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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空りく -【落第騎士英雄譚‧六】
【封面圖】:【內容簡介】:
史黛菈為了親手擊敗曉學園的所有成員,主動要求一對四的特別比賽。<紅蓮皇女>燃起至今無法比擬的炙熱怒火,誓言將毀滅破軍學園的犯罪者們一一燃燒殆盡。
另一方面,一輝再次見到曉的其中一名成員.紫乃宮天音。一輝曾在天音身上感受到神祕的厭惡感,而他終於知曉那股厭惡感從何而來。天音真正的能力正式揭曉,他的能力與他身懷的黑暗,將會為大賽蒙上一層新的陰影--!?
與久未相見的戀人之間短暫溫存,與宿敵再次訂下戰鬥之約,緊接而來的,則是意外的伏兵登場。
環繞於七星之巔的戰鬥,即將邁入下一個局面!邂逅與覺悟的第六集!
【原日文書名】: 落第騎士の英雄譚(キャバルリィ) 6
【原所屬文庫】: GA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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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間章 反射術士
『第六十二屆七星劍武祭第一輪,戰局逐漸趨於白熱化!
A區比賽由〈烈風劍帝〉黑鐵王馬選手,以及鋼鐵狂熊(Panzer Grizzly)加我戀司選手獲得壓倒性勝利!全國首屈一指的強者們理所當然地勝出了!
緊接著來到B區的比賽,新生‧曉學園發揮出驚人實力,三戰全勝,場上這些全國好手們完全傷不了他們!曉學院的強大,以及其強烈的存在感,已經徹底展現在我們眼前!
最後,相信大家都還對C區比賽記憶猶新!前次大賽冠軍〈七星劍王〉諸星雄大對上F級騎士‧黑鐵一輝選手,竟然戲劇性地以諸星雄大選手的敗北收場!
但是,就是這個但是!在七星劍武祭的歷史上,不會再有比這場比賽更混亂的場面了!
B區第四場比賽,由於史黛菈‧法米利昂選手遲到而延期!
經過史黛菈選手與對戰對手鶴屋美琴選手協議,這場比賽加上了特別規則!
史黛菈選手一個人要對上B區所有勝出選手,進行四對一的特別比賽!
這場比賽究竟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實在是難以預測!』
電視喇叭傳來主播激昂的播報聲。
而主播身後,正是大批塞爆海岸巨蛋的觀眾。他們興奮不已地大肆歡呼,彷彿地鳴一般。
但他們的反應是理所當然的。
基本上騎士之間的對決是一對一。
七星劍武祭至今已舉辦了六十二屆,記錄上從未進行過四對一的比賽。
這次四對一比賽,正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難以預測,且超乎常理。
一對四。〈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究竟是抱持何種想法,才會提出這般有勇無謀的要求?
而電視前的兩人——〈雷切〉東堂刀華與腥紅淑女(Scharlach Frau)貴德原彼方知道史黛菈這麼做的理由。
「史黛菈真的很溫柔呢……」
「……是啊,會長。我們真的很幸運,能有一位如此善良的學妹。」
她們很清楚。
史黛菈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
不久前,曉學園的代表們把破軍學園毀得一塌糊塗。史黛菈絕對不會輕饒他們。
按照目前的淘汰賽賽程表,第二輪B區第一次比賽將會是曉學園代表們之間的比賽,由〈小丑〉平賀玲泉對上魔獸使(Beast Tamer)風祭凜奈。
要是比賽演變成曉4學園兩位代表間的對決,其中一定會有一個人放棄戰鬥,主動棄權。
因為他們只是傭兵,為了達成月影總理的企圖——他們要以新興勢力的身份勝過隸屬於〈騎士聯盟〉的七校,稱霸七星劍武祭。
七星劍武祭的主旨是堵上學生騎士的榮譽,公平一戰。但是曉學園的成員對榮譽本身毫無興趣。
他們不可能為了徒有虛名的榮耀,去消耗同伴的體力。
史黛菈相當清楚這點。
所以她拿自己的遲到當藉口,提出如此誇張的要求。
曉學園襲擊破軍學園時,包含刀華等人在內,曉學園成員們不知道傷了多少破軍學園的學生。而史黛菈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這些學生。
她的行為多麼值得欣慰。
多麼令人感激。
但是——彼方無法開心。
「……會長,史黛菈同學的溫柔,卻讓我覺得很心痛。」
「為什麼呢?」
「史黛菈是這麼為什麼著想,但是她的溫柔卻將她逼近了牛角尖裡——她竟然要以四對一的不利條件,與多多良幽衣等人戰鬥。這個戰局實在太糟糕了。」
彼方這麼低語道。她的神情滿是愧疚。
刀華從彼方的表情感受到不尋常的徵兆,此時,她終於想了起來。
曉學園襲擊破軍學園之時,就是彼方負責與多多良幽衣纏鬥。
「我當時只能全神貫注地與王馬對決,不清楚大家的戰鬥過程。那名叫多多良幽衣的騎士,真的有彼方說得那麼厲害嗎?」
「說起來慚愧,我們之間的差距有雲泥之別啊。我甚至無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一道擦傷。」
「咦…………!?」
刀華聞言,頓時語塞。
無法留下一絲傷痕。
在騎士的決鬥之中,如此的實力差距並不少見。
事實上,刀華也曾毫髮無傷地擊敗深海魔女(Lorelri)黑鐵珠雫。
但是——對手換成〈腥紅淑女〉,狀況又是另當別論。
在魔法騎士的格鬥賽事之中,實力最頂尖的就是KOK(King of Knights)‧A級聯盟。但就連A級聯盟的選手之中,也沒有人面對彼方能夠毫髮無傷。
因為彼方的伐刀絕技星塵之劍(Diamond Dust ),是將自身靈裝(Devic)的刀身化為肉眼無法辨識的細小碎片,散步在空氣之中,並且自由操縱碎片斬殺敵人。
〈星塵之劍〉的碎片之細碎,甚至能混雜在氣息之間,自然地進入肺部。
若要完全迴避這般攻擊,可說是難如登天。
因此面對〈腥紅淑女〉還能毫髮無傷取勝,幾近不可能。
但是據彼方所言,多多良確實辦到了。
那麼——刀華腦中掠過一個最糟糕的狀況。
「……多多良該不會是個〈反射術士〉!?」
刀華的語氣蘊含著焦急。
彼方則是點點頭,回了句:「正是。」
刀華腦中浮現的最糟糕狀況確實命中了。
〈反射術士〉
正如其名,這類伐刀者(Blazer)能夠將所有攻擊〈反射〉回去。
這類伐刀者的優秀之處在於,己方攻擊力越高,其威力也會隨之增強。
這也就代表著——
「〈紅蓮皇女〉是以壓倒性的攻擊力著稱——這樣的對手對她來說,無疑是前所未有的棘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章 快刀斬亂麻
大阪海灣都市。這座城市曾經因為都市計畫失敗,在開發中途遭到棄置。
這座城市平時只是一座杳無人煙的鬼城。現在,這座廢墟的象徵——海灣巨蛋卻塞滿多到不勝數的人們。
他們都是前來觀看這場在日本舉辦的學生騎士祭典——七星劍武祭。
『〈紅蓮皇女〉!既然誇口要一對四,可要讓我們看看你的英姿啊!』
『這樣也能見識到曉學園代表的實力呢。』
『美琴!不要輸啊——!』
B區第四場比賽,早已敲響開始的鐘聲。
四對一,七星劍武祭史無前例的特殊比賽。
如此特例徹底掀起觀眾席的興奮情緒,巨蛋場內急速沸騰。
不過——這個狀況僅限於觀眾席。
曉學園,多多良幽衣身處於這般狂熱漩渦的中心點。她立於戰圈之上,內心滾燙炙熱,不過她心中沸騰的情緒,並非興奮。
而是——憤怒。
(她竟然敢小看我……!)
這股憤怒,自然是針對史黛菈。
史黛菈主動提出四對一的戰局,也就是說——史黛菈認為自己即使陷於人數上的不利,也能擊敗曉學園等人。
暫且不提史黛菈原本的對戰對手——〈冰霜冷笑〉鶴屋美琴。這個局面本來就是順了她的意。
對於被迫出場的多多良幽衣來說,這個狀況只會讓她滿肚子火。她很清楚,自己這一方的墓地是稱霸七星劍武祭,四對一的局面會對他們更有利。可是史黛菈竟然敢這麼輕視自己,這讓多多良幽衣不爽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我會讓你後悔自己的自大…………!)
「喂!平賀,現在已經是公開賽了,我就算殺了對手,他們也會當作事故處理,對吧?」
「呵呵呵,沒錯,就是這麼回事。我們的客戶會諒解我們的,畢竟月影也是騎士呢。」
「嘻嘻嘻,那我就不用跟她客氣啦!」
負責監督這次作戰的人就是平賀。多多良得到平賀的首肯之後,咧嘴一笑:
「這次不用放水了!〈掠地蜈蚣〉,狠狠的大吃一頓吧!」
多多良亮出利牙,猙獰一笑,抓起自己的鏈鋸型靈裝〈掠地蜈蚣〉,使勁拉動啟動繩。
引擎頓時發出尖銳的啟動聲。一根根有如蜈蚣細足的刀刃伴隨著那宛如亡靈淒厲的哀號,開始快速回轉。
多多良拖著那把發出哭嚎的刀刃,掘起戰圈的地面,同時搶先突襲史黛菈。
『曉學園的多多良選手行動啦——!她的步伐強而有力,突擊不帶一絲迷惘!另一方面,史黛菈選手則是——唔喔!?』
主播解說到一半,忽然破音驚叫。
原因就在於史黛菈的雙手上。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比賽早就開始了,可是史黛菈選手卻沒有顯現靈裝!』
『她、她到底在幹什麼啊!快點拿出武器啊!』
『喂喂,比賽開始的信號早就響了啊!?她該不會聽不懂日文吧!?』
『怎麼可能,信號是英文耶。但是她為什麼還不拿出武器呢?』
播報席與觀眾席紛紛傳出慘叫。
敵人就在眼前,她卻不拿出武器。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懂史黛菈的想法。
不論觀眾們怎樣質疑,都無法影響戰況。眼前的狀況持續發展下去。
多多良的漆黑長發舞動在空中,宛如毒蛇一般。她壓低身軀,逐漸逼近史黛菈。
「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揮動〈掠地蜈蚣〉,刀刃朝著史黛菈頸部狠狠砍去。
但是她的攻擊太過單純,動作太大。
以史黛菈過人的運動神經,她輕而易舉就能閃過這種攻擊。
史黛菈做出最低限度的後仰,躲過不斷發出哀號的刀刃。不過——
「嘎啊啊啊啊啊——————!!」
不管史黛菈怎麼迴避,多多良卻毫不在意。她依舊抓起手上的武器,憑藉臂力亂揮一通。
她的刀法毫無技巧、優雅可言,彷彿小孩子拿刀亂砍一樣。
不過當她手上的武器換成了鏈鋸,那又另當別論。
這種鏈鋸是以魔力驅動刀刃,根本不需要任何技巧。
鏈鋸的刀刃光是輕輕擦過,就能劈開、掀起戰圈的特質石板,同時襲向史黛菈。
『多多良選手的攻勢相當激烈!視敵人的防禦於無物!她憑藉蠻力無數次揮舞鏈鋸,盡情地進攻再進攻!』
不論她的刀法多麼拙劣,要持續迴避數以千計的攻擊,還是有一定難度。
一定要以刀劍應戰。
但是——史黛菈依舊沒有拔出〈妃龍罪劍〉。
『多多良選手引擎全開啦!她的連擊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空間,將史黛菈選手逼近死胡同!簡直像龍捲風!她的攻勢實在在激烈了!多多良選手的攻擊相當粗糙,看起來還有反擊的餘地……但是史黛菈選手至今仍然赤手空拳!』
『唔哇!剛剛那次閃得好驚現!』
『多多良開始抓到史黛菈的步調了嗎!?』
『光看就好恐怖!快點拔劍啊!』
比賽開始的信號早已響過,敵人更是呲牙咧嘴地攻過來,史黛菈卻遲遲不肯拔劍。觀眾們見到史黛菈的行動,場內滿是質疑的語氣。
這名少女究竟在想什麼?
評論席上的元KOK‧A級聯盟選手——牟呂渡教練回答了這個質疑。
『她應該是在計算攻擊的時機。』
『攻擊的時機?』
『是的。上午舉行的B區第三場比賽,廉貞學園的新留選手以戰斧進攻,卻被看不見的力量(彈了回去),新留選手上身因此大大後仰,多多良選手則是趁機斬向新留選手,擊敗了他。
這幾乎能夠肯定,多多良選手的能力就是〈反射〉衝擊之力
這種能力在戰鬥中可說是相當強力。
要是魯莽進攻,反而會因此露出大破綻,作繭自縛。
——不、考量到史黛菈選手的攻擊力之大,恐怕不是破綻就能了事呢。』
多多良的伐刀絕技〈完全反射〉,能夠將衝擊或損傷反彈回去。對手的攻擊力越高,此技的威力便會隨之增強。
史黛菈那超人的攻擊力要是被反彈回來,整隻手臂支離破碎都不奇怪。
『要想擊敗多多良選手這樣的〈反射術士〉,重點就在於該怎麼克服〈反射〉。所以史黛菈選手的做法是正確的。她刻意不顯現靈裝,不展露攻勢,等待攻擊的時機來臨。』
『也就說,史黛菈選手打算保留實力到最後一刻,再以高速攻擊砍刀多多良選手,讓她無暇發動能力,您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是這麼認為的。』
史黛菈的好友,有棲院凪正待在觀眾席上觀戰。他聽完牟呂渡的解說,不禁想起某個場面。
「她看起來好像那個時候的一輝呢,珠雫還記得嗎?」
「我不可能忘記哥哥的一舉一動。你說的應該是我們在購物中心與〈解放軍〉對峙的那個時候吧。」
那是校內選拔賽開始之前。
四個人一起去購物中心的時候,正好碰上〈解放軍〉的掠奪部隊。
當時率領掠奪部隊的人,是一名叫做微笑的男人。他的能力和多多良有些類似。
「當時史黛菈就待在哥哥身邊,她應該記得哥哥擊敗對方的做法。」
一輝是以(隱藏劍路)來破解微笑的〈反射〉。當時一輝使出的高速斬擊,以微笑的動態視力根本無法追上。
這種超高攻擊的速度必須超越〈反射術士〉的反應速度,藉以迴避〈反射〉。
這一招的確相當有效——倒不如說,只有這種方法,才能正面擊敗擁有〈反射〉能力的敵人。
史黛菈依照當時的經驗,選擇了這種戰術。而她的判斷也是正確的。
但是——
「不過史黛菈要模仿一輝,必須先克服一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呢?」
〈白衣騎士〉藥師霧子開口問道。她和有棲院等人一起看完諸星與一輝的比賽之後,順勢留下繼續觀戰。
有棲院簡潔地回答她:
「是速度。史黛菈的劍擁有卓越的破壞力,可說是無堅不摧。但是她的劍速遠遠慢於一輝的〈雷光〉。而且她的武器是大劍,劍身幾乎等同於一個人的身高,她揮劍的動作一定比較大,她以這種武器的速度不知道能不能與〈雷光〉匹敵……」
(不,史黛菈的敵人可是〈解放軍〉名聞遐邇的的殺手〈不轉〉。史黛菈就算能使出同等的速度,能不能瞞過她的眼睛又是另一回事……)
有棲院曾以〈黑影殺手〉之名參與過〈解放軍〉,他實在對此感到很不安。
而有棲院的不安更是往壞的方向,不偏不倚的命中了。
多多良緊緊追著逃跑的史黛菈,她會動鏈鋸的同時,「呵!」地輕笑出聲——
(——這個女人真是蠢死了…………!)
眼前的敵人太過輕率。她不禁浮起笑容,嘲諷著敵人的愚鈍。
(的確,只要在我發覺之前擊敗我,我就沒空閒發動能力了。)
這個想法很正確,但是——
(別拿我跟微笑那種小混混比啊。我出生於殺手家庭,代代都為〈解放軍〉效力,骨子裡可是留著殺死之血啊。)
微笑不過是為了自身的愉悅,才踏進惡人之道。多多良和他完全不一樣。
多多良沒有善惡之分,自出生以來就接受殺手教育,是一名天生的殺手。
而多多良接受的教育著實慘烈。她的親生父親為了讓她隨時隨地都能使用〈完全反射〉,便從她三歲生日那一天,無時無刻都在暗殺她。
多多良的生活不存在「安眠」這兩個字,隨時都有可能從某處飛來子彈。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十幾年,多多良的雙眼帶著半永久性的黑眼圈,完全消不掉。而此時——多多良也培養出極佳的動態視力與集中力,即使她身在槍林彈雨中,也能清楚辨識出每一顆子彈。
不論是槍擊、爆炸、斬擊、伐刀者使出的各式魔法——
她能反彈一切的惡意,追擊目標,直到殲滅目標為止,一步都不曾停下。
她的稱號〈不轉〉,正是來自於她戰鬥時的模樣。
以多多良出類拔萃的眼力,即使是一輝稍早所施展出來,那招愛德懷斯的劍術,她也能清楚捕捉到劍影。
因此,要以速度期滿〈不轉殺手〉的雙眼,幾近不可能。
對手再怎麼壓抑殺氣,等待反擊的時機,這個時機永遠不會到來。
而且——
(我怎麼可能一直陪著無計可施的敵人玩下去!)
「凜奈!動手——!!」
多多良嘶聲吼道。
多多良呼喊的對象,正是那名騎在黑獅子身上的少女。當史黛菈集中精神迴避多多良的凌亂攻勢,少女趁機繞到史黛菈的身後。
她就是魔獸使風祭凜奈。
「不要命令我!用不著你說!」
風祭出聲反駁多多良,但還是順從多多良的言下之意,展開行動。
獅子套上風祭的固有靈裝〈隸屬項圈〉之後,便能操使伐刀絕技。而它施展的是能夠操控「停止」這個概念的異能——
「退卻吧!〈獸王威嚇〉——!!」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
身後的死角飛來音之炮彈。
多多良引開了史黛菈的注意力,史黛菈無法避開這一擊。
黑獅子的雙鄂大開,音波重重襲向史黛菈全身,奪走她所有的行動力。
『啊啊啊啊!這下糟糕了!〈魔獸使〉的伐刀絕技,〈獸王威嚇〉在第一輪比賽中,曾經奪取文曲學園代表,駒城選手的行動!而現在她同樣抓到了史黛菈選手啦——!多多良選手不可能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我會在你拔劍之前幹掉你!你就縮著身子等死吧!」
水平一斬!發出悲鳴的刀刃終於劈向史黛菈。
對此,史黛菈因為〈獸王威嚇〉無法動彈,更是沒辦法迴避。
〈掠地蜈蚣〉的刀刃即將砍進史黛菈毫無防備的腹部——
「嘎啊啊啊啊啊!」
多多良憑藉蠻力揮動鏈鋸,狠狠砍飛史黛拉。
此時——
「獸王行進!」
風祭再次補上一刀。
獅子擁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強韌肌肉與質量,並以魔力加速進行突擊。
史黛菈只有普通少女的體重,獅子輕易就撞飛了她。她的身軀像是皮球一樣,在戰圈上彈跳數次,飛向場外。
最後她整個人順勢撞進磨缽狀觀眾席的正下方,頓時轟然巨響,粉塵四散,牆面的一部分應聲崩落。
◆◇◆◇◆
『多、多麼猛烈的攻勢啊——!風祭選手與多多良選手合作無間,攻擊完美地命中!她們把史黛菈選手踢出場外了!這下子她的傷勢一定很嚴重啊————!!』
『唔哇……這看起來也太慘烈了。』
『……她該不會死了吧?』
人類像是被炮彈打中一樣,狠狠地飛了出去。從某方面來說,這種光景比流血畫面還要慘不忍睹,觀眾席頓時鴉雀無聲。
在這陣奇妙的沉默當中,主審開始進行場外計時。史黛菈要是不在數到十之前回到戰圈中,主審就會判定她出界敗退,但是——
『史黛菈選手……至今還埋在粉塵與瓦礫之下,看不見她的身影。
而她所受到的損傷之嚴重,看看這片牆面就可得知。這片牆面是以特殊石材製造的,甚至能承受戰車的直接炮擊,如今卻剩下斷壁殘垣。
她究竟能不能在計時十秒之前回到場內呢!?』
『喂喂喂,振作點啊——!』
『〈紅蓮皇女〉那麼有名,我還很期待你的表現呢。』
『她竟然那麼簡單就讓人從背後偷襲,四對一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啦!』
『觀眾席隱約傳來抱怨,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紅蓮皇女〉可是本次大賽的優勝候補,,誰也沒有料想到,她現在會輕易身陷敗北危機啊!』
坐在主播身邊的牟呂渡教練聞言,卻搖了搖頭。
『不,會有這樣的發展並不意外,倒不如說,這種狀況是理所當然的。』
『牟呂渡教練,這、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獨自單挑複數對手就是這麼困難。
就字面上看來,只是區區的四對一。不過考量到攻擊頻率、思考及能力的多樣性,以及由此發展出來的戰術之廣泛,雙方的戰力恐怕不只是字面上的差距,甚至可能差上五到十倍。
〈紅蓮皇女〉的實力的確是世界級的。但即使如此,她會這麼容易讓人從背後偷襲得逞,顯然她的處境仍舊相當不利。
而且——場地本身也是個問題。』
『您是說場地嗎?』
『沒錯。如各位所見,七星劍武祭的戰圈是平坦的圓形,沒有任何遮蔽物,沒辦法藏身或是遮掩選手的行動。在這種場地上,人數多的一方會顯得有利,更能發揮他們的實力。再將場地因素列入考量的話,方才所說的戰力差距會更加擴大。』
『所以您才會收眼前的結果是理所當然啊。』
牟呂渡輕輕點了點頭。
『有自信是好屎,但是四對一顯然是個輕率之舉。法米利昂選手的級別是A級,確實是一位相當優秀的其實,不過對手也不容小覷呢。』
〈紅蓮皇女〉太輕視複數戰的恐怖之處了。
觀眾席上的珠雫聽力牟呂渡的解說,露出了苦惱的神情。
「那個女人到底……到底在幹什麼啊!」
「珠雫……」
「看她自信滿滿的說要四對一,我還有點期待,想看她經過西京老師對修煉究竟變得多強了。結果……是我傻了。不管她多麼自信,要死因為自滿而大意,那根本是本末倒置啊!」
「的確,竟然那麼簡單就讓人從背後偷襲,她實在太大意了。」
「就是說啊……!」
滿腹怒火逼得珠雫忍不住怒吼出聲。
但是以珠雫的立場來看,她會這麼憤怒也是情有可原。
史黛菈是兄長的戀人。而她明明取得了這個自己夢寐以求、獨一無二的位置。又擅自離開兄長,跑得不見蹤影,讓兄長擔心不已,最後卻變成這副德行,實在是不可饒恕。
更別說史黛菈自己提出四對一的特別規則,才會演變成這樣局面,她根本是作繭自縛,無藥可救。
史黛菈明明和一輝約好要在決戰相會——
最愛的兄長更是為了這個約定,屢次擊退強敵——
「她如果就這麼輸了……違反了和哥哥的約定,我會馬上闖進戰圈,親手給她最後一擊……!」
珠雫揮舞嬌小的拳頭,恨恨地說道。
她的語氣無比認真——身旁的黑乃也不禁苦笑。
(我好歹算是個老師,別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啊。)
不過黑乃很清楚,珠雫是多麼深愛著自己的哥哥一輝。
而兄長的戀人竟然在珠雫面前表現得那麼沒用,黑乃可以體會她的憤怒。如果珠雫只是說氣話,黑乃會當作沒聽到。
但是——
「不過呢,你也別太責怪法米利昂。」
「……為什麼?她可是鬧了個大笑話呢。」
「真要說錯在誰身上,應該是教她的那個人有錯。」
「教她的人?」
史黛菈自己要求四對一比賽,卻沒能力應付這個險境,因此慘遭敵人迎頭痛擊。不過黑乃卻認為錯在西京身上。
珠雫無法理解黑乃的意思,疑惑地歪了歪頭。
「您是收,是西京老師的教法不好嗎?」
黑乃聞言,則是微微苦笑……不、她的笑容帶了點戲謔,似乎在等著看好戲。
「法米利昂如果連那個女人的懶惰都學了個透徹,的確是會變成這個樣子。剛才的連擊能夠擊中,並不是法米利昂太過大意——
純粹是她懶得躲開罷了。」
「咦?」
下一秒,異變突生。
轟隆——!
巨響響徹整個會場,同時原本壓在史黛菈上頭,一塊約有一噸重的巨大瓦礫,忽然筆直飛向天空。
「怎麼————!?」
轟然巨響嚇得珠雫趕緊望向戰圈。
擊飛瓦礫的人,自然就是壓在瓦礫之下的史黛菈。
她右手高舉,擊飛壓在身上的瓦礫後,回到了場上。
她全身上下毫髮無傷。腹部沒有刀傷,身上也沒有任何挫傷。
史黛菈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粉塵,淡淡一語——
「……哼嗯,看來你們只有這點能耐呢。」
從她的語氣聽來,她似乎理解了什麼。
◆◇◆◇◆
『什、什、什麼——!?
史黛菈選手直接承受〈掠地蜈蚣〉與〈獸王行進〉,被兩位選手擊出場外!
之後,她在倒數八秒時,悠然地回歸戰圈之上!
而、而且……她雖然全身衣服多出破損,身上卻沒有一絲擦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
主播和觀眾們見到史黛菈毫髮無傷,困惑的議論聲此起彼落。
不過多多良自己早就知道原因所在。
方才她水平劈向渾身破綻的史黛菈,但是——
當時她手上感受不到任何斬裂肉體的觸感。
〈掠地蜈蚣〉不停回轉刀刃撕裂了史黛菈的衣服,卻砍不進皮膚。
為什麼?
一切的原因,在於魔力。
魔力在面對各式各樣的衝擊,會擁有類似屏障的性質。舉例來說,稍早〈落第騎士〉與〈七星劍王〉的比賽當,〈七星劍王〉諸星雄大就曾以魔力包裹住全身,做出了魔力的護甲。
魔力屏障的強度,和每個人擁有的魔力量成正比。然而——
〈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的魔力量堪稱世界第一。
因此她平時下意識護住身軀的魔力屏障,也是非比尋常的堅硬。
她即使硬接多多良與風祭的全力一擊,身上的魔力屏障還是能完全抵消兩人的攻擊。
史黛菈已經察覺到這點,所以才不想乖乖迴避。
她根本沒必要閃躲。
而這點——深深刺傷了多多良的自尊心。
「混蛋……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是吧…………!」
「別露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嘛。沒辦法,我到昨天為止,還在和泛太平洋圈最強的騎士對打呢。」
史黛菈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歉意。
但實際上,史黛菈並非刻意挑釁對方。
她純粹只是——沒有辦法配合對方的實力。
畢竟這一週陪著史黛菈做特訓的人,可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強者——〈夜叉姬〉。
這名〈重力騎士〉擁有破格的攻擊力,甚至能從大氣圈外,以第二宇宙速度砸下隕石。史黛菈一直在面對這樣的敵人。
所以眼前的敵人怎麼也激不起她的危機意識。
她既然感受不到危險,也懶得一一躲開攻擊。
也因此,黑乃才會說錯在西京身上。
——但也只是原因之一。
史黛菈會毫不抵抗,刻意接下多多良等人的攻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理由。
那就是——
「在我轉守為攻之前,我還想確認一下。」
「嘎?你說確認?」
「是啊,我想確認你們的實力到什麼程度。」
史黛菈可不能缺少這道工程,不然——
「要死我隨便就拿出真本事,你們所有人可是會死在這裡呢。」
「…………!」
沒錯,史黛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斤兩。
對普通人類來說,她的能力太過強大,幾近與暴力。
她甚至能輕易讓一個活人化為灰燼。
所以她無時無刻都懷抱著戒心。
顧慮眼前的對手。
避免自己失手燒死對方。
即使眼前敵人曾經傷害親友,即使眼前的敵人多麼可恨,她依舊如此。
「曉學園欠我們一大筆賬,而我非得討回這筆帳才會罷休,但我可不想失手殺了你們。」
不然史黛菈會良心不安——
但是除此之外——
「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做到這個地步。看你不管對誰都是渾身殺氣,不過對我來說,這世界上只有那唯一一人,值得我以騎士的身份出手——他才是值得我全力以赴的對手。」
他就是這麼的特別。他能讓史黛菈拋棄身為強者的義務,拿出全力與之相對。這份情感,這份熱情,她只想留給那個獨一無二的男人。
「所以我才想事先確認一下,看看你們的實力到什麼程度。然後思考我應該要出手到什麼程度,『才能不下殺手就能徹底擊潰你們』呢。」
——而她已經大概掌握狀況了。
她只要減少三成出力,就能剛好配合他們的實力。
於是史黛菈一邊留意自己的施力:
「接下來,換我進攻了!」
——手中終於顯現出〈妃龍罪劍〉。
同一時間,史黛菈週遭的空氣頓時升溫,景色顯得扭曲起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並非尋常騎士。那般壓倒性的存在感,彷彿夏日烈陽落在眼前一般。
但是——多多良並不畏懼。
「有意思……有本事就來啊————!」
她高聲怒吼,全力蹬地,第三次攻向史黛菈。
她不管自己的攻擊根本傷不了史黛菈。
她太過激動,導致她忘了這點?
不。
多逗留接受過專門訓練,是真正的殺死。
她學過如何在激動的時候冷卻自己的腦袋。
多多良確實有點驚異,
自己的攻擊明明命中史黛菈,但卻傷不了她一根寒毛。
不過,伐刀者的能力本就異於常理,而多多良又是身處於滿是伐刀者的世界。
多多良自己就是屬於這類型的伐刀者。
——她當然有辦法破解。
多多良早就知道如何攻擊對方。
(就算我的劍無效,你自己的劍可就另當別論了!)
既然如此,只要反彈回去就好。
她自豪的破格魔力,以及又魔力而生成的強力攻擊,全都反彈回去。
就算是鼎鼎大名的〈紅蓮皇女〉,承受了自己的全力一擊,不可能毫髮無傷。
這樣至少可以廢掉史黛菈的雙手,之後多多良就可以慢慢料理她。
為了達到目的,要先讓史黛菈攻擊才行。
多多良是為了誘使史黛菈使出全力一擊,刻意筆直衝向史黛菈。
相對於心懷不軌的多多良——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史黛菈不疑有他地迎擊了。
只見多多良逐漸逼近史黛菈,她同樣邁開不發,縮短兩人的距離。
右手揮動〈妃龍罪劍〉,從多多良右上方使出一記袈裟斬(斜斬)。
史黛菈的反擊完全如同多多良的預料。
多多良只要以〈完全反射〉反彈這記袈裟斬,史黛菈就會被自己的力量反咬一口。這記袈裟斬會變成她最大的致命傷。
不過——
(嘎?)
多多良正要發動〈完全反射〉,在這剎那之間。
這名身經百戰的殺手嗅到了異狀。
——〈掠地蜈蚣〉的直接攻擊既然不管用,多多良理應會以〈反射〉進行攻擊。
史黛菈應該很清楚這點。
但是她為什麼還會老實地揮劍?
理由只有一個——這是陷阱。
多多良仔細傾聽後發現,斬擊的破風聲太輕了。
史黛菈這一斬速度雖快,卻沒有相應的力量。
再說,史黛菈的武器可是大劍,她卻只用右手揮劍,本身就很奇怪。
就算把這記攻擊反彈回去,史黛菈也受不了什麼傷,頂多只會向後仰罷了。
(右邊是誘餌——真正的攻擊,是左邊啊!)
多逗留以敏銳的眼力與瞬間的觀察力,徹底看穿史黛菈的計謀。
刀刃落下時的黑影中,隱藏著蓄勢待發的左拳。
史黛菈應該是這麼盤算:多多良要是以〈完全反射〉反彈袈裟斬的軌道,史黛菈的右半身會因此大大後仰——右半身向後仰的同時,連帶推動左肩向前,鐵拳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貫穿多多良的側腹。
史黛菈將多多良的能力連同其效果考量進去,才組織出這套〈完全反射〉的破解法。
不過——
(這的確是個好計策,但是讓我看穿可就沒戲唱啦!)
打從奇襲被看穿的那一刻開始,施展奇襲的一方便會成為奇襲的目標。
多多良刻意順著史黛菈的計畫行動。
斬擊即將命中的下一秒,多多良在身體外側布下〈反彈〉概念的結界。
結界扭曲了斬擊的向量,猛地將斬擊彈飛向後方。
同一時間——史黛菈的行動也如同多多良所預料。
史黛菈在斬擊遭到〈反射〉的瞬間出現一絲破綻,同時由此施展奇襲,這就是史黛菈隱藏的殺招——肝臟拳。
史黛菈以為自己成功趁虛而入,全力擊出了這一拳。但是多多良正是瞄準這拳,再次發動〈完全反射〉。
這記肝臟拳不但帶著〈完全反射〉反彈時,右半身後仰的力道,更藉著身軀回轉,攻擊力大增。
這擊一旦遭到反射,必定會毀掉史黛菈的左拳……不,甚至是毀掉整隻左手。
而史黛菈以為自己順利地出其不意,不可能停下拳頭——
多多良看穿了一切,將史黛菈玩弄於掌中。她愉悅地暗自扯起嘴角,就在這個瞬間——
喀拉——伴隨著骨肉碎裂時,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嘎、哈……」
史黛菈的左拳深深刺進多多良的側腹。
她明明確實反射了史黛菈的拳頭——
「首先,解決一個人了。」
◆◇◆◇◆
史黛菈猛烈的拳頭痛擊多多良,她的身軀從腰側硬生生地彎成兩截。
多多良的口中滴落血沫與嘔吐物,接著倒落在石製戰圈之上。
『猛烈的肝臟拳直接命中啦——!多多良選手一頭到在戰圈之上,一動也不動了!她站不起來!完全失去意識了!史黛菈選手只用一擊,就徹底擊倒了多多良選手!』
『嗚哇!剛剛發出了很恐怖的聲音耶…………!』
『對方的身體從很詭異的地方彎成了九十度……那女孩的臂力到底有多誇張啊?』
『史黛菈選手的鐵拳實在太過猛烈,狠狠震撼了全場觀眾!
但是我還是有個疑問。從播報席砍去,多多良選手似乎看穿史黛菈選手的佯攻,確實瞄準殺招的左手發動〈完全反射〉……史黛菈選手到底是怎麼躲過多多良選手的〈完全反射〉呢?』
賽評——牟呂渡回答了主播的疑問。
『她沒有躲開。』
『咦?』
『你看看〈紅蓮皇女〉的左手。』
『…………!這、這是…………!』
主播聽從牟呂渡的指示,看向史黛菈的左手,接著放聲尖叫。
『這、這傷實在太嚴重了。史黛菈選手的左手彷彿被捲進螺旋槳一樣,血肉模糊啊——!所以,她該不會是……!』
『沒錯,〈紅蓮皇女〉根本沒有躲開〈完全反射〉。就如多多良選手的企圖,〈完全反射〉確實粉碎了〈紅蓮皇女〉的手腕。一切都如多多良選手的預料,按照她的計畫進行——但是……多多良選手唯一的漏算,就是〈紅蓮皇女〉竟然不顧自己的傷勢,直接以(碎裂的手腕)攻擊到最後!』
當人類見到一切按照自己的計畫進行時,是最為鬆懈的時候。
多多良也不例外。
多多良按照自己的計畫,順利粉碎了史黛菈的手腕時,她得意地笑了。
同時,這一笑也成了致命的破綻。
史黛菈正是瞄準了這個瞬間。
她的腳踝使勁扭轉,以慘遭粉碎的拳頭施力,連同〈完全反射〉一起全力歐向多多良。
毫無技術與美感,只靠純粹的力量強行突破。
但是——史黛菈的手腕明明已經支離破碎,她依舊一擊粉碎了多多良的意識。
而且還是以比較不易失去意識的胸腹重擊。
(太亂來了…………!)
〈冰霜冷笑〉巨門學園三年級,鶴屋美琴站在同一個戰圈上,觀看著一切的始末,頓時渾身顫慄。
(她實在太強了……!)
不論是多多良的技巧、戰術,將一切的一切予以壓制——(戰略級的臂力。
更別收史黛菈強韌的心靈,她毫不畏懼傷及自身的痛楚。
她不論是身軀或是心靈,都是異常的頑強。
強悍的身軀,強韌的心靈,以及將這一切運用自如,高人一等的才智。
——她就如同寶石一般。
(我完全比不上她……)
但是——鶴屋非贏不可。
七星劍武祭是淘汰賽,不能容許任何一場失敗。
即使老天作弄她,讓她在第一輪就抽中屬性相剋的敵人,她仍然不能輸。
正因為如此,鶴屋才顧不得大眾對她的評價,恬不知恥地借用曉的力量。
她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更是輸不得。
尤其是鶴屋自己的自尊心不能允許自己就此敗北。
(而且只要度過這一關,我就能稱霸整個B區……!)
鶴屋有這樣的自信,於是她拚命催眠自己怯於取勝的心。
此時,鶴屋的耳中——
「沒問題,我們會贏的。」
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援,不過聲援的語氣卻顯得過於溫和。
聲音的主人……是一名小丑打扮的男人。
他正是曉學園的〈小丑〉——平賀玲泉。
「……即使以靈裝直接攻擊對手,也上不了她一根寒毛。面對這種怪物,你能有什麼好計謀嗎?」
鶴屋則是話中帶刺。
這名叫做平賀玲泉的男人感覺實在詭異,鶴屋很難對他有好感。
不過平賀似乎不太在意鶴屋的態度,提著嗓子笑了起來。
「呵呵,多多良同學的〈掠地蜈蚣〉明明是直接命中,對手卻是毫髮無傷。這的確是令人吃驚……不過這單純是魔力本身的效果罷了,〈紅蓮皇女〉的能力並非防禦系,她的魔力屏障不難破解。只要用上我的殺手鐧,一擊就能決勝負。」
「如果你能早點是施展你的殺手鐧,可就幫了我大忙了。」
但是平賀搖了搖頭。
「當然我也很想這麼做,不過說來慚愧,這招伐刀絕技稍微有點費時呢。」
「真沒用啊。」
「呵呵,讓你見笑了。不過我能肯定,只要撐過準備時間,我的殺手鐧輕而易舉就能擊敗〈紅蓮皇女〉——所以我想麻煩你幫我爭取時間,好讓我準備施展絕技。這樣一來,我們曉學園既能夠解決麻煩的〈紅蓮皇女〉,你也能順利贏得艱難的第一輪戰,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現在的我們正好屬於同一陣線,何不互相合作呢?」
「…………」
鶴屋不快地皺起眉間,回以沉默。
原因在於平賀這個男人的聲音。
他口中的每一個字,每一語都飽含輕蔑,彷彿在嘲笑世上的一切。
他的聲音實在令人生厭,光是聽他說話,心中就煩躁不悅。
但是另一方面……這個男人的話也不無道理。
如今鶴屋和他們身處同一個隊伍裡,和他們合作才是最有效率。
更何況——
(我對史黛菈無計可施,而這個男人卻說他有辦法擊敗史黛菈。)
就憑這點來說,她沒有道理否定這個提議。
「我答應你。不過——我沒辦法跟你保證會有好結果。」
「你還真膽小呢。」
「我如果有自信,一開始就不會跟你們這群可疑的傢伙聯手了。」
鶴屋丟下這句話,左手掌蓋住自己的右眼,輕輕撫過。
下一秒,她的右眼不知何時戴上了單片眼鏡。
沒錯,這就是〈冰霜冷笑〉鶴屋美琴的固有靈裝。
「看你們偷偷摸摸的,討論完了嗎?」
鶴屋擺出戰鬥姿態,而她透過單片眼睛看去的視野之中——
嫣紅髮絲磷光四散,炎之騎士的緋色眼瞳緩緩望著自己。
「你是特地等我討論完嗎?」
「是啊。我遲到在先,還讓你陪著我發洩怒火。就算你是自願的,我還是覺得很抱歉,所以我會對你比較溫柔。」
史黛菈這麼回答,接著勾起薄唇,露出略帶威嚇的笑容。
「你還真十香。既然這麼識相,乾脆連這場勝利都讓給我如何?」
「呵呵,我並不討厭鶴屋學姐的厚臉皮喔。不過這可不行,這場勝利對我來說很重要呢。」
「那就沒辦法了。」
「沒錯——所以大放送時間到此為止,這次我會主動攻過去喔?投降要趁早,不然我的劍一旦揮動——可是停不下來的!」
史黛菈語畢,便如她所言,使勁一蹬戰圈,襲向鶴屋。
「————!」
眼前的史黛菈如同暴力的化身。她不顧支離破碎的手腕,一擊擊敗了多多良。
而史黛菈現在正以殘存的右手舉劍,攻向自己。
鶴屋要是吃下同樣的一擊,絕對沒有好下場。
那樣劇烈的痛楚,或許會讓她至今感受過的疼痛,根本只是在撓癢。
她可能會死在史黛菈的手下。
恐懼刺穿心臟,麻痺了鶴屋的腦袋。
但是——
——鶴屋可是去年的全國前八強。
她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學生騎士,不能就這樣膽怯、退縮。
鶴屋立刻發動自身的能力。
她的固有靈裝相當稀有,是一枚單片眼鏡。而她施放的魔法,能夠以視野的焦點為中心,將固定範圍的溫度(瞬間將為絕對零度——
「死神魔眼!」
嚴重冷冽的光芒纏繞寒氣,透過單片眼鏡釋放出去。
這種魔法的特點在於,魔法效力會在目標與視線焦點重合的瞬間發動。
也就是說,魔法抵達目標的速度等同於光速。
在這瞬間當中,史黛菈週遭的溫度一口氣降到冰點之下,來到絕對零度。
液態氮以能夠瞬間冰凍物體著稱,但就連液態氮也只能降到零下兩百度左右。
區區人類要是身處於更加寒冷的絕對零度之中,一定會出事。
骨髓深處為之凍結,心臟瞬間停止跳動。
這種能力的發動速度、射程、對人抑制力,全都說數一數二。
鶴屋的能力甚至能與七星劍武祭中的任何一位強者分庭抗禮。
事實就是如此。
「妃龍羽衣。」
唯有那名世界最強的火術士例外。
史黛菈將降為絕對零度的空氣,以及空氣中蘊含的所有水分化為高熱的蒸汽,使之消滅。
以那熊熊燃起的焰之羽衣——〈妃龍羽衣〉。
「……果然會變成這樣呢。」
事實上,鶴屋早就料想到這個結果了。
說得簡單點,〈死神魔眼〉就只是操縱氣溫的魔法。
而火術士能使氣溫升高,所以兩者很難分出高下。
當兩種相剋的能力互相比拚時,便會以魔力的強弱決定優劣。
——〈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的魔裂是世界第一。
鶴屋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史黛菈的對手。
……但是她讓史黛拉的行動出現短短一瞬的遲緩。
(這樣就充分達成我的任務了!)
「史芬克斯!撕裂我的敵人吧!」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原本待在遠處待機的風祭突然衝向鶴屋身旁,趁著史黛菈行動遲緩的剎那之間,對史黛菈使出〈獸王威嚇〉。
沒錯,只要一瞬間就夠了。
只要讓史黛菈的動作停滯片刻,風祭的〈獸王威嚇〉就能確實命中。
如此一來,史黛菈就無法動彈了。
巨獅立刻奔向史黛菈,進行追擊。
目標是頸部。
方才巨獅雖然捉到史黛菈,卻傷不了她。
身為百獸之王的它肯定因此傷了自尊。
用不著風祭命令,巨獅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利牙,準備咬碎史黛菈的頭部。
這隻猛獸巨大如象,又擁有魔力輔助。就算是史黛菈,也不可能毫髮無傷撐過巨獅撕咬。
順利的話,這一咬就能決勝負。
鶴屋心中隱隱這麼期待著。就在這個瞬間——
「嘎喔喔喔——————!!」
史黛菈突然放聲咆哮,撼動天際。
而她咆哮的對象——正是〈魔獸使〉操作的黑獅子。
「~~~~~~~~~!?!?!?」
原本撲向史黛菈的巨獅突然間停止不動。
就像巨獅自己中了〈獸王威嚇〉一樣。
「史芬克斯!?怎麼回事!?為什麼停下來!?」
風祭呵斥著不聽使喚的巨獅。
但是巨獅依舊毫無動靜。
為什麼?原因很簡單。野生動物的世界比起人類——更接近死亡。
弱肉強食。這隻獅子在被風祭撿到之前,也是這麼活過來的。
所以它更能感受得到,而且無比清晰。
浮現在少女身後的……那道幻影。
那是擁有雙翼的擎天巨龍。
眼前的紅發少女,是比自己更加優秀的〈掠食者〉。
自己的威嚇不可能逼退這名少女。
當然了,貓怎麼可能嚇退龍。
而野生動物遇到實力差距過大的〈掠食者〉,只會採取一種行動。
——逃跑。
「喵、喵嗚嗚嗚嗚~~~~!」
「咦!?唉喲!」
『喔喔————!這下麻煩了!〈魔獸使〉以〈隸屬項圈〉馴服的巨獅竟然輸給史黛菈選手的威嚇,甩開主人,名副其實地夾著尾巴逃跑啦!史黛菈選手即將攻向毫無防備的風祭選手!』
史黛菈單以右手舉劍,同時以全身重量使出斜斬。
史黛菈純粹只憑蠻力揮劍,動作相當大。不過風祭現在被巨獅甩開,跌坐在地。
她當然來不及迴避——
史黛菈一擊就能擊倒多多良。而她仰賴這般怪力揮出的重斬擊,不單是斬殺了風祭,連帶擊潰了戰圈的一部分。
毫無疑問,這一擊成了風祭的致命傷。但是——
「…………」
史黛菈——並未增加自己的擊敗人數。
原因……正從戰圈碎裂而捲起的沙塵之中傳來。
「……赤紅公主啊,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場餘興節目裡展現吾之漆黑右臂的力量,深受黑暗之力——邪神咒縛法之恩惠,以罪惡之色的暗黑刻印侵染全身的騎士!」
「大小姐是這麼說的:『謝謝你,夏洛特!你救了我一命!』不,您多禮了。我是大小姐的專屬女僕,同時也是您的〈劍〉與〈盾〉。」
風捲去了沙塵,視野漸漸清晰……場上的狀況終於展現在大眾眼前。
史黛菈的劍並沒有傷到風祭。身穿圍裙的少女——夏洛特‧科黛介入風祭與史黛菈兩人之間,靠著一根左手食指接下了〈妃龍罪劍〉的劍刃。
◆◇◆◇◆
『這、這下糟了!觀眾席上的伐刀者竟然插手比賽,救了風祭選手!』
『那個女孩不是老和風祭選手待在一起的女僕嗎?』
『犯規啦!裁判快吹哨!』
神情冷淡的女僕突然闖入戰圈之中,使得整個巨蛋頓時鼓噪起來。
按照慣例,主審應該暫時中止比賽,等待營運委員會的裁決。不過——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主審並沒有中止比賽!』
主播無法理解這個狀況,高聲吶喊著。
不過,主審沒有中止比賽是有原因的。
『這是當然了,這並不算犯規啊。』
『牟呂渡教練,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你看她的脖子。』
牟呂渡解釋的同時,會場的攝影機也聚焦在夏洛特的頭部。
當畫面出現在會場的巨大螢幕之後,在場的每個人終於理解牟呂渡的意思。
『那、那是〈隸屬項圈〉!那和〈魔獸使〉騎乘的獅子脖子上的項圈一模一樣。也就是說……』
『沒錯,她和那隻獅子一樣,變成〈魔獸使〉這名伐刀者操縱的靈裝。所以不需要中止比賽。』
『原、原來如此,主審看得真仔細啊。』
『裁判可是由擁有一定資歷的魔法其實擔任,他們不太會漏掉這種細節的。』
而且伐刀者能在某個程度上,辨識出環繞在他人身上的魔力。
夏洛特並非伐刀者,所以她和那隻獅子一樣,身上環繞著風祭的魔力。
因此史黛菈不需要確認項圈就看得出來,她已經成了〈魔獸使〉的棋子。
「原來如此……我就覺得你不像是一般的侍女。你才是凜奈真正的靈裝——也就是她真正的王牌啊。」
「我叫做夏洛特‧科黛,日後請多多指教。」
夏洛特以食指彈開〈妃龍罪劍〉,微微拎起圍裙的裙襬,彎腰行禮。
她的舉止高雅有禮。
不過,史黛菈對此則是——
「不用多禮!」
她沒有繪裡,而是再次揮動〈妃龍罪劍〉,全力斬向夏洛特。
但是——
「綻放吧,〈一輪楯花〉。」
鏘的一聲!夏洛特再次以張開的手掌擋住劍刃。
她的手難不成是鐵製的嗎?
非也——這是魔力的效果。
〈魔獸使〉風祭凜奈的靈裝〈隸屬項圈〉,能將動物或是非伐刀者的人類化為伐刀者。而這就是夏洛特擁有的能力。
史黛菈在兩招之內看穿了夏洛特的能力。
「……感覺像是敲到鋼鐵似的。你看似是以空手接住,不過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手掌和劍刃之間空出了一公分左右——原來如此,凜奈的靈裝在你身上產生效果,你就能展開護盾,是防禦系的能力啊。」
「答得好。」
夏洛特見史黛菈完美地猜中自己的能力,坦率地稱讚對方。
同時手掌與劍刃之間的空隙開始釋放出桃色光芒。
那是花朵狀的盾牌。
「〈紅蓮皇女〉,您的眼力很不錯,竟然能在短短兩招之內看穿我的能力——不過,您猜錯一件事。」
「什麼意思。」
「我的〈一輪楯花〉並非專門用來防禦。」
夏洛特以〈一輪楯花〉防禦住史黛菈的劍。下一秒,她彈開了劍刃——
「〈花劍‧龍舌蘭〉。」
雙手製作出細長、耀眼的劍形護盾,斬向史黛菈。
「!」
此時,史黛菈正因為劍被彈開,亂了架勢。
照常理來看,這一斬肯定無法避開——史黛菈靈機一動,沒有重新立起上身,反而更加後仰,向後空翻閃過夏洛特的斬擊。
——但是她的臉頰仍被喂喂劃傷。
史黛菈的肌膚就算收到鏈鋸型靈裝〈掠地蜈蚣〉直擊,仍然毫髮無傷,如今卻被劃傷了。
而夏洛特的攻擊並不止於一次。
她宛如獵犬般地快速逼近,追擊史黛菈。
史黛菈則是單以右手持大劍,水平一掃。
以這記橫斬迎擊夏洛特。
夏洛特對此,只會採取兩種行動。
一是停下腳步閃避橫斬,放棄追擊。
二是停下腳步,以〈一輪楯花〉抵擋回擊。
不論是那種,她都必須止步。對史黛菈來說,能阻擋她前進就夠了。
但是——夏洛特的應對卻是名副其實地更上一層樓。
夏洛特竟然飛起來了。
她並不是跳起來,而是在腳邊綻放〈一輪楯花〉,一路奔上天空。
當她來到史黛菈的正上方,便以〈一輪楯花〉的花瓣包覆右腳,在空中優美地縱身一翻,腳後跟朝著史黛菈頭頂落下。
不妙的是,橫斬落空,使得史黛菈的右手停在揮滿劍的位置,不可能來得及防禦頭頂。史黛菈只好用肩膀的力量抬起骨頭完全碎裂的左手,以損傷較輕的上臂接下後跟踢。
——但是這記後跟踢堅硬無比,輕易地讓史黛菈的上臂骨頭斷成兩截。
「唔!」
「您明白了嗎?我的護盾即使正面承受您的斬擊,也不會有任何龜裂;將護盾壓薄伸長,就會變成強韌的刀刃;用作打擊,更是一把遠比鋼鐵堅硬的鐵錘。」
所以她是風祭的劍,同時也是風祭的盾。夏洛特面無表情,卻又隱約帶著點自傲地這麼告訴史黛菈。史黛菈的手骨碎裂,表情痛苦地皺在一起。
不過,區區斷一兩根骨頭,可沒辦法讓史黛菈安分下來。
「〈妃龍羽衣〉!」
夏洛特的打擊的確相當強勁,但她這步棋走錯了。
對史黛菈使用直接觸碰身體的打擊,這舉形同自殺。
史黛菈身上可是圍繞著火焰羽衣。她立刻將火力提升到最大。
熊熊燃起的烈火從史黛菈的上臂延燒至夏洛特的腳跟,轉眼吞噬了整個身軀。
只要史黛菈沒有喪命、。昏迷或是自行消除火焰,這火是不可能熄滅的。
只要敵人不慎引火上身,這把火將會成為敵方的致命傷。但是——
(……竟然無效!?)
這個常理並不適用於夏洛特。
即使火焰包圍夏洛特全身,她的表情依然文風不動。
她的護盾不只能防禦衝擊。
用於阻絕熱能或是電擊也非常有效。
夏洛特以護盾覆住全身,阻隔了〈妃龍羽衣〉的高溫,並且——
「對了,再加上一點——」
夏洛特無視史黛菈 的反擊,更加趁勝追擊。
她將史黛菈的左手當作立足點,使勁一蹬,跳上半空——
「我也是大小姐的〈手槍〉。」
她做出數十枚極薄且長的〈一輪楯花〉,呈現扇形握在雙手中,射向史黛菈 。
(竟然把護盾當作手裡劍…………!)
夏洛特的護盾之鋒利,她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要是中彈就麻煩了,史黛菈這麼判斷後——
「呀啊啊啊啊啊————!」
她立起〈妃龍罪劍〉,全力掃向一旁,將〈一輪楯花〉的手裡劍連同正前方的空氣一起彈飛。
她就像揮動了芭蕉扇似地掀起一陣狂風。
史黛菈的臂力是多麼令人畏懼。論力量,無人能出其右。
就在此時,發生了史黛菈始料未及的狀況。
彈開的〈一輪楯花〉中,有數十枚飛向了觀眾席。
◆◇◆◇◆
「嗚、嗚啊啊啊啊!糟啦!流彈飛到這裡來了!」
「大家快逃啊!」
大多數人眼看利刃飛來,紛紛站起身準備逃跑。
他們會這麼行動是理所當然的。
即使史黛菈以強大的魔力護身,〈一輪楯花〉依舊能劃破她的皮膚,其鋒利由此可見。
觀眾們都是沒有魔力的普通人。觀眾們一旦中彈,恐怕會瞬間斃命。
但是——
「請各位留在原地別亂動,要是隨便移動會更危險。」
某處傳來的忠告帶著強制力,使人不得不遵從。站起身的觀眾們因此停下了動作。
……七星劍武祭是戰鬥的祭典,而這場祭典的參賽者則是能夠操縱超常之力的現代魔法師。
主辦方已經做好安全措施,確保觀眾席的安全,觀眾們根本不需要逃跑。強大的資深魔法騎士早已在會場各處待機。
而現在〈一輪楯花〉飛去的區塊裡——
在那裡待機的人,正是史黛菈就讀的破軍學園理事長,A級魔法騎士〈世界時鐘〉——新宮寺黑乃。
黑乃無聲無息地在右手顯現出白銀之槍,槍口對準直逼而來的數十枚〈一輪楯花〉。
緊接著——
「〈鐘畫〉。」
沒錯,只有一發。
黑乃只靠著一發槍彈,就將數十枚〈一輪楯花〉全數擊落,一枚都沒有落在觀眾席上。
「咦!?剛、剛才那是什麼!?」
「那是〈世界時鐘〉的拿手絕活——〈鐘畫〉!瞬間停止時間後,在目標靜止的期間,對目標發射如雨一般的子彈啊!你看看〈世界時鐘〉的腳邊。」
「哇、真的耶!那裡竟然有那麼多彈匣……!」
「太強了——!」
觀眾席上紛紛為黑乃華麗的技巧送去歡呼與掌聲。
就在歡呼之中——
「不愧是原KOK世界排行第三呢。」
黑乃聽見了熟悉的溫和嗓音。
她轉頭一看,一名黑髮少年輕拍著手走向黑乃。他就是〈落第騎士〉黑鐵一輝。
「您從現役時期到現在,感覺實力一點都沒有衰退呢。」
「……這也沒什麼,我只是不能荒廢技術罷了。畢竟處理這類狀況也是我們教師的工作呢。」
黑乃這麼答道。黑乃身旁那些一輝的朋友們這才發覺他回來了。
「一輝!」
「哥、哥哥!您的傷沒事了嗎!?」
「珠雫。是啊,我沒事。剛才醫務室裡的老師們用魔法治好我的傷口了。」
「你不是用再生槽,而是用治療術治好的嗎?這樣的話,你只要跟我說一聲,我就會幫你治療嘛。」
「藥師學姐等一下還有比賽,我可不能麻煩你啊。」
〈白衣騎士〉霧子不滿地嘟起粉唇。一輝見狀,則是有些困擾地撓撓頭。
霧子認為自己不算騎士,而是醫生。但是拜託比賽前的騎士為了這點小事使用魔力,也太沒常識了。
「哥哥,可是您不是在那場比賽裡用了〈一刀修羅〉了嗎?您站著會不會很幸苦?」
「……是有一點辛苦,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在意這場比賽,躺著反而會更難過。」
一輝說完,走到黑乃身旁,眺望著戰圈。
這場比賽是和一輝相約在決戰相見,他最愛的戀人的比賽。
他會想親眼觀戰也是人之常情。
珠雫雖然關心一輝的身體,但她也能夠體會一輝的心情,所以她克制住自己,不再強迫一輝。
「黑鐵,話又說回來,包括至今發生的經過,你怎麼看這場比賽?」
「——現在看來,戰況還算是理所當然。〈冰霜冷笑〉和史黛菈屬性相剋,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史黛菈的對手。而〈反射術士〉對於史黛菈這樣的力量型戰士確實相當有利,但她也不可能只靠著千篇一律的一招擊敗史黛菈。不過……」
一輝一邊回答黑乃,一邊移動視線。
他聚焦的對象是……〈小丑〉平賀玲泉。他從剛才開始就待在戰圈外側,和史黛菈隔著較遠的距離,完全沒有動靜,顯得相當詭異。
「場上的那個男人隱約散發著不詳的氣息,所以接下來的發展可能會有些混亂。我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麼……不過我能從他身上感受到異常高漲的集中力,最好在他得逞之前阻止他。」
在場的眾人都在內心贊同一輝的意見。
所有人都在平賀身上感受到那股詭異的氣息,但是還不止如此。
只要從上俯瞰戰圈上的所有動靜,一眼就能明白。
包括〈冰霜冷笑〉在內,曉陣營所有人的舉動彷彿都在保護平賀。
平賀肯定就是那一方的王牌。
既然如此——應該儘早阻卻他的企圖。
而不只是在場所有人,就連史黛菈自己應該也是這麼想。
但是——
「這似乎很難達成呢。」
「理事長,您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你們看那裡。」
黑乃回答有棲院的問題,同時伸出手指。
她指向觀眾席的邊緣。
上頭……刺著一樣物體,靜靜地閃耀光芒。
那是稍早黑乃以〈鐘畫〉擊落的其中一枚〈一輪楯花〉。
「我把這些護盾擊落在沒有人的地方,但是你們仔細看看,那些護盾不但沒有碎裂,連一絲裂縫都沒有。她的護盾硬度非比尋常,我在A級聯盟裡從來沒有看過如此強大的〈護盾術士〉。就算是法米利昂,也很難單靠一隻右手突破這些護盾……那個女僕或許擋得下去法米利昂最強的火力招數——〈燃天焚地龍王炎〉。」
而黑乃的不按,確實命中事實。
◆◇◆◇◆
『史黛菈選手一再進攻,但她的努力是白費工夫!〈魔獸使〉風祭凜奈選手的王牌——夏洛特‧科黛的防禦陣勢牢固得驚人!史黛菈選手不但突破不了對方的防守,反而遭到夏洛特反擊,一點一滴地喪失體力!』
『她的左手已經沒辦法握劍了。要死她左手完好,或許還能與那樣的護盾互相抗衡。這樣的發展對〈紅蓮皇女〉來說,可說是相當艱難呢。』
正如同主播與賽評的解說,史黛菈的攻擊從剛才開始完全突破不了〈一輪楯花〉。
另一方面,夏洛特也不時進行反擊,漸漸耗損史黛菈的體力。
史黛菈垂下肩膀,嘆了口氣,似乎是在苦惱自身的狀況。
「……哎呀,你的護盾真的贏得不得了呢。我砍了又砍,還是一動也不動。只有一隻手根本拿它沒辦法呢。」
枉然的行為不只消耗體能,更是消耗心靈。
而疲憊的心靈會奪走身體的力量。
史黛菈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灰心。夏洛特聞言,更是確信自己即將得手。
還差一點。只要再加把勁,這名騎士就會落敗。
不需要等〈小丑〉完成他的伐刀絕技。
「這是當然的。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大小姐。我身為〈劍〉與〈盾〉的能力,全都是為了大小姐而存在。〈紅蓮皇女〉,您的劍是傷不到大小姐的。只要有我在,只要我沒死,絕對不會讓您動到大小姐一根寒毛。」
「你還真是忠心耿耿,我並不討厭這種人呢。」
夏洛特面對史黛菈的讚賞,則是沉默不語。
就算不開口,她也很清楚。
自己的忠誠心,絕對不會輸給世上任何事物。
這是當然的。
自從這名少女在垃圾堆救出夏洛特,夏洛特就在心中起誓。
她要為了這名令人憐愛的少女——風祭凜奈而活。
將自己的一切,從頭到腳全部奉獻給她。
她就是這樣一路走來。
不論何時,她都不曾離開少女的身邊,為她除去所有危險。
風祭想要貓,她就會變成風祭的貓;風祭想要狗,她也會成為風祭的狗。
她就是這麼努力。但是當風祭開始飼養「史芬克斯」的時候,她實在很不甘心。
她太不甘心了,不甘心到甚至想把那隻獅子煮成晚餐的燉菜。
(不過,那個時候大小姐這麼對我說了。)
『你不要再趴著地上吃貓食了。我的左右手如果是隻貓,我反而會很困擾。你當人類就夠了。』
自己原本為了變成貓,連衣服都脫了。風祭卻說出這番話,並且把衣服還給她。
(啊啊,大小姐!大小姐!您是多麼溫柔啊!)
自己出身卑微,和路邊的貓狗沒什麼兩樣,可是風祭卻這麼珍惜自己。
所以她會為了風祭鞠躬盡瘁,以回應風祭的期待。
自己的這份忠誠心,不可能輸給任何人。
她的忠誠猶如鑽石一般堅不可摧,怎麼可能落敗?
夏洛特如此堅信著,她有著這樣的自負。
但是——
「不過呢……抱歉,你是辦不到的。」
夏洛特眼前的深紅騎士突然這麼說道。
她的語氣彷彿……在同情夏洛特。
「您說我辦不到什麼?」
「你是無法守護你的主人的。」
史黛菈說得肯定,這讓夏洛特不禁失笑。
「您的話真是奇怪呢。在我的〈一輪楯花〉面前,您完全是無計可施,竟然還能出此言。您自己不也承認了,(您是拿我沒辦法的。現在卻沒來由地逞強,感覺很是淒慘呢。」
「哎呀,女僕小姐,你忘了很重要的部分呢。」
「……?」
「我說的是:『只有一隻手根本拿它沒辦法。』」
就在這個剎那。
包裹在史黛菈身上的炎之鎧甲〈妃龍羽衣〉突然有了異樣的動靜。
史黛菈全身的火焰開始聚集在一點上。
而那一點——正是被多多良的〈完全反射〉破壞掉,無法動彈的左手。
(她到底在做什麼?)
夏洛特不懂史黛菈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
不久後發生的狀況,遠遠超越她所能理解的範疇。
炙熱烈焰中……本應該粉碎的左手竟然有了動作!
「什……!」
扭曲的手臂恢復應有的筆直;歪七扭八的手指換換握拳又開放,重複了數次。
待〈妃龍羽衣〉的火焰消失之後,史黛菈以原本碎裂的左手握住〈妃龍罪劍〉。
這把大劍屬於超重量型的武器,本來就應該以雙手舉劍。而現在她做到了。
本來她不可能以支離破碎的手臂舉劍。
她既然辦到了,就代表她治癒自己的手臂。
但是史黛菈身為炎術士,不會使用治療魔法。
她到底是如何——
「——!」
下一秒,夏洛特腦內靈光一閃。
但是閃過腦中的這個可能性……實在太過亂來了…………!
「您、您難不成……用自己的火焰熔接起粉碎的骨頭嗎……!?」
夏洛特有如悲鳴般地質問史黛菈,而她並沒有回答夏洛特。
她只是靜靜地——得意地笑了。
這抹笑容說明了一切。
夏洛特腦中的想法就是正確答案。
史黛菈正是以自己的烈焰溶解破裂的鈣質,熔接起碎骨。
而史黛菈取回雙手之後,再無任何束縛——
「煉獄之炎,貫穿蒼天——」
〈紅蓮皇女〉發動自身最強的伐刀絕技。她高舉大劍,直指天空。
赤紅的火柱從〈妃龍罪劍〉熊熊燃起,燒灼天空。
火柱漸漸升溫,由紅轉藍。
無與倫比的炙熱終於失去了顏色——轉為耀眼的光芒。
最後化為無情燒灼一切事物、劍長五十公尺以上的光之劍。
「好了,女僕小姐,你要怎麼做呢?我的〈燃天焚地龍王炎〉即將斬殺你身後的主人……你不是選手,要是想逃就快逃,我不會追上去的。」
「…………!」
史黛菈的強大壓力與話語一同釋放出來,壓迫夏洛特的背脊。
她明白。剛才那句話,是史黛菈下的最後通牒。
她現在要是不抽身,〈紅蓮皇女〉將會毫不留情地揮動這把以破格的魔力編織而成的耀眼聖劍。
要是接下這一劍,轉眼就會灰飛煙滅。
但是——
「廢話少說!」
夏洛特毫不退縮。
她將風祭護在身後,肯定地說出自己的覺悟。
「我說過了,絕對不會讓您動到大小姐一根寒毛!」
「GREAT——!!(非常好)」
下一秒,兩人有如西部槍手一般,同時行動。
「〈燃天焚地龍王炎〉——————————!!」
「滿天飛舞,〈千瓣楯花〉————————!!」
史黛菈揮下光熱之劍,要將夏洛特連同她身後的風祭一起一刀兩斷。
夏洛特為了守護自己的主人,灌注自己所有的魔力,使出引以為傲的最強護盾。這面護盾的強度至少是〈一輪楯花〉的千倍以上。
於是,兩人的全力一擊互相碰撞。
從中產生劇烈的光之風暴,彷彿即將吹飛整個會場。
◆◇◆◇◆
「哈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今為止接二連三地阻擋史黛菈選手的斬擊,夏洛特宛如銅牆鐵壁般的護盾,以及史黛菈選手手中最前的伐刀絕技,現在兩者在戰圈中央短兵相接啦——!猛烈的魔力席捲全場!這股強大的魔力激流,甚至用肉眼就可辨識!兩者激烈衝撞!毫不退讓!這場最強之矛與最強之盾的大對決,勝負的天秤仍未傾向任何一方!』
但是,世上不存在互相矛盾的真實。
不可能同時存在貫穿一切的長矛與防禦一切的盾牌。
兩者之中,必定有一方勝出。
而這場足以產生光爆的力量衝突彷彿在證明這個道理,雙方的平衡漸漸崩潰。
(好沉重……!好熱……!)
慘遭壓制的一方是夏洛特。
擁有千片花瓣的〈千瓣楯花〉。
〈燃天焚地龍王炎〉漸漸壓制這面光之護盾,花朵漸漸枯萎,花瓣片片凋零。
護盾一點一滴地失去防禦力,越來越無法阻隔〈燃天焚地龍王炎〉的熱能。
夏洛特腳邊的戰圈開始溶解、起泡。
皮膚、汗毛漸漸焦黑。
她雖然擋下光之劍的刀身,但是光之劍放射出來的能量就已經有這般威力了。
史黛菈的力量實在驚人。
(再這樣下去——)
她馬上就會突破護盾。
夏洛特為了護主,高聲大喊:
「大小姐!請離開我身邊!」
但是——
「我拒絕。」
她的主人——〈魔獸使〉風祭凜奈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雙手環抱住夏洛特的腰間,倚靠在夏洛特的背上。
「咦!?大、大小姐!?您在做什麼!」
夏洛特見到主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不禁狼狽地垮下臉。
另一方面,風祭則是遊刃有餘地勾起唇角:
「我說我拒絕。我的忠臣啊,我根本沒有必要逃跑。現在站在我前面的人,是為了我盡忠職守,我最忠心的家臣,漆黑右臂——夏洛特‧科黛。你是我的劍,我的盾——我的騎士絕對不會輸。沒錯吧?」
她更加緊貼著夏洛特的背部。
背脊上傳來主人的溫暖,以及她對自己絕對的信任。
那是——
「……Yes,My Lord!!!!」
夏洛特從自己的靈魂中擠壓出更多力量。
伴隨著有如慟哭般的呼喊,瀕臨崩解的〈千瓣楯花〉再次恢復光輝。
最後——夏洛特雖然渾身是傷,但是她的〈千瓣楯花〉終於將〈紅蓮皇女〉的〈燃天焚地龍王炎〉反彈回去了。
『獲勝的是……〈千瓣楯花〉!〈千瓣楯花〉在危機之際,終於抵擋住最強之劍,A級騎士史黛菈‧法米利昂的〈燃天焚地龍王炎〉啦————!!』
「唔……」
夏洛特雙手靠在膝蓋上,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豆大的汗粒沾濕了戰圈。
她的發絲焦黑,肩膀痛苦地顫抖著,不停喘息。一眼就能看出,她已經到極限了。
但即使如此——
(我保護了大小姐——)
沒錯,夏洛特防守到最後一刻。
她從〈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等等殺手鐧中,守護了自己的主人。
背脊感受到的體溫、脈動,令她不自覺地揚起微笑。
她順利達成敬愛的主人交付的任務。還有比這更值得喜悅的事嗎?
心中滿溢著成就感,以及無法言喻,宛如彩虹般的幸福色彩。於是——
「〈燃天焚地龍王炎〉。」
下一秒,一切轉變為漆黑的絕望。
「不、可能……」
夏洛特看見了。
眼前的紅發騎士不消一刻,再次製作出那把光焰之劍,使勁揮下。劍上那股壓倒性的魔力,與方才分毫不差。
(她竟然大氣都不喘一下……就能連續進行這麼強力的攻擊嗎!?)
「所以我才會說:『你是辦不到的。』」
實際上,史黛菈一開始確實認為自己很難一到破解夏洛特的防守。
但那又如何?
就算一到破解不了,兩刀、三刀——不間斷地持續攻擊就行了。
因為〈紅蓮皇女〉能夠連續十二次,接連不斷地使出〈燃天焚地龍王炎〉。
另一方面,夏洛特的魔力已經寥寥無幾——
「夏洛特——!」
「大小————姐——————」
夏洛特毫無抵抗的餘地,龍炎一斬瞬間吞噬了全身。
◆◇◆◇◆
『直、直接命中——!夏洛特雖然勉強抵擋住第一劍〈燃天焚地龍王炎〉,卻無法應付接連而來的〈燃天焚地龍王炎〉!她連同〈魔獸使〉一起倒落在史黛菈選手跟前!』
『這樣一來……兩個人應該都無法再起了。她們就算有辦法起身,她們也無法再戰。畢竟打從接下第一擊之後,兩人都已經耗盡全力了。』
「——解決第二人了。」
史黛菈悠然擊碎夏洛特的最強之盾,將之列入計算後,注意力轉往剩下的兩人——〈冰霜冷笑〉與〈小丑〉。
守護兩人的盾牌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無處可逃。
接下來只要解決那名鬼鬼祟祟,渾身散發詭異氣息的〈小丑〉,這場比賽就確實畫下了休止符。不過——
「看來是來不及了呢。」
史黛菈淡淡低語道……〈小丑〉平賀玲泉則是咧嘴一笑,嘴角高得彷彿臉頰開了一條縫。
「是啊,科黛小姐完美達成她的任務了。托她的福,一切的準備就在剛才完成了。」
同時——異狀發生。
空中出現一道陰影,籠罩整個寬廣的海岸巨蛋。
『咦?天怎麼突然黑了?』
『騙人,我沒帶傘耶——……等、等等,那、那是什麼啊!?』
觀眾們望向忽然變暗的天空,紛紛尖叫出聲。
這樣難怪。
籠罩空中的陰影並非烏雲……而是從天而降的瓦礫。
而這些瓦礫彷彿受到吸引,開始接二連三地落在圓形戰圈之上。
『發、發生了什麼事啦————!?
大樓、汽車,甚至是電車,突然一個接著一個落在戰圈上了!
難不成是被龍捲風捲進來的嗎!?』
並非如此。
的確,從瓦礫的數量及內容物來看,彷彿是龍捲風剛剛掃過一個城鎮似的。
但是如果是自然現象,這些瓦礫不可能會一點都沒落在觀眾席上,全數掉進戰圈中,太不自然了。
這是人為的現象。
引發現象的犯人,就是那名小丑。他的笑容,彷彿在嘲笑整個陷入混亂的會場。
〈小丑〉平賀玲泉,除此之外沒有別人了。
他將絲線延伸至會場外,將海岸區的廢墟,或是無人的列車、廢棄車輛全都帶進會場裡。
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理由立刻揭曉。
『什、什麼!從空中落下的瓦礫堆開始合體了!而且形狀看起來……是人!?是人型!大量的瓦礫有如磁鐵一般互相吸引、結合,組成了巨大的人偶!』
(那是…………!)
觀眾席上的黑鐵一輝,以及戰圈上的史黛菈‧法米利昂認得這具人偶。
就在暴風雨的那一天,他們在奧多摩見過這具人偶!
無機物們借由絲線相互組合,製作出巨大提線人偶的伐刀絕技——
「〈機械降神〉——呵呵,看起來就像巨大機器人一樣,很帥氣吧?」
瓦礫堆緩緩成形,組成約有五十公尺高的瓦礫人偶。
這就是〈小丑〉——不、〈人偶師〉平賀玲泉的王牌。
◆◇◆◇◆
史黛菈仰望著戰圈上的瓦礫巨人,微微咂舌。
「……集訓場的那玩意果然就是你幹的啊,就時機而言,我早就在懷疑你了。」
「呵呵呵,當時我的人偶們受你關照了。」
平賀的聲音彷彿是從瓦礫巨人中傳出。
他應該是在瓦礫合體的途中,進到居然的身體裡。
從內側操控人偶,簡直就是巨大機器人。
於是——
「當時〈雷切〉可讓我吃了大苦頭——不過,這座〈機械降神〉和當時的泥土堆可不一樣呢。借由龐大的質量使出重擊!就算〈紅蓮皇女〉也撐不過半刻!」
平賀的王牌終於成形,眼見時機成熟,立刻攻向史黛菈。
八輛車廂組成的電車車體宛如鞭子似的,揮向戰圈上的赤紅騎士。
這一擊不只擊潰了區區一名人類,甚至擊碎了戰圈,震撼整個會場。
『太強烈了————!〈機械降神〉手上的電車鞭子,瞬間炸碎了戰圈——!四分之一的戰圈化為粉塵!四周頓時沙塵紛飛!史黛菈選手沒事嗎!?』
當然不可能沒事。
雖然車廂本身是不鏽鋼製,相對較輕,但電車的重量可是「噸」的境界。
這種東西要是像鞭子一樣砸在人類身上,一擊就會灰飛煙滅。
連屍體都會面目全非。
不過——
「這一擊要是命中了,的確不會有好下場——不過木偶慢吞吞揮出來的鞭子,根本不可能擊中我!」
下一秒哦,赤色閃光刺穿塵埃的煙幕,飛身而出。
不是別人,正是環繞火焰的騎士,〈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
她靈巧地閃過地閃過列車鞭子,乘著因為衝擊噴出的塵土躍上天空。她使勁一跳,落在〈機械降神〉的右手上,接著一鼓作氣奔上巨人的肩膀,一劍砍下以大卡車為中心組成的瓦礫頭部。
頭部從根部被斬斷,摔落地面,彷彿摔碎的玻璃杯,碎片四散。卡車的車體、紅綠燈,甚至是瓦斯罐車等等,喀拉喀拉地灑落一地。
史黛菈降落在七零八落的瓦礫當中——
「你趁著那位女僕和我戰鬥的時候,似乎花了不少時間才準備了這具人偶。可惜是——我只要一分鐘就能讓它便會廢鐵了。」
她強勢一笑,同時這麼宣言道。
宣言自己的勝利。
但是——
「呵呵,哈哈哈。」
〈小丑〉嘲笑著史黛菈。
「有什麼好笑的?」
「不好意思,看來你似乎誤會大了呢。這具〈機械降神〉早在你和科黛小姐開始戰鬥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我的時間主要是花在另外一具人偶身上。」
「————!?」
史黛菈原本已經肯定自己的勝利,下一秒,一股壓迫感以及顫慄瞬間爬上她的背脊。
這股壓迫感是來自於〈機械降神〉裡的〈小丑〉?
不,不是他。這股顫慄並非正面而來,而是背部。
(——這是什麼感覺?)
史黛菈不清楚,但毫無疑問——
(很危險!)
史黛菈順著直覺使勁蹬地。
她沒有做任何受身或防護,名副其實地直接投身一跳。
同時——史黛菈剛脫離的地面、不,是她原本站立的空間本身瞬間凍結。
「這股力量是…………!」
綻放於地面的冰柱之花。
能夠凍結大氣中所有水分的能力。
只有一個人能辦到。
「〈死神魔眼〉,是〈冰霜冷笑〉……!」
史黛菈望向傳來顫慄的方向。
〈冰霜冷笑〉靜靜佇立著。
死神之眼閃爍著與方才完全不同層級的藍白色魔力——
◆◇◆◇◆
鶴屋瞳孔中的光芒瞬間轉化為魔法。
絕對零度的寒氣隨著視線一同飛來。這股寒氣彷彿要將鶴屋與史黛菈之間的所有物體全數冰凍,一邊築起冰柱劍山,一邊襲向史黛菈。
『〈冰霜冷笑〉鶴屋美琴選手此時再次展開攻勢!
〈死神魔眼〉朝著史黛菈選手接二連三地攻去!
對此,史黛菈選手則是開始四處逃竄,避免進入鶴屋選手的視野之中!
〈紅蓮皇女〉不只是攻擊力,連機動力也是萬中選一!
但是在剛才,〈妃龍羽衣〉輕易破解了〈死神魔眼〉!
史黛菈選手為何還要拚命逃跑呢!?』
『……她和剛才完全不同,技能本身的威力直接翻倍了。你仔細瞧瞧。就我所知,〈冰霜冷笑〉的攻擊範圍只有以視野的焦點為中心,直徑三公尺左右的球狀空間,她只能將這個範圍的空氣降為絕對零度。但是現在她冰凍了視線上的所有物體……伐刀絕技本身的威力上升了一整個位數。她竟然還隱藏著這樣的殺手鐧……實在令人吃驚啊!若是她現在的伐刀絕技,甚至能冰凍〈紅蓮皇女〉的火焰本身也說不定……!』
牟呂渡這麼解釋道。而就在同時,鶴屋等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史黛菈在戰圈上快速移動躲避攻擊,但是鶴屋的伐刀絕技等同於光速,就算是她也很難持續閃躲下去。
她越是拚命閃躲視線,就越輕忽週遭的狀況——於是〈死神魔眼〉冰凍空間所製造出來的冰柱之牆包圍了她的左右。
『哎呀——!話才剛說完,史黛菈選手就被逼近死路之中了!萬事休矣!?』
史黛菈已經毫無退路,理所當然,鶴屋將史黛菈納入視野中,釋放絕對零度的目光。
但是——史黛菈可不會怪怪束手就擒。
史黛菈將所有〈妃龍羽衣〉的火焰纏繞上〈妃龍罪劍〉將之化為炎劍——
「哈啊啊啊啊!」
斬飛死神的目光。
『她、她用劍彈開了啊——!〈紅蓮皇女〉果然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撂倒啊!』
『不過各位看看她的靈裝——!』
『咦…………?』
主播與觀眾們聽見牟呂渡這麼一說,視線轉向〈妃龍罪劍〉。下一秒,所有人倒抽一口氣。
『這、這是……!這實在太驚人了!史黛菈選手的靈裝〈妃龍罪劍〉……竟、竟然結冰了————!』
『喂,真的假的啊!』
海岸巨蛋頓時滿是驚呼。
簡單的說,火術士的靈裝等同於太陽的中心。
這個部位釋放的熱能最高。要想凍結這個部位,可說是難如登天。
而史黛菈自己見到這個場面,心中的動搖更是非比尋常。
(騙人的吧…………)
她立刻將火焰聚集到〈妃龍罪劍〉上,試圖解凍——
『融、融解不了啊!這塊冰承受了史黛菈選手的火焰,卻只融解了一小塊!這是何等力量啊!』
(竟然連我的火焰都無法解凍……!)
史黛菈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瞪視眼前的死神。
「鶴屋學姐,你人也真壞,竟然還藏了這一手。」
「…………」
史黛菈話語雖然略帶諷刺,卻是打從內心讚賞者鶴屋。鶴屋則是毫無反應。
她不屑敵人的讚美嗎?
史黛菈一開始雖然這麼想……
「——?」
史黛菈從鶴屋的表情,察覺到異狀。
她原本以為,鶴屋會露出得意的微笑,嘲諷眼前的敵人有眼不識泰山……但卻並非如此。
鶴屋的雙瞳無光,身軀無力。渾身……毫無生氣。
沒錯——宛如人偶一般…………
『我的時間主要是花在另外一具人偶身上。』
「————————!!」
剎那之間,史黛菈得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平賀……!你該不會…………!」
而這個可能性——
「唔嘻嘻嘻。沒錯,就如你所想。」
成真了。
沒錯。平賀玲泉稍早所說的另一具人偶。
那就是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鶴屋美琴。
他趁著夏洛特引開史黛菈的注意力,以自身的靈裝〈地獄蜘蛛絲〉,悄悄伸進鶴屋的耳朵,抵達大腦,侵入了她的神經,連鶴屋自己都渾然不覺。
他從鶴屋手上奪走了她身體的操控權——將她化為自己的人偶。
這才是〈人偶師〉平賀玲泉真正的殺手鐧——
「〈提線人偶〉,雖然這一招稍嫌單調,但是正是因為它簡單,才顯得強大呢。」
當絲線直接侵入腦中,腦內的電子信號全都掌握在平賀手中,所以他能輕易地卸除某樣事物。
那就是人類的自衛本能。
並且強行引出人類真正的極限。
〈冰霜冷笑〉的能力會急速提升,全都是源自於此。但是——
「但可惜的是,人類沒辦法承受自己的全力呢。」
平賀這麼低語的同時。
——鶴屋的眼球湧出宛如淤泥般的血滴。
「鶴屋學姐……!」
「公主殿下要是繼續無謂的掙扎……她的眼球搞不好會因此破裂喔。要治療這樣的傷口到還容易……不過我的絲線早已深入她的大腦中。這名女孩和我們曉學園、你的復仇毫無關係,完全是外人……她是如此美麗,之後還有好長一段人生,卻只能活得像一株毫無自我的植物。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
「你想威脅我?」
「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的同伴雖然不是什麼正經人物,卻也堵上他們的尊嚴,堂堂正正地和我一戰。可是……你根本不想好好戰鬥嗎!?」
「沒錯,完~全不想。」
「…………!」
史黛菈猛地咬緊牙根,彷彿要咬碎牙齒一般。
然後她肯定了一件事。
平賀玲泉這個男人和多多良等人這樣的惡人完全不同——他本身就是邪惡。
史黛菈身為皇族,所以她很清楚,這個世上的善惡是多麼脆弱又善變。〈解放軍〉打算建立伐刀者的世外桃源,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也稱得上是善。所謂的惡人也不過是這種程度。
但是…………眼前的小丑並非如此。
他以他人的痛楚為樂,藉著散播痛苦愉悅自身。他是真的邪惡,絕對的惡者。
「你似乎誤會了什麼呢……我們的目的不是從這場戰鬥獲得名譽。勝利,我們要的只有這個。二流的殺手才會屈就於手段本身,真正的職業殺手會以達成委託為首要目的。所以我不會迷惘,不會猶豫,不會手下留情。〈紅蓮皇女〉,還請你充分理解這點再做選擇。好了…………你‧該‧怎‧麼‧做‧呢?」
他的語調滿是漆黑般的愉悅。他的輕聲低語輕撫史黛菈的耳邊,點燃她體內的怒火,五臟六腑彷彿瞬間沸騰。
但是不論史黛菈想怎麼做……她根本沒有其他選項。
「……沒品的渾蛋。」
史黛菈吐出一句侮辱,同時毫不猶豫的放開〈妃龍罪劍〉。
噹啷一聲,〈妃龍罪劍〉落在戰圈上的瞬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機械降神〉的鞭子終於砸中史黛菈的身軀。
◆◇◆◇◆
(一切都按照劇本進行呢。)
史黛菈拋下劍,呆站原地,電車鞭子接二連三揮向她。〈機械降神〉中的〈小丑〉平賀玲泉已經能確信自己會獲勝。
不,自從這場比賽開始的瞬間,他早已肯定自己這方會獲勝。
當史黛菈提出不合理的處罰,強行把曉拉近戰圈之時,平賀馬上就察覺她的目的。她想要為日前破軍學園遭襲之事復仇。
(明知道自己會陷於不利,卻特意挑戰不合理的戰鬥,只為了幫受害的夥伴們復仇。呵呵,真是美好啊。她的好心腸實在值得尊敬呢。)
而她那高潔的靈魂,溫柔的心靈——
(真是好控制呢。)
就算不用絲線,單靠隻言片語就能隨心所欲地操控她,有趣極了。
這樣善良的人不可能會犧牲無辜的鶴屋,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只要抓鶴屋當人質,就能讓她放下劍,使她喪失戰意。
平賀在比賽開始時,心中就已經寫好這場戰鬥的劇本。
而他的計謀徹底吞噬了史黛菈。
『〈機械降神〉揮動列車鞭子,數度砸向地面!
史黛菈選手沒事嗎?戰圈上塵土飛揚,從主播席上完全看不清狀況!
而且更奇怪的是,平賀選手展開密集攻擊的前一刻,史黛菈選手竟然拋下自身的靈裝——〈妃龍罪劍〉!
史黛菈選手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在戰鬥中拋下武器呢!?』
『……不論有什麼企圖,這樣的狀況實在太危險了。』
戰圈上的主審似乎也抱持同樣的想法。
他似乎正在找時機終止比賽。
平賀探了探周圍的狀況,再次揮下一鞭後,順勢停手。
佈滿瓦礫巨人細部的絲線,透過電車確實感受到撞擊肉塊的觸感。
她不可能像剛才一樣四處躲避。
這就夠了。
平賀的目的並不是要殺了她。
平賀認為,現在只要讓主審看見史黛菈身陷地面、倒臥在地的身影,主審就會宣佈比賽中止。
於是,當平賀停手後,掀起的塵埃漸漸散去。
『飛舞的塵土終於開始散去了,史黛菈選手究竟……——!?』
能否平安無事。主播本來想這麼說道,卻頓時語塞。
緊接著,關注著比賽的觀眾們彷彿忘了呼吸似地瞪大雙眼。
為什麼?
是因為塵煙散去後,戰圈中央的大洞中出現大灘血泊?
——並非如此。
他們見到的,是在血泊之中的史黛菈。儘管她頭部血流如注,卻始終抬頭挺胸,傲然挺立在戰圈上,瞪視著〈機械降神〉。
『難、難以置信!史黛菈選手竟然不躲不閃,文風不動佇立在原地承受住那般猛攻!她的耐力簡直是另一個次元,多麼驚人啊啊啊啊!』
戰圈承受打擊後早已粉碎,下方的紅土甚至被掀了出來。史黛菈承受了這樣的打擊,她的身軀依舊不見絲毫動搖。甚至連平賀也不禁為她的耐力大吃一驚。
「你真是頑強到令人傻眼呢。勝負已定,你何不乖乖倒地呢?」
平賀低語的語調蘊含著些許煩躁。
史黛菈聞言,則是疑惑地歪了歪頭。
「……勝負已定?你在胡說什麼啊?」
「胡言亂語的人是你吧?你自己不是拋下劍了嗎?」
沒錯,在她放開劍的同時,這場比賽就已經定了勝負。
只要鶴屋這個人質還在平賀手上,史黛菈就無計可施。
劇本就是這麼寫的。
不過……這只是平賀擅自評價史黛菈‧法米利昂這名騎士的氣量,從中尋出的結果。
不久後,史黛菈點點頭表示理解——
「傻——瓜。」
染上鮮血的臉蛋浮現微笑,打從心底嘲笑著平賀。
沒錯,她拋下劍,才不是因為屈服於以人質為擋箭牌的平賀。
「我會丟下劍——是因為我不想用身為騎士之魂的劍,去砍你這種沒品位的傢伙。騎士的劍是為了榮耀之爭而存在。我的靈魂不允許我用這把劍來對付像你這樣的男人……!」
「…………!」
「我原本很不想動用這一招,畢竟這招很需要別人的輔助。不過這次就特別讓你見識見識。」
史黛菈這麼解釋道。同一時間,不只是與之相對的平賀,就連會場內的所有人都見到了那個。
至今只有敏銳的動物才見得到。
史黛菈背後浮現著的那道身影——比瓦礫巨人更加龐大的紅蓮炎龍。
當然,這條巨龍並非實際存在,而是從她的威嚴之中產生的幻覺。
史黛菈的魔力非比尋常地高漲,甚至光靠威嚴就能展現出這副影像。
「鶴屋學姐他們還在場上,所以我只用〈幻想形態(刀背)〉……你就安心的去見閻王吧!」
史黛菈語畢,便大口吸氣。
平賀見到她的動作,心中不禁漏了一排。
——糟糕。
不能繼續讓這名少女輕舉妄動。
平賀長年生存在地下社會的本能這麼告訴自己。
他毫不猶豫聽從心中的忠告。
「〈提線人偶〉——!」
他立刻對侵入鶴屋腦內的〈地獄蜘蛛絲〉送入指令,驅使她使用〈死神魔眼〉。
他的行動相當迅速。
遭到操控的〈冰霜冷笑〉以雙瞳徹底冰凍史黛菈。
但是——
龍的脈動仍未停歇。
連同空間本身一同結凍的冰棺中,緋色雙瞳蘊藏著憤怒。
巨龍——咆哮。
「〈暴龍咆吼〉!」
世界的色彩,連同這句話語一同消逝。
無法辨識色彩的光之風消去了顏色。
灼熱風暴。
史黛菈全身釋放出全方位的暴風,席捲週遭,轉眼間便吞噬了〈機械降神〉、遭到控制的〈冰霜冷笑〉——以及戰圈上的一切。
觀眾席前方最邊緣的透明牆壁阻擋了暴風,暴風才停止侵襲,升上高空。
最後化為巨大的光柱——燒灼著天空。
大約二十秒後。
耀眼到無法直視的高熱光芒終於退去後,場上什麼都不剩。
本來位在觀眾席下方的戰圈已經融化,包圍戰圈外圈的草皮灰飛煙滅,紅土焦黑,這副沙漠景象令人聯想到原始的地球。
如此大規模的爆炸,位在近距離的〈機械降神〉當然不可能沒事。〈機械降神〉的睡你肌肉早已溶解,徒留焦黑的鋼鐵骨架,當場潰散一地。
◆◇◆◇◆
「哎呀呀……這真是、失策、了呢……」
平賀打從心底後悔自己思慮不周,連同燒燬的瓦礫一起墜落地面。
方才的力量,那聲咆哮吞噬了戰圈上的所有事物。
她要是一開始就使用這一招,比賽早就結束了。
也就是說,只要史黛菈有那個意思,她隨時都有辦法單方面結束比賽。
但是她沒有使用。為什麼?
理由只有一個。
〈暴龍咆哮〉的威力太過強大。
〈暴龍咆哮〉的射程不只是整個海岸巨蛋,甚至連同週遭的鬼城都能一起吞沒。而戰圈的直徑約為一百公尺左右,完全無法容納這樣的攻擊。
就算她開啟〈幻想形態〉,也不應該在屋內比賽中使用。
〈幻想形態〉只對人體無害,史黛菈自己無法控制的灼熱之力會徹底破壞週遭的設施。
一個不小心,她甚至能將〈七星劍武祭〉祭典本事毀於一旦。
史黛菈若要使用這一招,必須仰賴她口中的「輔助」。
借由週遭的輔助,將使史黛菈的力量壓制在戰圈的範圍內。
這一招從一開始就必須仰賴第三者的輔助才能使用。
而騎士之間堵上榮耀的一對一決鬥,不可能使用這種技巧,這違反史黛菈的美學。
因此她不打算仰賴這種招數。
她就在不需要動用他人的力量的領域中,持續奮戰。
但是——〈小丑〉平賀玲泉自己冒犯了史黛菈的作風。
他以〈提線人偶〉來威脅她,跨過了那一道防線。
對史黛菈來說,從那個瞬間開始,這場比賽就不再是決鬥,而是掃除。
(真是失算了,不應該將她從名為勝負的枷鎖中解放出來。絕對不能這麼做。)
平賀深深理解到,這就是自己的敗因。
而平賀的上頭籠罩了陰影。
他抬頭一看。暴風吹飛了雲朵,夏日的天空晴朗無雲,而是史黛菈的身影彷彿從中切下一塊,形成了陰影。她俯瞰著平賀。
她的眼神滿是厭惡,像是看到了髒東西一樣。
平賀非常理解原因。
她見到平賀的身體後——心中肯定是傻眼到極點。
平賀摔落在地面的身體……並非人類的軀體。
那是鋼鐵與樹脂做出來的機器人偶。
沒錯。〈小丑〉平賀玲泉這個人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世界上。
他是由〈解放軍〉中最高明的〈人偶師〉所操縱的人偶。
不過這個男人都能稀鬆平常地在公開場合抓人質,當然不可能堂堂正正的一決勝負。
更不可能自己出現在戰場上。
史黛菈也隱約察覺到這件事。
俯瞰平賀的雙瞳沒有驚訝,只浮現淡淡的冷漠。
於是——
「看來……你並非能玩弄於掌中的對手(人偶)……這場勝負是你贏——」
平賀正打算吐出字面上的讚美,下一秒,史黛菈毫不猶豫地踩碎平賀焦黑的面孔。
她和他無話可說,也沒興趣聽他多說一句。
她只是粗魯地踩碎了他,彷彿踩扁空罐一般。
平賀玲泉這個男人對史黛菈來說,根本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傢伙。
而同時,立於戰圈的人類只剩一個人,史黛菈的觸發宣言開啟的B區第四場比賽,正式落下布幕。
◆◇◆◇◆
『這實在是峰迴路轉啊!史黛菈選手拋下劍,遭到平賀選手一陣亂擊。正當大家以為史黛菈選手即將敗北的瞬間,她釋放出強光,名副其實地將戰圈上的一切燃燒殆盡!站在戰圈上的人只剩下史黛菈選手……就連主審也遭受波及,因此昏厥了!沒想到她竟然還隱藏著這種力量……!』
『不,我認為她並沒有隱藏實力,只是單純不想用而已。』
『這是什麼意思呢?』
『剛才的招數——〈暴龍咆吼〉乍看之下,只是將魔力的瞬間輸出量提升到極限之後,全力釋放……用非伐刀者的各位比較聽得懂的方式來解釋好了。這種魔法相當簡單,總之就是放聲大吼。
所以施法相當迅速,威力也非常高。
但是它越是強力,就越難控制。
證據就在於,她連主審都一起捲進去了。若不是觀眾席上待機的各位魔法騎士在戰圈周圍布下屏障,很可能會波及觀眾席。這樣依賴,恐怕整個海灣巨蛋會徹底灰飛煙滅,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招數。這種伐刀絕技可能會將無辜的第三者捲入攻擊之中,本來就不應該任意動用,這是騎士的常識。因此這違反了騎士的本分——『擁有力量之人應該守護無力之人』。』
『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史黛菈選手被逼到不得不動用這個技能嗎?』
『——不……或許並非如此。』
牟呂渡搖了搖頭,俯瞰著立於焦黑大地上的勝者。
他的眼神彷彿蘊含著敬畏。
為什麼——
因為他察覺史黛菈方才動用〈暴龍咆吼〉的深意。
『剛才哪一擊或許只是個測試。』
『測試?她究竟想測試什麼呢?』
『她在測試運作這場大賽的人的實力。她剛才在確認,是否回因自己拿出真本事大鬧一場,而毀掉整場大會……這名少女真是大膽。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選手測試運營方啊。』
牟呂渡察覺到的真相,的確是事實。
史黛菈會顧慮對手以及週遭,無意間保留實力。
正因為史黛菈擁有與生俱來過強的能力,才會有這樣的習慣。
〈夜叉姬〉西京寧音察覺這件事後,在離別之際給了她忠告。
她要史黛菈在這場大賽裡試著拋開這樣的顧慮,只要一次就夠了,而且是越早越好。
『這次的七星劍武祭還有小黑在。她布下的防禦,可沒有弱到要小孩子(小鬼)來擔心或是自我控制啦。』
正如西京所說,是滴啊了在那個瞬間全力使出〈暴龍咆吼〉,而她的攻擊絲毫沒有傷到觀眾席。
因為史黛菈使出〈暴龍咆吼〉的剎那,數名伐刀者展開行動,布下重重防禦網。
多虧他們迅速的行動,史黛菈認知到自己的顧慮是多餘的。
以他們的熟練度來看,就算選手稍微亂來一點,也能平安度過。
不愧是日本的騎士。他們在聯盟之中稱得上數一數二的強大。
不過最讓史黛菈意外的是——
「沒想到你會是第一個行動呢——王馬。」
在布下的數層防禦網裡。
其中就屬那道風牆最為快速,立刻就將史黛菈的〈暴龍咆吼〉捲上天空。這是〈烈風劍帝〉黑鐵王馬布下的防禦。
他究竟有什麼企圖?史黛菈雖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她的心情實在稱不上愉快。
是因為他幫了自己一把?
還是因為他竟然能完美封住自己的力量。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王馬從觀眾席最高的位置往下俯瞰著自己。史黛菈則是蛋蛋一瞥王馬——
(算了,不論什麼形式,結果完美就好。)
她馬上移開視線,赤紅髮絲宛如焰火般搖晃,悠然地離開面目全非的戰圈。
◆◇◆◇◆
「有勞你了。不愧是玩過引以為傲的A級騎士,竟然能承受那樣龐大的力量,實在值得讚賞。我國能有像你一樣可靠的年輕人,真是令我寬心啊。」
觀眾席的一角,貴賓室的最上層。
日本總理大臣,曉學園的理事長——月影獏牙待在這裡觀戰,他拍手讚賞著身穿和服便裝的少年,黑鐵王馬。
而他的掌聲,當然是因為他從史黛菈的火焰中保護了觀眾席。
「不過新宮寺應該會好好應對這些。你身為選手,不需要輕舉妄動,應該好好保留實力才是啊。」
王馬瞧也不瞧月影,只是開口答道:
「我不希望有任何萬一。要是讓她有了多餘的顧忌,讓她再次保留起實力,那可一點都不有趣。」
王馬的雙眸筆直注視著下方的赤紅騎士。他的眼神銳利得彷彿能貫穿一切。
此時,史黛菈剛好抬頭仰望著王馬,兩人短暫相望。
尖銳的視線蘊含著殺氣,彷彿鋒利的刀尖。
她明明曾經慘敗在王馬手下,眼中卻不含絲毫的畏懼。
瞳孔深處閃爍著勇猛的霸氣,充滿自信與力量。
王馬注視著史黛菈的眼瞳,難得地笑了。
「——真是令我心動啊。」
她的氣息和以前完全不同。
在那之後的一個星期,她想必過得無比充實。
(為了勝過我。)
這樣就對了。
〈紅蓮皇女〉應該邁向更高的巔峰。
要是她只和〈落第騎士〉這種低階的對手較勁,根本沒辦法活用她的才能。
王馬就算擊敗這樣的史黛菈,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一來,王馬就沒辦法達成自己的心願。
(看著我,以我為目標吧。這也是為了你自己……)
於是因史黛菈提議而開始的四對一,B區的第四場比賽,〈冰霜冷笑〉雖然多了曉等三名夥伴,史黛菈仍舊擊敗了所有人,順利獲勝。
史黛菈壓倒性的力量,甚至吞噬了主審,主審因此昏厥,無法做出勝者判決。
但是史黛菈獨自踏著焦黑的大地,威風凜凜地走向閘門。所有人看著她的身影,心中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這場戰鬥的勝者,正是稱霸B區比賽的〈紅蓮皇女〉。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史黛菈面對自己以外的所有B區成員,並且全數擊敗,一人不留。她贏得的第一輪第四場比賽,實際上等同於稱霸了B區。
而觀眾們的肯定也化為現實。
原本應該第二輪的B區第二場比賽,是由多多良幽衣對上史黛菈,不過多多良幽衣卻被醫生判定無法比賽;B區第一場比賽的成員之一,風祭凜奈主動棄權,唯一剩下的平賀玲泉,因為本人並未上場比賽,因此判定失去比賽資格。〈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只靠著一勝,就比所有人還要早進軍七星劍武祭準決賽。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章 初戰終了
史黛菈離去之後,有棲院靠在前方的扶手上,大大鬆了口氣。
「呼,終於贏了。一開始還真不知道她會出什麼事,這下鬆了口氣呢。」
「就是說啊。哥哥的比賽就已經讓我看得捏了把冷汗,不要連她也一樣。」
「真不好意思啊。」
莫名被刺了一下,一輝只能苦笑連連。
三人見到親友平安獲勝,安心感使得他們週遭的氣氛緩和下來。
但這場比賽的破壞性結局,依舊帶給〈白衣騎士〉藥師霧子不小的衝擊。畢竟和史黛菈完全沒有來往。
「……這一招真是太厲害了。灼熱之力籠罩整座戰圈,而且瞬間就將這麼廣大的空間燃燒殆盡。就算汽化自己的身體,這麼誇張的熱能,恐怕會直接燃盡汽化的身體細胞呢。能提早見到這招真是萬幸啊。」
「的確,我也有同感。在和史黛菈同學的戰鬥中,最好極力避免使用〈水色輪迴〉啊。」
不過,〈暴龍咆吼〉這樣的特大範圍攻擊,甚至能輕鬆吞沒整個戰圈,單靠體術不可能完全迴避。過於誇張的劣勢讓珠雫不得不嘆氣。
「看來史黛菈同學經過〈夜叉姬〉的特訓之後,獲得非常了不起的力量呢。難怪她會自信滿滿地入場,還放水提出四對一的比賽。哥哥,您說是嗎?」
珠雫尋求一輝的認同。
一輝聞言,卻搖了搖頭。
「……不,我不這樣覺得。」
「咦?」
這個說法有什麼錯誤?
珠雫以為史黛菈得到不同凡響的實力,就是〈暴龍咆吼〉。錯就錯在這一點上。
「〈暴龍咆吼〉並不是經過西京老師的特訓之後才習得的。因為這種程度的招數,史黛菈早在剛入學不久就已經學會了才對。」
「是、是這樣嗎!?可是我從未見她使用過啊?」
「我們沒見過也是很正常的。那種無差別魔法,不可能在有觀眾的情況下使用。」
「我也認同這點。」
理事長,黑乃也同意一輝的說法。
「牟呂渡前輩用『總之就是大吼』來形容〈暴龍咆吼〉,正如他所說,這種伐刀絕技是一開始就不去控制力量,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技巧,不論是誰都可以使用。所以原本就不需要特別去做特訓來習得……雖說她變得信賴週遭的人,願意放手一搏,某方面來說也算是成長了,不過她經過一週的特訓,得到的成果只有這樣,未免太過貧乏。」
「所以這並不是特訓的成果嗎?」
一輝搖搖頭否定了珠雫的提問。
「我覺得不是。史黛菈入場的時候,我確實從她身上感受到堅定的信念與信心。一週前剛敗給王馬大哥的史黛菈身上並沒有這樣的霸氣。所以史黛菈在與西京老師的特訓過程中,應該習得了某種事物,讓她能將敗北的打擊轉換為對再戰的期待。但那應該不是〈暴龍咆吼〉。」
也就是說——
「史黛菈展現出來的力量,還不過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
包括珠雫在內,在場的所有人聽完一輝的解釋,渾身一震。
她們想起來了。
在剛才的戰鬥中,那抹曇花一現的幻影。
浮現在史黛菈身後的擎天巨龍。
她的壓迫感甚至能讓人產生如此龐大的幻影。由此可見,一輝的主張並不誇張。
而和這樣的人參加同一場大賽,只能說是噩夢一場。
珠雫等人的神情會如此緊繃,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一輝雖然第一個提出這有如噩夢般的想法,他的表情卻完全不同。
他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面帶微笑。
(……你真是太迷人了。)
的確,光是想到自己該怎麼贏過這樣的對手,心情就會特別沉重。
但比起自己,一輝更為她感到開心。
因為史黛菈終於重新振作,得到更強的力量後回到他身邊。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弱小這件事,是這麼的痛苦……』
——他不忍心見到史黛菈飽受打擊、沮喪不已的身影。
看了就覺得心痛。
他希望她不論何時總是高高在上,綻放光彩。
有如天空中閃耀的明星。
這樣的她,才值得自己追逐。
(又希望她能比誰都接近自己,又希望她能比誰都遠離自己——我真的很任性呢。)
一輝默默思考這些的同時,時間悄悄流逝——
『敬告會場的各位貴賓:
接下來進入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以便進行清掃以及再次設置戰圈。
待作業結束後,開始進行D區比賽。
請D區選手前往準備室集合。』
會場響起營運委員會的廣播。
廣播結束後,首先行動的是黑乃。
「修理戰圈應該會需要我的能力,我就先失陪了。」
黑乃說完,便叼著煙輕輕一跳,落在焦黑戰圈外圈。
「好了,小妹,我們該走了。」
「是啊,我也差不多等煩了。」
原本輕鬆觀戰的兩人,將心思與神情切換至戰鬥模式。
或許是因為看了史黛菈的比賽。
兩人的眼瞳燃起強烈的鬥志。
有棲院則是聲援著兩人。
「我們會在這裡幫你們打氣的,你們兩個都要好好加油喔。」
「謝謝你,艾莉絲……不過哥哥請趕快去休息吧。太過勉強自己的話,會影響明天的比賽呢。」
「不,珠雫,我沒事的。當然魔力沒辦法馬上回覆,不過我在看史黛菈比賽的時候,就回覆不少體力了。而且接下來可是我親愛的妹妹的要上場,我會和艾莉絲一起在這裡為你加油的。」
「謝謝您……」
珠雫聽見一輝率直又溫和的發言,不禁開心地彎起唇角。
不過她身後的霧子這是向一輝投去責備的眼神。
「哎呀呀~你不願意為人家加油嗎?大姐姐和黑鐵的交情就只有這點程度啊?」
「我們明明昨天才剛認識……不過,我當然也很期待藥師學姐的比賽。據說〈白衣騎士〉不只是一流的醫生,同時也是一流的騎士呢。」
一輝並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這麼認為。
霧子至今自認為是醫生,並非騎士,所以從未參加過七星劍武祭。
不過根據傳聞,一輝也確認過了。她的實力的確名不虛傳。
她究竟會如何戰鬥,實在令人感興趣。
——而且一輝會對這場比賽感興趣,還有一個原因。
「……我也很在意藥師學姐的比賽對手。」
「我的對手?你是只曉學園的紫乃宮同學嗎?」
一輝點點頭。
沒錯。D區第四場比賽。
〈白衣騎士〉藥師霧子的出戰對手,是一輝無法忽視的人物。
那就是曉學園的紫乃宮天音。
「哼嗯,他在曉學園的成員當中,算是騎士比較不顯眼的人物呢。你會在意他,是有什麼理由嗎?」
「……我不清楚。」
「不清楚?」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在意他。」
「戀愛了嗎?」
「絕對不是!」
一輝聽見這個異想天開的誤會,馬上否定了對方,口水都快噴出來了。
「該怎麼說……我從他身上感受到無法言喻的詭異。」
「詭異啊……」
其實這股情感或許比較接近厭惡。
但是一輝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討厭天音。
若單純因為他是曉學園的成員,到還簡單明了……
說得直接點,一輝從第一次見到天音開始,就很討厭他了。
因為什麼——不知道。所以一輝才更覺得怪異。
「〈落第騎士〉的專長可是『看穿』人的本質呢。既然你有這種感覺……紫乃宮同學或許隱藏著我們感覺不到的某種要素。我就暫且記住這點。」
「好的,請你千萬要小心——」
正當一輝打算跟霧子道別——
「啊哈哈哈!一輝,我終於找到你了!」
「————!?」
有如少女般的高亢嗓音傳入耳中,同時某人從一輝背後輕輕抱住了一輝。
這股衝擊的力道相當輕巧,身後的人幾乎沒有使力。
但是——他卻令一輝頓時呼吸一滯。
淡色的金發,稚嫩甜美的容貌,以及平易近人的表情。
抱住一輝的人,正是方才眾人話題中的男孩——紫乃宮天音。
◆◇◆◇◆
主審被〈暴龍咆吼〉波及而昏迷,無法判定勝利者。不過會場的電子佈告欄立刻顯示獲勝者為史黛菈,並且同時由實況播報宣佈比賽結果。當然,營運委員會也將正式的比賽結果通報進行電視轉播的電視台,史黛菈初戰告捷的消息轟動了日本全國。
刀華遠在東京的病房內守候著史黛菈的比賽。而她也借由電視得知戰果。
彼方則是守在刀華床邊,和她一起觀看史黛菈的比賽。彼方得知結果後,淡淡地彎起紅唇,有些意外地笑了。
「哎呀,只能說真不愧是她呢……我認為我們將她逼近了牛角尖,但實際上這個想法只是出自於我的愧疚,是我擅自這麼認為罷了。」
「等到比賽結束才知道,這場比賽根本是一邊倒,而且史黛菈同學感覺還是綽綽有餘。她真的很厲害呢。」
「她會就這樣直接奪冠嗎?」
刀華聞言,則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不覺得會這麼簡單。〈烈風劍帝〉可是徹底封鎖了剛才的〈暴龍咆吼〉。她確實是優勝候補之一,但還不能肯定她會獲勝呢。」
「也就是收,這次的大賽會變成A級騎士們之間的抗衡嗎?」
「目前的確是這兩人最有希望獲勝,不過我覺得還不能肯定這次大賽就只剩下他們之間的對抗戰,他們還沒有這麼突出。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很多可能奪冠的選手呢。像是〈白衣騎士〉、〈深海魔女〉、〈鋼鐵狂熊〉,以及〈落第騎士〉。」
「這場大賽應該會很精彩呢。」
「嗯……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做為選手出賽。」
刀華這麼低語道,接著露出苦笑。
她已經接受自己輸給一輝的事實。
但是自己還是會脫口說出這番不甘心的發言。
(我也真的是很不服輸呢。)
「不如等大賽結束之後,再要求和他決鬥?」
「……呵呵,這也不壞。」
正當兩人隨意閒聊的時候。
刀華身旁的病床上——
「唔…………」
傳來了呻吟聲與衣服摩擦的聲響。
刀華和彼方聽見了聲音,猛地抬起頭望向隔壁的病床。
而睡在隔壁病床上的人緩緩坐起身。
那一名嬌小的男孩和刀華一樣陷入昏睡。他就是破軍學園副會長‧御祓泡沫。
「小沫!?」
「……刀、華…………?」
「你醒了麼!?太好了……!還有哪兒疼麼?」
「呃……嗯……我沒事。」
刀華太過開心,語調不小心變成了方言。泡沫則是點點頭回應。
但是他的表情還有點恍惚,似乎還不清楚自己週遭的狀況。
「這裡是…………病房、嗎?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小沫……你不記得了麼?」
刀華回問道。泡沫再次點了點頭。
「雖然對方是使用〈幻想形態〉,不過副會長受的傷還是相當嚴重,削去的體力甚至讓他沉睡了一星期以上。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衝擊,記憶才會有些模糊吧。」
不過,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幻想形態〉不會引發肉體上的損傷。
也就是說,泡沫不可能因為腦部受損而引起記憶障礙,他的記憶必定還留在腦中。
那麼只要為他解釋狀況,他自然就會回想起來。
「曉學園的學生襲擊了學園,而我們和他們交戰之後,輸給他們了。還記得嗎?」
刀華清了清嗓子,回覆原本的語調,彷彿在對孩子說話一樣,柔和地勾起泡沫的記憶。
對此,泡沫則是——
「……曉、學園…………」
他低聲復誦,緊接著:
「~~~~~~~~~!」
他瞪大了雙眼,繃起了臉。
然後慌張地從床上跳起來,質問著彼方。
「彼方!你剛剛說我睡了一星期以上,是真的嗎!?」
「啊、是,沒錯。」
「從你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想起來了。太好了。」
「啊、嗯……話是沒錯,比起這個,七星劍武祭——」
「正好是今天開賽呢。剛才黑鐵同學和史黛菈同學兩人都平安贏得第一輪比賽了。接下來D區比賽就要開始了,代替彼方出賽的珠雫同學也在D區呢。」
刀華一口氣說完至今的經過,期待泡沫能為一輝和史黛菈的勝利感到欣喜。
但泡沫聽完刀華的解釋,卻露出了意外的反應。
「怎麼會…………嘖!」
他臉色鐵青,踢開棉被衝下床。
他的身體雖然沒有受傷,身體卻沉睡了一週。
雙腳當然不聽使喚。
「啊呃!」
泡沫顏面朝下,從抗菌油氈制的病床上摔了下去。
「小、小沫!?」
「請你別太勉強自己。你已經睡了一週以上了,雙腳還沒辦法自由行動啊。」
「可是,要快點告訴他們才行!對了,學生手冊!我的學生手冊在哪裡!?」
泡沫雖然滿臉鼻血,但是他擦也不擦,開始摸索病服上的口袋。
平時神態脫俗的泡沫,難得露出如此明顯的焦急。
但正因為他的態度難得一見,也代表事態並不單純。
「小沫,你到底在急什麼?你是要告訴誰?要說些什麼?」
刀華開口道。
他到底在焦急什麼?
泡沫則是——
「……不能、和他戰鬥…………!」
他以乾涸的喉嚨,痛苦地低語著。
「咦?」
「曉學園……紫乃宮天音……!不能和那傢伙戰鬥……!要是和他一戰,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紫乃宮天音。
刀華和彼方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他是當時前來襲擊破軍的曉學園代表之一。
(話說回來,當時和他對峙的就是小沫…………!)
刀華光是為了擊敗王馬,就已經拼盡全力,所以不清楚詳細情況——
「那男孩這麼強嗎!?」
泡沫則是搖了搖頭否定刀華。
「無關強弱…………他已經超越那個境界了。」
「超越那個境界……是什麼……」
「……當時我們以為他的力量是〈預知未來〉對吧?但是,我們都弄錯了,錯得離譜。他的能力——根本不是〈預知未來〉!那是一種更加惡劣、凶暴,絕對的力量!不能和他戰鬥……!不能和他扯上關係……!
絕對……贏不了他的!」
◆◇◆◇◆
「一輝,好久不見!恭喜你贏得第一輪比賽!」
「天、天音……」
天音突如其來的登場,令一輝表情一抽。
雖然他本來就不擅長應付天音,但除此之外……一輝的發言就像是在抹黑天音,這更讓一輝尷尬。
但是天音渾然不知,就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小狗,對著一輝撒嬌。
「我看了剛才的比賽了!你真的超~~~~級帥的!所以我一直在找你,想趕快恭喜你啊——?」
「呃……謝謝你。」
「該道謝的應該是我啊!我竟然能親眼見到一輝的戰鬥!身為粉絲,能夠親眼見到偶像帥氣的一面,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嗎!而且你真的好厲害啊!沒想到你竟然偷學了〈比翼〉小姐的劍術!你和〈獵人〉的比賽雖然也很帥氣,但是就我看來,〈模仿劍術〉感覺只是〈完全掌握〉的附帶技能罷了……可是根本沒這回事呢!而且啊,那叫做〈蜃氣狼〉對不對?我曾經在動畫網站上看過一次,不過因為是偷拍,畫質實在太差了,影片卡卡的看不太清楚。原來那是用來擾亂敵人的招數啊!一輝明明沒有異能,卻能辦到這種事,真的是太厲害了!我好感動!」
「我、我知道,總之你先冷靜點……」
天音呼吸急促,像個孩童似地揚起雙頰,十分感動地說起稍早一輝比賽的感想。一輝在天音面前則是顯得畏畏縮縮的。
他果然還是不擅長面對天音。
對方是這樣想親近一輝,但是一輝心底卻沒有一絲欣喜。
如此扭曲的感情——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可以的話,他希望天音離他遠一點。他想拒絕天音的善意。
但是一輝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是因為懦弱。
而是他不想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厭惡,去隨意與他人起衝突。
更別說對方是這樣仰慕著自己。
但是——
「失禮了。」
「噢嗚!」
站在他身旁的妹妹‧黑鐵珠雫可不會顧慮這些。
她毫不猶豫踢向天音的側腹,將他從一輝身上踹開。
接著像是為了守護兄長一樣,凜然佇立在天音與一輝之間。
「好痛、你做什麼啊……」
天音捂著側腹,眼角帶淚地抗議道。
珠雫則是凶狠地說道:
「請你別接近哥哥。哥哥很討厭你,覺得你很噁心。所以請你不要來裝熟好嗎?哥哥會很困擾。」
她竟然一股腦地對天音說出一輝心中難以啟齒的神秘厭惡感。
「咦……一、一輝,是這樣嗎?」
「珠、珠雫……」
正當一輝臉色鐵青地想制止妹妹——
「哥哥,您不喜歡自己莫名其妙厭惡別人。我很喜歡哥哥這麼溫柔,但是請別把您的溫柔浪費在這種傢伙身上,哥哥的溫柔只對著我一個人就夠了。而且,這傢伙明明把我們的學園搞成那樣,卻還厚臉皮地自稱是哥哥的粉絲,您根本沒必要顧慮他。要是不明確拒絕這種傢伙,他可是會無止境地得寸進尺。」
「唔……
她卻直截了當地以道理堵住了一輝的嘴。
而且從珠雫的角度來看,光是破軍遭襲這點,就足夠當作厭惡天音的理由了。
一輝雖然是在襲擊之前就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厭惡,不過事到如今,先後順序根本無所謂。
眼前這名男女莫辯的男孩只是迫害己方的敵人。
他對一輝等人來說就只有這個身份,不多也不少。
黑鐵一輝這個人實在太一板一眼了。
所以珠雫才會代替死板的兄長,強硬地指責天音:
「所以請你在哥哥面前消失吧,正好D區正在召集選手,你也得去準備比賽……不然就由我帶你去準備室吧?雖然你可能會在比賽前就缺條腿或少隻手也說不定。」
珠雫這麼威嚇天音。她的眼瞳閃爍著魔力光芒,彷彿翠綠色的火焰。
天音似乎被珠雫的魄力嚇得一愣一愣。他雖然站起身,卻沒有靠近一輝。
「唔……說的也是。我騙了一輝,你會討厭我也是理所當然的。真的很對不起。」
天音低下頭道歉。不過——
「我不原諒你。」
珠雫頑固地駁回天音的歉意。
「那個,我是在跟一輝道歉啊……」
「我不允許你跟哥哥道歉。而且我也不允許你和他說話。」
「太、太蠻橫了啦!是說,珠雫從剛剛開始說話就好毒喔。我有這麼惹珠雫討厭嗎?我不記得我有招惹過你啊……」
「我不喜歡你用那張不男不女的臉去誘惑哥哥。光是聽見你用那娘娘腔的聲音討好哥哥,我就滿肚子火。」
「你根本是隨便找藉口啊!?」
「而且就算不一一舉出理由,只要哥哥討厭你,就充分構成我討厭你的理由了。」
「嗚哇,你完全沒在聽我講話嘛。」
「你說我沒胸部……!?」
「莫名其妙就累積仇恨了!」
珠雫完全進入對敵模式,根本不可能進行交涉。
天音察覺到這點,只好隔著珠雫向一輝投去求救的眼神,這麼說道:
「珠雫雖然不願意原諒我,不過我真的覺得很抱歉。所以我今天除了來恭喜一輝,我還想為那件事『賠罪』。」
「賠罪?」
「嗯,我很想和一輝和好……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會開心?)
「你說的賠罪究竟是——」
什麼東西?一輝稍微被他挑起興趣,正想出口詢問——
『通知各位D區的參賽選手:
十分鐘後比賽即將開始。
請各位盡快前往準備室。』
第二次的廣播聲遮蓋住一輝的話語。
仔細眺望下方,戰圈不知何時已經再次設置完成。
D區比賽應該再過不久就要開始了。
而霧子從天音出現之後就一直默不作聲,此時她終於開口對天音說道:
「紫乃宮同學,我身為外人,實在不懂你們在說些什麼。不過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快點到準備室待機,老師們可是會生氣的。總之我們先到準備室,有事之後再說也不遲,是吧?」
「……?」
天音面對霧子的忠告,頭頂彷彿出現了問號。
接著,他說出了令人出乎意料的話。
「那個……請問您是哪位?」
霧子聞言,自然是瞪圓了雙眼。
當然了。他們等一下就要在戰場上相見,怎麼會到現在還不認識對方?
「……我還自認是知名人物呢……初次見面,我是廉貞學園三年級的藥師霧子,職業是醫生。」
「啊啊、抱歉。除了一輝以外,我不太認識其他騎士呢。」
「你總該聽過我的名字吧。畢竟等一下的D區第四場比賽,你的對手就是我呢。」
「……啊——原來如此。不過我對你沒什麼興趣。」
天音含糊地笑了笑。
他似乎真的不認識霧子。
這對霧子來說,自然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她緩緩眯起眼——
「——你還真是遊刃有餘啊。」
冷冷地低語道。
「原本只是理事長一再拜託,我才會勉為其難地參賽,但你勾起我的興趣了。那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的實力是不是真的強得能讓你如此輕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霧子的心中靜靜升起了憤怒。
她恐怕在比賽開始的信號響起的那瞬間,就會全力襲向天音。
而且是不帶一絲仁慈,毫不手軟。
但是熊熊燃起的怒火當前——
「啊…………這可能沒辦法呢。」
天音唇角那抹含糊的笑容依舊沒有消失。
「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和、呃、霧子小姐,沒錯吧?我又不會和霧子小姐戰鬥,所以沒必要急著去準備室啊?」
在場的所有人聽見天音這番話,則是滿腹疑惑。
淘汰賽程表早已決定好兩人的對決,而兩人的對決再過不久即將開始,他怎麼說不會和霧子戰鬥——
「……你在說什麼——」
霧子開口問道,就在此時——
她放在白衣口袋中的學生手冊突然響了起來。
霧子太在意天音剛才的發言,實在很像無視這通電話,不過這通電話的鈴聲卻是類似救護車的警示聲。
也就是說……這通電話不是朋友或者熟人打來的,而是藥師綜合醫院的來電。霧子就是在那間醫院擔任院長。
她沒辦法忽略掉這通電話。
「失陪一下——喂?我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有什麼事?」
霧子對天音道了歉,接起電話。
『院長!糟、糟了!出大事了!』
話筒突然傳出慘叫,聲音大到在場所有人都聽得見。
這聲震耳欲聾的哀號,正是藥師綜合醫院副院長——梶原澪所發出來的。
霧子參加七星劍武祭時,醫院就交給這位梶原負責留守。
而她電話中的聲音幾近悲鳴,同時話筒裡更傳出醫院不該有的嘈雜聲——
霧子從中察覺出非比尋常的異狀。
「等等,究竟是怎麼了?」
『住、住院的病患突然病情惡化,陷入病危……!』
「你說什麼……!」
霧子聽完梶原的解釋,頓時倒抽一口氣,表情更是難以置信。
這也難怪。她會參加這場七星劍武祭時,還有一個絕對的附加條件。至少入院的病患們病情穩定,不會在自己不在醫院的時候惡化。
身為醫生,不可能把隨時都會病情惡化的病患放著不管。
而既然她會在比賽會場,就代表她已經達成這個條件。她認為這些病患的病情至少在七星劍武祭比賽期間都不會惡化。這可是日本第一的名醫〈白衣騎士〉親自下的診斷。
(我的診斷有誤……!?)
不按揪緊了霧子的胸口。
但是她理科振作起來。
現在不該反省自己的無能,必須先確認狀況。
霧子這麼心想,便問向梶原:
「所以,是誰進入病危狀態了?」
梶原顫抖著聲音,回答霧子。而她的答案——
足以讓霧子頓時花容失色。
『是本院所有的住院病患!』
「嘎——嘎啊啊!?」
『所有職員已經集中應對這個突發狀況,但是人手、設備全都不足!而且我們完全不清楚病情惡化的原因,也不知道為何會惡化得這麼突然,以我們的技術實在難以應付……!所以……!』
「…………」
這個瞬間,霧子可以肯定。
不可能。
如果是看漏一、兩個人倒還好說,自己絕對不可能看漏所有住院病患的病兆。
那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原因只有一個。
「——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回去。請派直升機到會場。」
『我已經派出去了!應該再過十分鐘就會抵達會場!真的、嗚唔、很抱歉……!明明您今天有很重要的比賽…………!』
「別哭了。如果醫院有異狀就叫我回去,是我要你們這麼做的。而且病患病情惡化並不是你的責任。總而言之,你要撐到我回去為止,辦得到嗎?」
『是、是!我知道了!』
「很好,那就萬事拜託了。」
霧子切斷電話,以略帶殺氣的眼神瞪著眼前的天音。
然後咄咄逼人地質問天音。
「好了,紫乃宮同學,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既然突發狀況的原因並非自己的誤診,那就只剩下一個原因。
那就是……有第三者介入。
「你對我的病患做了什麼?」
「哎、哎呀,這遷怒也太過分了。身在大阪(這裡)的我,能對遠在廣島住院的人做什麼啊?」
第三者為了將〈白衣騎士〉——霧子趕出七星劍武祭,才會設計出這個狀況。
一旦住院病患陷入病危狀態,霧子也就沒那個閒時間比賽了。
她一定會主動棄權。
而就在方才,眼前這個男孩說了那番意味深長的話。整個事件的犯人,肯定就是他。
霧子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天音面對她的質疑,則是焦急地揮動手掌,堅持自己有不再場證明。
的確,一個身在大阪的人,不可能危害廣島的人。
就算有幫凶,也不可能完全不驚動醫院職員或警衛,就讓所有住院病患陷入命危。
——不過,前提是他只是個普通人。
「……」
黑鐵一輝在一旁聽著對話,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前往大阪前不久……同班同學日下部加加美曾經這麼告訴他:
『學長,之前你不是打電話給我,說你有點在意原巨門學園的紫乃宮天音嗎?之後我去調查紫乃宮選手在巨門的模擬戰成績……那個人,六場比試全都說不戰而勝啊。總覺得很詭異耶。』
這一刻,事件的碎片全都串聯起來了。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哥哥?」
「也就是說……這就是你真正的能力。」
◆◇◆◇◆
「一輝?你說我真正的能力……你到底在說什麼?一輝明明知道我的能力是〈預知未來〉啊?我這次也只是知道霧子小姐會棄權而已,其他什麼都沒做……」
「不、這不可能。」
一輝搖頭否定。
「她如果診斷錯一、兩個人倒還有可能,但是她不可能整間醫院的病患都診斷錯誤。而你更不能預知到不可能發生的是。」
「怎、怎麼這麼說……啊呵呵,一輝,這麼說根本是在找茬啦。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而且我之前也在一輝面前表演過不少次預知了啊……」
天音困擾地笑了笑。他的話的確是事實。
初次見面時遇到的隨機殺人魔,以及看穿有棲院背叛的事。
就連現在這個瞬間也一樣,天音數次展現了自己的預知能力。
但是——
「不,天音並沒有預知。所有事情的順序應該是相反的。」
「————」
當一輝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天音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陰影緩緩籠罩了他的面孔。
「等一下,一輝,你說順序相反,是什麼意思?」
「……艾莉絲,打從天音擊敗御祓副會長的那一刻,我就應該察覺了。御祓副會長的伐刀絕技〈絕對不確定〉屬於因果乾涉系能力,能夠徹底扭轉已經確定的贏過。雖然只限於御祓副會長本人的力量能夠改變的範圍,所以攻擊力相當貧乏。但要是將這個能力用在防禦,絕對不可能落敗。御祓副會長甚至整顆頭被擊飛,照樣能復活……但是御祓副會長卻輸了。輸給天音。而天音並沒有學習任何武藝,只是單純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你覺得御祓副會長有可能輸嗎?」
「這……」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真要說可能的情況,那就是有人使用了強制力更為強大的因果乾涉系能力,強得足以使〈絕對不確定〉化為『肯定』。沒錯,真要舉例……就像是『能隨心所欲改寫因果的能力』。」
「…………!」
「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天音的預知並非真正的預知,他能看穿隨機殺人魔的以圖,又能發覺艾莉絲的背叛,甚至讓藥師學姐醫院裡的病患們全部病倒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未來——天音,我有說錯嗎?」
一輝解釋完自己的所有想法,瞪向天音。
天音從剛才開始就沉默不語。
只是靜靜地傾聽一輝的話語——
「………………………………唉。」
他緩緩垂下肩,嘆了口氣。
接著露出放棄般的笑容,答道:
「——真不愧是一輝,我能說明的地方幾乎全都被你講完了。本來我還打算連同剛才說過的賠禮一起告訴你的,你真的很厲害呢。看來就憑我這種拙劣的騙術,完全騙不過〈無冕劍王〉那照妖鏡一般的洞察力呀。」
他的回答,等於肯定了一輝的想法。
「……果然如此。所以真的是你對藥師學姐的病患們做了什麼嗎?」
「呃——等等、等一下啦!不是這樣的!」
天音見到一輝滿懷敵意的反應,這才收起笑容,語氣焦急地補充道:
「事情確實就像你說的那樣,不過請讓我做點更正。我的能力的確不是〈預知未來〉,不過我的能力也並非像一輝說的那樣,能夠媲美神明。我啊——只是許願而已。」
「許願?」
「是啊,我只是許願。我沒辦法像一輝所想,隨心所欲且詳細地改寫命運。我只是希望:『能和一輝來個戲劇性的相遇~』;或是祈禱:『能夠毫無障礙,順利襲擊破軍~』;或者心想:『戰鬥什麼的好麻煩啊~』,就只有這樣而已。只要許了願,所有事情進展都會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運轉、運作,經過一大堆事件,最後實現我希望的一切,如我所願。
這就是我——〈厄運〉真正的能力,名為——〈女神過剩之恩寵〉。」
天音詳細解釋著自己隱藏至今的能力。
一輝等人聞言,緊繃的神情更是漸漸冰冷。
「什、什麼啊……!太誇張了吧…………!」
「所以?只要你希望,甚至能讓月亮掉在地球上嗎?」
珠雫這麼一說,天音不滿地挑起眉。
「別說得那麼恐怖啊~我才不會希望發生這種事呢——萬一真的實現願望的話,不就麻煩大了?只要我許了願,至今沒有任何一次落空呢。」
「…………」
天音理所當然地答道。在場所有人見狀,紛紛因為顫慄而顫抖著身體。
他們能肯定,這名男孩確實做得到。
在場的每個人得知天音如此脫離常規的能力,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更加警戒著眼前的男孩。
沉重的沉默壓迫著所有人。
此時——霧子向著天音,踏出一步,開口說道:
「……也就是說,紫乃宮的能力的『能實現任何願望的能力』……說得直接點,就是你擁有難以想像的幸運,是嗎?」
「這麼說也沒錯。只是事件繞了一大圈之後,實現了我的願望而已,不過我不知道會用什麼方式實現。所以我根本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醫院裡住院的病患全都有生命危險。對不起喔?」
天音合掌道歉,他的語氣彷彿在為朋友犯下的錯道歉……只是義務性地道歉,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愧疚。
事實上,天音真的覺得事不關己。
自己只是不想和霧子戰鬥,所以許了願而已。
他並不是想奪走住院病患的生命,所以他沒有錯。
他那副置身事外的態度,當然點燃了霧子的怒火。
「那如果我現在當場殺了你,就能讓這惡劣到極點的因果恢復到原狀嗎?」
同時,霧子雙手一一顯現出三把手術刀。
她的口氣稀鬆平常,雙眸卻滿溢著怒氣,彷彿現在就要襲擊天音。
而天音只是困惑地聳聳肩,完全不受霧子的氣勢影響。
「如果我死了,我的能力當然就會消失,不過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呢。我到時候一定會希望自己『不要被殺』嘛。從我以往的經驗來看,肯定會出現霧子小姐沒辦法戰鬥的狀況呢。比如說……現在這個會場裡滿滿都是人,如果這裡發生大地震,出現大量傷亡,霧子小姐也沒那個美國時間管我對吧?」
「你是說你辦得到嗎?」
「我當然不想這麼做喔?可是如果真的變成這樣,我沒辦法負責呢。所以我才希望你住手啊。」
「…………」
兩人一番對話後,霧子微微咂舌,受氣自己的手術刀型靈裝。
她並不清楚這個男孩說的話,究竟有那些是真實的。
他雖然說自己只有許願,但沒有證據證明他句句屬實。
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現在只要對天音展現一絲殺意,天音的話語就有可能化為現實。
霧子自認是一名〈醫生〉,她怎麼能冒這種風險?
這是霧子的底線。
天音見到霧子喪失戰意後——
「好了,看各位都知道我為什麼不趕著去準備室了,那就讓我繼續說吧。我希望一輝能讓我為之前的事『賠罪』呢~」
他從霧子身上移開視線,望向一輝,露出滿面笑容。
一輝心中一時之間生氣了厭惡,甚至不願直視天音。他皺起眉頭。
而天音則是毫不介意地說起自己的來意:
「我剛才也說過了,我本來打算主動告訴一輝我的能力,作為我至今欺騙你的賠禮……不過你卻事先猜中了,真是丟臉。當然了,我不會以為這麼做,就能抵消我至今對一輝說過的謊言啦。所以我想了又想,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一輝感到開心?該怎麼做,一輝才會覺得高興呢?」
天音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述說著自己對一輝的歉意。
一輝每聽完一句……就感覺自己的皮膚隱隱作痛。
——他有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這個男的話語絕不能聽到最後。他有這樣的預感。
但是天音的話並未停歇——
「然後,我想起一件事。一輝如果沒有在這場七星劍武祭中奪冠,就沒辦法畢業啊!太過分了,簡直難以置信。一輝明明這麼強,卻不被承認是一名騎士。我身為一輝的忠實粉絲,絕對不能忍受這種狀況,我絕對不允許。所以啊——
我想送一輝一個禮物。那就是這場七星劍武祭的冠軍——!!」
於是,天音露出開朗明亮的笑容,說出了異想天開的發言。
「嘎、啊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
珠雫和有棲院太過動搖,聲音隱隱顫抖著。天音見狀,歪了歪頭。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這比引發地震或讓月亮墜落簡單多了啊?」
他深深勾起唇角,眼神熱切地逼近一輝。
「一輝,開心嗎?我會用我的能力幫你許願,讓一輝獲得優勝!
這樣你就能毫不費力地成為七星劍王了!很棒吧!
一輝至今的努力終於有回報了呢!
沒問題!不管是〈烈風劍帝〉還是〈紅蓮皇女〉,在我的〈女神過剩之恩寵〉面前全都不算什麼!
我會讓一輝以外的所有人都慘兮兮,絕對要讓一輝當上七星劍王!雖然〈解放軍〉可能會因此責備我,但是你不需要在意這些。只要是為了一輝,我什麼都——」
就在這個瞬間——
選手用的觀眾席發出「咚!」的一聲。
一輝使勁推開了天音的身體。
◆◇◆◇◆
「哥、哥哥!?」
「一、輝…………」
一輝週遭的人們,以及被一輝推到在地的天音啞然以對。他們沒想到一向溫和的一輝,竟然會做出如此粗魯的舉動。
單從一輝本人的角度來看,這是極為理性的行為。
因為……他至今無法理性看待自己對天音的情緒。而就在這個瞬間,他終於理清自己的想法。
「……我想了很久,不斷地思考,始終搞清楚理由,所以我沒能說出口。」
但是現在,他終於能將心中的想法化為語言。
一輝睥睨跌坐在地的天音,清晰地說道:
「我很討厭你。」
「…………」
天音聞言,瞪大了雙眼,身軀微微一震。
他不知道,一輝為什麼會抗拒自己。
天音是為了一輝,才想讓一輝成為七星劍王。
但是對一輝來說,天音的這個舉動成了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徹底斬斷對天音的情分。
這樣難怪。因為他正想從一輝手中,奪走一輝最重要的事物。
那是一輝累積至今的努力,以及其中包含的意義。
還有數度支持著一輝,他與最愛的戀人訂下的約定。
在這個剎那間,一輝心中始終曖昧不清的情感化為明確的厭惡,甚至讓他覺得討厭天音這件事,根本不需要理由。
因此一輝的雙瞳中滿溢著藏不住的怒意與憎恨,對天音丟下這麼一句話:
「你如果敢插手我的比賽,下次就不是輕輕一推就能了結的。」
「…………」
天音則是緩緩站起身,沉默不語。
他垂著頭,劉海遮住了臉,一輝沒辦法看出他的表情。
他可能哭了。
於是天音直接轉過身,背對著一輝等人——
「嗯,我知道了。」
接著他舞動般的回過身,露出最為燦爛的笑容。
「……!」
他的反應實在太出乎意料,一輝不免感到訝異。
一輝明明那麼嚴厲地拒絕了他,他的態度卻如同以往。
但是——
「我不會做一輝討厭的事。我可以跟你打勾勾!」
一輝立刻感受到一股異狀,彷彿是蜈蚣爬過心臟似的。
不協調感——
他的神情和語氣一如往常,滿載著善意……
「一定要以自己的力量獲勝,這個勝利才有意義啊……一輝果然很帥呢。我越來越仰慕一輝了~?」
——他的眼神,變了。
不,與其說是變了,不如說一輝現在才發覺。
一輝至今始終從天音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負面感情。由於太過尷尬,他下意識避免直視天音。
但是知道他理清自己對天音的態度,正眼看著天音之後……一輝才發現。
天音雖然興奮不已地讚美著一輝,但是他的天藍色雙瞳深處……
裡頭存在著漆黑如淤泥的漩渦。那深沉的色澤,彷彿隨時都能將人捲入。
「你面對擁有壓倒性才能的敵人,絞盡全力,耗盡自身,不論多麼不利的對決都能戰鬥到最後。好帥,這種率直的態度,真是令人嚮往!明明比任何人都拙劣,卻比任何人都執著於勝利。為此燃燒著自己的魂魄,不斷向前邁進。就算最後變得多麼淒慘……也毫不後悔!這就是〈落第騎士〉啊,一輝!你知道嗎?我啊,最喜歡這樣的一輝了!」
那抹漆黑是……負的「混沌」。
憎恨、厭惡、敵意、惡意、殺意——
裡頭塞滿各式各樣的「負面」情感,互相參雜,交錯,最後化為一團污穢,完全無法判別原來的情感。
天音污濁的雙眼中,包含著惡意與絕望,彷彿憎恨著全世界,他直視著一輝。
唇角邪邪地上揚。雙唇深刻的形狀,宛如宣言惡兆的赤紅新月——
「所以、所以啊,你要受更多的傷,流更多的血,更加磨耗自己喔。我會為這樣的一輝加油,直到喉嚨啞了為止。因為我還想一直、一——直看著一輝反抗命運,漸漸崩潰的模樣啊!」
「…………!」
一輝第一次對天音感到恐懼。
他不是厭惡,也並非抗拒。
而是懼怕眼前的男孩,到了渾身顫抖的地步。
他害怕著男孩眼中隱藏著的……那份憎恨全世界的情感。
更別說,那份情感正筆直投射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要加油喔!」
天音最後留下讓人無法共鳴的聲援後,從一輝等人身邊離去。
他臉上那抹惹人憐愛的笑容,自始至終未曾改變。
不過他的笑容深處,緩緩旋繞著深不見底的惡意。一輝直接身處於這份惡意之中,而他的手掌冰冷得直發抖。
◆◇◆◇◆
七星劍武祭的C區比賽,由F級騎士擊敗〈七星劍王〉;B區則是舉行了前所未見的四對一特別比賽。D區比賽不同於前兩區,中間除了〈白衣騎士〉突然缺席的插曲外,相當順利地平安落幕。
D區第三場比賽出場的是〈深海魔女〉黑鐵珠雫。D區唯一的B級騎士充分發揮她的實力,毫髮無傷地擊退第一輪的對戰對手,進軍第二輪。
此戰結束後,破軍學園代表全員順利進入第二輪比賽,對破軍學員來說,稱得上是滿分一百分的好兆頭。
不過一輝卻顯得無精打采。
「噗嚕噗嚕……」
當晚,一輝來到選手旅館的大澡堂,全身泡在浴池裡,只露出半顆頭,神情懊惱地沉思著。
他沉著臉思考的事,當然和〈厄運〉紫乃宮天音有關。
在那之後,貴德原彼方來了電話,通知他們東堂刀華和御祓泡沫已經清醒,同時也證實了天音的能力。他當時述說自己的能力,那些內容似乎並非謊言。
能隨心所欲地擺佈天地萬物,這種能力確實非常棘手。
但是讓一輝困擾的,並非他的能力。
(那雙眼睛……總覺得很在意。)
在天音離去之前,一輝見到他雙瞳之中蘊含的負之混沌。
那滿載著惡意的情感,彷彿憎恨著世界上的一切。
一輝見到那雙眼睛的瞬間,感受到了。
(我記得……那雙眼睛。好像很久之前,在某個地方見過那雙眼睛……)
「——」
一輝閉上雙眼,深入自己的記憶。
彷彿在窺探深不見底的漆黑井口。
他凝視著每一段過去,不斷深入。
於是——他在記憶的井底深處,和那雙眼睛對上了眼。
他的雙瞳,蘊含著對世界的絕望。
同時一輝心中升起了厭惡,彷彿從體內搔弄五臟六腑。同時湧上心頭的恐懼更是超越了厭惡。
——果然沒錯。
自己曾經見過他。一輝在遙遠的過去,曾在某處見過那名男孩。
而一輝也有種直覺。
自己為何會對未曾謀面的天音產生超越理性的抗拒?那場相遇正是一切疑問的「根源」,同時也是「解答」。
所以一輝一定要明白這一切。
他到底是何時遇見那名男孩?
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他才會在自己身上投注如此龐大的憎恨?
一輝為了知曉一切,更加凝視、窺探著記憶深處。
但他卻挖不出更多的記憶了。
那雙污濁的雙瞳只是從這片漆黑當中,一味仰望著自己。
他想不起任何事——
「這位大英雄,你擊敗了〈七星劍王〉,可是今天的大贏家呢。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呢?」
相對於一輝泡在浴池裡,表情煩悶,有棲院則是靠在浴池旁邊,膝蓋以下泡在池中,同時這麼對一輝說道。
「那個男孩的確很詭異,但是你也不要太在意他。要去搞清楚一個思想反常的人在想什麼,會連自己都變得怪怪的呢。還是收,需要人家讓你舒服到什麼都無法思考嗎?」
有棲院妖豔得望向一輝的雙腿間。一輝則是臉色發青猛搖頭。
「請、請容我拒絕。」
「呵呵,開玩笑的。人家還不想被史黛菈或珠雫追殺呢。」
一輝比較希望他連這種玩笑都別開。
托他的福,一輝明明泡在熱燙的池水中,身體卻頓時由裡冷到外,沒心情冥想了。
有棲院注視著一輝滑稽的模樣,繼續說道:
「一輝沒必要想這麼多吧。按照淘汰賽程,假設你和天音兩人都順利獲勝,你至少要到第四輪比賽,也就是準決賽才會碰上他。而且天音屬於D區,他在準決賽之前就會先在各區決賽上對上珠雫。」
「你的意思是,如果珠雫贏了,我就不必和天音一戰?」
「就是這樣。呵呵,〈厄運〉的能力的確強大,但是他唯一的失算就是太過得意,竟然在我們面前大談自己的能力。珠雫她……似乎已經想到如何破解〈女神過剩之恩寵〉了。」
「呃、真的嗎?她打算怎麼……」
「可惜,她也沒告訴人家呢。就算她真的告訴人家了,一輝可是和珠雫參加同一場大賽,人家要是告訴你,對珠雫可就太不公平了……不過人家不認為珠雫會隨口說說,那女孩心中一定有某種幾近肯定的盤算了。」
「的確。」
如有棲院所說,珠雫不會隨便出口逞強或是欺敵。
一輝身為她的兄長,也相當瞭解她這點。
那珠雫應該是真的有了某種想法。
「所以比起天音,你應該模擬一下和珠雫的戰鬥比較有建設性吧?」
「或許真的是這樣呢。」
比起與天音對戰,一輝自己當然比較想聲援珠雫。
所以他點了點頭,希望和珠雫一戰的心願真能實現。
就在此時——
「〈無冕劍王〉,你已經在擔心準決賽了嗎?」
某處傳來兩人都相當陌生的嗓音。
兩人望向聲音來源……一名有著丹鳳眼的知性派男子站在大澡堂的出入口。
「初戰才剛結束,你還真是急性子啊。」
男子低語道。一輝認識這名男子。
「白、白夜學長!」
「你好啊,黑鐵。宴會之後就沒見了呢。」
沒錯,他正是前一天的宴會上,與諸星雄大同行的其中一人。
武曲學園三年級,城之崎白夜。
他是去年七星劍武祭的亞軍……同時也是一輝第二輪的對戰對手。
「恭喜你今天獲勝。沒想到雄竟然會敗在初戰……雖然事前有預設過這個可能性,但還是很令人驚訝。」
「謝、謝謝你。白夜學長似乎比得滿輕鬆的,真不愧是白夜學長。」
「我單純是運氣好,碰到比較弱的對手——另外,旁邊這位應該是破軍學園的〈黑薔薇〉——有棲院凪吧。」
「哎呀,你認識人家啊?」
「你當初也有入選破軍學園代表,所以稍微調查過你的事。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是我的座右銘…………不過結果只是白費工夫呢。」
「人家不參賽也有很多理由的,抱歉囉。」
「我多少還是知道你的內情,但是說到底,還是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意願。這部分我就不多談了。話又說回來……」
白夜再次望向一輝。
細細眯起的鳳眼中,隱約藏著冷峻。
為什麼?理由非常簡單——
「黑鐵,你看起來挺輕鬆的嘛。竟然完全不顧明天和我的戰鬥,直接開始模擬準決賽了。」
「唔……!」
一輝聞言,不禁著急了起來,趕緊在腰間圍上浴巾,走出浴池,慌慌張張地辯解道:
「啊,不,不是這樣的!我絕對不是小看白夜學長喔!?只是……該怎麼說,有個難搞的對手,或是說我和他怎麼也合不來,所以才會有點過度在意對方,我自己也覺得不太好……」
正如一輝所言,他絕對沒有輕視白夜。不過竟然不小心讓本人聽見他的擔憂,實在尷尬到極點了。
相對於一輝慌張辯解的模樣,白夜則是淡淡一笑。
「哈哈,開玩笑的。我很清楚,黑鐵不會輕視眼前的敵人。我只是小小整了你一下,不好意思。」
「不、不會,你能理解就好。」
看來白夜並不是真的生氣,而是稍微調侃了一輝。一輝明白這點後,稍微安下心來。
「之前在宴會會場就已經見識過你的體形,不過重新靠近一瞧,還是很驚人呢。也難怪你在今天的比賽中能做出那樣超人般的動作。你能將自己鍛鍊到這個地步,真的相當不簡單,真是讓我忠心敬佩你啊。」
「別說什麼敬佩不敬佩的……我的手中只有這把劍,除了鍛鍊之外也沒有其他事可做。」
「不需要這麼謙虛,這不是每個人都辦得到的。」
「呃、耶…………?」
下一秒,一輝口中發出怪聲。聽起來既不像驚呼,也不像哀號,更不像呻吟。
因為白夜的手指突然撫上自己的胸膛。
「像這樣親手觸摸便可知曉。每一條肌肉纖維含有細芯,卻又不失分毫柔軟度。靈巧纖細,卻相當強韌,這樣的肌肉實在是太棒了。不止是沒有一絲贅肉,更不存在任何徒有外觀的無用肌肉。這就是純粹的劍士肉體,一切只為了揮劍、戰鬥而存在。你的身體富含著機能美,彷彿直接展現出你的純粹——實在太美了,怎麼摸也摸不膩。」
「~~~~~!?!?!?」
白夜的手指描繪著肌肉纖維的線條,細長睫毛深處的雙瞳注視著一輝,令一輝不禁全身竄起雞皮疙瘩。
自己現在搞不好處在異常危險的狀況?
一輝感受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危機感,接著向身旁的有人搭話,打算就這樣離開大澡堂——
「艾、艾莉絲,差不多該……!」
「咦?什麼?差不多該讓人家參一腳了嗎?」
「被前後突擊了!?」
但遺憾的是,現場只有自己、有棲院以及白夜三人。
前面有虎,肛門有狼。(原文就是這樣一開始以為是打錯了,但仔細想想好像沒什麼不對?)這種絕境實在太討厭了。
一輝頓時全身冷汗直流。然而,就在此時——
「你這個、大變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澡堂入口突然衝出一道人影。他一邊來勢洶洶地大吼,一邊奮力踢飛緊貼在一輝身上的白夜,將他踹飛至浴池池畔。
踢飛白夜的男子,同樣是武曲學園的學生,同時也是白夜的好友。
他就是諸星雄大。
「諸星學長……!」
「喲!黑鐵,總覺得昨天也出現類似的場面啊。」
諸星面對今天打敗自己的對手,依舊露出開懷的笑容打招呼。
另一方面,被他踢飛的白夜則是往諸星投去責備的眼神。
「雄,你突然間做什麼啊?在澡堂胡鬧可是很危險的。」
「你的行為舉止比較危險吧!別把大家的大澡堂搞得滿是GAY味啦!」
「沒禮貌,我還有椛在,他可是我深愛的女孩啊。而且我會觸碰黑鐵,只是因為我們同為習武之人,是源自於純粹的興趣與尊敬。」
「我知道,但你也稍微考慮一下別人看起來是什麼畫面吧!黑鐵嚇得皮皮挫耶!」
「竟然是這樣嗎?真是抱歉,我沒有要嚇你的意思,只是想更深入瞭解你而已。」
「呃。」
「我就叫你稍微注意一下用詞啊!」
諸星一掌往白夜頭上拍去。但他身為白夜的好友,還是幫白夜稍微解釋一下。
「抱歉啊,黑鐵。這傢伙雖然言行舉止有點危險,不過性取向很普通,你大可放心啦。不過他的言行舉止真的有夠危險……」
「啊、啊哈哈……沒關係,純屬誤會的話就太好了。真的,這樣就好了。」
從一輝的語氣聽來,他感受相當深切。
「…………」
不過,當誤會解開後,一輝的胸懷反而滿是尷尬。
原因當然是諸星。
雖說兩人是堂堂正正地決出勝負,一輝終究還是踢下諸星,贏得第一輪比賽。
他雖然不會因此有愧,但今天還是很難與諸星面對面。
就算諸星沒有表現在連上,他一定還是會很不甘心。
而有棲院似乎是察覺一輝的心思……
「一輝,那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有棲院這次不開玩笑,主動建議一輝。
「也好,回程在商店買點喝的再回去好了。」
一輝當然順從有棲院的好意,準備離開大澡堂。
此時白夜這麼問著兩人:
「哎呀,你們已經泡夠了嗎?」
一輝點點頭。
「我在浴池裡想事情想了很久,再繼續泡下去會頭暈的。」
「真是可惜,我還讓你有了奇怪的誤會。我本來還想幫你洗個背,好聊表歉意呢。」
「不,你可以不用那麼介意。」
「那麼——」
白夜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發生了令人吃驚的狀況。
一輝原本空著的右手不知何時握著瓶綠茶,有棲院的手上則是出現了灌裝黑咖啡。
「哎呀呀?」
「這是…………!」
「請你們至少收下這個吧。」
白夜語畢,和一輝以及有棲院道別後,轉過身,和諸星一起走向領域台,準備沖洗身體。圖種還聽見兩人這樣的對話——「小白,你有付飲料錢嗎?我家裡也是做生意的,可不允許有人偷竊喔。」「沒禮貌,我當然有把硬幣傳進自動販賣機裡啊。」
一輝和有棲院兩人走出澡堂,關上大門,避免熱氣外洩。
此時,有棲院一臉吃驚地指著手中突然出現的飲料罐。
「一輝,這個…………果然是能力的效果嗎?」
「嗯……這是去年七星劍武祭亞軍,〈天眼〉城之崎白夜的伐刀絕技——〈白手〉。」
他能自由自在使範圍內的任何物質瞬間移動至固定的「位置及坐標」。能力範圍大約是以白夜本人為中心,半徑五十公尺內的距離。能力本身雖然乏味,卻相當強大。事實上,白夜正是使用這個能力,將對手轉移到會場外頭,因此贏得第一輪比賽。
「……這種能力真是棘手呢。」
「嗯。不過這種能力雖然強大,但似乎很難發動。如果目標不會移動,他就能像剛才一樣自由自在改變目標的位置。不過他在面對會自己行動的人類,一定會先用自己的靈裝砍傷對手,才會進行轉移。大概是因為他必須觸碰對手,才能鎖定目標。」
「所以只要不被他碰到就沒事了啊。如果是這樣,那勝負就很難說呢。」
「嗯,所以說……在和白夜學長戰鬥的時候,該注意的應該是他另外一個能力。他的稱號就是源自這個能力。」
「什麼意思呢?」
「艾莉絲拿到什麼飲料?」
一輝說完,便將自己拿到的瓶裝綠茶亮了出來。
「人家的是咖啡。人家泡完澡之後正想去買咖啡,真幸運。」
「我也是,本來我泡完澡之後想買的就是這瓶綠茶。」
「…………」
「若是發給兩人同樣的飲料,或許會出現和其中一個想買的飲料符合;可是分別送給兩個人不同的飲料,就很難剛好符合兩個人的喜好吧?」
「——的確是有點難…………所以說,他的另一個能力就是這個?」
「嗯……白夜學長是以過度收集對戰對手的情報而聞名,而且不只是戰鬥時的情報,連私生活的小細節也包含在內。」
「這樣說起來,他剛剛也說過有調查人家呢。但是這又代表什麼?」
「那些情報對我們來說,可能沒什麼意義,但是白夜學長不這麼認為……除了戰鬥中的動作或視線的轉移方式,他能從那些瑣碎的情報中,推測出一個人的性格傾向……他很擅長挖掘一個人思考的『根源』——也就是『概念』。」
挖掘概念。
有棲院聽見這段敘述,訝異地回問:
「難道他也可以做到和你的〈完全掌握〉一模一樣的事?」
「嗯。雖然我們鑽研的方向不同,但思維基本上算是同一系統……不、就效率而已,白夜學長的做法是壓倒性勝利。因為我的〈完全掌握〉相當仰賴實戰中收集的情報,但是他借由事前縝密的調查,早在比賽之前就破解敵方的『概念』,在比賽開始的瞬間就掌握整場比賽。他那怪物般的洞察力,彷彿通曉一切的神之眼——因此人稱〈天眼〉。」
而他以神乎其神的洞察力,將對手玩弄在五指山中,斬下關鍵的一刀,藉以啟動〈強制移動〉。這就是白夜的戰鬥風格。
方才他會觸碰一輝的身體,也是為了重新計算一輝的體能。
敵方早已將注意力放在明天的比賽,開始為了明天做準備。
(我現在的確不應該把心放在準決賽上。)
一輝近距離目睹了白夜的能力後,強烈意識到這點。
一輝現在參加的大賽,是七星劍武祭。
這場大賽聚集了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學生騎士,是這個國家裡最為激烈的戰場。
單憑自己的實力,絕不能輕視這個戰場上的任何一人。
(首要目標是第二輪比賽——必須先灌注全力擊敗白夜學長。)
之後再花時間煩惱天音的事也不遲。
一輝在心中默默起誓。
◆◇◆◇◆
一輝離開地下一樓的大澡堂後,由於有棲院是住在普通客房,他和有棲院道別之後,一個人爬樓梯回到自己位在十樓的房間。
一輝會爬樓梯回去,是因為有棲院的房間在二樓。除此之外,他的大腿在上午比賽中被戳穿,他順便藉機復健。
泡過澡後,一輝身上的疲勞早已消失無蹤。而託了白夜和有棲院的福,他心情上暫時放下那些煩惱,所以顯得腳步相當輕鬆。今晚應該能睡得很安穩。
接下來,一輝該做的事,只剩下回房歇息。
不過——
「……」
一輝的房間在十樓,但他卻在七樓停了下來。
史黛菈的房間……就在七樓。
(我的比賽結束之後,我們短短聊了幾句,不過……)
事實上從那之後,他就沒和史黛菈見過面了。
史黛菈自己的比賽結束後,就進到〈再生槽〉治療傷口;一輝自己則是因為贏過〈七星劍王〉的壯舉,被媒體逮個正著。
(說實在的,只聊那麼一下根本不夠啊……)
他還想和史黛菈多聊一會兒,想多觸碰史黛菈。
或許是他才剛放下一個煩惱,心中的欲求越發強烈。
——不過大賽才過了第一天,明天還有比賽,現在私下找她約會,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隨便?或許會因此輕視自己?
一輝胸口湧起了不安。
(……不,不能這麼想。)
一輝想起日前在游泳池的爭吵,搖了搖頭。
當時兩人害怕對方會輕視自己,不自然地拉開雙方的距離。
一輝從那件事之後,就下定決心。
他不想隱瞞自己對史黛菈的感情。
他與戀人許久未見,想多聊聊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有什麼好猶豫的?
「好。」
一輝下定決心,便走向史黛菈位在七樓的房間。
然後他站在她的房間前,按了門鈴。不過——
他按了兩次門鈴,都毫無回應。
「不在房裡啊……」
一輝失望地垂下肩膀。
現在這個時間,她可能和自己一樣去了大澡堂也說不定。
(就這樣在房間前面等她,好像也不太可行……)
男人痴痴站在女性房間前等待。
要是被其他知道兩人關係的人看到這個畫面,未免太丟臉了。
雖然很可惜,今天還是只能放棄。一輝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於是——
「怎、怎麼辦……不知不覺就跑來了,可是現在還在比賽期間,他會不會覺得我很輕浮啊……可是……今天根本沒說到什麼話,嗚唔……」
史黛菈穿著浴衣,在一輝的房間前走來走去,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按門鈴。
(唔哇……總覺得剛剛在哪看過這個畫面……)
一輝見到這幅光景,自然而然地鬆開了嘴角。
戀人和自己想著同樣的是。
她想見自己,甚至來到自己房間前。
一輝莫名感到開心,覺得她真的很令人憐愛。
這股情感驅使著一輝。當他正想出聲叫住史黛菈時,突然停下了動作。
史黛菈背對著自己,完全沒發現自己站在她身後。
一輝的微笑忽然帶了點戲謔。
——嚇嚇她好了。
乾脆從後面拍拍她肩膀,嚇她一跳。
他心血來潮,想像個孩子般地惡作劇。
一輝自己也覺得這麼做很孩子氣,不過他興致已經上來了。
就這樣出聲叫她,兩人也只是笑著再會罷了。
不過要是嚇她一跳,除了史黛菈的笑容以外,也能看到她驚訝或生氣的表情。
史黛菈生氣的表情也很可愛,所以選擇後者絕對比較賺。我真聰明。
於是一輝便藏起腳步聲,靠近史黛菈——
「哇——」
他拍了她的肩膀,同時正想出聲嚇她。就在這個瞬間——
「不要站在我背後啊——————!!」
「——啊啊啊啊啊啊!?!?」
嚇唬聲直接轉變為哀號。
一輝的手還沒碰上史黛菈的肩膀,史黛菈便一個轉身,往自己的方向來個迴旋踢。
她用不著往後看,這記迴旋踢便正確地掃向一輝的頭部。
破風聲凌厲地彷彿連同空間一起斬開。由此可見,這記踢擊的威力有多麼驚人。
一輝能反射性蹲下身躲過,也是拜一輝的運動能力所賜。
「糟了,不小心就做出修行時的反射動作……你沒事吧?呃,原來是一輝啊!?」
「哈、哈哈哈……史黛菈,晚安……」
史黛菈瞪大雙眼,她剛剛才發覺身後的人是一輝。
一輝出聲打了個招呼,不過他的表情卻明顯在抽搐。
(沒想到差點因為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賠上性命……)
人果然不能做壞事。
◆◇◆◇◆
「你只是想嚇我啊……呵呵,一輝意外地很孩子氣呢。」
之後一輝讓史黛菈進了自己的房間。兩個人一起坐在房內的床上。
而史黛菈聽完一輝方才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舉動,露出有些傻眼卻愉快的溫柔笑容。
意料之外的反擊嚇得一輝冷汗狂流,讓他不得不反省自己的行為,不過當一輝見到史黛菈富有母性的笑容,還是覺得自己似乎賺到了。看來他根本完全栽在史黛菈手上。
「我踢得還頗用力的,沒事吧?」
「沒事……反正你沒踢中。」
「不過幸好是一輝站在我後面,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會被我直接踢死。」
「哈哈……」
一輝回想起當時,銳利的破風聲和自己的頭擦肩而過,他的笑聲還是顯得有點勉強。
「不過你的反應實在太快了,我還隱藏起自己的泣系和腳步聲呢。」
根本是脊髓反射。
而且她不用看,就能正確瞄準敵方的弱點。
以前的史黛菈並沒有這種能力。
「剛才那個也是拜西京老師教導所賜嗎?」
史黛菈點頭答道。
「是啊,畢竟她總是不知不覺就站在我的死角上,害我變得有點敏感——啊。」
「怎麼了?」
「剛剛樓下有人掉了十元硬幣。」
(雖然覺得她很厲害,不過這股微妙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說到很厲害,一輝才厲害呢。雖然我本來就不覺得一輝會輸,不過沒想到你會贏得那麼一邊倒。那個劍術是在艾莉絲那時候偷學來的對吧?真不愧是一輝,就算輸也要輸得有意義呢。」
史黛菈彷彿在說自己的事一樣,一邊說一遍開心地笑了。
一輝見到史黛菈的笑容,卻有些尷尬地說道:
「……不過我還稱不上能靈活運用那套劍術。」
「是嗎?」
一輝點頭肯定。
「畢竟我發出太多『聲響』了。原本〈比翼〉的劍術應該是安靜無聲,沒有損耗任何多餘的力道,所以不會產生破風聲。可是以我現在的技術,沒辦法完全重現。」
沒錯。一輝在與諸星的戰鬥中展現出來的〈模仿劍術〉,和原版愛德懷斯的劍術相去甚遠。而並不是因為一輝沒有完全盜取愛德懷斯的技術。
他幾乎完美地竊取她的劍術,理解了其中的理論。
——但他還是無法重現。
一輝無法在瞬間加速之中,完美掌控自己身體力道的流向。
「我原本對掌控身體這點還挺有自信的的,看來還是太天真了。我越是模仿那個人的劍術越是瞭解自己的不足。」
一輝說完,原本互握在膝前的雙手更是緊握,似乎相當不甘心。
明明已經竊取了理論,卻無法完全重現。他已經很久沒碰到這種狀況了。
史黛菈在一旁註視著一輝——
「呵呵,總覺得很像是一輝的風格。」
她彎起眼,開心地微笑。
「什麼意思?」
「你還是很不服輸呢。對手可是世界第一的劍士喔?」
對眾多伐刀者來說,他們不只是仰慕〈比翼〉,更對她充滿敬畏與崇拜。
簡單的說,〈比翼〉是無限趨近於「神」的象徵。
沒有人認為她和自己是存在於同一個次元、同一個世界上。
他們不會這麼認為,更不會想贏過她。
「但是一輝是真的不甘心自己輸給愛德懷斯。」
因為他把愛德懷斯當作是競爭對手。
區區一名日本的學生,卻不服輸到極點。
這樣的他甚至可以說是妄自尊大。不過——
「不過……我最喜歡這樣的一輝了。」
史黛菈這麼說道,雙頰露出酒窩,在一輝面前展現自己最棒的笑容。
因為史黛菈討厭讓別人看到酒窩。
不管她有多開心,她都不會在別人面前笑得露出酒窩。
不過只有在一輝面前,史黛菈會展現她最甜蜜的笑顏。
也就是說,這張令人憐愛的笑容,是只有一輝能見到,史黛菈最為特別的面貌——
「史黛菈……」
一輝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當他見到這副笑容,他胸口升起一股暖流。
仔細想想,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見到這張令人疼惜的笑容。
一輝輕柔地撫上史黛菈的臉頰。
史黛菈並沒有抗拒。
他的觸碰就和風兒吹起髮絲一樣,是非常自然的事。
撫摸臉頰的掌心,緩緩傳來史黛菈偏高的體溫。
他和她是相連的。雖然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史黛菈卻待他如血親,接受了他。
一輝體會到這點,情感的水位漸漸上升。
如火焰般赤紅的發絲,耀眼的緋色眼瞳,體溫偏高的肌膚,柔軟濕潤的雙唇——
眼前的少女所擁有的一切,是那樣地令人憐愛。
「嗯……」
一輝不知不覺地將自己的唇覆上史黛菈的粉唇。
輕柔的一吻,他沒有貪求著對方,而是一點一滴地確認彼此的存在。
但是他很滿足。
如此深愛的人,近在咫尺。
而且對方也是同樣地深愛自己。當他體會到這點,開心得幾乎落淚。
一開始是一輝主動……唇與唇輕柔地觸碰後,緩緩離開。之後輪到史黛菈主動。
吻了又放、放了又吻——
兩人一次又一次地吻著,彷彿要彌補兩人相隔兩地的那些時間。
幸福的時刻持續了數分鐘。
良久,史黛菈離開了一輝的唇,雙頰泛紅,窺視著一輝的神情,這麼問道:
「一輝,我不在的時候,你寂寞嗎?」
她的眼神微微上揚,壓低了嗓音。
彷彿是小孩在對父母招認自己做錯事。
史黛菈似乎是因為自己任性離開一輝身邊,擔心一輝會很寂寞。
這時候應該要回以否定,才不會讓史黛菈太過愧疚。
不過一輝——
「嗯,我很寂寞。」
立刻這麼答道。他沒理由隱瞞自己的寂寞。
「實際上,我回房之前,去了一趟史黛菈的房間。」
「是嗎?」
「嗯,因為我想和史黛菈再多相處一會。雖然現在還是大賽期間,你可能會覺得我太隨便,不過我還是下定決心按了門鈴。房裡當然是沒人在,因為史黛菈跑來我的房間了啊。」
一個大男人,只是和女朋友分開沒多久就覺得寂寞,感覺實在很娘娘腔。不過這根本不重要。
因為這份寂寞,證明了自己有多麼思唸著史黛菈,證明自己的感情毫不虛假。
「所以,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一輝語畢,雙手繞過史黛菈的背部,緊緊地擁住她。
「這樣啊……」史黛菈淡淡地會心一笑,依偎在一輝懷中。
正因為之前和她分離兩地,些微的觸碰就讓一輝幸福無比。
這樣一想,相隔兩地的時間也是令人眷戀。一輝打從心底這麼想——
「那一輝可要好好處罰我才行呢。」
「……嘎?」
史黛菈突如其來的莫名話語,讓一輝瞬間停止了思考。
「咦?什麼?抱歉,我沒聽清楚。你該不會說了『處罰』兩個字吧?」
一輝放開史黛菈,這麼回問道。史黛菈則是紅著臉用力點頭。
一輝見狀,腦中更加混亂。
「呃,處罰……你是說懲罰嗎?」
「還有別的意思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為什麼我一定要處罰史黛菈?」
「因、因為一輝將來會成為我的、丈、丈夫嘛?妻子竟然因為自己的任意妄為,讓丈夫覺得寂寞,實在不應該!所以,一會一定要處罰我才行!」
史黛菈勾起眉梢,雙拳握緊,如此主張道。
她的眼神異常認真,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不過——
「不、不對不對!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啦!」
一輝自然不會同意。就算自己真的有點悲傷,最愛的人也已經充分滿足自己了,根本沒必要對她做這麼過分的事。
「我很清楚,那一個星期對史黛菈來說是必要的。我可不想當個不明事理、心胸狹窄的家暴男啊!?」
所以一輝鄭重拒絕了史黛菈。然而——
「就算一輝沒關係,我還是沒辦法接受啦!」
「咦咦咦~…………」
一輝此時終於想起一件事。
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很久,不過史黛菈曾經為了遵守「模擬戰的輸家要成為僕人」這個約定,穿著泳衣闖進浴室裡。現在的史黛菈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史黛菈自尊心很強,實際上卻相當一板一眼,對自己也很嚴格。
所以絕對會遵守約定,也會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而且她就算只是遵守約定貨彌補過錯,卻完全不管另一方的意見或意願,非常麻煩。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讓史黛菈掌握主導權啊。)
一輝有過一次經驗,下了這樣的判斷。
史黛菈明明很害羞,主動的時候卻非常大膽。
這裡要是隨便她提案,她恐怕會做出什麼誇張的要求。
(要是她說要我出手打她的屁股,到時候就慘了。)
所以一輝搶先出手。
「……我知道了。那我就現在處罰你了,你不能抵抗喔。」
一輝說完,抓住史黛菈的雙肩,讓她的臉靠近自己。
他打算在史黛菈說什麼具體的處罰之前,先吻上她的臉頰,堅持:「這就是懲罰。」不過——
「唔、嗯……不過不可以吻我喔。那麼溫柔的行為稱不上處罰。」
史黛菈在一輝有動作之前,先行叮囑道。
看來她也很瞭解自己的性格。
一輝的企圖被史黛菈搶先揭穿。無路可退的一輝雖然心生動搖——
「我、我知道啦。」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不然天知道史黛菈會提出什麼誇張的要求。
一輝立刻切換成另一個計畫,將自己的臉靠向史黛菈的臉龐。
他還是想吻她嗎?不,不對,他不會吻她。一輝放在史黛菈肩上的手繞過她的背部,將她抱在懷中,自己的臉卻從她的臉蛋旁錯身而過。
「因為是處罰,所以……會有點痛喔。」
「咦…………?」
一輝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接著輕搖了她的耳垂。
耳垂的觸感非常柔軟,在上頭輕輕一吻,人體中獨特的冰涼感冷卻了熱燙的唇,感覺相當舒服。
啃咬的力道不像輕咬那麼溫柔,但也沒用力到使勁一咬的地步。
只是微微留下齒痕,剛好最低限度符合史黛菈要求的「處罰」。
就在這個瞬間——
「咿!啊、啊啊啊、唔————!?」
「唔哇……」
史黛菈高聲尖叫,同時身體在一輝懷裡猛地彈起。
動作大得彷彿是觸電似的。
「有、有那麼痛嗎?」
史黛菈的反應太過激烈,一輝嚇得趕緊問道。史黛菈卻是緊抓著一輝,拚命搖頭。
(不是痛啊……那就——)
一輝看著史黛菈從臉頰紅到耳框,微微顫抖的模樣,心想:「該不會……」他試著輕咬她的脖子,於是——
「唔唔嗯……!」
史黛菈緊緊攀著一輝,發出了近似於嬌喘的聲音。
一輝也因此察覺了。
(史黛菈該不會是稍微痛一點,反而會覺得舒服的那種人吧?)
不過一輝本來就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去懲罰史黛菈。
他非常不願意傷害心愛的女孩。
所以她如果覺得很舒服,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輝開始雖然這麼想……
「呼……啊哈…………好開心。」
「史黛菈?」
耳邊忽然感受到火熱的喘息,一輝不自覺地離開史黛菈的頸間,望向史黛菈的表情。
然後,傻在當場。
史黛菈神情恍惚,肌膚紅潤,彷彿是泡澡跑過頭似的;理性甜美地融化在緋色雙眸中,有如草莓果醬一般,綻放著溫潤妖豔的光彩。而且史黛菈移動原本抱在一輝背脊上的右手,時間輕柔地撫過頸上的淡淡齒痕,幸福地揚起雙頰——
「……一輝吃掉人家了…………」
她這麼呢喃道。似乎是真的很開心。
她熱切的語調,以及出浴後滾燙的身體緩緩散發出的濃郁香氣。一輝眼前一黑,彷彿整個世界即將為之傾倒。
(這、這下糟了……)
他很明顯戳中了史黛菈身上的神秘開關。
他本來心想輕輕咬一下,剛好能瞭解了這樁鬧劇,沒想到竟然踩中超級大地雷。
太糟了。不止是史黛菈,恐怕連自己都——
雖然這麼說很丟臉,不過一輝能肯定,要是兩個人的興奮持續高漲,恐怕會在史黛菈的雙親承認兩人之前,就先心生動搖,跨過那條界線。
所以一輝抓住史黛菈的肩膀,強行拉開她的軀體。
「好、好了!我很滿足了!既然我都已經很滿足了,處罰就這樣結束!」
「啊……」
一輝絞盡腦中最後一絲理智,做出這個舉動。
不過他一時情急,施力過重。
在推開史黛菈的時候,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小心滑開,扯下了史黛菈的浴衣。
結果——她的衣襟有一邊胸口大開。
甚至還能見到一半史黛菈豐滿的乳房。
既然能窺見乳房的上半部,自然也不小心瞧見頂端,色澤有些許不同的某個部位——
「唔、呃……」
一輝看著預料外的跨裝狀況,啞口無言。
心臟躁動不已,心跳聲大得鼓膜隱隱作痛,喉嚨乾咳難耐。
他心想,要趕快移開視線,和她道歉才行。但是他卻無法移開目光,也擠不出一字一語。
戀人不若以往的豔麗姿態,讓一輝的理智幾乎要斷線。
更慘的是——
「沒關係的…………」
史黛菈的頭腦早就過熱,根本阻止不了一輝。
「……一輝想咬的話,咬下去、沒關係。」
史黛菈沒打算拉起綻開的衣襟,神情恍惚,滿臉通紅注視著一輝,並且輕撫他的臉龐,舉止之間盲僧憐惜之情。被一輝的唾液沾濕了的粉唇,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允許一輝所有的舉動。溫軟的雙眸中,只映著一輝一個人。
啪唧。
一輝的後腦勺彷彿傳來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
他完全無法思考。
一輝自己也不知道,他接下來到底會做出什麼事。
他的臉像是被花蜜吸引的蜜蜂,緩緩靠近史黛菈的胸口。
史黛菈則是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一輝,輕撫臉頰的手移至一輝的後腦勺,緩緩施力,彷彿要包容他的一切——
叮——咚——
「「~~~~~~~~~~~~——!!」」
房間的訪客鈴突然想起,嚇得兩人發出無聲的尖叫。
◆◇◆◇◆
第三者意料之外的來訪,正好給兩人潑了桶冷水。兩人反射性地拉開交纏在一起的身體與意識,各自倒退到床鋪兩端。
一旦興奮退去之後,緊接而來的是羞恥。兩人羞紅的臉彷彿要噴出火來。
他們剛剛到底在幹什麼?
他們打算做些什麼?
如果門鈴沒響的話,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們越想下去,腦袋的血管越是瀕臨爆發。
「哈哈……門鈴響的時機該說是好還是不好啊……」
「是、是啊,就是說呢……喔齁齁、齁齁齁。」
史黛菈離開一輝身邊,急忙將浴衣的領口重新拉上,甚至拉緊得彷彿在綁緊豎衣一樣。她的臉紅得彷彿能煮熟雞蛋,她一邊移開臉,一邊用不自然的高貴語氣這麼答道。
看來她是打算以語氣取回自己因為混亂而造成的失分。
她的努力實在是白費工夫,一輝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不過一輝自己同樣沉醉在那個氣氛中,也沒辦法抗議什麼。
「總、總之正好有人來訪,我們稍微冷靜一下吧……」
「也、也是,這麼做比較好。」
一輝得到史黛菈的同意,便下床走向房間入口。
途中,他拍了拍胸口。
(好、好險…………!)
剛剛的狀況如果就這樣順水推舟,真的會無法收拾。
自己明明已經發誓不能對不起史黛菈的父母,真的是太沒用了。
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容易被氣氛影響——……不,要是史黛菈這樣美麗的少女露出那副煽情的樣貌,自己卻什麼反應都沒有,這樣也很奇怪。
總之,這名來訪者救了他一名。
得趕快請他進房,好好歡迎他。
現在他們兩個人最好不要單獨待在一起。
這個狀況根本尷尬到極點了。
(不過怎麼會有人這個時候還跑來我房間。到底會是誰?)
一輝一邊疑惑一邊打開門——
「來了。是哪位?」
「晚安,我按照約定來畫你的裸體畫了。」
砰!一輝使勁關上大門,火速鎖上門鎖。
「一、一輝,怎麼了!?」
「是、是惡質的直銷業務員。」
「這裡是飯店裡耶!?」
從史黛菈的位置砍去,正好會被一輝的背部擋住。門的另一頭並不是穿著西裝的業務員,而是有著一頭雜亂金發的女性,而且她只穿著裸體圍裙,這身打扮簡直誇張至極。門外的人正是曉學園的莎拉‧布拉德莉莉。
她在破軍學園襲擊之後,似乎看上了一輝。她甚至在七星劍武祭開賽前的選手親睦宴會上,逼迫一輝擔任自己的裸體模特兒。
看來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不論如何,他不能迎接這種訪客。
他絕對不要當什麼裸體模特兒。
一輝壓著門把,拚命思考該怎麼解決這個逆境——
「打擾了。」
喀嚓一聲一輝隔壁的「牆壁」忽然打開,莎拉從那裡進到屋內。
「咦?咦咦咦咦!?你、你從哪裡進來的!?」
「牆壁。」
「我看就知道了!我是說為什麼牆壁會打開啊!?」
「因為上面有門把啊。」
仔細一看,往房內打開的牆壁上多了個門把。
牆上竟然裝了那種東西,他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原本就有啦!」
她肯定用了某種能力。
「我先不管你用了什麼能力,你幹什麼一直纏著我啊!?」
「我剛剛說過了。我按照約定來畫你的裸體了。」
莎拉毫不猶豫地答道。
她的雙瞳筆直固定在一輝身上。光看她的視線就知道她有多認真。
「我不記得我有答應讓你畫啊……」
「可是我和你約好了。」
「這不叫約定!我沒有和你訂下任何共識!你根本是單方面強求啊!」
「……你還真是意外地頑固。沒辦法,既然你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你願意放棄嗎?」
「我就讓步,我也脫了。」
「不對啦!我才沒要求你做這種讓步!我就說我不要了,你就早早放棄趕快回去吧!」
一輝拚死拚活地表示拒絕。不過——
「這可辦不到。」
他跟她根本雞同鴨講。莎拉堅持不肯退讓,甚至還走近一輝——
「……除了你以外,我誰都不要。自從那天觸碰你的肉體之後,我就一直想著你的事,滿腦子都是你的身影。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能滿足我,所以你得負起責任。」
她以接近半裸的裝扮靠在一輝的胸堂之上,說出這般危險至極的宣言。
「等、莎拉同學,你也稍微挑一下用詞……!」
一輝頓時面無血色。幾乎就在同時,史黛菈的手搭上了一輝的肩膀。
一輝回過頭,便見到史黛菈笑得宛如惡鬼一般,頭上的青筋不停跳動著。
「一輝?這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曉學園的痴女會跑來一輝的房間?而且從剛才開始就在說什麼脫不脫的…………你們趁我不在的時候,好像變得很親密啊?」
「史黛菈、等等……!你先冷靜點,你現在誤會可大了。」
「呵呵呵,一輝,你在說什麼啊?這裡不是五樓,是十樓喔?」
(糟了,她現在激動到不行……!)
她腦子充血過度,完全不聽人話了。
先不說莎拉的打扮,史黛菈本人連一輝的親妹妹珠雫也保持著不小的戒心。
現在她親眼目睹一名陌生女子在晚上闖進男朋友的房間,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這裡應該老實跟她解釋清楚,自己根本沒錯。
「我跟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之前有一場選手們的親睦宴會,史黛菈不是缺席嗎?當時她希望我當她的……裸、裸體模特兒,就這樣。」
「咦?裸、裸裸裸、裸體模特兒——!?這、這怎麼行!絕對不可以!一、一輝的裸體連我都還沒有全部看到過啊!」
「是這個問題嗎?」
「就是這個問題啦!總之我絕對不允許!否決否決!是說這位痴女到底想黏在一輝身上到什麼時候啦!快給我放開!」
史黛菈一邊怒吼,一邊把莎拉從一輝身上拉下來,狠狠推開。
莎拉一個不穩跌坐在床上,眼神忿恨地望著史黛菈。
「……〈紅蓮皇女〉憑什麼說不可以?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大有關係!因為我是一輝的女朋友啊!」
「那就沒問題了。我又不是想成為他的女朋友。他的心只屬於你也沒關係,我的目標只有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也是屬於我的……」
「咦?」
「話、話又說回來,你說什麼想要他當裸體模特兒,的確很像是畫家會說的話,但又沒有證據證明你是畫家啊!搞不好你騎士只是個變態,才會想看一輝的裸體啊!?」
「唔……」
莎拉聽完史黛菈這番話,表情明顯浮現怒意。
看來自己的畫家身份遭到質疑這件事,有損莎拉的自尊。
「……既然你懷疑我的身份,我就老實地自我介紹好了。你身為法米利昂皇族,應該也聽過我的名字。」
莎拉說完,從牛仔褲口袋中取出筆記本,用原子筆在上頭寫了什麼,遞給史黛菈。
「這是我對外用的名字。」
「對外用的名字…………呃!咦咦咦咦!?」
史黛菈的臉上頓時染滿了驚愕。
記事本上的簽名,乍看之下根本不知道在寫什麼。
但是史黛菈認得這個簽名。
「這是瑪莉歐‧羅索……!」
「咦?那是誰?好像某個1P角色的名字。」
「……他是現在世界最頂級的畫家。畫的交易金甚至多達十四億左右。」
「十、十四億元!?」
「而且單位是美元。不過這位匿名畫家以性格孤僻聞名,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也從來沒見過真人。」
「既然本人沒有露臉,她也有可能是假的吧?」
一輝這麼質疑道,史黛菈則是搖搖頭。
「不可能,因為這個簽名是真品。事實上,法米利昂皇宮的餐廳裡掛有瑪莉歐的畫,上頭的簽名和這個簽名的字跡完全一模一樣。那幅畫美得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不過沒想到瑪莉歐是地下社會的人啊……據傳之間有過數名記者想追查瑪莉歐的真實身份,結果他們全都下落不明了……這樣就不難理解了。」
「你能理解就好。」
莎拉見史黛菈接受自己的身份,便開口說道:
「我不是變態,我只是想親手畫下〈無冕劍王〉凜然的身姿,他就是我理想的男性形象。」
所以請你能別阻擾我。莎拉逐漸逼近。
但是史黛菈依舊站在兩人之間護住一輝,堅持不肯退讓。
「……我已經知道你是一流的畫家,瑪莉歐‧羅索筆下的一輝我也不是沒有興趣,但是這個跟那個是兩回事!你看一輝那麼討厭,我絕對不會逼一輝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史黛菈……!」
自己的女朋友是多麼令人欣慰啊。
她誤會自己的時候,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幸好她很冷靜。
只要他們兩個人極力反對,莎拉也不得不放棄吧。
一輝安心地輕撫著胸口。
「如果你不妨礙我的話,我可以跟你約好,在法米利昂皇宮的牆壁上畫下你們兩位的肖像畫,以祝賀兩位永遠幸福美滿。當然,畫上會是身穿新娘禮服的你,和新郎模樣的他。」
「……一輝,機會難得,乾脆讓她棒你畫一張畫,來紀念你出賽七星劍武祭吧!」
「非常爽快的被收買了啊啊啊啊————!?」
「沒問題的。這是藝術,一點都不需要害羞……!」
「別開玩笑啦——!」
二對一,狀況實在相當惡劣。
一輝一溜煙逃出房間——
「啊,等一下,一輝!」
「千載難逢的理想主體……絕對不會讓你逃走……!」
並且拿出全速逃離身後追來的兩人。
◆◇◆◇◆
一輝雖然甩開史黛菈和莎拉兩人,但是這裡是旅館內部,構造單純,沒有什麼好的藏身處。
這種地方,不可能只靠雙腳就徹底逃離兩人。
而且還必須找過夜的地方。
現在正是重要的七星劍武祭期間,不可能露宿野外。
但他又不能回自己房間。
既然如此,當然只能借住在某個人的房間。
首先想到的選項就是有棲院的房間……但是絕對會被那兩個人逮個正著,風險太高了。
珠雫的房間也不行,之後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是夜已深,也沒有親近的朋友,可以不事前聯絡就闖進的房間裡——
「——所以你就跑來我這裡了。」
「嗯,這種時候只能麻煩親人了呢。」
一輝煩惱到最後,選擇逃進大哥‧王馬的房裡。
「而且史黛菈她們也不會想到我會逃到王馬大哥這裡吧。所以,可以讓我借住一晚嗎?」
「滾回去。」
「我如果回得去,一開始就不會跑來這種地方啦。」
「擅自闖進別人的房間裡,還有臉嫌棄啊。」
對方是家人,又是年長一歲的大哥,一輝的語氣顯得相當不客氣。
他會語中帶刺也是情有可原。雖然尚未公開,不過這位大哥不但協助恐怖分子,甚至曾經數度加害自己。
「那你就隨便滾去哪個人的房間都行。還是你根本沒朋友?」
「我還真不想被大哥這麼說。」
「……你也稍微尊重一下長輩吧。」
「哈哈,大哥也會開玩笑呢。久別重逢的大哥竟然變成恐怖分子的跑腿小弟,像你這樣的大混蛋稱得上長輩嗎?我早就藐視你到極點了。還是說你希望我用放大鏡來看你嗎?」
「我還被討厭得真徹底啊……」
一輝似乎是被珠雫影響,一連串的毒舌發言使王馬皺起眉頭。
不過王馬也有自知之明,他的確是做了不少惹人厭的行為,因此便不再多話。
「……只有今天晚上啊。」
他一臉厭煩地答應一輝進房。
旅館的房間很寬廣,而王馬本來就不習慣睡床鋪。
所以他認為讓一輝住一晚也無妨。
「謝啦。」
一輝隨口道謝,便跟在王馬身後進到他的房間。
房內沒有開燈。
他剛剛該不會已經在睡覺了吧?
一輝觀察房間的木有,這麼心想。王馬則是從附設的冰箱裡拿出礦泉水,同時問一輝:
「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我再過不久就要睡了。」
「是嗎?你要睡就睡床上吧。我不用床。」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輝接受王馬的建議,在床邊坐下。
王馬則是靠著房間的牆壁,直接坐在鋪有墊子的地板上。
他的視線在黑暗中依舊犀利。他望著一輝,這麼問道:
「所以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不單純只是來逃命的吧?」
「————算是吧。」
王馬說對了。
一輝的首要目的確實是擺脫莎拉等人,但他也不會只因為這麼點理由跑來王馬的房間。
比較他昨天才剛襲擊過自己。
但是一輝還是選擇這個地方藏身。
他會做這樣的判斷,當然有個相應的理由。
「最近我們兩個每次見面都是殺氣騰騰的,實在沒什麼機會交談,所以我想好好和大哥聊個幾句。」
王馬並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所以一輝就當作王馬默認了,開始解釋道:
「我其實很尊敬大哥。你總是別任何人都更嚴以律己,身受眾多家人的期待,從未讓他們失望過。我甚至可以說是景仰著大哥,認為你是黑鐵家中唯一值得我效仿的人。大哥小學畢業之後就失蹤了,不過我一點都不擔心。當時的日本對大哥來說太狹小了,大哥肯定是想遊覽世界,進行武者修行吧。」
事實上,王馬在中學一年級失蹤之際,不論國內外,早已無人能敵。
王馬早在小學六年級,就已經稱霸聯盟主辦的世界大賽,成為U(Under)-12的世界王者。與王馬同齡,甚至是中學生們,都只能臣服在王馬的力量面前。這樣看來,王馬中學一年級的實力,可能早已超越當時的〈七星劍王〉,也難怪那些對手會敗得體無完膚。
王馬比任何人都執著於追求強大。這個情況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痛苦。
更何況,以日本為首的騎士聯盟加盟國置頂了一項規定。
未達騎士學校年齡限制的中學生或小學生,不得進行〈幻想形態〉以外的戰鬥。這個規定更是令王馬感到閉塞感,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沒有堵上性命的戰鬥,稱不上真正的戰鬥。
他不論走到哪,見到的都是耍兒戲般的戰鬥。
這種戰鬥就算打上千百遍,也不可能真正變得強大。
就連一輝也隱約察覺得出來,更不用說王馬了。
所以王馬離家出走這件事,一輝一點都不意外,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的結果。那樣的大哥不可能滿足於小小的中學杯聯賽。
大哥始終是勇往直前,而一輝就是憧憬著他那遙不可及的背影。
「正因如此,大哥變成恐怖分子,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的打擊真的很大。」
於是一輝問道:
「——大哥為什麼要協助〈解放軍〉?」
一輝今天會來到這個房間,就是為了問出王馬這個問題。
一輝記憶中的大哥,是個和陰謀、謀略無緣的男人。
他原本應該是一名嚴謹剛直、自始至終追求強大的騎士。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為虎作倀?
一輝想知道原因。
對此,王馬雖然提不起勁,卻還是回應了一輝。
「……我先更正一件事。我並沒有加入〈解放軍〉,只是個『客座生』罷了。」
「什麼意思?」
「遲鈍。有關於這次七星劍武祭的一連串騷動,最核心的人物是誰?」
「……是月影總理嗎?」
「沒錯。我不是加入〈解放軍〉,而是屬於『那一邊』的陣營。我會參與月影總理的陰謀,是因為嚴的委託——他希望我能協助月影總理達成理想。」
「是、是爸爸…………!?」
「這值得驚訝嗎?月影率領 的執政黨企圖借由脫離〈騎士聯盟〉,來取回日本主權。而原武士局原本握有掌控國內伐刀者的強權,卻遭到聯盟剝奪。雙方在『反聯盟』這點上,利害關係一致。聯盟對我們的行動進行報導限制,從這點來看,雙方有聯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事情確實如同王馬所言。一輝當然也想到這點。
但是他不認為那樣耿直的父親會參與這種宛如政變的陰謀。
不過王馬親口證實了這個論點。既然如此,先不論父親的想法,雙方的關係的確如王馬所言。
一輝對此,心中只有說不出的震驚。
而他最為驚訝的就是——
「太意外了,大哥竟然會聽從父親的指示。」
他對這件事也感到訝異。
大哥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孝順父親。
王馬聞言,則是露骨得皺起臉。
「胡說八道,我老早就捨棄親人了。我是為了要讓誠服在你手上的〈紅蓮皇女〉清醒過來。對我來說,站在曉學園那一方比較方便,會答應嚴的委託只是順便。」
「害羞了嗎?」
「你想死啊。」
「你知道月影總理到底在盤算什麼嗎?」
「不知道,我也不打算知道。」
從王馬的語氣聽來罵他是打從心底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實際上,他的確對月影等人的目的漠不關心。
他真的只是因為自己的目的和他們的行動利害關係一致,才順手幫他們一把而已。
「這樣啊……這樣我大概瞭解了。」
一輝得知事實後,不可思議地感到安心。
他果然還是不想看到王馬為了那些狡猾的企圖費盡心思。他搞出一大堆事,只為了和史黛菈來一場滿意的比試。這麼做還比較有王馬的風格。
不過話又說回來……
「王馬大哥還真是執著於史黛菈呢。昨天也是因為史黛菈跑來襲擊我。」
一輝提到的是昨晚發生的事。
昨晚王馬趁著一輝從諸星家回旅館時,在中途觸手襲擊一輝。
他的動機似乎是因為一輝的存在,會使史黛菈變得弱小,打算徹底排除掉一輝。
「我本來以為今天來這一趟可能也要先打上一場。今天不打算動手嗎?」
「——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也看到今天的比賽了吧?〈紅蓮皇女〉的實力已經是今非昔比,確實掌握住自己的力量了。而且她能在段時間激發出潛力,是因為她感受到那個必要性——一切都是為了打到我。就算她擁有多麼優秀的才能,要是不向上邁進,是不可能有所成長的。而史黛菈已經漸漸從你的詐術中覺醒,一點一滴理解真正的對手是誰了……這實在令人欣慰。」
「…………」
一輝聽完王馬的話,自然感受到些許不滿。
和史黛菈定下的約定,互相競爭的人可是一輝自己。
王馬卻把史黛菈的努力說得像是「全都是為了打到自己」,聽了就不舒服。
但史黛菈成長的契機,的確是因為敗給王馬這件事。一輝實在沒辦法反駁,因此更是煩躁。
不過……
「我明白你今天不動手的原因了,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史黛菈。日本還有好幾名現階段確實強於史黛菈的騎士,例如〈鬥神〉或〈夜叉姬〉。你如果要進行武者修行,找他們幾位比較合適吧?但是你卻執著於史黛菈,促使她成長,未免也太拐彎抹角了。理由是什麼?」
沒錯,王馬還沒解釋這一點。
一輝身為史黛菈的戀人,這是他最在意的部分。
所以他繼續逼問。
而王馬面對一輝的質問——
「哼……真像是你會問的問題,完全搞錯重點。」
他略帶嘲諷地笑了笑,冷淡地回望一輝。
「咦……?」
「你從根本誤解了『騎士之力』。你就是抱著這種想法,才會輕易地走上邪門歪道。」
你給我聽好了。王馬像是在教訓一輝似地繼續說道:
「一名騎士能成為騎士,是因為擁有魔力。
而魔力是超越常理,革新世界的力量。甚至可以說是『將自己的意志化為能力反映在世界上』,魔力總量窮盡一生也不可能有所改變,那是因為一名騎士在出生的瞬間,就已經決定他對世界的影響力,已經他能在世界上刻印多大的歷史。
人們將之稱作『命運』。
也就是說『騎士之力』是擊退他者的『命運』,貫徹自己『命運』的能力。
而〈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在魔力量上擁有世界第一的強大。若要追求強大,沒有比她更合適的對手。」
——魔力即為貫徹命運的力量。
這是現階段人類對騎士的魔力所下的註解。
事實上,魔力強大的A級騎士不論善惡,全數留名於歷史之中。他們的確完成了這種程度的壯舉。所以騎士的世界中,最重要的就是魔力量。
王馬的主張是基於這樣普遍的解釋,絕不是空口無憑。
不過——
「那也只是潛力的問題吧。就現階段來說——」
「確實是〈夜叉姬〉等人比較強大,是嗎?的確是沒錯。
但是那點程度,只要強行挖掘她的潛力就夠了。
只要給她契機,讓她覺醒,就這麼簡單。
而她的實力已經漸漸開花結果。
你也見到那條龍的身影了吧?
如果那才是〈紅蓮皇女〉的核心,那麼〈鬥神〉或〈夜叉姬〉根本遠遠比不上。
是說你根本搞錯了,我並不是想要一場不利於我的勝負。就如同你所說,想要一場不利於我的勝負,只要挑戰〈夜叉姬〉等人就夠了——不過那種程度的絕境,這五年來我已經度過了無數次。」
「…………!」
「我在〈紅蓮皇女〉身上追求的,才不是不利於我的勝負。而是我竭盡全力也無法觸及的,那種壓倒性的力量,以及不留任何一絲退路,絕對的蹂躪。面對我這樣的A級騎士,能辦到這種事的,只有擁有絕對魔力量的史黛菈。然後…………我這次一定要跨過那個……只要跨過了那個……就能止住這隻手的顫抖了。」
王馬這麼說著,抓住自己的右手臂。
仔細一瞧,他的右手一陣一陣地顫抖著。
一輝明白。那股顫抖,是來自於無法抑止的恐懼。
他到底在害怕什麼,竟然會怕到顫抖的地步?
一輝無從得知。
不過……即使在陰暗之中,一輝也能清楚見到,王馬全身燃起烈焰般的強烈鬥志。一輝見到這股鬥志……覺得非常開心。
(他一點都沒變啊……)
或許是因為那樣糟糕的再會,一輝以為王馬完全變了個人……但事實並非如此。王馬一點都沒變,他和自己憧憬的那個時候一樣,始終直率地追求著強大。
「——王馬大哥,我稍微對你另眼相看了。」
「具體來說,是何種態度?」
「至少我不需要放大鏡,就能直視你的眼睛吧。」
「……盡會耍嘴皮子。」
王馬聞言,皺了皺眉,接著閉上眼。
「廢話就到此為止。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知道了。」
他想問的都問完了。
他雖然有點在意王馬方才感受到的恐懼,不過他和王馬並沒有感情好到能挖掘對方的隱私。
因此一輝闔上眼,遮斷了意識。
今天比賽的疲勞,加上昨晚幾乎沒睡,睡意有如夜風,柔和地吹進一輝體內。
他的意識即將墜入睡眠的黑暗之中,就在那前一刻——
「——你被一個麻煩至極的男人盯上了。明天之後估計不會有什麼好事,你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
一輝聽見王馬這麼說道。
……而這番幾近忠告的話語,在隔天早晨化作了現實。
‧新訊息 一封
‧寄件人:第六十二屆七星劍武祭營運委員會
‧標題:通知各位第六十二屆七星劍武祭出賽選手。
‧內文:
『今早營運委員會收到B區參賽的
曉學園一年級‧多多良幽衣選手
曉學園一年級‧風祭凜奈選手
以上兩名選手的棄權通知。
曉學園一年級‧平賀玲泉選手由於惡意犯規,已抹消參賽資格。
由於兩名選手棄權,破軍學園‧史黛菈‧法米利昂選手確定晉級準決賽。
另外,由於比賽數量因以上要素減少,營運委員會決定將賽程提前,
將於今日內消化完第二輪與第三輪比賽。
二連戰可能會對各位選手造成困擾,請還多多配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章 七星劍武祭第二輪戰‧開戰
由於比賽數量調整,第三輪比賽提前舉行。
這個通知使得現場陷入大混亂。
特別對於出場第二輪的選手們來說,更是大事一件。
畢竟按照慣例,七星劍武祭是以一天一輪為原則。
現在卻突然顛覆了這個前提,被強迫連戰。
第二輪比賽是從上午九點開始,而第三輪比賽則是晚上六點。雖然兩場比賽間空出了休息時間,但是這點程度的時間對選手們來說,如同杯水車薪。
理所當然會招來抗議。
不只是選手等有關人士,早已購入最終日預約席的觀眾,甚至是衝著七星劍武祭的聚客力,準備趁機大賺一筆的當地商會們,紛紛叫苦連天。
不過營運委員會並未多做說明,強行縮短賽程。
於是第六十二屆七星劍武祭第二輪比賽,就在混亂中展開了。
營運委員會究竟在盤算什麼?
——一輝等人是在A區第二輪比賽,〈烈風劍帝〉黑鐵王馬與〈鋼鐵狂熊〉加我戀司分出勝負之時,才得知內情。
正好是他們和破軍學園新聞社,日下部加加美會合的時候。
「啊,有了有了!喲~各位!」
「哎呀,這不是加加美嗎?」
「日下部同學,午安。」
加加美在選手席找到一輝等人,便急忙跑到眾人面前,大聲說道:
「哎呀~恭喜各位通過第一輪比賽!沒想到破軍學園代表竟然能全部通過第一輪呢!這在破軍學園長久的歷史中,這還是史上頭一遭啊!是壯舉、壯舉喔!我本來打算昨天就來和你們道賀的,不過我光是整理要送回學園的原稿檔案就已經拚死拚活了,結果等到告一個段落的時候,已經天亮啦~」
「不過你看起來挺有精神的嘛。」
有棲院半開玩笑地吐槽。加加美則是大大挺起胸膛。
「這是當然的啊,熬夜整晚就會累倒的話,可干不了記者!而且『破軍學園代表全員通過第一輪比賽!』這種報導不是超令人振奮的嗎?我開心得不得了,一點都不累啊!折木老師說留校組的大家徹夜開宴會慶祝,喝得爛醉啊!」
「要是在沒有成年禮的時代,恐怕會被罵說不能在校內胡搞呢。」
「啊哈哈,真的呢。不過這也不錯啊,昨天不只是我們,校內的大家也很嗨啊。特別是史黛菈!你們知道嗎?那場四對一比賽的收視率!竟然突破百分之八十二了啊!KOK‧A級聯盟的決勝賽也沒有這麼高的收視率啊!根本是中大獎!連紅白都沒得比……呃、咦?」
加加美原本像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此時卻突然中斷。
因為話題中的史黛菈——
「………………呃~唔~」
她正縮起身子蹲在爛桿前,低聲呻吟。
「…………史黛菈好像很陰沉?怎麼了?是那個來了嗎?」
加加美脫口說出沒品的發言。有棲院則是往加加美的頭上一敲。
接著開口解釋史黛菈蜷縮著身體的原因。
「她應該是感受到責任感了呢。她似乎認為是因為自己一舉稱霸了B區,才會害一輝不得不連戰兩場比賽。」
加加美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啊啊……原來啊……說的也是,學長的能力非常不利於連戰呢……」
不論是〈一刀修羅〉或是〈一刀羅剎〉,一輝只要一發伐刀絕技,就會將魔力榨得一滴不剩,必須休息一整天,魔力才能恢復到能夠再次發動的水準。而一輝的戰略肯定會因此大幅度縮減。
「我是要她別介意,畢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連戰。而且一般來說,事前根本不可能預測到營運委員會會做出這樣等同於特例的決策。」
正如一輝所說,一般不可能做出這種決策。
比賽會場的契約、警衛的行程都是決定好的,現在卻突然縮減比賽日數。與其說是特例,還不如說是異常。
七星劍武祭雖然是學生們的比賽,但也是娛樂事業的一環。
一般來說,單就比賽數量不夠,也不可能下達如此誇張的決策。
所以要將這件事歸咎於史黛菈,未免太過頭。
與其反省這件事,一輝還是比較希望史黛菈好好反省一下她昨晚的舉動。她竟然被莎拉說服而背叛自己——
「……日下部同學,你有媒體相關的情報網。關於營運委員會的決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
「嗯~……要收我知道不知道,是多少知道一點啦~」
加加美被珠雫這麼一問,語帶模糊,露出了困擾的神情。
然後她瞥了一眼史黛菈。史黛菈從剛才開始就不斷散發出濕黏到沉重的氣息,簡直快變成加濕器了。
「我要是說出來,可能會剛好給史黛菈最後一擊,所以我實在很難說出口啊。」
「咦?果、果然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嗎!?」
史黛菈猛地跳了起來,臉色發青地逼問加加美。
加加美則是大大搖頭否定。
「不不不!絕對沒有這回事喔!?史黛菈一點錯也沒有。營運委員會會下這樣的決策,全都是因為大人的世界、說得直接點,就是跟金錢有關啦。只是……史黛菈剛好成了那個牽扯在內的『要素』。」
「加加美同學,你如果只說到這裡,我們反而會在意得不得了。你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要保密喔?」
一輝這樣要求加加美。加加美補上這句話之後,開始回答一輝的問題。
「七星劍武祭因為是學生們的祭典,表面上不能進行商業行為,不過伐刀者之間的戰鬥不論如何都很花錢。
會場的租借費。
設施損毀的修繕費用。
為了確保觀眾席安全的保全費用。
交通整頓、委員會的人事費用等等等等——
要是不花上一大筆錢,實在很難經營。
只靠觀眾席收入或廣告收入,還是不太夠。
所以七星劍武祭的主辦者——〈騎士聯盟日本分部〉便拍賣了比賽的播放權,用拍賣收入來擠出大會的各種費用。這個祭典原本應該屬於未來的國家棟樑們,根本不應該存在播放權,不過〈聯盟總部〉不希望日本政府介入騎士教育,因此規定分部不能接受政府的援助金,要是不拍賣播放權,根本不可能舉辦比賽。所以這是無可奈何的做法。
但是這樣一來,一定會有人的權力比主辦者更大。」
「是贊助商,對吧?」
「沒錯。營運委員會這次會強行壓縮賽程,是因為贊助商的客訴如火如荼而來。『B區的第二輪跟第三輪比賽怎麼會取消,你們違契!』之類的。」
「……他們也太強詞奪理了。這是人類之間的比賽,選手棄權導致比賽場數減少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啊。」
有棲院傻眼地說道。加加美也點頭同意。
「是啊。一般來說,營運委員會以及背後的〈日本分部〉是不會理這種抱怨的,而且贊助商也不會因此就提出客訴。不過今年的狀況有點不一樣。」
「狀況不一樣?」
「嗯……剛才我也說過電視台會競標比賽的播放權,但還有一件事,這個絕對要保密。實際上,各家核心電視台內部有密約,每年輪流取得七星劍武祭的播放權。〈聯盟總部〉雖然是這樣規定,不過這場比賽是國家重要的節目,應該要公平取得播放權,所以競標幾乎不會起伏。最近十年大概都維持在五十億元左右,這筆錢就用作每年的七星劍武祭營運資金。不過……今年不一樣。今年的七星劍武祭營運資金……也就是競標得來的金額……竟然超過一千億元。」
「一、一千億元!?!?」
「什、什麼啊!這個金額是往年的二十倍啊!?為什麼會這樣……」
有棲院和珠雫聽見如此龐大的增加金額,驚呼失聲。
但是一輝馬上察覺造成金額異常膨脹的原因。
「——原來如此,史黛菈是牽扯在這個地方啊。」
「學長,你猜得真準呢,就是這麼回事。」
「咦、咦?到、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金錢相關的話題會牽扯到我啊?」
史黛菈跟不上話題,疑惑萬分。
加加美則是對她說明道:
「那是因為史黛菈是世界聞名的大明星啊。
一國的皇女,同時也是騎士。你光是擁有這樣的要素,就已經是話題性十足了。
更何況史黛菈還掛著『魔力量世界第一的A級騎士』這樣的大招牌。
再加上那張沉魚落雁的美貌,看過你之後,甚至會覺得普通的國民偶像如同海象。根本是四暗刻‧大四喜‧字一色‧八連莊的四倍役滿啊!
史黛菈的存在,甚至改變了七星劍武祭這場表演本身。
以往的七星劍武祭雖然人氣相當高,卻也只限於日本國內。不過,倘若舉世矚目的〈紅蓮皇女〉史黛菈‧法米利昂也要出賽七星劍武祭,這場比賽已經不再是日本一個國家的極點了,包括聯盟旗下的各國、未入聯的各國都會被牽扯進去。
當然,海外的電視台也會不惜成本,大量投入資金來獲得播放權。」
不過贊助商會砸下大錢,也代表他們會全力回收利潤。
他們和長年進行調節、妥協的日本贊助商完全不一樣。
是一場絕對輸不得的大賭注。
「——而這場大賭注中最重要的史黛菈,卻直接少掉兩場比賽。七星劍武祭會有兩天比賽不會有史黛菈登場。贊助商怎麼也不會對這個狀況坐視不管,所以才會提出客訴。不,他們的壓力早就超過客訴的程度了,畢竟金額那麼大筆,他們根本是幾近於慘叫吧。而營運委員會也因為金額過大,無法單方面強行執行決策。」
要是這麼做,肯定會出人命。
而且不只是一、兩個人就能解決。
「所以營運委員會從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都在為這件事爭論不休,最後他們決定將播放權拍賣額的五分之一……也就是一天份的金額歸還給各國的電視台,同時縮減一天的賽程,讓史黛菈不出賽的時間縮減到一天,以此來收尾。而原本進行決賽的那一天,則是舉行原A級聯盟魔法騎士們的表演賽。他們今天也可能用各式各樣的理由,要求史黛菈參加那場表演賽也說不定。」
「我完全不知道我這樣亂來,竟然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史黛菈聽完自己的行動導致的大混亂內情,簡直欲哭無淚。
「我到底該怎麼承擔這個責任……」
史黛菈這麼低語道。不過——
「才不是這樣!」
加加美語氣異常強硬地說道。
「加、加加美?」
「〈小丑〉是因為犯規失去比賽資格,又不是史黛菈的錯;曉學園的其他兩人也是因為個人判斷才會棄權,所以史黛菈不需要感到愧疚。那場特別比賽也是經過所有參與決策的營運委員承認,正式舉行的公開比賽。而且……我、學校的大家都非常的開心喔。」
「開心…………?」
「史黛菈是為了幫我們復仇,為了不讓他們逃過一劫,才會提那樣誇張的比賽吧?這場大賽對你自己來說多麼重要,你卻為了我們這些弱到不行、只能咬著指頭哭的人,獨自一人承擔風險,上場戰鬥。我們看到史黛菈把他們打得七零八落,真的超~~~級爽快的啦!」
加加美說完,毫不猶豫地抱緊史黛菈。
「謝謝!我越來越喜歡史黛菈了!」
「加加美……嗯…………我也最喜歡加加美了……!」
史黛菈也回抱著加加美。
她的表情開朗了起來,看得出來她已經放下多餘的責任感了。
——太好了。
一輝注視著兩人,真心這麼想著。
一介學生本來就不需要顧慮到那些贊助商。
加加美在解釋的同時,也不忘補充這個部分,實在是能言善道。
她真的是個非常好的朋友。
(總之,托加加美的福,史黛菈應該沒問題了。)
緊接著……——這一連串的混亂,真的只是順水推舟的結果嗎?
『所以、所以啊,你受更多更多的傷,流更多更多的血,更加更加磨耗自己喔。我會為這樣的一輝加油,知道喉嚨啞了為止。』
一輝想起那番話,恐懼頓時爬滿了全身。
一輝知道,有一個能力者或許能夠掀起這麼大的風波。
「……哥哥,這該不會是……」
在場的珠雫也興起了同樣的想法。
她緊緊皺著臉,仰望著一輝。
一輝則是點頭回應。
「是啊,我也這麼想。如果是昨天的他,可能會許願讓我陷入不利。」
「嗯?學長,那是什麼意思啊?這句台詞頗引人遐想呢。」
「……事實上,昨天發生了這樣的事————」
◆◇◆◇◆
「能實現任何願望的能力……那是什麼啊?太誇張了吧……!」
「原來如此。不過既然他擁有那種能力,會有那種詭異的戰績也很理所當然呢。」
昨天遇見天音的經過。
以及發生在〈白衣騎士〉藥師霧子身上的不幸。
史黛菈和加加美聽完前因後果後,神情顯得相當陰沉。
「加加美,要是把這件事通報營運委員會,能判天音喪失資格嗎?比賽以外絕對不能使用能力吧?這可是犯了大忌耶。」
「嗯~很難吧,甚至可以說是沒辦法。」
「為什麼啊?」
「因為沒證據啊。從這次的內部金錢糾紛,到營運委員會的強制決策,雖然狀況異如往常,卻還算有道理,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就算紫乃宮同學真的有使用能力,要想證明其中有他的能力介入,幾乎是不可能的。」
「再說,如果天音同學真的擁有那樣的能力,就算想讓他喪失資格,也必定以會失敗收場。」
「唔唔唔~氣——死——我——了!那傢伙明明說自己是一輝的粉絲,卻處處妨礙一輝……!反正我現在沒比賽很閒,乾脆現在去暗殺他好了……!」
「要是這麼做,可能會演變成只有你喪失資格。」
珠雫冷靜的嗓音猛地一次,史黛菈更是哀號。
但就如她所言,就算她真的下手,最後可能會變成只有史黛菈會喪失資格。
「史黛菈同學和哥哥就不需要太在意他的事了。」
珠雫繼續說道:
「反正我會在今天下午舉行的第三輪比賽擊敗他。」
她的語氣略帶些許肯定。
「珠雫,你沒問題嗎?說是能實現任何願望,範圍也太大了,根本不知道他會如何使用在戰鬥中,也沒辦法設立對策啊。而且你可能會想剛剛說到的〈白衣騎士〉一樣,因為某種形式無法出席比賽……」
「哎呀?史黛菈同學,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吧?真意外呢。你開始喜歡上純真可愛的我了嗎?」
珠雫露骨的挑釁讓史黛菈頓時漲紅了臉。當然,是因為憤怒。
「你、說、說什麼傻話!怎麼可能啊!誰會擔心像你這種刁鑽古怪的小姑!我只是看你自信滿滿地說大話,有點在意你哪來的根據而已!」
「我當然是有憑有據,不然我才不會這麼說。」
「咦!?真的嗎!?」
「當然,我已經知道怎麼破解〈女神過剩之恩寵〉了。」
一輝事前已經得知珠雫找到對付天音的突破口,所以不怎麼驚訝。史黛菈則是驚訝不已,立刻追問:
「是、是什麼——」
「我才不告訴你。」
珠雫面對窮追不捨的史黛菈,她的語氣惡劣得非比尋常,還對史黛菈吐舌頭。
「一輝!你的妹妹性格太惡劣了!你到底是怎麼教育她的!」
「哈哈哈……以前她明明是個坦率的好孩子啊。」
「哥哥,沒那回事。珠雫從以前就只會在哥哥面前裝作好孩子而已。」
一輝聽見不想面對的事實,不禁有些沮喪。
就在此時——
『通知各位C區選手:
現在進入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待戰圈清掃完成後,C區第二輪第一場比賽即將開始。
各位C區選手請至準備室集合。再次重複——』
廣播響遍了會場。
C區正是一輝登記的比賽區塊。
「原來如此,因為沒有B區的比賽了,A區之後接著是C區啊。那我差不多該去準備室集合了。」
一輝說完,便從眾人的圈子裡退出一步。
夥伴們則是紛紛出聲為他加油。
「哥哥,祝您武運昌隆。」
「今天還得連戰,你要小心分配體力喔。」
「學長加油!我會期待拍到好照片的!」
一輝以笑容回應聲援後,最後看向史黛菈。
史黛菈則是……到了比賽時間之後,果然還是心生愧疚,垂著眼神,欲言又止。
「…………一輝,那個……」
一輝擔上連戰的重擔,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為他加油。史黛菈應該是為此猶豫不決。
一輝察覺到這點——主動開口說道:
「這對我們彼此,都是一種意想不到的幸運呢。」
「咦?呃、嗯?」
一輝意外的發言,令史黛菈不知所措。
她似乎完全無法理解一輝的話。
不過對一輝來說,這場意外插曲反而是一種幸運。因為——
「我們睽違已久的決賽,竟然足足提早了一天。
這如果不是幸運,又是什麼呢?
我從剛才開始,每每看見史黛菈的臉蛋,心中簡直是沸騰到極點。
——你不也一樣嗎?」
「————」
一輝的雙瞳中,蒼藍火焰般的鬥志靜靜燃燒著,同時對史黛菈這麼說道。
史黛菈的緋色眼眸則是瞪大了一下——
「當然了!」
接著咧嘴一笑,這麼答道。
緋色雙眸已經不再低垂。
她直率地注視著一輝,燃起熊熊烈焰。
恢復原狀的史黛菈握起拳頭,輕敲了一輝的肩膀。
「你要死輸了,我可不饒你!」
「嗯,我知道了。」
於是一輝邁開步伐,前往七星劍武祭第二輪比賽的舞台——
◆◇◆◇◆
做為七星劍武祭會場的海灣巨蛋,紅藍兩個入場閘門相對而立。
七星劍武祭的參加選手們會分為兩隊,分別前往兩個閘門內部的準備室待機,等待入場廣播。
而當天早上委員會寄送訊息,通知選手抽到哪一側的閘門。
一輝昨天是藍色閘門,而今天則是紅色。
對選手而言,每次都要變更待機場所,的確是有些許不便,但既然比賽是以淘汰賽形式舉行,準備室、一同待機的選手們每次更改,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沒錯,也就是說——
(會發生這種事啊~…………)
在煞風景的準備室裡,一輝坐在鐵椅上,畏畏縮縮地偷看在同個房間裡待機的選手。
這間房間是以水泥隨意搭建起來的。而四坪大的房間中心,一名少年袒露胸膛,上頭刺著骷髏,惡狠狠地坐在鐵椅上,敲著二郎腿。那名少年——正是貪狼學園三年級,〈劍士殺手〉倉敷藏人。日前一輝因為介入綾辻絢瀨為中心引發的騷動,與他一戰,並且打敗了他,是一名孽緣不淺的對手。
而且因為第二輪比賽是由贏得C區第一輪比賽的四人進行,一間房間只有兩名選手。
比賽前,竟然要和渾身殺氣的老冤家單獨待在一起。
兩人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對話……房間的氣氛沉重如鉛。
而且——
(他好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瞪著我。)
打從一輝進到這個房間裡開始,藏人就一直皺著眉間,狠瞪一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輝似乎在他額頭上見到青筋跳動。
(他、他應該、不會突然衝上來吧?)
一輝很瞭解藏人的火爆性格,也深知藏人對自己怨恨很深,只能一個勁地提心吊膽。
一輝就這樣坐立不安,度過大約一個小時的體感時間後——
『通知準備室內的各位選手。
比賽時間已到,現在即將舉行C區第二輪第一場比賽。
莎拉‧布拉德莉莉選手,倉敷藏人選手。
請兩名選手各自經由入場閘門登上戰圈。』
——終於傳來了入場廣播。
一輝終於能從這股緊張感中解放出來。他剛才根本像是和空腹的獅子關在同一個籠子。
一輝這麼心想,安心地鬆了口氣。此時——
「哈啊……」
同一時間,藏人也大口吐出了氣息。
「……終於可以離開這個空間了。」
藏人似乎是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他該不會也和自己擔心同樣的事——
一輝才這麼心想——
「我看到你這傢伙的瞬間,就想幹掉你。老子光是壓抑這份殺意就費了不少勁啊。」
(咿咿——!)
這個理由實在太有藏人的風格,一輝頓時面無血色。
「……你能忍住真是幫了大忙了。」
「我當然要忍,而且我一定得忍住。可不能在這種地方喪失資格啊……還有一戰。只要再贏一場就可以了。這樣我今天就能和你打上一場,就能徹底打敗你了啊…………!」
「你還真有自信,不過你現在最好只想著等一下要對上的對手。那個女孩……莎拉‧布拉德莉莉是曉的學生,也就是〈解放軍〉的恐怖分子。可沒辦法簡單——」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
藏人絲毫不把莎拉放在眼裡,凶狠地說道。
「不管那女人有什麼身份,那都跟我無關。黑鐵,對我來說……除了和你的那場比賽以外,其他都不重要。」
「…………!」
藏人渾身瞬間竄起強大的鬥氣與魔力,令人寒毛直豎。
「我是為了和你一戰,才來到這裡的。
我為了奉還這筆帳,兩個月來不斷地修煉……!
我為了贏過你,獲得了這個力量…………!」
鬥氣與魔力的色澤,隨著藏人語中的興奮逐漸增強,逐漸聚集在他的右手上。
於是,孕育戰意的魔力互相結合,形成了只為鬥爭而存在的形體。
彷彿是大蛇的骨頭組合而成的白骨之劍——固有靈裝〈大蛇丸〉。
「什…………!?」
一輝見到他的靈裝,忽然露出難以言喻的驚訝。
為什麼?他並非第一次見到〈大蛇丸〉。
原因就在藏人的左手上。
他的左手和右手,竟然握著形狀完全一樣的靈裝。
「二、二刀流…………!」
但是這不可能。
的確有伐刀者能夠顯現出複數靈裝,但那是因為靈裝的形式原本就是複數。
〈劍士殺手〉倉敷藏人的靈裝〈大蛇丸〉是一刀流。
他的靈裝和有棲院不一樣,並非複數。如果他是二刀流,之前一輝和他戰鬥的時候,他應該會主動展現才是。因為比起一刀流,二刀流更能充分活用〈劍士殺手〉擁有的〈神速反射〉。
而且仔細一看,靈裝本事的形狀也有所改變。
藏人以前持有的〈大蛇丸〉,整體比較接近鋸子,只有單邊附著鋸齒刀。
但是現在的〈大蛇丸〉,整體比較接近雙刃劍,就像西洋劍一樣。
——靈裝本事其了變化。
實在是難以置信。
因為伐刀者本身的固有靈裝,等同於自身靈魂的形體。
甚至可以說是那個人本身的價值觀、審美觀、人格以及生存之道的結晶。
——這個結晶是無法改變,無法動搖的。
沒錯……除非——對方拋去了過去的自己,親手扼殺了至今的自我,以強韌的意志累積了難以想像的無數鍛鍊…………!
——也就是說……他這麼做了。
為了勝過一輝。
為了追上一輝。
「黑鐵……我會現在前面等著你,你一定要給我爬上來。到時候,我們再來一次吧——和那個時候一樣,愉悅至極的死鬥(時間)……!」
唇角自然而然地上揚。
胸口炙熱高昂。
太開心了。
有一個男人為了贏過自己,竟然做到這種地步。
既然如此——
「——啊啊,好啊。放馬過來……我絕對會爬上去的。」
他沒理由拒絕這項挑戰。
「…………哈哈。」
藏人聽見一輝的回答,滿足一笑,轉過身去。
接著推開通往入場閘門的門扉,走出準備室。
逐漸遠去的背影,以及高昂不已的劍氣,早已沒有小混混的蹤影。
一切琢磨精研,轉化為一流的劍客。
當一輝確認到這件事,按耐不住全身的顫抖。
「七星劍武祭真的太棒了。」
這裡的每個人,個個深藏不露。
這裡的每個人,個個不容小覷。
這個地方充斥著極限的戰鬥,不容許任何一絲懈怠。
正因為如此,他也必須傾盡全力與之相對。
一輝望著藏人的背影,暗自下了決心。
◆◇◆◇◆
『呃——讓各位久等了!現在就請C區第二輪第一場比賽的選手們進場!』
廣播使得會場內歡呼四起。
聲嘶力竭的喝彩如雨般地降下。其中首先出場的是藏人。
『首先從紅色閘門現身的是貪狼學園三年級‧倉敷藏人選手!
超越常人的天賦〈神速反射〉,賦予他宛如鐵壁般的防禦力!
能夠自在伸縮,宛如靈蛇般改變劍路的靈裝〈大蛇丸〉,賜予他絕佳的空間支配力!
他手持這對矛與盾,構築了多不勝數的勝利,因此人稱〈劍士殺手〉!
今天他渴望鮮血的狼牙,能否咬碎他的敵人呢!』
眾多觀眾的喝彩聲中,藏人踏著強而有力的步伐,穿越戰圈外圍的人工草皮,登上了戰圈。
觀眾席的史黛菈見到他的身影……疑惑地歪了歪頭。
「奇怪?」
「史黛菈同學,怎麼了嗎?」
「……那傢伙…………之前就是二刀流嗎……?」
藏人手中提著一對白骨之劍。
但是史黛菈的記憶當中,他的武器並不是眼前那個樣子。
而加加美也同樣覺得記憶有誤差。
因此兩人一一起感到疑惑。不過——
「是不是錯覺呢?我沒聽過有人能改變靈裝的形狀。」
「人家是聽說過……有騎士因為事故喪失記憶,靈裝的形狀也跟著改變。不過一般並不會發生這種事。應該是你們弄錯了吧?或者他原本就是二刀流,只是沒有使出來罷了。」
有棲院和珠雫並沒有參與綾辻絢瀨的事情,所以兩人這麼否定道。
沒錯,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
很難只靠著自身堅韌的意志,硬是改變了靈魂的形體。
但是藏人為了勝過一輝,他辦到了。
不過史黛菈等人並沒有察覺到這點。
「唔……嗯?是嗎?我不覺得他會留這一手啊?」
史黛菈雖然心生疑惑,卻放棄繼續思考下去。
那種情報現在並不重要。
而就在同時,另一名伐刀者現身於戰圈之上。
濃得彷彿用墨汁畫上去的黑眼圈,以及完全沒有梳理,亂糟糟的金發。
她就是——
『接下來!從藍色閘門現身的是……曉學園一年級‧莎拉‧布拉德莉莉選手!
啊、她還是老樣子,身上的裝扮真是讓人不知道眼睛該放哪裡!
感覺她稍微激烈地動一下身體,就會暴露出某個地方。
不知道符不符合電視的播放限制啊——!?
對一部分觀眾來說,絕對不能錯過這場比賽!』
「這主播是在說什麼東西啊?他搞錯該擔心的地方了吧。」
史黛菈聽完這番下流的實況轉播,傻眼地低語道。加加美則是說著:「不、不。」
接著開始補充:
「莎拉在網路留言板之類的地方意外的很有人氣喔?她那身煽情到極點的服裝,在情色方面大受歡迎,也有很多人覺得她是個好素材,期待她今後的發展呢。」
「……我突然不太想知道你到底在說哪個世界的事。」
就在兩人閒話家常的同時,戰圈上的兩人也各就各位。
『那麼,第六十二屆七星劍武祭第二輪,C區第一場比賽!
倉敷藏人選手 對 莎拉‧布拉德莉莉選手的比賽正式開始!
LET's GO AHEAD————————!!』
比賽的信號高聲響起。
◆◇◆◇◆
「哈、哈——!」
比賽開始的信號響起,而藏人同時展開行動。他站在起始線上,從二十公尺外的距離揮動雙劍〈大蛇丸〉——
「〈蛇骨雙刃〉————!」
劍身在瞬息之間急速延伸,剎那間越過二十公尺的距離。
沒錯,他的靈裝〈大蛇丸〉能夠伸縮自如。
這個直徑一百公尺的戰圈,全都在他的射程範圍之內。
兩把〈大蛇丸〉的劍刃彷彿有了意志,直指莎拉的首級而去。
鋸齒刀身互相交叉,從劍的軌道看來,他打算砍下莎拉的頭部。
但就在此時,莎拉也有所行動。
「〈德米奧格之筆〉。」
她顯現出裝有顏料的調色盤,以及染滿色素的老舊畫筆。
這就是〈染血達文西〉莎拉‧布拉德莉莉的固有靈裝。
〈德米奧格之筆〉。
莎拉拿起畫筆,沾取調色盤的顏料——
「〈色彩魔法〉——湖面之水藍。」
朝著腳邊輕輕一灑。
莎拉腳邊的戰圈染上混有淡淡綠意的藍色。
接著下一秒。
——撲通一聲。莎拉的身體應聲沉入水藍色彩之中。
「————!?」
白骨劍刃揮過一秒前莎拉頭部的所在位置。
敵人突然消失在原地,使藏人瞪大了眼。
但也只有一瞬。
他身後的死角立刻傳來了「啪啦!」一聲,聽起來就像是某種物體跳出水面。
跳出水面的,自然就是稍早消失在水藍之中的莎拉‧布拉德莉莉。
她利用〈色彩魔法〉在戰圈裡頭游著,捉住藏人的死角——
「〈色彩魔法〉——烈焰之火紅。」
莎拉以筆尖沾取緋色顏料,揮動手腕,朝著藏人背後使勁灑去。
明明只是從筆尖灑出的顏料,量卻多到像是潑了整桶油漆似的。藏人就這麼沐浴在色彩之下。不過——
「哈!」
藏人擁有與生俱來的超人反射神經〈神速反射〉,奇襲對他毫無意義。
藏人就算中了陷阱,或是讓人有機可乘,他仍然有充分的時間迴避。
他立刻退開,閃避落下的顏料。
顏料再次潑灑在戰圈之上。但是顏料四散的同時,如果岩漿似地噴出火苗,咕嚕咕嚕地溶解了戰圈。
『這、這真是太驚險了……!比賽才剛開始,雙方便你來我往地使出危險的招數!』
『倉敷選手開場就展開速攻,打算砍下布拉德莉莉選手的頭部。布拉德莉莉選手則是回以〈色彩魔術〉,她第一輪就是以這招將對手化為火球。雙方都毫不躊躇,這場比賽的主審這下很難找時間插手呢。』
「加加美。」
史黛菈在觀眾席上看著兩人的攻防,此時忽然開口問向身旁的加加美。
「我在第一輪只看到一輝的比賽,沒想到莎拉竟然能在短短一瞬就做出這麼多樣的行動。莎拉的能力到底是什麼啊?」
「嗯,從她還在祿存時的資料來看,伐刀者等級是C,伐刀者的能力為『操縱有關於色彩的概念』。以方才的攻防舉例,水藍是水,所以能夠當場製作出湖泊;而火紅是火焰,所以就能在著色的場所產生熱度。」
這是加加美和祿存學園新聞社交換情報時所得到的訊息。
對方應該不會顧慮背叛自己學園的曉成員,所以這段資訊的正確性應該相當高。
「還真是多彩多姿呢。」
「是啊,只要有多少顏色,她就有多少能力。
而她以千變萬化的能力聞名祿存學園,校內是這麼稱呼她的。
——〈萬花筒〉。」
◆◇◆◇◆
「麻煩死了……本來想用剛剛那招結束比賽……」
莎拉佈滿濃密黑眼圈的雙眸,恨恨地望著熊熊燃燒的戰圈,這麼低語道。
她全身散發出反感,那似乎是一種倦怠。
這也難怪。
她的腦中,現在已經滿滿都是那位千載難逢的理想主體。
她想更加接近他、觀察他。想親手觸碰他、舔舐他,將他拆吃入腹,徹底瞭解他的一切。
她的心中已經充滿了對他的興趣。
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她的藝術家性格,使這份強大的執著遠遠超越了理智。
她自己根本無法控制。
莎拉早就厭倦了這種比賽。
「……不要亂跑啦……」
莎拉想儘早結束比賽,於是她再次將烈焰之火紅灑向逃跑的藏人。但是——
『莎、莎拉選手的攻擊還真是粗糙啊!剛才她就算從死角偷襲,倉敷選手依舊閃開了〈色彩魔法〉,結果這次她卻從正面灑下了〈色彩魔法〉!這樣應該打不中啊……!?』
正如主播所言。
當然更不可能擊中藏人。他悠然地打算迴避——
「哈哈——老子可不能答應——唔!?」
他正想跳向一旁的時候,身體忽然歪向一旁。
『哎呀,怎麼回事啊——!?倉敷選手原本打算迴避,卻突然停下動作!?』
這是為什麼?他是因為何種理由放棄迴避?
非也。他並不是放棄,而是被阻止了。負責解說的牟呂渡立刻發現個中奧秘。
『飯田先生!請看看〈劍士殺手〉的腳邊!』
仔細一看,藏人的腳邊有一條筆直延伸至莎拉身旁的白線。
「〈色彩魔法〉——引導之純白。」
這是引導人們的色彩概念。
踏足之上的事物,將會無法越過色彩的道路。
而稍早潑灑出來的烈焰之色,足以填滿整條道路。
因此,藏人無法迴避。
不過——
「老子只要正面穿過去就夠啦————!」
藏人毫不畏懼。
他以自傲的反射神經與高超的運動能力,立刻拉回傾斜的身軀,接著竟然沿著腳邊的道路筆直前進!
赤紅顏料即將落下。而他面對將會延燒至全身上下的赤紅顏料——
「〈蛇妖〉——!」
揮動了雙劍。
那是曾經將一輝逼近絕境的,藏人的我流劍術。
那是單以右手,左右同時釋放斬擊,仰賴〈神速反射〉的天賦,才得以成形的瞬間連斬。
藏人現在則是以雙手施放。
總計瞬間四連斬。
藏人將即將落下的顏料薄膜徹底斬碎,使之化為飛沫。
藏人捕捉到每一滴飛沫,一邊前進,一邊一滴不漏地閃躲過全部的飛沫,輕易突破眼前的攻擊。
「…………!」
莎拉自然是沒預料到,對方竟然能一邊前進一邊閃避。
吃驚的莎拉動作一滯。
藏人當然不會錯過這絲破綻。
他奔馳在白線之道上,同時借勢揮動雙劍,全力斬向莎拉。
他強勁的威力與臂力,將莎拉的身體連根拔起,飛舞在空中。
接著大約飛了十公尺後,滾落在地。
◆◇◆◇◆
『倉敷選手的〈大蛇丸〉終於咬住了莎拉選手!由〈劍士殺手〉倉敷藏人選手開場得點——!莎拉選手受到強烈的衝撞,彷彿被車撞過似的,就此昏迷!這會成為致命傷嗎…………!』
「——不,請看,她站起身了。」
就如同牟呂渡所言,莎拉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仔細一看,她身上沒有一絲擦傷,連血都沒有流一滴。
究竟是為什麼?
原因在於她的左臂上。
莎拉的左臂——疑似受到藏人斬擊的地方附著了顏料。
〈色彩魔法〉——鋼之青銅。
莎拉將自己的手臂化為鋼鐵,促使斬擊無效。
藏人收起劍刃,發現那股人類不可能擁有的觸感竟然是來自於此,不免咂舌。
「嘖!稀奇古怪的招數接二連三跑出來。」
她的招數如此多彩多姿,一時半刻難以攻破。
不過——目前是藏人佔上風。
這個事實成為藏人的自信,而自信更驅動著他。
——行得通。
「我就這樣壓制你,知道最後一刻!」
『〈劍士殺手〉一見到敵人毫髮無傷,又立刻出手!』
『好判斷。方才被擋下一擊的確有些可惜,不過不需要太過在意。一擊不成,就攻擊到最後一刻!』
藏人展現出纏人的攻勢。
另一方面,略顯下風的莎拉‧布拉德莉莉——
只見她垂著頭,完全不管即將追擊而來的藏人——
「…………死了……」
她口中唸唸有詞。
而她的語氣——彷彿亡靈般乾裂的唇中,吐出絲絲恨語——
「——!?」
「……煩死了…………!我還有很多想畫的事物,短短七十年左右的人生根本畫都畫不完,可是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阻撓我。你太礙事了……我就算早一分,早一秒也好,想趕快畫他……想趕快觀察他…………我根本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下個瞬間——莎拉低垂的臉孔突然猛地抬起來。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啊啊啊啊啊啊啊!」
滿是血絲的雙眸充斥著憎惡與煩躁,她的眼神射穿了藏人,奇快無比地揮動握著〈德米奧格之筆〉的右手,在空無一物的空中畫出圖畫。
那是一張像是孩童用蠟筆亂塗亂抹一通的圖畫。
但是——會場內的所有人立刻瞭解那是什麼東西。
因為空中的圖畫下一秒變得立體,從圖畫之中來到現實世界。莎拉用左手握住了它。
她握住——不、她架起的那個物體是——
「〈幻想諷畫〉——湯姆森。」
那是世界聞名的彈鼓衝鋒槍。
『什、什麼————!?是、是槍!莎拉選手在空無一物的空中畫出槍,將畫實體化了!這、這個伐刀絕技究竟是!?雖然我知道她能操縱顏色的概念,但是資料上並沒有記載〈萬花筒〉莎拉‧布拉德莉莉能夠使用這樣的招數!這是初次展現的隱藏招數!』
『喂喂,她還能做到這種事啊!?』
『她的能力不只是顏色嗎!?』
包含祿存時代在內,〈染血達文西〉莎拉‧布拉德莉莉這是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現出這個伐刀絕技——〈幻想諷畫〉。觀眾們紛紛驚呼出聲。
但是最為驚訝的人是藏人。
而莎拉將湯姆森瞄準藏人,扣下扳機。
於是,〈幻想諷畫〉的湯姆森和真品完全一樣,槍口爆發出炫目的閃光,同時響起火藥猛烈的爆炸聲。
「唔!」
這把槍的全自動射擊,以每分鐘高達八百發的發射速度聞名。
堂堂〈劍士殺手〉也不得不停下腳步,捨棄攻擊,採取完全防禦陣勢。
『坐在主播席都聽得見那劇烈的槍響!莎拉選手無情地從極近距離持續射擊!倉敷選手陷入危機————不、不對!?』
主播的聲音忽然飈破音。原因在於——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太、太厲害了!倉敷選手全部承受住了!他揮動白骨雙劍,江這陣毫不間斷的彈雨一一斬飛,火花四散啊————!』
是的。藏人面對湯姆森極近距離而來的全自動射擊,竟然將雙劍〈大蛇丸〉的刀伸縮到匕首長度,利用〈大蛇丸〉的旋轉力,將子彈全數承受下來。
負責解說的牟呂渡見狀,也不免目瞪口呆。
『真是太厲害了。唯有身負〈神速反射〉的他,才有辦法做到如此絕技。』
藏人以狂嗥般的氣魄撐過莎拉的猛攻。此時,良機來訪。
突然間,隨著滑稽的「喀嚓」一響,莎拉的猛攻頓時中斷。
藏人根本不需要確認猛攻中斷的理由。
(——她沒子彈了!)
「延伸吧!〈蛇骨刃〉————!」
劍身縮小至極限的〈大蛇丸〉猛然延伸出來,直指莎拉的心臟。
莎拉的運動能力並沒有藏人那麼好。
〈大蛇丸〉延伸的速度比剛才彈飛子彈的時候還快,以她的運動能力完全無法迴避。不過——
〈大蛇丸〉的劍尖即將刺穿莎拉心臟的瞬間,〈大蛇丸〉突然劍身一軟,改變了劍路。
接著直接刺向她腳邊的地板。
「嘎啊!?」
藏人此時陷入混亂。
自己確實是讓〈大蛇丸〉筆直延伸。
他操控的方向並沒有這麼奇怪。但是為什麼劍路改變了……!?
藏人立刻理解了答案。
仔細一看,〈大蛇丸〉刺著的地板上,畫有圓形的標的。
(原來如此,是被『標的』吸引過去了啊……!)
「標的」本身具有「獵物」的概念,它強制改變了〈大蛇丸〉的目標。
而『槍』也一樣,擁有『射擊道具』的概念。
這就代表著——
(肯定沒錯!這個女的不只能操縱色彩的概念,更能操縱圖畫本身的概念……!)
抹消現實的幻想。
其創作如同神明的創造物。
德米奧格——偽神之筆。多麼合適的名字。
然而,藏人的驚訝還不止於此。
因為——
「〈幻想諷畫〉——」
現在這個瞬間描繪出來的下一個幻想,正瞄準著他。
莎拉‧布拉德莉莉身旁浮現著白色細長的棒狀物體。那個物體正是——
「——戰斧(Tomahawk)。」
飛彈。
當然,只靠兩把劍不可能對付得了這種東西。
閃光、爆炸以及灼熱,噴散至大阪的高空之中。
◆◇◆◇◆
爆炸的瞬間,會場四處傳來哀號慘叫,恍若人間地獄。
「巡、巡弋飛彈直接命中——!爆炸掀起相當大的風暴!觀眾席有各位魔法騎士守護,不過戰圈上充滿火焰與黑煙,什麼都看不見……!倉敷選手沒事吧……」
『他應該早就死了吧!』
『就算他真的死了,可能也連屍體都不剩了啊!』
這是當然的。戰斧是用來破壞戰艦或地面設施的巡弋飛彈。
它的強大火力可不是用來擊敗區區一名人類。
這種東西直接命中之後,恐怕連一片肉都不剩。
但是——
『『『咦?』』』
會場的空調緩緩吹散了黑煙,隱約看得清戰圈的樣貌。此時觀眾以及主播全都倒抽一口氣。
戰圈上果然沒有藏人的身影。
這也難怪,所有人都料想得到這個狀況。
不過取而代之的「那個」,是什麼?
藏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現疑似白繭的物體……
正當所有人滿心疑問——下個瞬間,疑問的答案正式揭曉。
突然出現在場上的白繭緩緩解開。
類似白色緞帶層層交疊的物體,一圈又一圈地解開。
仔細一看,組成那顆繭的緞帶是……劍刃。
那是白皙無光,彷彿白骨般的白色劍刃。
於是繭中走出來的人,毫髮無傷。那個人正是——〈劍士殺手〉倉敷藏人。
『什、什、什麼!巡弋飛彈明明直接命中倉敷選手,他卻完全毫髮無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他是用伸縮自如的靈裝〈大蛇丸〉包裹起身體,這才撐過了爆炸。靈裝這樣的物體除非是於是非比尋常的力量,否則絕對不會折斷的,相當適合當作盾牌使用呢。』
是的。一切就如牟呂渡所言。
藏人一發現劍對上飛彈無計可施,便將〈大蛇丸〉延伸到極限,以劍身當作建材製作了即興的防空洞。
不過,這也是因為藏人擁有〈神速反射〉,才辦得到這種特技。
方才的時機未免太驚險了。
「……真是亂搞一通。」
藏人瞪著應該位於黑煙前方的莎拉。
莎拉不但打算毫不留情地奪走藏人的性命,下手更是不知輕重。竟然用如此誇張的火力來殺一個人類——
正當藏人這麼怒罵的時候。
風橫向掃去眼前的黑煙,他看見了。
上百名骸骨軍團,以及瞄準自己的眾多軍用機槍槍口。
「〈幻想諷畫〉——死靈大軍。」
「這傢伙……真的太亂來了!」
下一秒,百們炮火發射出來的鉛彈風暴,其速度與密度,方才的機關槍完全不能相比。
而所有彈頭命中了藏人的身體,將他打成蜂窩。
◆◇◆◇◆
「什…………!」
槍口整齊劃一,同時發射的鉛彈風暴瞬間吞噬了藏人。一輝從準備室的螢幕見到這個畫面,衝擊過大,在站起身的同時翻到了鐵椅。
是因為他見到藏人慘敗的最後一刻嗎?
——並非如此。
「該、該不會…………」
顫抖的雙唇吐露出來的,是驚訝。
子彈確實直接命中了。
一般來說,人類面對如此密集的彈幕,肉體不只是化成蜂窩,根本會直接變成絞肉。
但是眼前的狀況並非如此——藏人若無其事地立在鉛彈風暴當中。
『什、什麼,這是什麼啊!?我們現在難不成在作白日夢嗎……!
本來死靈大軍發射的彈幕應該吞噬了藏人選手…………!
但是,他還站著!不、他不只是站著……他正在走路!
他身處於前方直衝而來的鉛彈驟雨之中,,悠然地向前進。
並且漸漸靠近莎拉‧布拉德莉莉選手————!』
「…………!?」
莎拉見到這幅光景,臉上露出明顯的動搖。
無法理解。
極度密集的鉛之彈幕,甚至毫無迴避的縫隙。
就算藏人能夠以雙劍彈開湯普森的全自動射擊,他也沒辦法應付數以萬計的子彈。
不、藏人現在甚至沒有揮劍。
他只是以雙手提著〈大蛇丸〉。
也就是說,他毫無防備地承受了上百支機關槍的射擊。
他為什麼還站得住?為什麼還能繼續前進?
其中的理由——
「————」
只有準備室內的黑鐵一輝能夠明白。
表面上看來,藏人的確沒有進行任何迴避。
他毫無防備地暴露於槍林彈雨之中。
但即使如此,子彈依舊沒有削起肉體。原因是——子彈滑開了。
所以的子彈接觸到藏人身體的瞬間,便從衣服上滑開,沒有傷到藏人就直接流向後方。
非也——子彈是被迫流向後方。
(……我是無意間察覺倉敷學了劍術。有人發現二刀流才是他最適合的能力,
並且指點他劍術。更何況,他剛才離去之際展現出來的銳利氣魄,不同於以往的他……那是經過鑽研琢磨,劍客特有的劍氣。可是我沒想到、實在沒想到……倉敷身後的人,竟然是您啊……!)
一輝知道這個技術。感知一切萬象的流向,以肉眼無法辨識的細微動作卸除一切攻擊的力道。這是某位劍術天才耗盡半生終於抵達的境界,極致的受流——
綾辻一刀流奧義——〈天衣無縫〉
(……話說回來,綾辻學姐好像有說過,她本來打算在暑假期間陪伴父親作復健,卻被趕了回去。)
原來如此,難怪要趕她回去。
絢瀨要是知道父親收了這麼一個徒弟,肯定會馬上展開家族審判,而且判決是唯一死刑。
竟然收一個曾經把自己打個半死的男人當徒弟,〈最後武士〉到底在想什麼?
一輝不清楚海斗的想法。不過話又說回來——
「太、太厲害了……」
一輝見到藏人的力量,不自覺出聲感嘆。
他實在模仿不來。
一輝的〈天衣無縫〉不可能卸除如此數量龐大的子彈。事實上,他之前在集訓場中對上〈小丑〉操縱的岩石人偶時,複數岩石人偶一起進攻一輝,而他無法順利卸除力量,反遭如雨般的痛擊。
但是藏人承受了那數百倍的攻擊,一絲不漏地全數卸除了力道。
那是他身懷〈神速反射〉,才能辦到如此壯舉。
〈天衣無縫〉和〈神速反射〉異常地契合。
尋常攻擊恐怕已經傷不了藏人一絲寒毛。
「可惡……飛彈之後是軍隊啊。接二連三的,你是哆啦○夢啊?害我不得不提前使出這一招。我本來在和那混蛋比賽之前都不打算動用咧。」
藏人悠然地漫步在彈雨之中,恨恨地低語道。
藏人接受的特訓有如地獄,讓他以為海斗是為了報復藏人讓自己昏迷不醒,打算以特訓為藉口殺了藏人。他嘔心瀝血,拚死拚活地克服了那些特訓,才習得這招奧義。
他本來想在一輝的戰鬥中使用,狠狠嚇一輝一跳的——藏人是這麼想的。
莎拉的軍隊面對這樣的藏人,則是更加提升彈幕的密度。
但是——所有子彈仍舊流向後方,甚至連藏人的皮膚都沒有劃傷。
「沒用、沒用、沒用啦。這種筆直飛來的鉛彈,就算多來幾百顆,我也能毫不費力地滑開它……!這種東西無法阻止我前進啦!」
「……!」
若要給身負〈天衣無縫〉的劍士致命一擊,必須是劍身劍路整齊劃一,好不偏移的一流斬擊。但是莎拉是畫家,她當然不會使用劍術,因此她無法阻止藏人前進!
「喂,你這混蛋剛剛倒是說了有趣的話啊。說什麼對我沒興趣,我很礙事之類的。
真巧啊……我也是。
我只對你之後的那個男人有興趣。
我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所以——
——你快點給我滾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藏人伴隨著咆哮,上前進攻。
他身體前傾,瞄準骸骨軍隊後頭的莎拉,開始衝刺。
死靈大軍自然會上前阻止他,手持槍劍上前壓制。不過——
「我叫你們不要擋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藏人伸長〈大蛇丸〉的劍身,一擊斬去所有骸骨。
橫向一線。所有骸骨同時一刀兩斷,宛如碎紙一般飛散在空中。
戰圈上的敵人,只剩莎拉一人——
「這樣就、結束啦啊啊啊————————!!」
藏人反手揮劍,同時更加伸長劍刃,瞄準最後一名敵人的首級。
莎拉對此,並非呆站在原地。
她再次揮動〈德米奧格之筆〉描繪某物,手臂快得像是在發光。
但是,這都無所謂。她現在不管是拿出坦克、戰鬥機,還是巨大機器人——都不是藏人的對手。
不管她畫出什麼,藏人都會將其連同莎拉一起斬碎!
藏人抱持著這樣的氣魄,以渾身力氣揮舞〈大蛇丸〉。但是——
鏗鏘一聲!白骨劍刃伴隨著重重的金屬敲擊聲,被彈至空中。
「……什、麼?」
這個瞬間,藏人的神情因為驚訝,當場凍結。
是因為全力一擊被擋下了——並不是。
這種事根本是家常便飯。
更別說他的對手還是實力深不見底的〈萬花筒〉莎拉‧布拉德莉莉。
這種程度的挫折,還不會讓藏人措手不及地傻在當場。
使他驚訝過度,甚至忘了呼吸的對象——
彈開藏人全力一擊的人——是那名手持漆黑刀刃的黑髮少年。
「〈幻想諷畫〉——無冕劍王。」
莎拉說道。
「既然你那麼想和他打——我就讓你盡情打個夠。」
下一秒,彈開〈大蛇丸〉的〈無冕劍王〉沉下腰——
(糟了————)
「〈一刀修羅〉。」
他纏繞著蒼藍光芒,以足以劃破空氣的速度縮減距離,同時揮出一斬,刀路快得肉眼無法捕捉。這一斬深深撕裂藏人的胸口。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道斬擊斜斜撕裂了裸露在外的骷髏刺青。
出其不意的一刀使得藏人血沫橫飛,腳步不穩。
但是比起斬擊的損傷,驚訝造成的打擊更大。
藏人瞪大雙眼,啞口無言地看著眼前難以置信的現實。
而並非只有他驚訝於眼前的光景。
『那、那是什麼啊啊啊!?原本待在準備室裡的黑鐵選手突然出現在戰圈上,攻擊了倉敷選手啊——!』
『怎、怎麼可能!〈幻想諷畫〉竟然能重現其他伐刀者嗎……!?』
她不但能重現其他伐刀者,更能連同伐刀絕技一起重現。不論是主播、解說員,還是觀眾,莎拉這種難以置信的絕招,嚇得在場每個人僵在原地。
〈幻想諷畫〉描繪出來的〈無冕劍王〉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他立刻接二連三地使出斬擊。那每一刀,都帶著一輝本人特有的鋒利。
藏人面對這激烈的猛攻,毫無反擊的餘地——
『倉敷選手只能屈居守勢!無法還手!他會就這樣慘遭壓制嗎……!』
『戰況對倉敷選手來說,可說是相當不利。〈神速反射〉的強項,是在於人體超越常人的反應速度,以及跟得上反應的行動速度。他借由這兩項神速,不論遭遇何種局面,即使出招過慢也能搶先出手。本來他應該是能和身負〈一刀修羅〉的〈無冕劍王〉互相抗衡,並且撐過一分鐘的防守戰。
——但是〈比翼之劍〉實在太強了。即使他的反應速度高於〈無冕劍王〉,〈神速反射〉卻完全跟不上〈比翼之劍〉的瞬間最大加速……這樣下去的話……』
〈無冕劍王〉會突破他的防守。此時,戰場上的狀況比牟呂渡的話語更早有了動靜。
〈無冕劍王〉的刀刃有如漆黑閃光一般,終於突破了藏人的雙劍防守,斬擊開始削去肉體。
「~~~~~~~~~~~~~~——!!」
戰圈的中央,鮮血四散。
〈無冕劍王〉使用〈一刀修羅〉後,只經過二十秒左右。
再這樣下去,藏人會撐不住。
「混蛋…………!」
這個現實逼得藏人咬緊牙根。
(我又要輸了嗎……!)
即使他嘔心瀝血地克服了特訓。
甚至懷抱著足以改變靈魂的決心,拚命努力。
(我——還是贏不了這傢伙嗎…………!)
悔恨幾乎折損了心靈。
〈無冕劍王〉的每一刀,不只是劃開肉體,更是壓迫心靈。
此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掠過藏人腦中。
那是——
『你為什麼會為了與黑鐵再戰,做到這種地步?』
那個時候,藏人在綾辻道場等待海鬥出現。他見到海鬥來了,便下跪懇求海斗收他為弟子。當時海斗曾經這麼問道。
海斗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會輕易向人低頭。
於是他問了藏人,為什麼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藏人是這麼回答的。
『……和你一樣啊。』
他望向海斗手中的東西。
『好不容易才出院沒多久,還被宣告命不久矣。你卻拿著真劍這種危險玩意,大半夜地跑來道場——說得直接點,你沒打算就這樣輸給我吧?』
『————是啊。』
『我也一樣,我不能就這樣輸給他。
我現在滿肚子火,無法平息……!
——我怎麼能讓他贏了就跑,我絕對吞不下這口氣啊——!!』
「…………」
沒錯。
就是這麼回事。
一直輸給對方,實在很不爽快。
所以他想贏。
他是為了勝過一輝,他只為了這件事,才一路走到這裡。
那麼——
「……少、開玩笑了…………」
他不能輸在這裡。
他不能輸給這種單薄的假貨……!
那個耿直的男人,始終筆直前進,一秒都不等人。
他會不斷向前邁進。
他總是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漸漸遠去。
即使如此,藏人也不想跟丟他。
他出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憧憬一個人的背影,他想成為那樣的人,想像他一樣——
「我怎麼能輸給假貨(你)啊————!」
他宛如咳血般地大吼著,同時施放〈蛇咬〉,左右同時瞬間進攻。
但即使藏人想進行反擊,他的身體早已失血過多——
電光一斬!
藏人的反擊全部遭到刀彈開,反而被他深深斬裂身軀。
血沫噴發而出,這一擊明顯成了致命傷。
膝蓋一軟,腰間墜落。
於是終於連身軀也沉沒於戰圈——就在這個剎那——
「藏人————————!!不要放棄啊啊啊啊啊——!!」
「————!?」
一道聲嘶力竭的加油聲敲響了藏人的耳朵。
這個男人的聲音非常耳熟,藏人想忘也忘不掉。
他微微一瞥,那個男人果然在。
紅色閘門的下方,真正的黑鐵一輝從準備室飛奔而來。
是的,他確實是飛奔而來的。
為了即將潰敗的藏人,希望能成為支撐他的些微力量。
而他的聲援確實傳達給藏人——
噗滋一聲。
他的眼角彷彿跳起了什麼,心中點燃了激烈的憎惡之火。
——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為什麼你要為我加油?
而且還一臉緊張兮兮的表情。
為什麼——
——難道我有這麼沒用嗎!
「少小看我了——!!黑鐵————————!!」
猛烈的憤怒,使得藏人視野一片火紅。
運送全身氧氣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循環全身,為即將潰敗的肉體灌注了無比的活力。雙腳的力道回覆原狀,支撐起藏人的身體。
這個瞬間,藏人對一輝直衝雲霄般的怒火,使得他的精神凌駕了肉體。
超越極限的奇蹟一瞬間。
這是短短一呼吸就會覺醒,宛如泡沫之夢般的,無雙的頃刻。
但是這對藏人來說,很足夠了。
藏人在這剎那之間,對〈無冕劍王〉使盡了渾身解數——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神速的體能達成瞬間八連斬,我流劍術的最高點。
我流劍術〈八歧大蛇〉。
藏人以雙劍同時施放。
也就是,總計瞬間十六連斬。
而且他的劍已經和以前完全不同,是經過海斗鍛鍊後,刀線刀路整齊劃一的斬擊。
與生具有〈神速反射〉的天賦,為了戰鬥而生的天才,現在終於抵達了極限。
他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以〈天衣無縫〉卸除劍的力道;而就算擁有世界最強的劍術,也不可能抵擋同時飛來的十六道斬擊——
〈無冕劍王〉的身軀,名副其實地碎成細絲。
於是失去人形的幻想化為碎片,隨風消逝——
緊接著,兩把漆黑刀刃貫穿了藏人的身體。
「————…………」
藏人幹涸的雙眼瞪得老大。
眼前貫穿自己的是——兩名纏繞著蒼藍光芒的〈無冕劍王〉。
『我就讓你盡情打個夠。』
藏人現在才明白,莎拉稍早的話語是什麼意思。
那並不是挑釁,也不是諷刺。
而是字面上的意思。
莎拉‧布拉德莉莉能夠做到。
她能繼續畫出數人、數十人的〈無冕劍王〉,直到藏人潰敗為止。
「啊…………」
藏人口中的血塊掉落在地。
喀啷一聲。白骨雙劍從失去握力的雙手滑落。
——戰鬥始終是無情的。
不論胸懷多麼強韌的心願,戰圈上的勝者始終只有一人。
誰也不會回顧落敗之人的期望——
「可…………惡、啊…………」
現在,有一名男人夢想追上另一個男人,並且超越他。而這個男人的夢想在此迎接了終結。
◆◇◆◇◆
『倉敷選手到落在地了,同時主審也中止比賽了!比賽結束——!勝者是,莎拉‧布拉德莉莉選手!』
主播大聲誦出勝者的名號。
但是,平時的觀眾席上總是會滿覆著祝福與興奮,此時卻只聽見略帶疑惑的嘈雜聲。
一切都是因為莎拉‧布拉德莉莉過於壓倒性的強大實力。
『明明戰鬥已經決出勝負,會場中卻異常寧靜。眾人只是滿懷著驚愕,屏息注視著戰圈中的勝者!但是這樣也難免……莎拉選手的這份強悍……實在不止於C級啊!』
『她隱藏實力呢。』
『牟呂渡教練……您果然也是這麼認為嗎?』
『是啊,偶爾會發生這種狀況。擁有壓倒性實力的伐刀者不希望讓對手起戒心,進而研究如何應對自己,會刻意將力量壓制在單選七星劍武祭代表的邊緣,隱藏能力。』
是的,這是偶爾會發生的狀況。
越是接近一流的騎士約會隱藏自己的手牌。〈七星劍王〉諸星雄大隱藏〈虎噬〉能夠破壞靈裝的能力,也算是其中一種案例。不過——
『……即使如此,她的強悍……仍舊相當異常。』
牟呂渡低語的嗓音微微顫抖著。
牟呂渡曾經身處於KOK‧A級聯盟之中,所以他很瞭解。
莎拉的能力究竟異常到何種程度。
『不只是顏色,她甚至能操縱繪畫的概念,將之實體化。光是這樣,她就已經十分強悍了。
但是布拉德莉莉選手卻還具備了重現伐刀者,甚至連同其伐刀絕技一起重新的能力。
也就是說,只要她有那個意思,她能使用所有伐刀者的能力……』
——說得直接點,就是她毫無死角。找不到擊敗她的方法。
『而且她重現了多樣的兵器、軍隊,甚至是伐刀者之後,卻依舊不見她耗盡魔力。
……必須盡快更正莎拉‧布拉德莉莉選手的等級。
她無疑是一名實力相當於A級騎士的伐刀者,足以和〈紅蓮皇女〉或〈烈風劍帝〉匹敵!』
「…………」
場內依舊身處與困惑的沉默當中。
藏人精疲力盡,失去意識,被人以擔架運送,經過了一輝身旁。
——〈劍士殺手〉很強。
他的實力,已經遠遠超越以前和自己戰鬥的那個時候。
他的才能,讓他在段期間內獲得二刀流以及〈天衣無縫〉。
以及他在這場戰鬥中展現出來的,絕佳的戰鬥直覺。
……但是這樣的他,即使堵上一切,仍舊贏不了。
不,不只是贏不了。
——這場戰鬥直到最後,莎拉始終沒有受過一絲擦傷。
「〈染血達文西〉莎拉‧布拉德莉莉……」
一輝望著莎拉逐漸離去的背影,不禁屏息。
原來如此,他明白為何〈魔獸使〉以前曾經要他不要小看莎拉。
她的實力在這場大賽中,絕對稱得上數一數二。
(我必須在連戰中,對上這樣的怪物嗎……)
這個事實,令一輝的肩膀感受到無比的重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間章 轉暗
「真是不妙啊。本來以為曉學園被史黛菈揍得滿頭包,會稍微安分一點……沒想到還留了這麼一個誇張的傢伙。」
諸星雄大在藍色閘門的準備室中,看完藏人的整場比賽,訝異地喃喃自語。
諸星實際和〈無冕劍王〉對決過,所以他很清楚。
那個假貨,是真品。
不論是俐落的技巧、敏銳的頭腦,以及觀察局面的洞察力,每一項都和真人完全相同。
諸星看著擊敗自己的騎士,一個接著一個跑出一模一樣的複製品,簡直像在做噩夢。
「就算贏過黑鐵,第三輪還是會對著這種傢伙,你真衰啊。」
諸星哈哈大笑,同時拍著白夜的肩膀。白夜則是坐在鐵椅上,神情險峻。
白夜向大笑的諸星抱怨道:
「雄……你到底是來激勵我,還是來幫我增加壓力?」
「我是來嘲笑你的。」
「給我回去。」
「算了吧,你也不需要什麼激勵啊。」
諸星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不過兩人也認識了很長一段時間。
諸星嘴巴上不老實,實際上還是很在意自己的狀況,才會來這一趟。白夜心知肚明,所以也不會真的心生不滿。
「不過小白還是老樣子,怪裡怪氣的。每次都把對戰對手的比賽放在一邊,也不暖身,直瞪著將棋棋盤。」
諸星探頭偷看白夜放在桌上的將棋棋盤。
「這是我獨有的暖身方式。」
「格鬥技和智力競賽八竿子打不著吧?」
白夜則是有些好笑地微微彎起唇角。
諸星是靠著野生的直覺與強悍,臨機應變地構築戰術。這的確是他會有的感想。
「對我來說,決鬥不是格鬥技,而是智力競賽。
我的戰鬥必須先從得知對手的技術(棋子),並且瞭解行為原理開始。
接著重組對手的生存概念,提前讀出對手的下一手、下二手棋。
——但這都只是基本中的基本。對手的身體構造、包括性格在內,至今在比試中的思考流向、每個技術在每個場景的傾向、連續技的組合、包含視線動向等等的詳細預備動作、對手的呼吸等等,分析所有資訊,細查剩餘的情報,細查再細查直到極限為止——這樣就能在戰鬥開始前,搶先預知結果。」
「哦?所以小白在那個瞬間,就已經看到『王手』囉?」
白夜聞言,並沒有回視諸星,唇角只是淡淡浮起微笑。
「第二十三手棋……〈無冕劍王〉以〈蜃氣狼〉向右逃去之時,這場比賽便會以我的勝利畫下句點,毫無疑問。」
「……最好不要以為那個男人會如自己所想地行動。雖然他的能力貧乏,技巧卻是千變萬化,他可能還藏著什麼也說不定。」
白夜聽見這句忠告,這才察覺。
諸星是為了這句忠告而來。
他雖然說得滿不在乎,但還是以同學的身份支持白夜。
白夜心懷感激地收下好友的心意,另一方面——
「——的確,就像雄說的一樣,只從能力方面看來,他似乎成不了威脅,但實際上卻是技巧多變的魔術師。很難完全把握他的一舉一動,但是,只有下一場比賽不一樣。」
他卻直接否定了諸星的疑慮。
他的語氣蘊含著十足的肯定。
「什麼意思啊?」
「唯有下一場比賽,他的行動會非常容易預料。畢竟〈無冕劍王〉——有個無法抹滅的致命弱點。」
無法抹滅的致命弱點。
諸星聽見白夜的暗示,立刻察覺他的言下之意。
「……你是說那傢伙的能力限制嗎?」
「沒錯,就是這個。他的能力是借由超人般的集中力,在短時間內耗盡自身全力的技術。然而,他既然能夠集中到這個地步,就不可能鬆懈,再加上他若要再次使用,必須經過一整天的休眠時間,相當不便……也就是說,二連戰的第一場比賽,他沒辦法輕易動用能力。」
「還不能肯定吧。兩場比賽中,有一場可以使用。搞不好就會用在你的比賽啊?」
白夜則是搖了搖頭。
「不,我能確切地否定這點。莎拉‧布拉德莉莉能夠製作出大量使用〈一刀修羅〉的他,他在莎拉的比賽上應該會避免無法使用能力的狀態。再說……他有苦衷,這使他非得立於七星頂點不可。」
「苦衷……?」
「只要他沒有成為〈七星劍王〉,就沒辦法取得畢業證書,也就是〈魔法騎士〉的執照。」
「你說什麼!?」
白夜的話語使諸星臉上染滿訝異。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似乎是他的老家牽扯在內。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家門出了一位F級的廢物,所以必須取得背書(應該是證書,懷疑譯者筆誤)堵上他們的嘴。」
「……真的假的。」
諸星身為他校的學生,不會知道一輝背負的條件。
不過白夜徹底調查過一輝,挖出了他背負的事物,已經複雜的家庭環境、被迫承受的不合理條約等等。
於是,他更能因此肯定。
一輝在接下來和自己的比賽當中,不會使用〈一刀修羅〉。
「的確,他如果想更活躍與全國的強者面前,或許會在我的比賽使出王牌。但是,他始終瞄準著頂點,他迫於無奈,不得不這麼做。既然如此……面對能夠重現自己的敵人,他絕對不能喪失王牌。一切都是為了贏到最後。」
就在這個瞬間,響起了呼叫一輝與白夜的廣播。
白夜對諸星留下一句「那麼,我去比賽了。」,接著回應廣播,立刻走出準備室。
他穿越陰暗的通道,登上觀眾注目的戰圈。
會場為白夜的身影送上歡呼。
但是這些歡呼聲並未傳達到白夜耳中。
他現在高度專注,完全聽不見觀眾的聲音。
大腦認為這些不必要的情報不值得認知,立刻彈出腦外。
因此現在的他不只是觀眾的聲音,甚至連外界的景色都沒有進到眼中。
現在展現在他眼前的,只有黑鐵一輝一個人。
白夜微微眯起眼睛背後的雙眸,觀察著敵人。
一輝非常集中。
他筆直注視著白夜,瞳孔中毫無緊張或怯懦,觸動寂靜的心跳聲相當平穩。
他在集中的同時,也不忘放鬆。
他的身心狀態,簡直是臨戰之人的理想。
白夜觀察到這件事,覺得一輝的狀態太完美了。
——若非如此,白夜也會覺得困擾。
他必須以最好的精神狀態,面對白夜的戰鬥——
他必須窮極一切智慧,抵抗到底——
(這樣才能完成總計二十三手的至高棋譜。)
這對白夜來說,是和勝利同等重要的事情。
只是純粹的戰鬥、獲勝或失敗,違反白夜的美學。
他追求的不是野蠻的互毆。
不是小聰明之間的技術較勁。
而是更高次元的,理性與理性,知性與知性的交錯。
黑鐵一輝——這名少年一定能辦得到。
在這份寂靜之中,互相交織每一手棋,切磋彼此「理念」的一切——
去完成如此緊張萬分,充滿臨機應變的戰鬥。
於是,這總計二十三手的攻防戰,肯定會成為值得暢談數年的美麗事物。
因此——
『現在,C區第二輪第二場比賽正式開始!LET's GO AHEAD!』
——來吧!就讓我和你單獨兩人,在這戰場上描繪出至高的棋譜!
——……〈天眼〉城之崎白夜的記憶就此中斷。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彷彿是拔掉了電視插頭一樣。
之後只剩下了無明深淵,
以及意識完全落入黑暗之前,他聽見了——
——〈一刀羅剎〉——
這樣的餘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後記
我好想打魔物獵人啊啊啊啊啊啊!
不好意思,讓各位聽見我內心的吶喊了。我是海空陸。
工作忙翻天,我幾乎沒時間打魔物獵人。我好想打魔物獵人啊。
咦?上一集預告過的貓咪趣事呢?
抱歉,我食言了。
……我根本還沒養。
取而代之的是,新家老是有蟑螂出沒,幾乎快變成寵物了。如果各位想聽蟑螂的趣事(強制中斷)。
玩笑就到此為止。七星劍武祭第一輪在這一集結束,開始進入第二輪。
竟然意外的人物意外花了不少頁數,作者自己也嚇一跳。(炸)
然後史黛菈終於進到女主角不該進入的領域了。
各位沒看過有女主角會熔接自己的手臂吧?
真巧,我也是。
沒辦法,這女孩身為女主角的同時,也和一輝起誓要在決戰再戰,算是本書的最終魔王呢。
為了她與心愛的戀人之間的誓言,她沒辦法只當個可愛的女孩子。不過她究竟能不能成為最終魔王,一輝又能不能抵達決戰,還要看兩人之後的努力呢。
希望各位能在下一集一起見證兩人的發展。
另外,落第騎士的漫畫版也發售單行本了。(此指日本)
史黛菈畫成漫畫之後變得非常可愛,希望各位也多多支持漫畫版。
那麼我們下集再見了。
非常感謝各位閱讀第六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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