才能的話,最終頂多只能成為二流魔法師。即便是光系統,明明只要肯努力鑽研也能使用暗系統魔法……你一定是偷懶沒力求上進對不對?」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單就魔女而言,年輕只會是個不利因素喔?我為了活用,全能』這項屬性,可是付出了經年累月的努力,好讓自己得以網羅各式各樣的屬性魔法……跟只有單一屬性特別突出的臭小鬼截然不同啦!」
伊莉莎白舉起手中洋扇。
數不清的全新魔法陣在空中展開,朝向真理施展魔法。
「像你這種水准的魔女抵擋得住嗎?」
魔法伴隨著嘲笑聲發動,是擁有各種不同色彩的光柱。
(嘖——這並非單純的《魔力炮》!雖是暗系統,但屬性全部不一樣!)
真理收掉光劍,邊抽身倒退邊展開防護魔法。
利用單純魔力構筑的防護壁。為求能夠對應各種不同屬性的攻擊,真理構筑了各式各樣的强化屬性耐性术式,並且接連設下好几層防護壁。
雷射光柱反覆直擊防護壁,一片接一片地確實突破防線。
「嘖——唔唔唔唔!」
魔力雷射不斷來襲。真理雖也再三反覆構筑术式設下新防護壁——但卻見一記雷射炮從出人意表的方向發射,令她一時措手不及。
這記雷射炮不同于其他暗系統的炮火,綻放著耀眼的白色光芒。
(——是光屬性!?)
真理的防護壁全數被轟碎,炮火直接命中左肩。
「咕——啊!」
盡管身体沿著水平方向被猛然震飛出去,真理仍勉為其難地重整態勢。
不料,發出痛苦呻吟的真理才剛抬起頭,竟立刻遭到已經逼近眼前的伊莉莎白伸手掐住頸項。
「我說過了吧?我的屬性是『全能』。光暗水火都無所謂,也就是沒有所謂拿手不拿手的問題。除了古代屬性魔法以外的各種魔法我都能運用自如,在操縱相反屬性的魔法之際,我也不必浪費精神去構筑復雜的魔法术式。」
「……咳……呼……唔!」
「你能及時施展身体强化魔法減輕傷害的反應固然值得稱贊……但你果然不是二流,而是個三流魔女啊。照你的表現來看,連將來性也沒什麼好期待的啊……虧你擁有這麼珍貴的『極光』屬性,真是太可惜了……」
「……咕……!」
「我向來奉行及早拔除不成材幼苗的教育方針,所以再見羅,小丫頭。」
伊莉莎白的《冥王之爪》揚起。被掐住脖子的真理因喘不過氣而痛苦掙扎,可是一看見伊莉莎白高高舉起利爪,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
「你還不是……只懂得……依靠屬性……」
「哼,只能說各人解讀不盡相同吧?」
「我才不像你呢——我會堂堂正正地依靠屬性!」
真理擠出最后一絲力氣,以右手構筑《極光劍》砍向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面露傻眼神情,立刻展開暗系防護壁。
輕輕松松擋下光劍。
「我不是說過我已經感到厭倦了嗎,對于極光魔法——」
「那可未必!屬性反轉!——《月蝕之劍》!」
在真理露出無畏的得意笑容之后,伊莉莎白頓時大驚失色。
她發現真理手中所握的七彩光劍,竟由根部逐漸轉變成漆黑色調。
「你說……月蝕!?怎麼可能,『月』之古代屬性魔法!?為什麼你有辦法使出這種基本上只有概念存在的魔法啊!?」
在驚慌失措的伊莉莎白眼前,只見暗屬性防護壁迸現裂痕。
「魔法日新月異……!要是你以為我在對魔導學園並未進行魔法研究作業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極光』才不是如你所想那般單純的屬性!」
「……騙人……這怎麼可能……!」
「『太陽』與『月』——已經被我拉下古代屬性的寶座了!」
古代屬性,因具備唯獨該屬性才能施展之固有魔法而得名。
然而若透過運用其他屬性而得以施展固有魔法之際,則該屬性就會被移出古代屬性的范疇之外。
就如同過去被視為古代屬性的『塔』屬性,能藉由運用『火』及『土』屬性魔法加以重現……以及『空』屬性魔法能透過運用『水』屬性加以重現一般……
真理已有辦法單靠『極光』屬性,來施展『太陽』與『月』這兩種古代屬性的固有魔法。
「……你、你這該死的小丫頭——!」
伊莉莎白不甘示弱地在暗系防護壁內側展開另一層光系防護壁。就算是『月』屬性,依然算是暗系統。只要附加耐性术式的話,應該就奈何不了光之防護壁才對。
這是伊莉莎白經過思考而采取的對應行動,然而——
「《白夜之劍》!」
真理在粉碎暗系防護壁之后,又立刻動用『太陽』屬性的魔法令光劍變質。
伊莉莎白頓時臉色鐵青,為了集中精神構筑防護壁而松開掐著真理頸項的手。
她雖緊接著連忙設下暗系防護壁——
「你——!?」
卻是追之不及。真理的光劍一閃一閃地頻頻改變屬性。
真理展現出相當驚人的术式構筑速度。月、太陽、極光。除了自己之外,伊莉莎白從不知道——居然還有其他能夠循環發動分別具備不同特性之魔法的魔女。
層層疊疊的數道防護壁在轉眼之間漸漸遭到粉碎。
「我不會殺了你……!可是我要你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真理的怒吼聲響徹云霄。
可能是判斷再這樣下去必敗無疑吧,伊莉莎白放棄了對等的魔法勝負。
改用邪門歪道的作戰手法。
她以微微顫抖的手臂舉起洋扇指向他處,展開紫紅色魔法陣。
扇頭指向遙遠彼方,一棟飄浮于東側境內的建筑物。
真理曉得那棟建筑物是東側的學生宿舍。
「!?難不成你!」
伊莉莎白對不寒而栗的真理露出奸笑神情。
「你就想成這也是戰术指導的一環吧~~」
語帶嘲諷地說完之后,伊莉莎白朝向學生宿舍發動《屬性崩壞》的魔法。
扭曲變型的光彈,朝學生宿舍疾速直飛而去。
真理中斷戰斗,立刻轉身追趕光彈。
她將所有魔力集中至雙腳的飛行輪,發揮出比風更快的飛行速度。
「拜托讓我趕上——!」
以雙眼几乎快睜不開的速度飛行的真理,總算成功超越了光彈。
她像是守護學生宿舍一般張開雙臂,展開一座巨大魔法陣。
「《極光界》!」
傾注最大極限的魔力,發動減速魔法。
衝進魔法范圍內的《屬性崩壞》光彈速度瞬間變慢,緩緩逼近宿舍。判斷難以大范圍阻隔《屬性崩壞》之破壞威力的真理,閃身鑽到光彈正下方,將剩余魔力全數凝聚至右手。
倘若只是改變行進軌道,那就不需要要什麼小花招。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揮出一記綻放著七彩光華的右直拳轟向光彈。
魔力猛然爆發,光彈行進軌道被修改成往正上方飛去。
《極光界》的減速效果消失,光彈向上空攀升。
接著在觸及防止外界侵略聖域之防護結界的瞬間,引發一陣相當驚人的强烈爆炸。
並未……造成損害。也沒有任何一棟建筑物遭到爆炸波及。
真理卻沒感到安心,立刻轉頭望向伊莉莎白所在的方位。
只可惜伊莉莎白早已不見蹤影。
「嘖……居然溜走了……!」
很不是滋味地咬牙切齒的真理連忙動身追趕伊莉莎白。
一場激戰,對真理造成了相當劇烈的魔力耗損。
「我可沒那種閑工夫倒在這里………等等我啊,哮!」
真理打起精神重新展開飛行。
為了守護答應過會帶她一同重返外側世界的哮,真理火速趕往西側地區。
拜虜獲的飛行觸媒及敵方魔法師所賜,哮得以抄最短捷徑趕往伊莉莎白的住處。
西側的內地人煙稀少。飄浮于空中的建筑物數量變少,致使地上那些看似豪華透天宅邸的建筑物顯得格外醒目。
建筑設計呈現中世紀風格,外觀設計異常古色古香。雖然對魔導學園也有模仿魔女獵人發祥地的特色打造建筑物,不過這個地區的建筑物卻比對魔導學園來得更為講究。愛惜傳統風格並非壞事,但這一幕光景卻流露出了——奉行被家世或血統束縛之階級体制的西側特色。
「這里是高級住宅區嗎……是西側干部們的巢穴對吧?」
「……沒、沒錯。」
聽見俘虜回答而開始感應拉碧絲所在位置的哮,突然察覺某事而放聲大吼。
「行進方向不對勁!你——」
當哮再度以刀尖抵住俘虜的那一瞬間——
一記魔彈突然貫穿了負責操縱飛行觸媒的俘虜頭部。
「!?——是狙擊手嗎!」
哮被藏身暗處的敵人鎖定了。
然而就算發現遭到伏擊,面對狙擊手的哮也無計可施。哮連防御都辦不到,腳及側腹分別中彈。
觸媒失去魔力供應源,就這麼失速墜落。飛行觸媒雖然附帶確保安全的魔法,可是單人乘坐版觸媒能夠確保安全無虞的就只有駕駛者而已。
等到觸媒一迫降,哮的身体就因無法抵消衝擊力而摔回地面。
在煉瓦鋪設而成的地面翻滾一段距離之后,哮才總算停住。
全身傷痕累累。右手骨折、雙腳不堪使用,另外大概也有好几個內髒破裂了吧。哮咬緊牙關,以刀代替拐杖撐起身子。
充滿雜訊的聽覺,捕捉到微弱的衣服磨擦聲。
在哮迫降的地點周邊。只見純血之徒們從干部宅邸所在地的各個角落現出身影。甚至在行道樹的樹蔭下,以及宅邸窗戶后方,亦可見到手持狙擊型法杖的純血之徒行蹤。
「……准備射擊!」
一名像是長官的人物扯開嗓門大喊。
死定了。意識漸趨模糊的哮,這回也不得不在內心暗自求救。
櫻花、小兔、斑鳩、真理。就算是學生會長或鐵隊長都行。
快來個人啊,不管是誰都好。
現在的我,絕不能在這個地方停下腳步。
「……拉碧絲……!」
哮面露充滿苦澀的神情,呼喚著拉碧絲的名字。
他親身体認到自己究竟是多麼地軟弱無力。自己以往到底是多麼依賴拉碧絲……有多麼需要她的幫助。縱使干言万語也訴之不盡。只有像這樣身陷絕望時,才會真心產生這種想法。
那想法就是——『我需要你』。
「……唔……喔喔……!」
哮站了起來。為了前往迎接獨一無二的伙伴。
為了成為匹配得上她的伙伴。
只懂得求救是不行的。只懂得依靠她……是不行的。
掙扎吧。竭盡所能奮力掙扎。
我已發誓不再放棄任何事物、我已下定決心要讓自己變得更强。
已經決定要守護樹夕、隊友們……以及自己的伙伴到底!
說什麼也絕不能——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
哮舉起刀刃。舉起自己引以為傲的……唯一一股力量。
「無論有什麼樣的障礙阻擋在前方……我都會、辟出一條生路……!」
哮站了起來。
為了誇耀自己的力量、為了讓自己能夠在重視的人們面前抬頭挺胸。
敵方傳出凝聚魔力的聲響。死亡的邀請毫不留情地團團包圍住哮。
太陽早已西斜,天空染上一片黃昏色彩。
「……嗯………?」
注意到一條人影佇立在滿布敵影的宅邸屋頂后,哮轉眼望向該處。他感受到那邊傳來一道强烈的視線。
那家伙的裝扮不同于其他純血之徒。
來者是一名全身漆黑的男子。該說是桀騖不馴,或是裝腔作勢呢,總之張開雙臂站在屋頂的那條人影,散發出一股彷佛違抗世上万物的氣息。
「……那家伙……是……」
俗話說英雄總是姍姍來遲。
又有俗語說當有人發生危險時,英雄必定會現身。
如此一廂情願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
現實大不相同。現實總是冷酷無情。
姍姍來遲,以及在走投無路時現身的——
必定都是——『絕望』。
「還是一樣既熱血又煩人呢。
見到你還活得好好的,我實在是由衷感到既欣慰又高興——
——而且惡心透頂啊,草剃哮。」
哮沒有忘記,也不可能忘記。
那聲音、那身影、那副德性。
以及面帶極端暴力之笑容,背對夕陽而立的那股絕望!
「……凶煞……!」
哮頓時忘記疲憊及痛苦,受到憤怒激勵而挺直身体。
奪走真理的家人、襲擊巧小隊……從京夜與吉水身上奪走一切的万惡元凶。
死靈术師凶煞,誓不兩立的宿敵。
「哎呀,不過每次見面,你都是通体鱗傷呢。雖說看得我很開心,但難道你都不覺得膩嗎?難道你喜歡這種模式?喔,你是被虐狂啊?我的老天啊,被虐狂最討人厭了!因為不僅惡心,而且會引發同類相斥的效應啊!」
「你這混帳東西……!為何出現在這……!」
「在在在我當然在這~~因為真理小姐也來到這里了不是嗎?打從好几個月前被你搶走之后,你都不曉得我究竟度過多少個哭濕枕頭的夜晚。自那日以來,我就像是被分隔兩地的牛郎織女星一般,獨自一人激動地等待著這一天的來臨啊!」
「打死我也絕對不會把真理交給你!」
「都狼狽成這副德性了,你還在那邊講什麼鬼話啊。既沒有銀檞之劍、也沒有戰友,再加上周遭盡是敵人。不過只是個人類的你又能做些什麼呢?」
凶煞一邊裝模作樣地仰望著天空,一邊出言挑釁哮。
雖不甘心卻也無法反駁。盡管還沒放棄,然而勝算几乎可說是趨近于零。
即便如此,面對遠比魔法軍團來得更加危險万分的存在,哮仍舉起刀刃准備應戰。
提防著哮的純血之徒,開口對站在屋頂上的凶煞說道:
「凶煞先生,感謝您現身相助。然而這是伊莉莎白大人指派給我等的任務,因此還請您切勿出手干預!」
演說遭人打斷的凶煞,露出頗不開心的眼神望向魔法師。
「……相助?我並不打算那樣做,所以你大可放心。」
「原來如此!那麼,就請您在一旁欣賞這名低劣無能者遭到排除的瞬間——」
「——錯羅,要被排除的人是你們喔?」
壁吾遭打斷的魔法師,相當傻眼地轉臉望向凶煞。
所有純血之徒都沒察覺到殺戮早已開始的致命事實。魔法師胯下突然竄出一串黑色荊棘,荊棘貫穿魔法師的軀体,筆直刺透腦門。
接著荊棘宛如穿透眼睛及嘴巴一般爬出体外,隨即綻放出一朵異形血花。
「……隊長?您怎麼——!?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其中一名部下發現隊長慘死的模樣,嚇得連忙逃走。
周遭的其他人像是受到牽引似地,也開始紛紛往四面八方逃竄。
「嘻嘻、嘻——咿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凶煞卻不肯放過他們。帶來絕望的天才,正不分貴賤地平等散布死亡。
他讓獨棟宅邸的正下方轉變成一片漆黑沼澤,從沼澤里召喚出巨大荊棘。
四處逃命的純血之徒們的地獄開始了。哀嚎聲此起彼落,住宅區逐漸被死前慘叫的聲浪淹沒。不放過任何一人、不饒任何一人活命,一視同仁地加以捕食。吞噬掉所有純血之徒的《絕望庭園》,最后轉變成一朵巨大的盛開花朵。
凶煞則以這朵異形之花為背景,從屋頂緩緩滑翔降落至地面。
接著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走向哮。
「……你居然把自己的同伴……!」
「同伴?我跟他們嗎?你這人真沒禮貌耶。麻煩別把我跟那群差別主義者混為一談好不好。我可是不分種族及有沒有魔力的問題,一視同仁地愛著世界上的所有人類。我歌頌人類,人類十分美好!這就是我的信條!」
「——瘋子一個………」
哮舉起刀尖刺向逼近眼前的凶煞。刀尖無疑刺入身体中央,貫穿了他的心髒。凶煞卻是不避不閃也不抽退,彷佛這樣做極為理所當然一般,在心髒遭刀刃剃穿的狀態下繼續往前進。
「殺不死我殺不死我!你真是沒用啊!」
「你、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有殺光他們的必要嗎!?」
「哦哦旦問到有沒有必要的話,答案當然是有!而且非常有必要呢!」
哮翻轉刀刃,准備從凶煞胸口往上挑砍至頭部的瞬間,凶煞突然伸長手臂掐住哮的頸項。
「唔……!」
「乖——別亂動別亂動。別看我這樣,我也很擅長玩醫生游戲,對人類的身体構造可是知之甚詳喔。會痛的話要記得舉個手唷——!?」
掐住頸項的手掌夾帶熱能,哮的身体也隨之發生異變。
是某種魔法。縱使哮極力掙扎地想要逃脫,凶煞的右手卻宛如石頭一般堅硬,就是不肯放開他。
然而明明被掐住脖子,哮卻感受到身体的痛楚逐漸消退。遭受狙擊所造成的槍傷也不留痕跡地迅速痊愈。等察覺到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之時,哮內心充滿了疑慮及憤怒。
「你這是什麼意四……!?」
「我好心幫你治療傷勢啊!否則再那樣下去,你根本無法自由行動吧?」
凶煞松開手掌,哮的雙腳受到重力牽引而著地。
因為呼吸功能恢復正常而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哮毫不留情地剖開凶煞的身体。
由刀刃刺穿的胸口部位朝頭頂筆直剖去。
凶煞的身体自胸部以上瞬間裂成兩半。
卻見他以雙手抵著側頭部,邊發出軋吱聲響邊將裂開的身体擠壓成原狀。接合處的傷痕保留片刻之后,隨即完全愈合。
其模樣堪稱為不死身。
「呼啊~~草剃哮,我想對你說的話多到數不清,但我們還是先把問答擺到一旁吧。你不覺得在此時此刻,應該先讓這票局外人安靜下來才對嗎?」
定睛瞪視著凶煞的哮,只迅速轉動視線環視了周遭一圈。
只見接近凶煞及哮的純血之徒們已形成一道包圍網。
驚人的是竟有近百名人馬齊聚現場。而或許是因為絕不會放過兩人的心態吧,他們居然愚蠢到采成群結隊的方式不斷逼近。
「凶煞,該死的東西!你打算背叛我們嗎!」
「背叛?你講那什麼蠢話……你們這群純血之徒派人馬才是真正的叛徒吧?元老院的決定是保留銀檞之劍及草剃哮的處分,並交由東側監控才對。但打破這項誓約的可是你們喔。」
「少開玩笑了!身為伊莉莎白大人之忠臣的你,會服從元老院的決議才怪!」
「哇喔,后半段雖是極端正確到讓我很想賞你一顆糖果吃的正確分析,不過前半段,卻是足以讓我斷定你智商低到不像話的愚蠢妄想啊!麻煩各位聽清楚了!我向來只忠于我自己的信念!不對,應該是說我自己的欲望!即便因受到傷害而感到興奮不已,我也絕對不肯被人騎在頭上啦!」
凶煞熱切地極力强調自己的思想,敵人們反而更進一步提高警覺。
眾人皆異口同聲地嘀咕了一句「瘋子」。
「啊哈——!諸位好像都無法理解我的想法~~真是太遺憾了。」
看起來絲毫不覺遺憾的凶煞,笑咪咪地拔出掛在腰際的『戰亂魔劍』准備應戰。
哮與凶煞自然避無可避地背靠背站在一起。
匪夷所思的並肩作戰。匪夷所思的戰友。在所有方面均出人意表的絕望化身,與惡鬼聯手出擊。
——才怪。
原以為兩人准備聯手出擊,誰知在下一瞬間他們竟同時轉身揮劍砍向對方。
「——就算打死我,也絕對不會跟你背靠著背聯手應敵!」
「——很好!這樣才是我的宿敵啊,草剃哮……!」
抓准兩人刀劍交擊的空隙,魔法師們開始發動攻勢。
草剃與凶煞彼此震開對方的兵器,分別展開自己的戰斗。
哮配合被震開的勁勢直接衝入敵方陣中。可能是對凶煞產生戒心而急躁了吧,几乎所有敵人全都離開宅邸,集中于道路正中央。
如此一來自然無法讓遠距攻擊魔法發揮出最大效果。倘若使用魔彈,很有可能會誤中自己人,因此根本無法隨心所欲地發動攻擊。
哮深入敵營中心,腳踏實地、穩扎穩打地屠殺敵人。
相對地,凶煞則是藉著被彈開的勁勢,整個人宛如芭蕾舞者一般邊轉圈邊殺人敵陣。他根本不在意遭到魔彈狙擊一事,信手拈來地斬殺敵人。無論是身体被刺穿也好、或是遭到拘束魔法困鎖也罷,他都完全沒放在心上。彷佛只是被蚊子叮咬似地輕松應對。
這種狀況簡直就像是把兩頭猛虎放進幼鹿群中一樣。
其中一名魔法師嚇得不斷倒退。
「魔……魔導劍士隊,向前!立刻擊殺目標!」
面對蹂躪己方的兩頭威脅,純血之徒宛如召喚王牌武力似地發號施令。
大開殺戒的哮與凶煞,突然聽見金屬互相磨擦的哢嚓聲響。
魔法師們連忙退至后方,一群身穿盔甲的騎士隨即從后面現身。來者並非龍騎兵,他們身著較為輕薄的動力服,手上握著魔力構筑而成的光劍。那大概是Alchemist社研發出來的最新型動力服,與精通劍术的魔法師組合吧。
數量共有十人。而且可笑的是居然還規規矩矩地排成一列,並將劍舉在胸前。
哮及凶煞面對新出現的威脅——同時嗤之以鼻。
「用劍怎麼可能——!」
「——想也知道不是我的對手嘛!」
哮發動掃魔刀縱身跳躍,一鼓作氣縮短雙方間距,一刀砍死所謂的魔導劍士。凶煞則是在腳底變出黑色沼澤,瞬間移動至騎士面前,無視護身盔甲一劍透体。
兩人的蹂躪不見止息。面對哮的速度及凶煞的不死身,敵人完全束手無策。
爆開的煉瓦、轟隆作響的悲鳴。兩人在魔法與魔法的夾縫中跳起瘋狂劍舞。
揮舞刀劍斬殺阻擋去路的敵人,最后——兩人再度正面交鋒。
手中刀劍相互磨擦,定睛怒瞪眼前的仇敵。
周遭屍橫遍野。除了兩人以外,現場找不到任何一名還有呼吸的幸存者。
「你究竟想怎樣……!給我照實說出來!」
「理由很單純……!你不該死在這里,就這麼簡單!」
「開什麼玩笑……!正如我沒有留你活命的理由一樣,你應該也沒有不殺我的理由才對吧!」
面對怒火中燒的哮,凶煞只是嗤嗤地竊笑著回應。
「我還記得喔……那場精彩的斗爭,以及美妙的敗北:」
「我也記得一清二楚!當時那場惡劣至極的屠殺!以及万分苦澀的勝利!」
哮一展露出毫不退讓的態度,凶煞隨即倏然將臉伸到哮的眼前。
「我會全力否定你。你那膚淺主張、膚淺救贖及膚淺臉皮,每一項都是我所厭惡的膚淺善良心態。在漫長的人生當中,我見識過一大堆像你這樣的人,而懷著那有如塵芥蟲般膚淺信念的人們,通通毫無例外地在我所帶來的絕望面前陷入絕望。個個都哭喊著放棄希望,哀求我放他們一馬!」
「……!」
「然而你卻不一樣!你就這麼膚淺地不斷東山再起,堅持不肯放棄地擊敗了我!而且還勇敢地挑戰除了我以外的威脅,甚至面對草剃樹夕的命運也始終不肯輕言放棄!」
凶煞神情恍惚地對哮表達出他內心的熱情。
「你的掙扎之戰我全看在眼里喔!就連草剃大蛇及鐵隼人都選擇了妥協之路,你卻挑選了想要拯救一切的白日夢!我當真料想不到這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著像你存在感這般强烈的角色!你的激情已不再膚淺!變得一天比一天還要厚實!而我的愉悅就是打破那份厚實的救贖理念!你就是我的對敵——『希望』的化身啊!」
凶煞毫不客氣地將哮的刀身頂回去,露出充滿瘋狂色彩的眼神直視哮。
「所以我絕!—對不允許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掛掉,或是莫名成為我的同伴!除非等到適當的場合與時機來臨,以及你重獲應當擁有的真正力量之后,否則休想要我答應與你再次決一死戰!」
「……咕……唔!」
「坦白講,少了那東西的你根本就不是完全狀態!就只是只不配充當我對手的蝦兵蟹將罷了!去取回銀檞之劍吧,到時才是你我再次對決的時候!」
凶煞全力震開哮的刀刃。
哮無法配合走勢,整個人被猛然震飛,重重地撞上宅邸外牆。
盡管緩緩癱坐在地,哮仍持續定睛直瞪凶煞不放。
凶煞則是轉身背對哮,邊揚起嘴角露出燦爛笑容邊高舉右手。
「麻煩幫我轉告真理小姐一聲,就說很抱歉沒辦法去見她一面。我猜她肯定會趕來這里吧。」
「…………」
「那麼——我們戰場再會羅,草剃哮。」
腳底出現黑色沼澤,凶煞的身子咕嚕咕嚕地往下沉。
哮沒辦法制止他離開。
與其說是沒辦法,不如說是沒那樣做。
因為他很清楚此時此刻的自己,根本沒有與他一戰的能力。
刀尖刺入煉瓦地面的哮,朝向天空發出咆哮。這是倍感羞辱的宣戰。不僅被他醫好身上傷勢,甚至就結果來說還算是被他救了一命,而且更被取笑現在的自己並非完全的狀態。
他狠狠地刺傷了哮僅有的自尊心。
他裝腔作勢地戳破了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事。
哮極度氣憤。恨透了凶煞這個人。正如凶煞容不下哮的存在一樣,哮也無法再繼續認同他的存在。
「一定……!有一天我一定會將你砍成兩半……!」
為了與宿敵徹底作個了結,哮將這股痛楚及信念烙印在惡鬼的眼神之中。
夕陽西沉,天際被渲染成琉璃色。
拉碧絲在等待著自己。非得趕緊前往不可。
哮立刻切換思緒,動身奔向伊莉莎白的宅邸。
伊莉莎白家的地下空洞,就是西側純血派人士舉辦集會的地點。
拉碧絲就在這里。她被關進一個半透明方塊狀的空間,飄浮于其中。
這是跟對魔導學園魔導遺產封印塔設施所采用的,完全一模一樣的裝置,是由Alchemist社研發。縱使是神器,少了契約者就無法逃離這個結界。
拉碧絲張開眼瞼,自封印方塊內凝視著坐在王座上的紫紅色女子。
「哪……魔導遺產會作夢嗎?」
伊莉莎白突然對拉碧絲拋出這個問題。拉碧絲緩緩地再度閉上雙眼。
「其他魔導遺產我不清楚,但至少我曾作過夢。那並非幻想或願望,單純只是過去的記憶罷了。」
「那是基于維修記憶這種明確理由而產生的現象嗎?」
「不,恐怕是只有印象特別深刻的記憶,在透過回想形式不斷反芻而已吧?我想用『回憶』來形容應無不妥才對。」
聽她這麼一說,伊莉莎白忍不住放聲大笑。
「等一下等一下,身為無機物的你們會感到印象深刻?還有回憶?你還真是會胡說八道呢……你們的心靈、魂魄明明就只是人造物而已嘛。」
「物体擁有魂魄的原理至今仍未被解明,然而人類具備魂魄的原理也還是個謎。你們人類的腦,與我們的魔力回路都只不過是個情報處理裝置罷了。一般認為魂魄是能夠擁有自主意識的原因。總之無論如何,就魂魄這一點而言並沒有任何差異。」
「別害我笑掉大牙好嗎?無機物的魂魄與我們的魂魄一模一樣,我可不承認這種事。」
「真是像極了遭到固定觀念束縛的純血派思想呢。由于我直到不久前也都秉持著相同的思考模式,所以並不會否定你的看法就是了。」
伊莉莎白的臉頰微微抽搐不止。她闔上洋扇站了起來。
「我啊,認為物品就該乖乖像個物品。畢竟是經由人手創造出來的東西嘛,不發怨言地讓人使用才是應有的禮節吧?又沒人希望物品擁有魂魄。」
「……這你就錯了。最起碼我認識兩名懷著這種期望的人。那兩人都期盼我能做自己。」
「希望你能做自己?真是個愈來愈令人費解的魔導遺產……不對,我應該稱你為『神器』才對吧?」
伊莉莎白走近封印方塊,當著拉碧絲的面重重地伸手抵住透明外殼。
「神只的玩具跟人類的玩具都一樣,不可以擁有自己的意識。天底下再乜沒有比自己的玩具開口講話更令人感到不舒服的事情了。」
「……你害怕嗎?你該不會是擔心我們魔導遺產會對你們人類舉旗造反吧?真是個跟三流科幻小說沒什麼兩樣的膚淺想法呢。」
伊莉莎白的表情丕變。
她從胸口取出一把用布料包裹起來的銀色匕首,輕輕刺向封印方塊。
「哪,你曉得這是什麼東西嗎?這是一把用靈銀,也就是能直接對魂魄造成傷害的素材打造而成的匕首喔……要是用這東西刺穿你的軀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
「要我試試看也行,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伊莉莎白一邊挪動匕首刨削封印方塊的外殼,一邊對拉碧絲拋了個媚眼。
「乖乖歸我所有。只要跟我訂定契約,我就允許你保有你的魂魄。」
「…………」
「但是,我不准你開口講任何一句話。你只管回應我的要求,只需乖乖實現我的心願就行。」
伊莉莎白的要求與拉碧絲以前所抱持的心態不謀而合。自己只是個用來實現心願的許願道具。完全沒有理解契約者意志及想法的必要。只需照本宣科地實現契約者所要求的事就好。
作為物品、作為刀劍、作為魔導遺產、作為神器。
這才是正確的道路……直到不久前,拉碧絲都還這麼認為。
「…………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那還用說嗎?就是讓這世界變成只屬于魔女的世界啊。只要得到你的神只殺手化恩惠,就算要只花短短几天時間就毀滅世界也非難事吧?畢竟你連神只都有辦法一擊斃命嘛……!」
伊莉莎白雙眼炯炯有神,彷佛撫摸拉碧絲的臉頰一般輕撫著方塊外殼。
「人類的魂魄承受不了神只殺手化的過程。你若使用我,便一定逃不了自我毀滅的下場。你……不可能有辦法駕馭。」
「哎呀!你明明對契約者的魂魄品質有所堅持,但看著我時卻仍然沒有任何感覺嗎!」
伊莉莎白慢條斯理地用手中洋扇遮住臉龐。
匆聞現場傳出一陣彷佛空氣凍結的聲音,緊接著伊莉莎白的頭發違抗重力翩然起舞。她霍然闔上洋扇,再次露出臉龐。
伊莉莎白的相貌產生變化。
黑白反轉的眼瞳、自雙唇縫隙之間露出的尖銳獠牙、比先前顯得更為蒼白,且帶有裂痕的詭譎肌膚。其外觀無疑就是——
「我不是人類。是吸血鬼……早在魔女狩獵戰爭之前就被滅絕的種族末裔唷。」
「…………」
「不同于你所深愛的主人,我連軀体都是如假包換的鬼怪喔。魔力的質與量均屬極品。你不覺得對于魔力生成量偏低的自己而言,我才是最合適的契約者嗎?」
「…………」
「如何?成為我的財產吧。你的夙願就是實現契約者的心願對吧?那就實現我的心願吧……那才是你的存在價值。」
伊莉莎白一邊以匕首划傷方塊外殼,一邊語帶威脅地進行交涉。
當然,拉碧絲完全不為所動,只是一味地對伊莉莎白投射出冷淡目光。
「非常抱歉,我也有選擇的權利,因此請容我拒絕。」
「……選擇的權利?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呢?」
「那我便改用人類的表現方式,淺顯易懂地講給你聽吧。首先,你的魂魄並非吸血鬼之魂。你是使徒而非真祖,只是后天轉變成吸血鬼的劣質復制品。就算騙得了西側的人們,也瞞不過我的分析。」
「…………」
「第二,縱使你是多麼優秀的魔女,即便你的魂魄是正牌吸血鬼,在價值方面非但大大不如我的宿主,甚至可說是有如天壞之別。」
「…………」
「第三,我發自內心討厭你這個侮辱我宿主的人。你的存在讓我十分不順眼。像你這種簡直像是無可救藥的小嘍羅,連魂魄都涂上一層厚粉底的老太婆,跟我的個人偏好實在相差太遠。就算打死我,也不想跟你那條彷佛一顆被棄置在臭水溝,表面布滿嘔吐物的臭雞蛋一樣,散發出陣陣惡臭的魂魄長相廝守。」
「……………………」
「基于上述理由,請容我鄭重拒絕與你訂定契約的要求。我雖配合你那卑賤的魂魄水准采用了下流字句加以表現,但坦白講我有點擔心你是否能明確接收到話中含義。只好期待你具備符合你實際年齡的理解力。」
語畢,拉碧絲睜開雙眼。
面無表情、神色冷淡,然而雙眼卻蘊含著明確的意志。
「我只屬于宿主——草剃哮大人。倘若被那位大人以外的人使用,我會選擇自我了斷。」
拉碧絲這句直截了當的話一出口,匆見伊莉莎白收斂起臉上表情。
然后——
「是嗎……我明白了。既然如此……」
她突然高舉靈銀匕首,猛然刺向封印方塊。
在披頭散發的瞬間,伊莉莎白臉頰肌膚的裂痕也迅速擴散開來。
「我也不需要你這廢物了。反正元老院的純血派本就交待過我要設法破壞掉你……對我而言哪種結果都沒差。」
表情與口氣雖是冷淡,但伊莉莎白內心的怒火卻難以測度。
明明是純血派卻被戳破並非純血種,最后甚至還被無機物徹底否定了自身存在,也難怪她會如此勃然大怒。
缺少契約者的魔導遺產不堪一擊。正如哮少了拉碧絲就無法挺身對抗威脅一般,拉碧絲若少了哮也就只是一把稀松平常的劍。
為何諸神要為了殺害同族而創造出這樣的兵器,連拉碧絲自己也不得而知。甚至也不曉得,為何想發揮力量,就非得與使用者訂定契約不可。
然而拉碧絲並不以此為苦。
她覺得……自己能夠這樣存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因為有那個人,才有自己的存在。因為那個人如此期盼,才有自己的存在。定義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但拉碧絲心里卻多出一股暖意。
這是她頭一次慶幸自己這種與生俱來的詭譎型態。
因此拉碧絲並未放棄,她並未放棄再次牽起哮的手之念頭。
視線對准前方,對准心愛宿主所在的方位。持續用心呼喚著宿主。
——我在這里。
「無論再怎麼等待,你的主人也不會出現唷……?此時此刻我的部下們大概已經送他上路了吧。真是太可惜了啊,無機物。」
「……不。」
面對伊莉莎白的說訶,拉碧絲輕輕搖了搖頭。
「我的宿主就在那邊。」
伊莉莎白對拉碧絲的這句話一笑置之。
然而——
「別亂碰我的劍……!」
那是一陣極其嘶啞的刺耳嗓音。
是夾帶著無比堅定的信念與執著的抗爭者之聲。
伊莉莎白霍然回頭,那道身影也隨之明確地映入她的眼中。
全身血流如注的少年。模樣慘不忍睹到——即便斷定他是一只小螻蟻也不為過的少年。
然而他的眼光,卻蘊藏著一股絕不輕言放棄任何希望的超人毅力。
銀檞之劍的契約者·草剃哮。
血肉之軀搭配鬼怪魂魄,是伊莉莎白最厭惡的混血種。
本以為會像只塵芥蟲一樣,在不知道的地方被消滅掉的男子,如今竟與自己展開對峙。伊莉莎白瞠目結舌,神情茫然地轉身面向哮。
「……哎呀……討厭……居然有只蟑螂跑進這里……我非得現在立刻殺了你……趕緊消毒不可。」
哮吐掉口中的血塊,以髒兮兮的衣服袖口擦拭嘴角。
「試試看啊……蟑螂可是頑强得很吶。」
「部下們到底在搞什麼鬼……都有蟲子跑進我的宅邸了…………我得趕緊叫人來處理才行……真是肮髒透頂啊。」
「抱歉,他們全都被我解決掉了。這里就只剩下你一人羅,大嬸。」
哮收刀入鞘,定睛直瞪伊莉莎白。
「好討厭唷……真癢……有蟲子……癢死了。」
伊莉莎白身上開始產生異變。
覆蓋住臉部的皮膚裂痕愈來愈大,她以細長指甲開始猛搔裂痕之間的縫隙。彷佛化妝品不斷脫落一般,伊莉莎白的臉龐逐漸崩解。
而出現在崩解部位底下的,是呈紫色的腐肉。
吸血鬼的使徒雖然長生不老,可是一旦缺少身為母体的真祖加持,就無法阻止肉体朽壞。縱使透過魔法或科技進行修補,遏止這項毛病的效果仍有其極限。現代雖藉由只將吸血鬼細胞注入体內的方式,讓人類獲得半不死的身体及運動能力,可是早已成為使徒的人會因其軀体已呈現不死化狀態而失去效果。
另外還有一個對吸血鬼而言最要命的副作用——
「好癢……!好癢好癢好癢好癢啊啊啊!」
拚命搔抓臉頰的伊莉莎白,轉動漆黑雙眼怒瞪哮。
「都是你害的……!都是因為有你們這群螻蟻……有人類存活在這世界上……我才……!——我才無時無刻都必須飽受這股吸血衝動的折磨啊!」
「原來你是吸血鬼啊。那若不吸食人類鮮血就活不下去對吧?我聽說魔女的鮮血因為摻雜魔力,所以你們無法食用……但你卻打算毀滅人類是怎樣?」
「在現代,隨隨便便都能透過人工方式制造出代用的人血啦!所以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擁有血肉之軀的活人!只要世上再無人類,我就可以不必承受這種衝動的侵襲而長生不死!只要世上沒有人類——我就可以永保美麗!」
癢到難以忍受的伊莉莎白不斷反覆搔抓肌膚。
哮則是面帶蔑視神情,伴隨著嘆息搖了搖頭。
「無聊透頂……結果你所謂的美貌也只不過是虛有其表而已嘛。不管你再怎麼用魔法掩飾,結果藏在那底下的才是你的真面目吧。我們才無法忍受為了保護你那張嘴臉而遭到毀滅的這種荒唐事好嗎!」
「羅嗦,羅嗦羅嗦羅嗦羅嗦啊!」
「對我而言,你那已經腐壞的模樣,看起來反而比涂上一層厚妝修飾的嘴臉來得更為漂亮啊。」
想不到哮居然也脫口說出跟凶煞一模一樣的台詞。而拚命抓癢的伊莉莎白,此時終于勃然大怒。
她猛然揮動洋扇,魔力粒子立刻奏起高亢樂音。
「你知道什麼!你哪能理解我永遠的痛苦!哪能理解我長久以來的嘆息!」
「關我屁事啊!你的事情根本無關緊要。縱使擁有鬼怪魂魄,我草剃哮仍對自己身為人類一事引以為傲。對于滿腦子只執著于粉飾隱藏的你,我完全沒辦法產生共鳴!」
對伊莉莎白心願不屑一顧的哮,轉眼望向拉碧絲。
拉碧絲面帶一絲不安,定睛凝視著哮。
他的心靈自然也接收到這抹不安。
因此哮以充滿自信的眼神傳遞心意。
「——來吧!拉碧絲!」
哮强而有力地伸出右手,呼喚最棒的伙伴。
拉碧絲霍然睜眼,伴隨火熱吐息作出回應。
「是,宿主!」
兩人的羈絆再次串連。比任何事物都還穩固、比任何事物都還崇高的羈絆。
任何存在都阻止不了這股羈絆衍生出來的力量。即便是足以封印神器的牢籠,也絕對無法阻擋。
包覆住拉碧絲的封印方塊,彷佛玻璃碎散一般瞬間破裂。
「——那是最新型的封印裝置耶!?居然如此輕易就——!」
在伊莉莎白面露驚愕神色之際,拉碧絲對哮伸出手掌。
感應到手掌相互疊合的哮順勢一拉,將纖細的琉璃色少女擁入懷中。
「讓你久等啦。」
「不,沒有問題。我本來就相信你絕對會來到這里。」
拉碧絲帶著一如往常的扑克臉仰望哮。
面對拉碧絲與平日無異的態度,哮開心地向她展露笑容。
緊接著,轉眼直瞪伊莉莎白。
「……我平常唯一不太喜歡的就是這段詠唱……但卻正好吻合目前的狀況呢。」
「我也有同感。」
「那我們就聯手出擊吧——伙伴。」
「了解,宿主。」
拉碧絲的身体幻化成琉璃色粒子,飄浮在哮的周身。
哮右手向前探,腳底立即浮現琉璃色魔法陣。
「心懷永無止盡之願望——」
伴隨耳熟能詳的舌靈,揭開斗爭的序幕。
「——召喚制裁魔女之鐵槌!」
爆竄的粒子化作盔甲,包裹住哮的身体。
這種自己身体從頭到腳脫胎換骨般的感覺,甚至令哮感到有點懷念。
右手橫向一揮,使勁握緊拳頭。
緊握在掌中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愛劍·弒神的銀檞之劍。
魔女獵人化,完畢。
《來——開始狩獵魔女吧。》
「好!」
哮斜舉長劍,提步衝向伊莉莎白。
「區區人類與魔導遺產……竟想對抗身為不死王者的本人嗎!好,我就讓你們明白為何我田會被稱作全能魔女!」
「冒牌貨少在那邊得意忘形!」
橫擺劍身的哮展開突擊。
相對地,伊莉莎白則是使勁揮動拿在手上的洋扇。
魔力呼應伊莉莎白的動作,匆見火柱沿著空無一物的地板疾馳,迅速逼近哮。
《太麻煩了,請回避。》
哮依照拉碧絲的吩咐,為了避開火柱而縱身往上一跳。
誰知火柱竟如神龍擺尾一般盤旋,轉而扑向上空的哮。
「嘖!」
不甘示弱的哮在半空中扭轉身子,揮劍掃蕩火柱。
具備超群抗魔效果的銀檞之劍,要斬斷這種程度的火焰可說是易如反掌。哮將劍刃高舉過頂——
「諸刃流——螳螂坂!」
向前方旋轉。伴隨下墜勁勢祭出强烈一擊。
伊莉莎白一臉無趣地邊注視著哮的舉動邊笑了出來。隨后竟將伸長的雙手利爪交錯,面不改色地接下了哮的全力一擊。
「什麼……!」
「可別小看……——吸血鬼好嗎啊啊啊啊!?」
連同怒吼聲一並解放交錯的雙爪,將哮震飛出去。
威力相當驚人。沿著地面滑行抵消衝擊力道之后,哮重新舉起劍刃。
《那雙利爪……是魔導遺產。似乎具備將某種程度的衝擊反彈至對手身上的效果。在接觸到利爪的瞬間,宿主的一擊便几乎完全失效了。》
「再加上那家伙動作還滿敏捷的……」
《畢竟再怎麼糟糕也還是個吸血鬼。運動能力雖無法與魔女獵人化匹敵,但卻遠遠凌駕于一般人類之上。》
聽完拉碧絲的分析,哮提高了近身肉搏戰的戒心。
而臉上依舊布滿裂痕的伊莉莎白,則在地下空洞的正中央大聲嘲笑哮。
「話又說回來……你們是怎樣?明明誇下那麼大的海口,結果唯一辦得到的事情就只有揮劍劈砍而已嗎?我是魔女耶?你們到底懂不懂啊?」
伊莉莎白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緩緩彎腰並以手中洋扇輕撫地面。
「我想我必須盡快設法讓擅自闖進別人家的蟑螂退場才行——你們兩個是否忘記自己已經踏入虎穴啦?」
咧嘴亮出獠牙的伊莉莎白,雙眼徹底渲染成漆黑色。
隨后,一陣寒意直扑而來。既不是地下空洞猛烈震動,也不是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怪物。而是巨蛋狀的地下空洞牆壁及地板突然開始發光。
那並非尋常的光芒,是魔法陣。
徹底填滿牆壁與地板的——數算不完的魔法陣。
「……喂……喂喂喂喂……!」
《這是……》
哮面露焦慮神色,感到意外的拉碧絲也發出沉吟聲。
《每個魔法陣的屬性都不一樣……這就是『全能』的古代屬性……》
在拉碧絲開口說明之前,伊莉莎白已搶先一步發出哄笑聲。
「就算注意到了,你們仍舊無計可施唷!?」
只見伊莉莎白彷佛女皇一般抬起腳跟,接著用高跟鞋猛然踩向地面。
「——《狂暴鎮魂曲》!」
布滿牆壁的魔法陣,頓時綻放出最大極限的耀眼光芒。
「拉碧絲!發動《黃昏賦法》!」
瞬間作出判斷的哮一聲令下,發動了銀檞之劍的固有魔法。
隨后,周遭魔法陣同時展開射擊。
四面八方的所有牆壁、各個角落的地面及天花板。而刻划于現場的所有魔法陣則發動了火、水、冰、雷、地、風、暗、光、聖、邪、金、斬、突、打——
各式各樣不同屬性的魔法襲向哮。
「嘖——去你的!」
哮將掃魔刀發揮到最高極限,彷佛跳舞似地開始迎擊。
魔法陣發動的是基礎攻擊魔法,《魔力彈》。只是很單純地將魔力凝聚于一點,再高速擊發的攻擊魔法。可是伊莉莎白藉由全方位射擊所擊發的魔彈,其魔力濃度卻非比尋常。
再加上分別賦予的不同屬性,會在命中目標時造成附加傷害。
要是持續中彈的話,即便是魔女獵人化也支撐不了多久。
縱使憑哮的身手也沒辦法擋下所有魔彈。刀身雖能吸收掉接觸到的魔彈,但由于几乎都是同一時間發射,導致有太多魔彈根本防不勝防。
哮的盔甲不斷遭到魔彈削弱。
「還真拚命呢~~我很好奇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唷。」
伊莉莎白變出王座坐下之后,開始邊輕擺洋扇邊好整以暇地觀戰。
雖是破綻百出,哮卻完全沒時間去攻擊她。
《宿主,『黃昏賦法』只能維持一分鐘。》
「我曉得……!效果一旦結束,那就全力震開魔彈!你只管繼續下去就好!」
簡短交談之后,哮仍瘋狂舞動劍刀。
起初還從容不迫地觀賞戰局的伊莉莎白……
看著哮持續震開魔彈的光景,頓時皺起眉頭。
「……那只……蟑螂跟無機物……!」
伊莉莎白從王座上起身,輕咬細長的指甲。
仔細一看,哮身上裝甲曾一度剝落的部位已經被修復完畢。原來是哮吸收魔力,再逐漸挪用吸收的魔力修補受損裝甲。因此哮可說是毫發無傷。
除此之外,哮的動作也變得比發動賦法時來得更加快速。
在發揮吸收魔力效果的期間並未承受魔彈的反作用力,但自從專注于震開魔彈之后,就多出了一股加諸在劍身上的衝擊力。哮則配合那股衝擊力的走勢,實現出凌駕于掃魔刀以上的驚人速度。非但目不暇給,哮的動作甚至還創造出彷佛施展分身术一般的殘像。
經過一段時間之后,魔法陣的齊射攻勢終于止息。
劍舞余波化作陣風,掠過顯得很不服氣的伊莉莎白臉頰。
毫發無傷的哮,緊握閃閃發光的刀身屹立不搖。
「…………拉碧絲。」
《了解。賦法反轉,解放可塑性物質。》
拉碧絲一聲令下,刀身瞬間綻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華。
極其暴力的琉璃色粒子。
遭到吸收,轉變成『黃昏』屬性的魔力,彷佛龍卷風一般傾泄而出。
「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哮一鼓作氣縮短間距,讓刀身變成巨型大劍,朝向坐在王座的伊莉莎白腦門直劈而下。
伊莉莎白無動于衷。她一臉無趣地轉眼追蹤哮的動作。
接著就在纏裹强大魔力的劍刃即將砍中她的瞬間——
「《對照鏡之終點》。」
坐在王座上托著腮幫子的伊莉莎白,順口念出魔法名稱。
空中浮現出一座巨大魔法陣。出現在哮與伊莉莎白之間的這座魔法陣,綻放著宛如鏡子一般的光輝。
(是防護魔法嗎——就這樣直接突破!)
哮視若無睹地揮劍劈落。魔力風暴大作,筆直襲向憑空出現的鏡子。
「——!?」
不料遭到魔力波動吞噬的——竟是哮。
直擊鏡子的『黃昏』魔力反過來襲向哮的身体。
「咕、啊——!
失去勁勢的斬擊被鏡子彈開,哮的身体遭到琉璃色烈焰焚燒,摔回地面。一陣哢鏘的金屬聲響起,哮頹然倒臥在地。
《怎麼可能……我的魔力,居然被反彈回來……?》
腦海中響起拉碧絲驚慌失措的聲音。
哮雖未放開創刀,但在呼吸機能恢復正常前,他仍完全動彈不得。
「真是令人感到大失所望啊……想說掛著『黃昏』屬性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名字,我還以為有多厲害,結果真想不到居然只是吸收魔法而已……」
伊莉莎白從王座上起身,走到哮的身邊。
接著以高跟鞋的鞋跟踩住他的頭。
「……唔……」
「只是吸收魔法再釋出攻擊性的魔力……簡直粗糙到根本沒有任何技巧性可言啊。我們所使用的魔法呢,可是跟科技同樣日新月異的唷。剛剛那門魔法是唯獨『全能』屬性才有辦法施展的反射魔法。面對术式復雜的魔法或許另當別論,但區區魔力波動的話,只要改變波動流向就能輕松加以反彈羅。」
伊莉莎白加强腳跟下壓力道,鞋跟狠刺哮的臉頰。
「吸收量非同小可這點倒也還滿值得誇獎的……但可惜,我不是尋常魔女。是活了超過千年以上的古代屬性持有者,兼歐洲庇護所西側的理事長唷。魔力生成量及魔法知識量都無人能超越我……就是因為在各方面都無所不能,所以才會被尊稱為『全能魔女』唷?」
伊莉莎白妖艷地輕舔自己的指甲。
哮及拉碧絲都並未小看對手的實力。他們自認都已拿出全力應戰。
但卻無法否認他們太過輕敵。敵人是經歷過吸血鬼戰爭及魔女狩獵戰爭洗禮的强者。
縱使身為吸血鬼的使徒,但她大概原本就身懷驚人的魔法天賦吧。觀察力、分析力、术式構筑力、魔力含量——在這几方面均達到天才的領域。
「既然擁有這麼强大的力量……!你為何還……!」
「力量就是該用在自己身上才有意義啊。用來主持正義?真是個令人作嘔的歪理啊。」
「錯……!用在自己身上並沒關系!我的意思是要你別為了個人利益而把全世界都拖下水!」
察覺到哮重新握住劍柄,伊莉莎白隨即抽出靈銀巴首刺向哮的肩頭。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劇烈痛楚襲向哮及拉碧絲。那並非肉体的疼痛,而是魂魄的痛楚。彷佛存在本身遭到重創一般,言詞難以形容的痛楚逼得兩人苦不堪言。
「哦,看樣子似乎還滿有效的呢……因為你並非不死族,所以很難殺死你的魂魄。但沒關系,應該還可以供我玩上一陣子吧。」
伊麗莎白一次又一次地刺透哮的身体。
她故意避開要害,像是刨削魂魄一般撕裂哮的軀体。
再也壓抑不住悲鳴的哮,發出響徹大空洞的哀嚎聲。
而在狠狠刺過一輪之后,感到厭倦的伊莉莎白順手拋開靈銀匕首。
匕首發出金屬聲響,沿著地板滑向入口處。
《宿……主……》
腦海中雖回蕩著拉碧絲的虛弱聲音,哮卻是連回應都無能為力。
「差不多該結束了吧……雖是污穢的血液,但我也差不多快按捺不住了……就特別破例拿你的鮮血當作晚餐享用吧。」
伊莉莎白跪在地上,緩緩將露出獠牙的嘴巴移向哮的頸項。
牙尖觸及皮膚。哮本以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吸取自己的血液——
誰知到了下一瞬間——伊莉莎白聽見一陣划破空氣的聲音。
一道不明尖銳物体破風而至的聲響。伊莉莎白挪開嘴巴扭轉身体,但卻來不及避開,不明銳利物体直接命中伊莉莎白的左手。那是她方才丟掉的靈銀匕首。
「嗚——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靈銀對吸血鬼而言可說是天敵中的天敵。一般銀質制品或許只會造成輕微燙傷,但靈銀卻會導致觸及的部位瞬間灰化。
伊莉莎白整條左臂彷佛砂礫般崩解飛散。失去支點的靈銀匕首則發出刺耳聲響掉落在哮的眼前。
伊莉莎白痛得大叫並倒地打滾。
投擲靈銀匕首攻擊她的人……是站在大空洞入口處的金絲雀。
「金絲雀……?」
哮擠出剩余力氣挺直上半身。
金絲雀身上不斷冒出蒸氣,彷佛被煮熟似地全身通紅。她大概是自行掙脫伊莉莎白的拷問魔法才得以趕來此地吧。
她露出哀傷眼神看著哮。
「哮…………對不……起……」
可能是体力已達極限,她就這麼向前倒下。聽見她的道歉,哮面露苦澀神情,雙眼再次綻放出血紅光芒。
「……拉碧絲,你還撐得住吧?」
《……是……沒有問題。》
聲音雖夾帶雜訊,哮卻清楚聽見了拉碧絲的聲音。
而哮身上雖然也是千瘡百孔,但幸好意識仍舊清醒。
「你認為該怎麼做才能打敗那個女人?」
《…………就現狀而言,並沒有必勝的手段。需要再過大約兩分鐘的時間,才能再度使用『黃昏賦法』。而就算改打近身肉搏戰,以目前的魔力殘余量及宿主的運轉率計算,能不能撐過5分鐘都還是個問題。》
當哮正在聆聽拉碧絲分析現狀之時,他看見痛得大叫的伊莉莎白用另一只手臂支撐身体站了起來。
伊莉莎白搖搖晃晃地以手掌遮住布滿裂痕的臉龐,定睛怒瞪哮與拉碧絲。
「我再也饒不了你們了!我現在立刻就消滅掉你們!這是我頭一次遭受這種天大的侮辱!我要用盡全力轟殺你們……!」
伊莉莎白張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吸取血液,一座巨大魔法陣隨之而生。
《極彩魔霧!》
伴隨名稱發動的魔法,是一陣名符其實的七彩濃霧。每一顆魔力粒子都綻放著不同色彩,化作濃霧籠罩整座地下大空洞。
心生不祥預感的哮連忙停止呼吸。
果然不出所料,霧氣粒子來勢洶洶地開始腐蝕接觸到的部位。
「我知道你能吸收刀身所接觸到的魔法,所以我把魔法轉換成以刀身無法觸及的狀態!這是一門每顆魔力粒子都具備不同术式的魔法!縱使吸收了一顆魔力粒子,所有粒子也不會就此消失!你們再也無計可施了!」
伊莉莎白發出失去從容心態的笑聲,在粒子霧氣中翩然起舞。
若屏住呼吸或許還能撐上几秒鐘,但令人擔心的是金絲雀的處境。
自從伊莉莎白發動魔法之后,昏迷不醒的她就猛咳個不停兼口吐鮮血。
霧氣效果超乎想像地凶猛。再這樣下去,金絲雀會有生命危險。
《拉碧絲,應該還有方法才對。》
哮將對話切換成心電感應模式,如此詢問拉碧絲。
《……我不建議。宿主並不希望與我融合。》
《嗯,我覺得相互連結才是恰到好處的狀態……但是應該辦得到才對。縱使沒有融合,我們也辦得到……沒錯吧?》
《你這個人真愛說些毫無根據的話呢。再怎麼偏愛毅力論也請適可而止一點好嗎?》
《我也有所自覺。》
《……理論上是可行的。我們的融合雖然中斷,但早已完成極初期階段的融合步驟……因此若是不完全的神只殺手化的話……》
《辦得到對吧?》
《10秒鐘。超過10秒鐘的話,魂魄會再次開始融合,我將繼續侵蝕宿主的魂魄。請宿主在超過10秒鐘之前,自行解除神只殺手化术式。》
《怎麼解除?》
《只要放開扣著扳機的手指就行了。》
《10秒是吧?足夠了。》
下定決心的哮緩緩起身。
接著宛如騎士一般將劍架于胸前,扣下劍柄的扳機。
【——為我堆疊起厚厚的薪柴,就在那萊茵河畔堆砌如山。崇高而明亮的焰火啊,燃盡神只的聖潔軀体吧——】
哮的身体伴隨詠唱開始發燙,一股無窮無盡的恐懼與安穩感同時襲向魂魄。
兼具黃金色與漆黑夜色的黃昏色魔法陣隨之而生,綻放出令生命感到畏懼的光輝。
「都、都死到臨頭了……這是……怎麼回事……」
伊莉莎白察覺到哮的異狀,面帶僵硬笑容往后倒退。
哮一邊任由頭發受到魔力余波牽引而倒豎指天,一邊轉動鮮紅雙眼直視伊莉莎白。
「這就是你所渴求的——弒神之力!」
隨后,哮身上的裝甲彷佛重獲新生似地蠢動,由頸項至臉頰一路向上侵蝕,覆蓋住整個頭部。
等到頭盔完全覆蓋住頭部之時,琥珀色的無機質眼瞳發出亮光。
《——『弒神賦法』,發動!》
舉在胸前的刀身光華大作,粉碎魔法陣並揮灑烈焰席卷周邊。
火焰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住整座大空洞。
「唔……?這是怎麼回事……?」
伊莉莎白被這股纏裹住自己的火焰嚇得直打寒顫。
而在哮放下舉在胸前的長劍,隨手一揮的瞬間,現場跟著產生異變。
飄浮于空中的《極彩魔霧》伴隨著蒸發般的聲音逐漸消失。每顆粒子明明都是不同屬性的固有魔法,卻在觸及火焰的瞬間就煙消霧散。
不僅如此,伊莉莎白也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對勁。覆蓋在臉上的細胞凍結魔法竟完全剝落,全身變得極其丑陋,逐漸恢復成原本應有的姿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又哭又叫地發出悲鳴聲。
神只殺手化……其中一項性能——就是不僅魔法,連被視為神只恩惠的各種魔導效果均能吞噬殆盡。魔法、魔力、鏈金术、魔導遺產、甚至連同神只也不例外。無論是在体內或体外都沒差。
一旦持續接觸這把劍及身体所纏裹的火焰,都會全數被捕食殆盡。
這就是毀滅魔導之力——《弒神賦法》。
哮駕馭火焰,一步一步接近伊莉莎白。
《你從現在起,有10秒鐘的時間無法使用魔法。》
「……唔……唔唔!」
《10秒鐘。只要能撐過10秒鐘,就是你贏了。》
哮舉起劍刃。伊莉莎白先是行跡可疑地轉眼環視周遭,但一領悟到自身的命運,隨即伸長右手的利爪。
「我才不會敗給——」
《還剩8秒……接招吧!》
「——這種小螻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一發出尖叫聲,兩人隨即展開激烈衝突。
利爪與劍刃相互磨擦,衝擊波撼動整座大空洞。
《草剃諸刃流——怪火螢!》
「爪术——血界之舞!」
戰斗由衝擊演變至連續交擊。
兩口利刃以相同速度、相同力量持續不斷地交鋒。
伊莉莎白手上利爪的魔導遺產性能,已被《弒神賦法》吞噬殆盡。
然而這名女人的實力,並非僅止于魔法及魔導遺產。縱使邪門歪道,她的利爪仍蘊含著驚為天人的執念與努力。
究竟得經歷過多少痛苦及悲傷,才能取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哮不得而知。
哮相當感慨。對明明身懷此等力量及純粹意念,卻誤入歧途的她感到可悲。或許速戰速決才能拯救她的靈魂吧。
可是,這並非主因。自己不惜一戰的理由,以及必須殺死她的理由並不在此。絕不是為了她才決定殺她。
是為了同伴、為了妹妹、為了所有想守護的事物。
更重要的,是為了自己。
既不妥協亦不辯解。他懶得再搬出什麼主義或主張。
哮決定為了自己——收拾掉這個女人。
「5、4、3……我——贏了——!」
彼此配合對方的走勢,配合對方呼吸節奏似地針鋒相對。
然而就在伊莉莎白確信勝利到手的下一秒鐘,一把出乎意料的利刃竟貫穿了她的胸口。
「——啊……唔?」
伊莉莎白低頭察看自己的左胸。
只見插在胸口的,是哮左手手中的靈銀匕首。
在執行神只殺手化术式之前,哮暗中撿起匕首。他記得師父給他的忠告——配合走勢雖是好事,但要提防暗算——哮則反過來利用這個教訓。
錯開連擊節奏的必中一擊。這把小小匕首成了決勝關鍵。
「…………」
哮抽出匕首,伊莉莎白整個人搖搖晃晃地靠在哮身上。
哮松開扣住扳機的手指,解除神只殺手化术式,靜靜地微眯雙眼。
伊莉莎白的身体從胸口開始化成灰燼。在逐漸崩解的過程中,伊莉莎白將下巴靠在哮的肩頭上,用右手輕輕撫摸了他的臉頰一下。
在她臉上,帶著一抹安詳的笑容。
「可惜……就算、殺了我……仍舊無濟于事、喔……西側……很强大的。」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放過你。」
「什麼嘛,明明只是個人類……想不到居然是個真正的男人呢……我很中意……你的覺悟喔。」
「…………」
「作為獎賞……我只透露……一條情報給你……」
伊莉莎白的臉龐悄然崩解。
「……所有、惡性循環的……元凶……一切的、起源、是……」
頭部崩解、臉頰崩解,等到嘴唇即將隨風飄逝的前夕,伊莉莎白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鳳……颯……月…………」
灰燼夾帶點點光華,隨著微風輕送流逝。
微眯雙眼的哮則是在下定某種決心之后,才靜靜闔上雙眼。
身体上下搖晃的感覺,喚醒了哮的意識。
他發現自己被人背著走。此人背部的溫暖觸感,促使他抬頭觀看。
「呼……呼……呼………!」
「……真、真理?」
原來是真理。她拚命將哮背在背上,拖著雙腳緩緩前進。
而一察覺到哮恢復清醒,真理就這麼雙膝一彎,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你終于醒來了,真是太好了——!」
「抱歉……我昏倒了嗎?」
「你肌肉那麼發達,整個人重到不行耶——快摸摸人家的頭吧——」
哮一邊苦笑,一邊依言輕撫精疲力竭的真理腦袋。真理一臉笑咪咪,顯得很舒服地微眯雙眼。
此時,哮注意到還有另一個人跟在他們背后。
只見金絲雀滿臉尷尬地站在他們兩人的后面。
「…………」
大概是真理為她進行過治療了吧。燙傷几乎已經完全康復。
哮淡淡一笑,出聲詢問金絲雀。
「……你沒事吧?」
「……………………嗯…………那個,哮……」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啊。」
「……咦?」
「要不是有你出手,我大概早就被殺死了吧。」
哮再次對金絲雀說了句「謝啦」。
卻見目泛淚光壓低視線的金絲雀搖了搖頭。
「金絲雀……是叛徒……」
「你救了我一命。這樣就足夠了。」
「……可是……」
「你才不是什麼叛徒。況且我明白當時你已有意對我伸出友誼之手了。」
哮說完之后,也輕輕摸了摸金絲雀的頭。金絲雀則是先吸了吸鼻涕后,才用衣袖擦掉眼淚。
「金絲雀……無法原諒審問會及Alchemist社。金絲雀討厭外側。他們通通都是媽媽跟金絲雀的敵人……這點,不會有改變。」
「…………」
「可是……金絲雀要前往外側。那邊有個金絲雀非見不可的人。」
得知金絲雀的決心,哮用力對她點了點頭。
一發現他們倆面對面地進入兩人世界,抱著膝蓋坐在不遠處的真理隨即像是鬧別扭似地扭曲嘴角哼了一聲。
「分明就是摸摸頭大放送嘛……討厭死了。」
「……你、你喔。」
「哼。這先撇開不談,哮,我有個重要消息要告訴你喔。」
就在哮差點對她那耍孤僻的態度感到傻眼之際,真理突然站了起來。
用手拍掉屁股的灰塵后,真理豎起食指指向哮。
「——小型轉送裝置,被我找到羅。」
真理豎指推高帽緣,自信滿滿地對他眨著眼。
那扇門位在離大空洞不遠的地方。
說是門扉,但既沒有門把,亦不見門縫。再怎麼看都只是一面牆壁而已。
「包在我身上。」
真理像是撫摸牆壁似地滑動手掌,牆壁隨即發出重低音,宛如拼圖分解一般四分五裂。在牆壁后方有一間昏暗的小房間。
「……這下子總算可以回到她們身邊了。」
哮由衷感到欣慰地笑逐顏開。雙眼也泛起一抹淚光。
魔導學園確實是個好地方,但哮也跟真理一樣,終究覺得那間小隊室才是自己的避風港。他只想盡快見到隊友們,以及盡快救回樹夕。
總之哮為了確認轉送裝置而踏進小房間。
他原本預計最起碼也得先送真理及金絲雀回去。哮還剩下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因此現在無法跟她們一同離開。真理或許會開口要求一同留下,但就算采用强行手段,他也打算逼她先回去。
哮必須向鵝媽媽及大蛇打聽出解救樹夕的方法不可。
由于可能會被拒絕而遭到囚禁,因此他不能把真理拖下水。
然而,結果證明他的想法只是杞人憂天。
一踏進房間,等雙眼習慣昏暗環境之后——赫然發現鵝媽媽及大蛇早已在室內等待他們前來。
「……唷,我就知道你會現身。」
大蛇搬出宛如早就料到的語氣說道。真理雖准備提高警覺,哮卻出手阻止她。鵝媽媽默默閉著雙眼站在一旁,金絲雀則維持著低頭不語的姿態。
現場有資格開口的,就只有哮及大蛇兩人而已。
「……師父。」
「你要離開了嗎……明明都搬出那麼好的待遇說服你了,你可真是個大笨蛋啊。」
「……對不起。可是我……在外側還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本大爺並不認為外側還有你的容身之處就是了。你已成為黃昏型號這項危險物品的契約者……除了這里以外,再也沒其他地方能好好接納你。你只會落得遭到利用至死的下場。就像命那樣。」
面對大蛇的沉重說詞,哮緊握拳頭作出回應。
「……就算這樣,外側還是有個屬于我的避風港。我只想盡早回去,跟隊友們聯手救回樹夕。」
「…………」
「若要守護所有想守護的事物,就不能如師父所說那樣,沉溺在此地的安寧生活中。在內側這邊,有許多如同師父及鵝媽媽一樣討厭戰爭的人,以及追求和平共存的魔女與魔法師。」
「…………」
「相反地,外側的人們甚至不曉得有所謂魔女國度存在的這回事。假使知道的話,大概會認定是威脅。如此一來,戰爭勢必在所難免。我想守護的事物也將全部付之一炬。因此我覺得現在是分秒必爭的關鍵時刻。」
「你該不會是……打算阻止戰爭吧?」
大蛇半開玩笑地說道。哮雖是悶不吭聲地壓低視線,卻又立刻抬起頭來回答。
「……我不曉得自己能否完成那麼遠大的目標。可是外側有一群試圖改變審問會現狀的反体制派人馬。我還沒確認對方總共有多少人……而帶頭的也是個無法輕易推心置腹的人物就是了。」
哮一邊苦笑,一邊回想起學生會長·星白流那張若無其事的表情。
「我已經和那個人約好,要回覆是否協助她的答案。我們和那個人之間,彼此都需要對方的力量。還有很多該做的事情。」
放開拳頭的哮,定睛凝視著自己的掌心。
「以前當我拜別師父時,曾經說過『我要改變世界』對吧?」
「哈,那句話還有效嗎?」
「我覺得若想拯救一切,大概還是只能那樣做。單憑我一人絕對辦不到,而我的力量也很渺小……可是現在的我,有一群願意陪我並肩作戰的同伴。」
「…………」
「我該挺身一戰的地方——是外側。」
大蛇默默聆聽。既沒笑、也沒嘲諷、更沒露出傻眼神色。只是靜靜聆聽哮那有如白日夢一般的目標。
哮咬了咬下嘴唇之后,這才切入正題。
「那個……我曉得明明都先拒絕了你們的要求,還講這種任性話實在很過分。可是,我無論如何都必須向兩位……打聽一件至關緊要的事……」
「…………哼。」
「唔……懇求師父。將解救妹妹……樹夕的——」
哮話才說到一半,大蛇突然拋出一項東西給他。
哮連忙接住那項物品。是一個造型近似試管的儲存容器,里面裝滿液体,以及一個看似胎儿的物体。而在儲存容器表面,還附有一張用橡皮筋綁住的紙條。
「拿去吧。那就是你要的東西。」
「……這是?」
哮一提問,只見大蛇交抱雙臂如此回答。
「用來解救你妹妹的道具。」
哮驚訝地睜大雙眼。
「裝在試管里頭的胎儿是人造人。是利用日前去外側時采集到的樹夕DNA所制成。人造人不同于復制人,雖有腦袋卻無魂魄。除非經過魔導遺產化處理,否則只是個根本不會呼吸的容器。本來是被用來充當人体受損時的備用器官。」
「……那該如何使用它才行呢?」
「上頭不是還綁著一張紙條嗎?那是梅菲斯特擅用的附身魔法符咒。把它拿給樹夕使用。」
大蛇繼續對啞口無言的哮進行說明。
「人造人一接觸到空氣,就會瞬間急速成長至設定的年齡狀態。你就把符咒拿給樹夕使用,讓她的魂魄從鬼怪軀体移轉至人造人体內。如此一來,起碼她就不必再受到自己的力量折磨。」
「……真的……嗎……?」
「不過,那是世上僅存的最后一張符咒。只准成功不許失敗。另外就是人造人需要定期接受維修保養,因此就算成功也難以享有平凡生活。只要還是由現今的異端審問會統治,他們大概也容不下所謂人造人的存在吧。」
「…………」
「就這種層面而言,你想改變外側世界的志向,倒也並非無的放矢就是了。」
語畢,大蛇邊抓頭發邊嘆了口大氣。
大概是因為察覺到哮的變化吧。大蛇有點生氣地咂了下舌頭。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吧,你這大笨蛋!」
「……唔,是……對、對不起…………嗚、嗚嗚……!」
哮竟是一點也不嫌害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痛哭失聲。
這也難怪。因為總算……他真的總算看見了一絲希望。
他一直以為,樹夕能夠笑口常開地過著日常生活,就只不過是一場白日夢。
誰知如今卻突然來到唾手可得的位置。
而且不是夢,是現實。
除了哮,就連背后的真理也因為知道他有多麼用心良苦而難掩淚光。
大蛇深深地哼了一口氣之后,叉開雙腳站在哮面前。
展現出他平常絕不縱容的一貫姿態。
「你小子這次敢再給本大爺停下腳步試試看……本大爺絕對會砍下你的腦袋,給本大爺記清楚了。」
「……是。」
「既然明白就快滾吧。這邊的善后處理交給本大爺們包辦……真是夠了,實在搞不懂你究竟是不孝子還是孽徒啊!」
「是,真的很對不起……!」
哮不斷鞠躬致謝。不僅對大蛇,同時也對鵝媽媽鞠躬表達感謝。
鵝媽媽則是一邊看著師徒倆的互動,一邊露出溫柔的和藹微笑。
「我雖不希望你趕赴戰場……但我也已經明確感受到你對銀檞之劍的心意。相信現在的你,必能妥善地將她運用在正軌上,而不是濫用她為非作歹才是。盡管像我這種雙手沾滿血腥的人沒立場講這種話……但請你好好加油。我很期待你今后的活躍表現喔。」
宛如送自己的孩子踏上旅程一般,鵝媽媽雙手合十置于胸前,祈禱哮能夠平安無事。
哮與真理向兩人道別后,隨即走進小型轉送裝置。
只剩金絲雀還低著頭,動也不動地杵在房間入口處。
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不止。嘴巴雖拚命想擠出字句,懊悔及畏懼之情卻阻止她開口講話。
大蛇對那樣的金絲雀面露苦笑,接著將背上那把附有背帶的巨劍拋給她。
金絲雀抬起頭來,伸手接住巨劍。
「拿去吧……那是你的配劍。」
「……大蛇。」
「盡管曾一度被砍壞,而且也已喪失人格,但那把劍應該已經認你為主才對。或許是把難以駕馭的頑强武器,不過交給你運用也算是適得其所吧。」
「我……我……!」
「這里並不是你的棲身之處,金絲雀。去見你的另一個母親吧。」
大蛇搬出冷淡的語調如此說道。
金絲雀卻是高興到胸口差點炸開。
因為這是他頭一次叫出金絲雀的全名。對于被伊砂交托給幻想教團照顧,並在大蛇門下接受了整整四年訓練的金絲雀而言,他就像是自己的家長一樣。雖是個絕不輕易誇獎,而且又粗暴至極的男子,不過對金絲雀來說仍舊是個可靠的養父。
大蛇帶著鵝媽媽從金絲雀身旁走了過去。在擦身而過之際,他那斗大的手掌輕撫了金絲雀的頭發一下。
只剩三個人留在小房間里。哮伸手輕搭真理的肩頭,在轉送裝置內提振精神。
為了下定決心,面對接下來的戰斗。
「——走吧,回我們的棲身之處。」
回到妹妹身邊。回到隊友們的身邊。
哮等人背負著希望,正式踏上歸途。
離開房間的大蛇及鵝媽媽,連袂步行于鋪有紅色地毯的走廊上。
在不發一語地邁步前進的大蛇身旁,鵝媽媽探頭窺視他的臉龐。
「那樣做真的好嗎?」
面對鵝媽媽的詢問,大蛇露出笑容說道:
「無論是待在內側或外側,對那小子而言都一樣。只差在是被元老院利用,或是被颯月利用罷了。所以本大爺讓他自行決定……就連不放棄銀檞之劍,也是他自行選擇的一條道路。」
「引導他下此決定的人不就是你嗎?」
「讓那小子回到外側掙扎,對我們也是好事一樁啊。就放任他盡情給審問會惹麻煩羅。」
「……你這人可真過分。」
「我雖激勵了他,但也有替他准備了一條能夠全身而退的后路不是嗎?他其實也可選擇沉浸在安寧的生活中。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有打算好好保住他一條小命喔?可是那小子卻沒那麼幼稚。」
如此說道的大蛇雖是喜形于色,卻又立刻板起臉孔,換上嚴肅神情。
那是不惜付出犧牲,會毅然割舍掉該割舍之人的男子漢神情。
「雖然相信有朝一日會再相遇,但到時候是敵是友就不得而知。那樣就好。正如他們有他們該做的事情一樣……本大爺們也有本大爺們非做不可的事情。」
「……是的。您說得一點也沒錯,宿主。」
鵝媽媽收起和靄神情,語帶肯定地回應自己的主人。
大蛇只是一味地邁步前行。原先那張擔心不成材徒弟的師父相貌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宛如——
「走吧——我的※永恒之槍。」
——宛如一心只想復仇的地獄惡鬼之神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7.末章
在哮等人離開魔導學園的一周前。
純血之徒『關東境界線侵略作戰』。
幻想教團。純血之徒精銳魔導部隊,共五百名。古代屬性持有者特務部隊,共五十名。
異端審問會。『騎士團』,共一千名。『魔女獵人』,共五十名。第零殲滅機動隊,共三名。
第35試驗小隊——共三名。
「呼……呼……呼……!」
西園寺兔抱著一把重量及長度都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反物質狙擊步槍,快步奔馳于布滿瓦礫的道路上。
身上穿的服裝並非制服,而是附帶兜帽的灰色迷彩服。膝蓋戴著護膝,另外還背著一只裝滿大量彈藥的背包。
此地·灰色都市,是最接近聖域的地帶,同時也是流浪漢及罪犯的巢穴。
但現在就連這群敗類都已被驅離現場。
灰色都市早已變成一座戰場。
隱藏行蹤,確認安全無虞后再拔腿奔跑。反覆執行了數次相同步驟,小兔總算抵達目的地,也就是主要干道上。在魔女狩獵戰爭前八成是鬧區的這條主要干道上,騎士團與純血之徒展開了激烈戰斗。
小兔躲藏在建筑物后方,單膝跪于地面。
「鳳,我已經就定位……建筑物內部因狀態過于惡劣而無法上去,不過從我目前所在的位置也可展開狙擊。」
《沒能確保制高點嗎……杉波那邊狀況如何?》
無線電切換頻道的聲音傳入耳中。
《監視機器人在上空待機中。戰場狀況盡收眼底喔。》
《把影像連線傳送至西園寺的防風鏡,我想讓她先行掌握住敵人的確切位置。》
《了解。但別過度信賴影像喔。畢竟這是試作品,再加上機器人的防御力極差,連我也不曉得何時會被擊墜喔。》
《我無意打所謂的長期抗戰。等龍騎兵部隊抵達便能輕易鎮壓敵軍。只是若考慮到對方派出魔導龍騎兵或古代屬性持有者前來馳援的可能性,那就不太能夠安心就是了。》
小兔趁著聆聽櫻花與斑鳩交談的期間,將槍身固定于瓦礫堆上,並定睛窺視狙擊鏡。
「准備就緒羅。鳳,因為迷彩魔法,使我不知道你在哪里。麻煩報告一下你的位置吧。」
小兔一邊冷靜地眺望著狙擊鏡映照出來的戰場風景,一邊搜尋櫻花的身影。
《——我在北北西方位的廢棄大樓屋頂。》
小兔依言轉動槍身對准北北西方位。
她看見在大廈屋頂有一道類似空間扭曲的現象。
扭曲現象瞬間爆出火花恢復原始狀態,明確地映照出潛伏于該處的人物身影。
身穿鮮紅披風及鮮紅盔甲的鳳櫻花之身影——
「…………」
櫻花一邊俯視戰場,一邊微眯雙眼。
(……自從被派駐前線那天起,至今已屆滿一周。)
手持巨大雙槍『弗拉德』的櫻花深深嘆了口大氣。
純血之徒占領灰色都市,到現在已經過整整三個星期。
當哮消失之后,純血之徒的大型部隊立刻藉由轉送魔法憑空出現,導致整座灰色都市,以及境界線部分地帶落入敵軍手中。遭到敵人突襲的異端審問會連忙設置防衛線。直到現在為止,仍持續展開鎮壓敵方勢力的行動。
自從魔女狩獵戰爭以來,雙方爆發如此大規模衝突的次數可說是少之又少。
由于審問會到現在都還沒公開發布敵人究竟是從何而來的資訊,導致一般市民的不安情緒日益上升。市區甚至已開始疏散民眾返鄉避難。
盡管戰場目前還僅限于灰色都市地區,然而櫻花大致上已經作好心理准備。
她認為戰爭已經正式引爆。
「接下來要展開鎮壓敵人的行動——以我的攻擊為信號,西園寺負責狙擊身穿盔甲的魔導劍士,以及設置防護障壁的敵人。」
《了解。》
「杉波則繼續透過監視機器人偵查敵情。一旦發現新敵人的蹤影,務必立刻回報。」
《OKOK,了解羅——》
35試驗小隊置身戰場最前線。
區區由學生組成的試驗小隊被派往戰場,是匪夷所思的事態。
但身為審問會會長的鳳颯月,卻為了讓35試驗小隊負起草剃樹夕護送作戰失敗的責任,而命令她們前往戰場。
無論她們再怎麼抗辯若非自己等人在場,樹夕早在當時就已被幻想教團帶走,卻因審問會搬出哮與櫻花逃獄的事實反駁,致使她們無法推翻這項決定。
鴉小隊絕非自願來到戰場。
「……你們兩個,在草剃回來之前,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活下去!」
櫻花以代理隊長的身分,率領35小隊對抗敵人。
(草剃……你如今究竟在哪里呢……)
櫻花一邊擔心哮的安危,一邊投身這場空虛的戰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后記
凶煞露出一副很想成為同伴的眼神看著我這邊。
——該讓他……成為同伴嗎……?
第六集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不曉得各位是否看得很開心?
好久不見。我是柳實冬貴。
人生頭一回的第六集……內心著實感慨良多。我之所以能夠一路堅持到這個地步,全都是拜諸位的支持與愛護所賜。真的非常感謝各位。
言歸正傳,這是接續上一集尾聲的第六集,提到了存在一直被隱藏至今的魔導學園。魔女陣營的勢力遠比哮等人原先所想像來得更為龐大,同時又呈現出極其錯綜復雜的局面。世界情勢的混沌狀態可說是愈演愈烈了。
這次我把重點擺在哮與拉碧絲之間的羈絆。
她那始終謎團重重的真面目,相信已逐漸撥云見日了。
由于拉碧絲的身上還留有不少謎,因此我希望日后能再找機會慢慢剖析。
這次的敵人是靠著厚妝克服了日光威脅的吸血鬼。盡管是一名迸發出更勝以往之强烈小嘍羅氣息的人物,但站在我個人的角度,卻覺得這個人描寫起來相當有趣。
各位不覺得努力作好凍齡保養工夫的人十分可愛嗎?
見到這種雖為反派,但卻是個飽嘗艱辛,下足苦工才變强的人,難道各位不會想為她加油打氣一番嗎?
想是這樣想,但我猜各位應該是不會動這種念頭啦。畢竟她是壞蛋嘛。
魔導陣營的黑幕並非只有她一人,今后還會有各式各樣的新角色登場……或許啦。
我差不多寫到快沒東西可以寫了。
我想想喔……那麼——
——歡迎各位光臨貧乳天堂。
這次的女主角真理是個貧乳、拉碧絲更是無乳可言,擔任配角的伊妮雅也沒什麼胸部的存在感。
金絲雀的份量也不大。
這回就來聊聊有關平胸的話題吧。
偉人曾經這樣說過,巨乳只不過是一團脂肪塊罷了。非但不是象征,反而是缺點。肚子會形成游泳圈、下巴會變成雙重版、以及胸部會變大,說穿了都是脂肪搞的鬼。
一點也沒錯。那是贅肉。
養分若全都集中到胸部,豈不是會很傷腦筋嗎?
貧乳族或無乳族以及愛好此道的諸位紳士們,都請扯開嗓門大聲地對胸部有料的女性們這樣說吧——
你們是不是把大胸部跟變胖混為一談了啊?
沒有多余脂肪的微小罩杯才是王道!
就因為尺寸比較保守才值得細細觸摸品味:
比起珠穆朗瑪峰或富士山,我更喜歡能夠放眼望盡地平線彼端的熱帶大平原啦!
——要這樣跟巨乳族民們說喔!
…………
我這可不是在給后記的篇幅……灌水喔。
那麼該致個謝詞了。
每次總是提供精准指正,令我獲益良多的責編c大人。這次面對許多登場人物的角色設計,仍回應了我的要求,創作出精美插圖的切符老師。在改編的漫畫版作品當中,總是繪制出武打場面的華尾老師。將這部作品送印裝訂成書的富士見書房所有工作同仁。
以及撥空觀賞了第六集的諸位讀者大人。
一路翻閱至充滿胸部話題之后記的諸位讀者大人。
在此致上發自內心的感謝。
那麼,我們第七集再會了。下一集預定撰寫被留在外側的蝦兵蟹將小隊的劇情。由于純屬預定,會不會照計划發展就還不得而知羅。
好戲還在后頭,敬請期待!
柳實冬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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