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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珈 - 一摸上癮【單】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4-2-4 08:00 PM 編輯【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這次她要采訪的對象是“整複按摩神之手”,名媛貴婦們喜愛的按摩師。
她千拜托萬拜托,終于得到見到“神之手”Ricky大師一面的機會,
沒想到這個機會被她自己搞砸了,唉!都怪她“有眼無珠”、識人不清,
這位Ricky大師的工作室原來在她住的樓上,長得令人“想入非非”,
每次看見他都像時尚型男,身邊常站著名門貴婦,害她以爲他是“小狼狗”,
她對被包養的男人沒好感,更不信他的按摩是純按摩,
天啊!原來這是天大的誤會,她完蛋啦!
卓海被這個魚幹女等級的女人氣得差點瘋掉!她對他存有天大的偏見,
誤會他是吃軟飯的小狼狗,他神聖的按摩是掛羊頭賣狗肉,真是萬死不足以謝罪!
不整整她怎能消解他心頭之恨,哼哼,整人可是他的強項。
想要再獲得采訪他的機會可以,得先通過他的嚴格考驗,
只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有“恐俊男症”,非常排斥帥哥,
只要他一靠近她就過敏,嗯……這倒是很有挑戰性喔……
【出版日期】2012/3/29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果樹天地
【書系及編號】 采花系列 113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章
在漆著淡綠色牆漆、不到十五坪的房間裏,現年二十五歲,蓄著一頭短鬈發,個頭嬌小膚白的林安緹,正一肩夾著無線電話,邊攪著杯子裏的咖啡。
“你就再幫我聯絡Ricky大師嘛——拜托啦東旭,這次的訪談對我很重要,不可以讓它開天窗……”
安緹使出一流的纏功,電話那頭的鄭東旭,總算被說動了。
“真是的,出這麼一個難題給我……”
鄭東旭是國內知名旅行社老板的兒子,因工作需要,安緹和他有過幾次合作。鄭東旭開始的配合度並不熱切——反正自家的旅行社又不缺這一點知名度,只是拗不過安緹的耐性與纏功,最後,安緹不但寫出一篇漂亮的訪談,甚至跟鄭東旭變成了有福同享的好朋友。
安緹現住的地方,也是當初鄭東旭介紹的。
“拜托、拜托,五千萬個拜托,”林安緹拿著電話不斷鞠躬哈腰,哪怕鄭東旭根本看不見。“談成我請你吃飯?”
“免了,你賺那一點鳥薪水,自己不餓死就算了,還想請我?”鄭東旭在電話裏酸著安緹。“——好,我再幫你問一次——不過還是那句老話,不保證他會同意見你。”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林安緹對著電話大聲歡呼。
“少灌迷湯。”鄭東旭聲音自電話裏傳來。“等我消息,最晚明天給你電話。”
“感激不盡。”林安緹放下杯裏的湯匙,對著牆壁做了一個合十膜拜的動作,然後把話筒放回話機上。
東旭總算又同意幫忙了。林安緹眉開眼笑地端著咖啡一路晃到計算機桌前,二十寸大小的液晶屏幕上正顯示著她寫了三分之二的稿件。
林安緹大學讀的是中文系,畢業即失業的她,在師長的介紹下進了“時健雜志社”當特約撰稿員。雖說“時健”給的薪水不多,但也沒窮到鄭東旭形容的隨時會餓死的程度。
她上一回采訪是足浴、SPA等等指壓推拿連鎖店,據說收到相當大的回響。這一回主編給的題目更深入——“整複指壓神之手”,要她想辦法接觸最受名媛貴婦們喜愛的指壓按摩師。
“神之手”?這封號會不會太誇張啦?拿到題目當下,她忍不住懷疑主編是不是漫畫看太多。
可經主編安排造訪了兩位Top級師傅Ann和Elle之後,她才發現,這世上真的存在著神乎其技的指壓按摩師。
林安緹移動鼠標,把屏幕上的文章又看了一遍。她方才在電話裏央求鄭東旭介紹的Ricky大師,正是業中傳奇。據Ann和Elle透露,這位Ricky除了只接受金字塔頂端階層的客人,索價不菲之外,還另有一項傳說——這是Ann親耳聽見,他按摩過的客人描述經他推拿之後的感想——宛如重生。
可惜,這位傳奇人物,連Top級的Ann和Elle都沒見過,也不方便幫她引見認識Ricky的客人。
“本以爲線索就此中斷,怎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在一次聚餐和鄭東旭聊起近況,他突然說,這個“神之手”按摩師Ricky,應該就是他的大學同學Ricky。
想也知道,林安緹大喜過望,自然死纏活纏要他幫忙打電話邀約Ricky大師。
沒想到的是,Ricky大師回絕了她的采訪邀請。
吃了個閉門羹,她也只能摸摸鼻子另尋它途。可不管她怎麼求爺爺告奶奶,甚至連主編都請出門了,Ricky大師仍舊不願意接受采訪。
林安緹長歎口氣——到頭來,還是只能找鄭東旭。
“老天保佑。”她望著天花板雙手合十祈求。聽過Ricky大師的傳奇之後,她堅信自己的采訪稿,一定得由這位大師做ending,才臻完美。
而且,主編還拋出誘餌,說她這次特訪如果和上期一樣受歡迎,很可能給她一份正職的工作。
正職耶!林安緹望著計算機呵呵傻笑。這樣一來,不但每個月收入固定,每年過年,還可以拿到最少一個月的年終獎金——
“東旭,你一定要成功啊!”對著天花板再膜拜一次後,一陣奇怪的鳴聲引起她注意。
肚子——好餓!
她猛地想起,起床到現在,除了剛喝的咖啡,自己根本沒吃什麼東西。
她蹲在小冰箱前面翻著。裏邊有兩顆蛋、一小條火腿、跟一瓶喝了一半的酸奶。房間不大,所以她只幫自己准備了小冰箱跟電磁爐——反正只要可以加熱食物就好了。然後三層鬥櫃裏邊,還有半包白米跟兩瓶土豆面筋。
正在考慮要不要將就點熬粥吃的同時,她想起昨天才交出去的稿子,寫著現代人普遍蔬果攝取量不足,長久下來,很容易老的。
想起那要命的字眼,她立刻抓起鑰匙、外套出門。雖說不是靠臉蛋吃飯的大明星,但世上哪個女人會喜歡“老”字出現在自己臉上?
套上外套的她走出大門。她住的這棟樓,一共十八層,每一層樓都是獨門獨戶的大隔坪,除了她住的這一層樓之外。
租她房子的房東相當精打細算,一整層不好租掉,所以房東便把五十多坪的屋子分租給三個人,安緹住的是裏邊最小的一間,不到十五坪。
就算這樣,一個月還是得繳出一萬七的租金。
租金不菲但生活與交通機能方便,是她當初咬牙租下的原因。林安緹摸著口袋裏的錢包等電梯。大樓一共兩座電梯,一座停在一樓、一座停在十七樓,她住的樓層剛好夾在中間。
“當”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林安緹悶著頭跨進電梯,直到眼角余光瞄見兩雙腳,才猛地發現電梯裏還有其它人。
其中一雙腳,穿著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的男性黑色馬靴。黑色的褲管塞進靴口,膝蓋處飄著荔紅色的風衣下擺。站在他身邊的,是雙已見老態的女性小腿。
婦人穿著一雙林安緹沒見過也聽過的經典格紋鞋,過膝的黑色裙上,穿著質感極佳的米白色風衣。
看見男人靴子的當下她已明白遇上誰——“經典旗艦款”小狼狗。這稱號一點都不誇張。搬進來這大樓一年多,她一個月大概會遇上他一至兩次,每、一、次站在他身邊的女人都不一樣。
林安緹想,這樣的身材——超過一百八十公分,胸膛寬厚健壯,臀形緊翹、雙腿修長;這樣的容貌——一頭淩亂卻顯得有型的頭發,一對凜然劍眉,比電視明星要更端正俊美的五官;在這樣的時間——平常日下午三點,伴著一個衣著奢華的貴婦從大樓現身,要她不想歪,實在有困難。
她略側頭看了兩人一眼,穿著黑色針織衫、荔紅色風衣的“經典旗艦款”,正眼角含笑地貼在婦人耳邊說話。
低沈悅耳的嗓音愛撫般鑽進林安緹耳朵,縱使聽不見內容,也足以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受不了。
她下意識挲挲雙臂,想起了不怎麼讓人開心的往事。
雖然安緹長相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有氣質,可是安緹爸,卻是一個十足十的大帥哥。縱使年過五十,仍舊桃花不斷,幾乎從安緹有記憶起,她就常看見媽媽因爲爸花心而淚流滿面。
好看的男人愛劈腿、不可靠——這幾個字借著安緹爸一次次的外遇又一次次的回歸,深烙在安緹心裏。爲了不重蹈覆轍,後來她談戀愛,還刻意選了一個長相平凡的男人。
只是下場——唉,不提也罷。
安緹焦躁地看著右手邊的樓層顯示,和“經典旗艦款”同處一室,即使不是單獨相處,也足夠讓她芒刺在背。朋友曾經笑過她,說她對帥哥的排斥,已經到了“過敏”的程度。
像她現在就覺得呼吸不太順暢,而且手臂兩側搔癢不斷,要不是困在電梯裏動彈不得,她鐵定拔腿就跑。
快啊快啊,一樓怎麼還沒到啊?
就在安緹咬緊牙關忍耐的同時,她身後的貴婦人說話了。
“我等會兒自己出去就好了。”
“送夫人安全上車,是我的榮幸。”卓海回話。
“瞧瞧你這張嘴,甜死人不償命。”年逾五十的貴婦輕輕一笑。“謝謝你,我已經十幾年沒這麼舒服過了,小晶她真的沒介紹錯。”
這番對話,背對著兩人的安緹忍不住汗毛倒豎。
雖說現今社會笑貧不笑娼,但身後這一對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安緹兩手交疊緊掐,提醒自己不可以失態。就在她理智線即將崩潰之際,“當”一聲,一樓到了。
謝天謝地!
安緹如釋重負,一箭步奔出電梯門。
大樓外邊,停著閃閃發亮的三角星黑頭車。安緹經過同時,司機正好下車開門。
“那我上車了。”貴婦聲音隱約傳來。“別忘記,下禮拜同一時間?”
“我會記得——夫人慢走。”
“走在前面的安緹拚命提醒自己別回頭,繼續往前走,身體就是不聽話。
就在引擎聲響起同時,她忍不住扭頭過來,看見穿著黑色上衣、黑色長褲、黑色馬靴加荔紅色風衣的卓海,在街邊望著奔馳車揮手。
“那畫面,簡直就像歐洲電影海報一樣漂亮。
不管心底再怎麼排斥容貌出色的男人,看見這一幕,安緹仍舊忍不住停下腳步。
“只是——
下一瞬間,卓海發現安緹的存在,他眼中笑意明顯褪去,取而代之,是高傲與冷漠。
掃看她一眼後,卓海突然轉身走進大樓。
雖然卓海半句話也沒說,安緹卻覺得受到了汙辱。
他那眼神,好似在暗示她——沒搭著雙B房車、身家逾億的女人,就不夠格跟他四目相對似的。
她低頭一看自己樸素平凡的打扮,一件從大學穿到現在的黑色開襟外套,裏頭是白色棉T,長褲是去年過年特價時買的名牌牛仔褲,腳上的帆布鞋,少說也穿了三年。
“有貴婦包養了不起?”她瞪著“經典旗艦款”背影扮鬼臉,忿忿地轉身離開。
大樓這頭,卓海放在外套口袋裏的iPhone不斷嗡嗡震動。
直到電梯門關上,他才拿出手機。
一見顯示人名,他把iPhone貼近耳邊說:“東旭,找我有事?”
“還不是老事一樁,”低沈的男聲在手機那頭歎。“Ricky,我上回跟你提的事,真的不能破例一次?”
沒錯,現在跟卓海通電話的,正是安緹剛才千央萬求的鄭東旭。
同樣就讀X大哲學系的兩人感情非常好,縱使畢業之後選擇的路途不同,仍舊不影響兩人的交情。
卓海蹙起雙眉。“你明知道我不喜歡曝光……”
“我知道,你說過好多次,可是林安緹那家夥,真的很需要你幫忙。”
聽好友接二連三提起“林安緹”這名,終也勾起了卓海的好奇心。“這個林安緹到底跟你什麼關系?你想追的人?”
“追她?”鄭東旭在手機那頭“哈”地一笑。“別鬧了,我跟她真的只是朋友——”
他簡單描述與安緹認識的經過。“我只是覺得她做事認真又不屈不撓,算是一個值得提攜的好孩子,可以的話,見一見她,至少給她一個機會。”
卓海沒好氣道:“我給她機會,我有什麼好處?”
鄭東旭沈吟道:“……多認識個朋友?”
卓海瞪著電梯的樓層顯示思索。一般人接受采訪,多半是爲了出名,好刺激來客數。只是依他目前工作量,不管是名跟利,他都不缺,實在沒必要多此一舉。不過,看在是東旭來說情的面子上——
“好吧,就聽你的,給她一次機會。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見她不表示我接受采訪,一切得看她表現。”
鄭東旭在手機那頭連連允諾。“沒問題,我立刻打電話跟她聯絡。”
安緹沒想到好消息來得這麼快,她剛從全聯扛回來兩袋青菜,進門,還來不及脫鞋,就聽見電話鈴響。
“Ricky大師答應了?”安緹對著話筒尖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鄭東旭聲音自話筒那端傳來。“廢話少說,趕快拿紙筆,我給你他工作室的電話。”
“等一下等一下——”顧不得還穿著鞋,她三步並成兩步衝到計算機桌前。“我筆拿好了。”
“02—8914—XXXX,我好幾年沒去他那兒了,一時想不起他工作室地址,你直接打電話問他助理比較快。對了,Ricky助理是男的,姓秦,全名秦以禮。”
安緹在號碼下方寫下“助理秦先生”。 “還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鄭東旭把卓海但書——見過她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采訪,詳細提醒過。“我仁至義盡,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表現了。”
“謝謝你。”安緹對著電話拋了個飛吻,掛上電話,立刻改撥Ricky大師工作室號碼。
大師助理聲音很好聽,字正腔圓,但聽得出來有點年紀。“是,卓先生交代過您會打電話過來——林小姐現在有空嗎?卓先生正好有一點時間——”
“有空有空。”安緹對著計算機連連點頭,開心到合不攏嘴。“麻煩秦先生給我工作室的地址。”
秦以禮在話筒那頭說著:“台北市羅斯福路二段……”
安緹仔細寫下。
只是秦以禮念到後邊的樓號時,她倏地一驚。
“等一下,我再重複一次,您剛才說的是——台北市羅斯福路二段XX號十七樓?”
秦以禮回:“沒錯。”
可是——她難以置信地張大嘴,這個地址,就是她住的樓上啊!而且“經典旗艦款”好像就是從十七樓下來……
“他”是Ricky大師?
她腦中再次閃過卓海俊美過人的臉龐。
沒這麼巧的事吧?她心中五味雜陳地瞪著電話。
“有問題嗎?”秦以禮在話筒那端問著。
安緹回過神來。“沒事沒事,那我二十分鍾後到可以嗎?”
“我查一下,四點二十——”電話中傳來書頁翻動聲。“可以。對了,卓先生不喜歡人遲到,請你務必准時。”
“一定不會遲到。”安緹拍胸脯擔保。
她人就住在樓下,換個衣服搭電梯上去就到了,能花多少時間?
“那就這樣了,四點二十見。”
“四點二十見。”
掛上電話,安緹還瞪著計算機屏幕發愣了好一會兒。
她還是沒法接受,“經典旗艦款”是Ricky大師這件事。
說不定……她腦中轉出一個可能——“他”剛好是Ricky大師的客人,或是朋友之類?
對對對,肯定是這樣子沒錯。安緹如釋重負地鑽進臥房,換上衣櫃裏唯一稱頭的“戰鬥服”——深藍粉領的絲質襯衫加米灰色長褲,光身上這兩件,就花了她近半個月薪水。可主編提醒過她,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如果想讓受訪者覺得自己夠專業稱職,一、兩套稱頭的服裝絕對少不了。
套上襯衫長褲,擠了點造型乳液抓整好發型後,安緹對著化妝鏡拍上蜜粉、輕掃黛眉,最後抹上唇蜜。
她看一看鏡裏的自己,很好,氣質沈穩,看起來就是個專業的文字工作者。
就在這時,一陣詭異鳴聲再次響起。
糟糕,忘了吃飯了。
她往牆上掛鍾一望,四點十五,不行,沒時間了!她飛快跑到計算機桌前,把筆電、錄音筆跟名片夾通通掃進茶色提包內,然後套上她最愛的奶茶色高跟鞋,“鏘鏘”,大功告成!
她對著大門高舉右手,做出日本戰隊卡通中裝備完畢的動作。
粉領OL林安緹,出發!
“林安緹小姐?”
安緹一出電梯,一名身材高瘦,穿著黑色西裝、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旁邊。
安緹遞上名片。“你好,我是時健雜志社的林安緹,剛才打電話來過。”
好似覺得她眼熟,接過名片時,秦以禮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就知道瞞不過。她尷尬笑了兩聲。“其實我就住在樓下。”
秦以禮恍然大悟。他記起來了,他們在電梯裏遇過好多次,只是從沒對話過。
“難怪。”
“我也很驚訝,赫赫有名的Ricky大師竟然跟我住在同一棟樓——”邊說,她邊看了廊底一眼。
爲了防盜,一般人家裏大門,多半會選用白金或深咖啡色的金屬門。可Ricky大師的工作室卻不是。他使用一整塊光澤宜人的深褐色原木做他的大門,門邊還擱著一塊同顔色木頭做成的小圓桌,擱著一大瓶香檳玫瑰。門廊上的燈光,也是極其悅目的淡黃色光。
“請。”秦以禮將門推開,從鞋櫃上取下一雙米色室內拖鞋。
“打擾了。”安緹微縮著肩膀誠惶誠恐走進。門裏裝潢簡單——象牙白色的牆漆搭配深褐色的家具,牙白色的布質沙發看起來柔軟舒適,飄散在空氣中的香味,讓人不由自主聯想起春日午後暖洋洋的藍天草地。
同樣換穿上拖鞋的秦以禮送上熱茶一杯。“稍坐一會兒,卓先生剛好有電話。”
“沒關系,我不急,謝謝你。”安緹說完,轉頭看了看四周,忽然間留意到牆上的畫作。
那是一幅與原作“睡蓮”等比的仿真複制畫。柔美的筆觸下,淡藍色的水波像在流動,從她座位看去,剛好可以清楚看見畫中似真似幻的光和影。那感覺,彷佛她人就站在池塘邊,心中的緊張與忐忑,一下被畫裏的安詳靜謐取代。
只是心情一放松,她肚子又開始冒出咕嚕聲。
啊!她目光與正要離開的秦以禮對上,她一臉尷尬地說:“對不起……”
“沒關系。”說完,秦以禮離開客廳。不一會兒,他捧著一盤剛做好的三明治出現。
當他把盤子放到安緹面前,安緹心裏只有四個字——無地自容。早知道會出這種糗,剛就該約晚一點,吃完東西再過來的。
“怎麼好意思……”她真是窘得想一頭撞死。
“剛好是午茶時間。”彷佛聽見安緹心裏的哀號,秦以禮還給了一個漂亮的借口。“你就邊吃邊等卓先生吧。”
“謝謝你,還讓你這麼費心——”安緹拿起一塊三明治入口。烤得熱熱酥酥的全麥吐司非常香,再混著半融化的奶酪、生菜與西紅柿片,讓她忍不住歎息。“好好吃。”
望著她滿足的表情,秦以禮報以笑容。
就在這時,傳說中的“神之手”出現了。
“林安緹小姐?”
一聽見聲音,安緹忙把嘴裏的三明治咽下,從提包裏掏出名片。“Ricky大師您好,我是林安緹——”
就在她擡起頭,看見Ricky大師真面目時,她一雙眼不禁張得老大。
老天!真的是他——“經典旗艦款”!
卓海先看了名片一眼,接著望向安緹。
他眉頭一皺。
雖然她眼下打扮和先前魚幹女模樣略有不同,卓海還是能從她五官輪廓認出她。
但安緹這邊,在開頭的驚訝退去後,取而代之的,是白忙一場的無力感。
難怪他這麼神秘、這麼難約,現在什麼都說得通了……她很自然認定他不是什麼規矩正經的專業按摩師。
她甚至懷疑,那“神之手”的封號,該不會是在暗示——他的性能力?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怎麼可以在雜志上介紹“這種人”?
安緹倏地打消采訪他的念頭,問題只在她該找什麼借口得體地結束這次的訪談?
“坐。”卓海疊起長腿,舒服地坐在牙白色沙發椅上。
他一身黑衣,加上黑發、黑眼,還有曬得均勻的麥色肌膚,襯著牙白色的沙發,如此強烈的對比,著實讓人移不開雙眼——好在安緹理智堅強,沒再被眼前男色弄暈了腦袋。
她一開口先是贊美起工作室的擺設品味,這點倒是出自真心。
卓海聽完,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聽東旭說你想采訪我?”他開門見山不啰嗦。
“目前是有這個企劃,”爲求脫身,安緹把已經定案的專訪,故意講成還不確定。“所以希望Ricky大師可以提供我一些資料,比方工作室裏雇請了多少位指壓按摩師,價格還有服務方面的細節,讓我拿回去雜志社統一整理,之後我們會再聯絡采訪的事宜。”
聽完安緹的話,卓海雙手合十、抵在嘴前深思。就連他這個小動作,都好看得驚人。
“很抱歉,我沒有這些信息可以給你。”
對他這個答複,安緹並不意外。在她心裏,早認定卓海是吃軟飯的小狼狗,想當然沒辦法提供她”業務機密”。
“所以說……”她試探地問:“大師沒辦法接受我們采訪?”
“恐怕幫不上忙。”卓海回答。
“那真是太可惜了。”安緹連多說服一下的意願也沒有,立刻打退堂鼓。
她心想著,要他真的答應采訪,她才頭痛咧!
她這點心口不一,完全沒逃過卓海眼睛。學習按摩多年,他非常擅長解讀人們的肢體語言。這個叫林安緹的女人,據他所看見的,並不像東旭說的,那麼認真努力、不屈不撓。
他是有些想不透,她大費周章過來見他,卻又輕易放棄的原因——只是他沒把疑問說出口。
因爲他本來就沒打算接受采訪。
他所以答應見她,全是看在同窗好友面子,加上一點好奇——能夠讓東旭出馬幫忙的“好孩子”,是怎樣的奇珍異獸?
事實證明,東旭該是被她騙了。他撇唇冷笑。
一場會談,就在兩人相互質疑中草草結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安緹回家,立刻打電話給鄭東旭。
接到她電話,鄭東旭聲音很驚訝。“怎麼,你還沒跟Ricky聯絡?”
“聯絡了,也見過面了——”她一屁股坐在椅上,隨性脫下腳上的高跟鞋。
“東旭,你很不夠意思耶,怎麼沒線告訴我Ricky大師是做那個的?”
“哪個?”
“吃軟飯啊。”安緹沒好氣。
“你聽誰說的?”
“是我親眼看見。”她把在電梯裏遇見Ricky和貴婦的事說了一遍。“還真有夠巧,我住的地方剛好就在他工作室樓下。”
“不可能。”鄭東旭斬釘截鐵。“Ricky家非常有錢,就算他成天無所事事三輩子也沒問題。”
“難說喔。”安緹望著液晶屏幕一扮鬼臉。
她心裏想著,說不定Ricky大師剛好投資失利,不好意思跟家裏拿錢,才開始接受貴婦們的奧援——她就聽過好幾個類似的例子。
“我可以用性命跟你擔保,”鄭東旭不惜發重誓。“Ricky絕對不會做你說的那種事。”
“你又知道了?”
“大學快畢業的時候,”鄭東旭娓娓道來。“Ricky的奶奶病重,幾乎已到了藥石罔效的程度,你也知道人在病床上待久就是會覺得不舒服,Ricky爲了減輕他奶奶身體的疼痛,在醫生建議下,跟一個很厲害的按摩師傅學了好一陣子按摩,然後每天回家幫他奶奶按摩,沒想到效果相當好,據說他奶奶臨走之前,還特別跟Ricky說了聲謝謝。”
安緹腦中浮現卓海跟貴婦微笑道別的畫面——他是這麼重感情的人啊?
“再舉一個近一點的例子,”鄭東旭在電話那頭說了個女人的名字。安緹聽過,她是台灣極有名企業家的妻子,纏綿病榻良久,前不久剛離世。“好一陣子時間,她也是Ricky的客人。”
“你怎麼不早說!”東旭現在透露的,全是安緹渴望的、卻難以探知的內幕。
“我以爲你知道——”
“我查不到啊!”安緹懊悔。Ricky大師作風神秘,不管她怎麼追探,總是不得其門而入。“所以Ricky大師的客人都是這種重症患者?”說這話時,她腦中浮現那天電梯裏的貴婦身影,並不像生病的樣子啊?
“不是患重病,就是身有隱疾。”爲了洗脫好友‘小狼狗’的嫌棄,鄭東旭不得不把話說清楚。“按摩就按摩,他幹嘛穿得像電影男明星一樣?我今天還看見他穿風衣耶!哪個按摩師像他一樣——”
“從我認識Ricky,他就是這麼講究門面,只要是出門,一定會換上得體的衣服。而且,”鄭東旭加重語氣。“換個角度想,如果你的客人全是那種金字塔頂端的貴客,你能夠隨便穿穿嗎?”
也——對喔!安緹皺眉。若真像東旭說的,‘經典旗艦款’——不,是Ricky大師並非如自己所想,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小狼狗,那——
不就是自己誤會人家了?
一想到這可能性,她背脊冷汗狂流。
怎麼辦?現在還有挽回的機會嗎?
“東旭——”她換上諂媚的聲調。
“自己捅的簍子自己收拾。”一聽就知道她想幹嘛,鄭東旭在電話那頭說:“我說過,我只幫你一次。”
“好啦,”她嘟起嘴,知道是自己理虧。“我自己想辦法就是——”
結束通話,安緹捂臉發出一串呻吟。她很確定自己留給Ricky大師的印象不佳,現要她拿什麼臉求他再給她一次機會?
還是說將就點,另挑以爲沒那麼厲害的‘神之手’來做采訪?
她擠眉弄眼掙紮良久——不行,基于職業道德,她實在沒辦法坐視自己這麼敷衍帶過。
“都怪你啦!”她連連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以貌取人!見人家長得帥,就認定人家絕非善類。”
現在好啦,出糗了吧!
長長一歎,她硬著頭皮再打電話上樓。“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求求你,Ricky大師,請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
在她碎念聲中,電話再次被接起——
五分鍾後,滿臉沮喪、誠惶誠恐外加忐忑不安的安緹坐在卓海面前。
“我是真心希望大師能夠答應接受我的采訪,讓更多人認識您這份辛苦、偉大又神聖的工作——”
打從進門,類似的場面話不斷從給她嘴裏冒出。
卓海半個字也沒聽進耳朵裏。
他比較好奇的是,她剛是爲了什麼貿然離開,現在又是爲了什麼原因回來?
就在安緹場面話說盡,氣氛越發沈悶詭異之際,卓海終于打破沈默。
“你剛在電話裏頭說,你誤會了我一些事,可以知道是什麼事嗎?”
安緹猛一咽口水。
怎麼辦?該照實吐露嗎?
一般有骨氣有guts的男人,聽見自己被當成了吃軟飯的小狼狗,應該不會覺得是恭維吧?
她支支吾吾說:“就是……因爲……您也知道……您的長相、氣質……跟一般業界的按摩師比較起來,實在是太出色……”
見她雙眼亂瞟,卓海就知道她沒說實話。
他身子前傾,慢慢逼近她。
“大大大……大師?!”有必要靠得這麼近嗎?她僵著身子不住後退,直到沙發椅背擋住她去路。
“我要聽實話。”他直視她眼睛說。
她嘴角一垂,做出哀求的表情。她敢打包票,他一聽到答案,一定會立刻叫她滾蛋!
卓海魄力十足地俯視她。
直到她承受不住壓力,豁出去供出一切。
“我我我……我以爲……您是那種……靠女人吃飯……”話還沒說完,她下巴忽地被擡高。
卓海露出讓人背脊一寒的冷笑。
不妙!安緹從他眼底的火焰瞧出,眼前的人氣炸了。
好大膽子。卓海俯視安緹慘白泛青的小臉。對一個拼命努力好不容易才爬上目前爲止的專業人士來說,她的說詞,十足傷人自尊。
從小到大,縱是親如家人,也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質疑他的賺錢能力。
她是第一個。
“對不起,這全是我的錯,我不該以貌取人——不,我的意思是,是我的成見太深,我不應該因爲您的外貌,就誤會您的專業——”要不是下巴被扳住,安緹肯定立刻下跪磕頭。
只要他消氣,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你覺得我長得像那種吃軟飯的男人?”卓海近距離貼在她臉前。
他俊美的臉龐成功占據安緹所有視線。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誤會……”她梗著聲音答。他臉實在貼得太近,感覺嘴一撅就能碰到他臉頰,實在讓人很難好好思考跟呼吸。
尤其,他還長著一雙無比清亮又深邃的眼瞳,直勾勾看著她。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手臂內側又開始發癢,‘恐俊男症’又隱隱約約要發作。
救命啊!她心裏哀嚎著。
這家夥,不給她點顔色瞧瞧,實在難消心頭怒火。
瞧著林安提慘白的俏臉,卓海感覺體內蟄伏已久的壞癖好正蠢蠢欲動中。
若不提過往的‘豐功偉業’,任誰也猜不到,外表溫和有禮的卓海,曾經榮登師長大人們口中的惡作劇大王。
卓海喜歡欺負人,喜歡設計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讓身邊人尷尬不已。這壞習慣發揮最淋漓盡致的年紀,是他高中到大學前期,直到後來幫人推拿的工作占去他太多時間精力,才不得不收斂。
他做過最轟轟烈烈的事,就是糾衆在大學開學典禮上放煙火——校長在衆多掌聲中站到麥克風面前,嘴巴才剛打開,一個字也還沒說,外邊便衝天炮煙火齊飛,足足熱鬧了半小時有余,雖然當時的煙火秀花掉了他一個月的夥食費,可一回想校長當時表情,仍舊能讓他笑上好幾分鍾。
“既然你質疑我的專業,爲什麼又回來找我?”他按捺怒火追問,打算先把事情弄個清楚。
“我打給東旭,”這話題讓她稍緩了口氣。“他跟我說了一些事,我才驚覺我錯了。”
跟他想得一樣——卓海右眉一挑。“你沒想過,說不定——是東旭跟我聯合起來騙你?”
她搖頭,完全不考慮這可能性。
她很確定,依東旭個性,他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而且,根本沒必要。
“我真的很抱歉。”雖然下巴被人握著的姿勢不太好說話,她仍舊努力解釋。
“我也知道不管我說再多,做錯的事就是錯了,我也沒那個立場跟資格要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可是……可以的話,可否再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不管您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這一回絕對會好好表現。”
“要你做什麼事都可以?”他眯著眼慢條斯理重複。
他詭異的口氣,讓她忍不住補上一句:“但是非法跟出賣身體的事情不行。”
望著她戒慎惶恐的表情,他大笑著挪開手。
老天,她也不瞧瞧自己,怎麼會以爲她有本錢做什麼‘非法跟出賣身體的事’?
安緹被笑得有些尷尬,自己也覺得有一點小題大做,但有說總比沒說得好嘛。
卓海一揩眼角。真是——好久沒笑到流眼淚了。基于她超乎常人的搞笑天分,他決定破例一次。
“好,就給你一次彌補的機會——”
“真的嗎?”她雙眼綻出光亮,興奮到想仰頭長嘯——阿母!我出運啦!
眨個眼,他已想好懲罰的計劃。
“什麼時候截稿?”
她誠惶誠恐答:“最晚二十五號。”
還有十天。他心裏一算。“那就一個禮拜,只要你在這一個禮拜內,做出讓我認可的表現,我就答應讓你采訪。”
“沒問題。”她摩拳擦掌。“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保證使命必達——”
是嗎?
他一挑眉後吩咐。“我要吃鼎泰豐絲瓜蝦仁小籠包二十顆,一碗雞湯。”
安緹立刻掏出筆記本寫下——“絲瓜蝦仁小籠包X20,雞湯X1”。
“還需要加點什麼嗎?”一瞬間,她仿佛化身鼎泰豐店員。
卓海長睫一眨,慵懶說出關鍵字。“我不吃冷掉的東西。”
“收到。”安緹行了一個舉手禮,抓起包包,飛快奔出大門。
半小時後,安緹拎著兩只鼎泰豐紙袋衝進電梯。
電梯上樓時她耳邊不斷回蕩著勝利的號角聲,她真心以爲只要把手上提袋交出去,就可以得到卓海的合作,順利完成訪談——
但是,人生就是充滿著‘但是’——
十七樓到,電梯打開,又看見秦以禮和煦的笑臉。
“秦先生,又見面了!”她心情很好地鞠躬。“大師要的小籠包,我買來了!”
“卓先生有客人。”秦以禮接著她話尾說。“現在沒辦法見您。”
喔。她不疑有他地追問:“那大師什麼時候忙完?”
“三個小時後。”秦以禮依舊笑容可掬。
瞎米!“可是小籠包——”她往下一瞄,可以等那麼久嗎?!
秦以禮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還是你方便轉交?”她試著問。
秦以禮輕輕搖頭。“卓先生剛才交代過,請林小姐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許幫忙。”
所以說——她看看工作室大門,又望著一臉愛莫能助的秦以禮,一個念頭倏地閃過。
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客人抵達在即,卻還是要她去買這種不好再加熱的點心,難怪他剛才會笑得那麼古裏古怪!
他肯定早就料到她沒辦法及時把小籠包送到他面前。
就說嘛,一個那麼不好約的人,怎麼可能會忽然答應給她機會呢?
可惡!她懊惱跺腳。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那句話——‘做出讓我認可的表現’的真正涵義。
這二十顆小籠包,百分百是他給的下馬威。
想考驗她是嗎?
她咬著下唇思忖接下來該怎麼辦。
卓海已先講明了,不吃冷掉的東西,換句話說,只剩一條路——認賠回家。
她毅然從提袋裏拿出紙盒包裝的小籠包,清爽的香氣立刻盈滿了廊道。
“送您吃。”
“這怎麼好意——”秦以禮推辭。
“請您務必收下,真的,不要讓兩百五十塊白白浪費。”她不認爲自己有辦法一次吞掉二十顆小籠包。與其吃不完放冰箱,倒不如趁熱送人分享。
況且,她認爲秦以禮是個值得投資的盟友。
等晚一點,算准時間,她打算再衝到鼎泰豐另外打包一份。
大師,你看著好了,我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呢!
雖然鼎泰豐的小籠包真的很貴……
一顆二十五元。
一想這兩個提袋就花掉她三天的夥食費,她的心再次淌血。
秦以禮定定看著安緹。方才,安緹跑去鼎泰豐買小籠包時,他特別問過卓海,爲什麼這麼捉弄她?他很確定卓海知道,不到二十分鍾下一個預約的客人即將抵達。
卓海的答複是:“你不覺得她拼命掙紮的樣子很有趣?”
這會兒,當她把鼎泰豐紙盒遞到他面前時,她那混雜著心痛與慷慨的表情,真的就像卓海說的,很有趣。眼前女孩就像張白紙一樣,心情全寫在臉上。
“那我就不客氣了。”秦以禮接過。
“那就麻煩您通知大師,三個小時後,我會帶著熱騰騰——的雞湯還有小籠包,准時抵達。”她在‘熱騰騰’三字上特別加重語氣。
兩個半小時又過五十五分,安緹今天第四次搭著電梯來到十七樓。
門外,依舊是淺淺微笑的秦以禮。
她忍不住偷看了天花板一眼,懷疑是不是哪裏裝了監視器?
“我又來了。”她再次鞠躬。
秦以禮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她察覺不對勁。“是不是我遲到了?還是……大師又有事情不能見我了?”
“沒有。”秦以禮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實話。“卓先生知道您要過來,已經在裏邊等您。”
!她在心裏歡呼一聲。“那我進去了?”
秦以禮幫忙打開大門。
卓海正坐在沙芳上看書,聽見聲響,擡頭看了她一眼。
“大師晚安。”安緹忙不疊放下包包跟提袋。“您指定要的小籠包跟雞湯,我已經買來了,熱騰騰的,您趕緊趁熱——”
“我吃過了。”卓海冷不防說。
咦?她擡頭看了他一眼。他剛是不是有說話?
卓海朝旁邊一瞟。
順著他目光,她這才看見邊桌上擱著一直白色空盤,盤子底端還略略殘著一點面包屑。所以說——他不吃小籠包了?她張大嘴望著手上的紙盒。
“可是您剛剛不是要我去買鼎泰豐……”太過震驚,她腦經一時還轉不過來。
他語調冷冷地說:“我說想吃小籠包,是多久以前的事?”
她愣愣地算了嚇。“三……個半小時以前?”
他帥氣合上書本,環胸睥睨她臉。“你以爲我要你去買小籠包,是爲了要在三個半小時以後吃到?”
可是——她一望桌上的紙盒,又看著他理直氣壯的表情,明明是他自己跟客人約好時間,又沒事先告訴她,所以她才——
錯愕跟委屈讓她一張臉忽白忽紅,可一想到自己有求于他……安緹用力深呼吸。
好,就當是她的錯。
她勉強擠出笑容。“對不起,讓大師您等這麼久。可是,既然我都買來了,您也多少用一點吧?”
“你現在是希望已經吃飽的我,吃下超出我個人需求以外的食物?”他一臉不可思議。“身爲教導消費者健康飲食的時健雜志社一員,你這樣鼓勵消費者暴飲暴食,妥當嗎?”
她沒想到他會拿這麼大的帽子扣她。“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不希望浪費。
望著熱氣猶存的小籠包餐盒,兩泡淚已在她眼中打轉。二十顆一共花了她五百塊的小籠包,他就這樣連碰也沒碰地拒絕了?
“把它們拿出去,聞起來很膩。”他語帶嫌棄。
他很好奇,經曆他一連串惡婆婆式的挑剔攻擊後,她做何反應?
是氣得嚎啕大哭,還是破口大罵,饒或是——咬牙接受?
不住哭,林安提。你絕對不可以在這裏掉下眼淚!這是考驗,如果想實現夢想,順利完成訪談,你無論如何得忍下去。她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
她暗暗吸了好幾口氣,睜大眼,硬生生忍住眼淚。
“喔。”她慢吞吞收拾桌面,等桌子淨空,她情緒也平複了,這是微紅的鼻頭寫明了她的委屈。“那……請問大師……還有其他吩咐嗎?”
望著她強顔歡笑的表情,卓海幫她加了一點分數。
本以爲她也是那種禁不起人挑剔的草莓族,沒想到還挺有韌性的。
佩服歸佩服,他還是沒放棄欺負她。“今天我見你的次數夠多了,有什麼需要,我會叫禮叔跟你聯絡。”
他這句話已講得很白,今天,她徹底失敗了。
花了一千多塊,跑了兩趟鼎泰豐,結果什麼也沒得到。沒得到訪談就算了,還沒得到大師一丁點認可。
“那——我先回去了。”拎起紙袋與提包,再朝卓海深深一鞠躬後,安緹退出會客室。
一出大門,好死不死,秦以禮就站在門邊。安緹一瞥見他同情的眼神,滿心頭的委屈霎時湧出,她還以爲可以忍到家再哭的——
“對不起——”她狼狽抹著眼淚。
秦以禮沒說話,只是掏了方手帕給她。
“謝謝,我有面紙——”她放下紙袋打開包包,胡亂掏了張面紙擦去眼淚後,才又重新站挺。
“那個……”她哽咽地接受。“我沒有……怪罪大師的意思。”
秦以禮保證。“我不會跟卓先生提。”
她頻頻拭淚點頭。
“我有個女兒,年紀跟你差不多,也是很愛哭。”
直到聽見秦以禮這麼說,安緹終于破涕而笑。
“其實我平常沒這麼多收善感——”是一連受到打擊,加上荷包失血,才讓她情緒控制不住——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好了,我不哭了。對了,我剛聽大師喊你禮叔,我以後也可以這樣喊你嗎?”
秦以禮點頭。看著這個和自家女兒年紀相仿的女孩,他實在沒辦法狠心拒絕。
她露齒一笑。今天一整天的奔波,總算有了點收獲。
“那我回去了。”她拎起包包跟紙袋走了兩步,忽然間想起。“這個給你,”她彎身從紙袋裏捧出雞湯。“說不定晚一點你跟大師還可以熱一熱喝。”
“你不自己留著吃?”
“我家裏還有一碗呢!”她硬把雞湯塞進秦以禮手中。“電梯來了,我走了。”
她一箭步踏進電梯裏,望著秦以禮猛揮手。
此時,她臉上已無方才的陰霾。
她想通了,既然大師講明了,這是考驗,那她就想辦法挨過它。俗話不是說‘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相信在她的努力之下,一定可以改變大師對她的壞印象。
她才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
直到電梯門關上,秦以禮才轉身走回工作室。
“你手上什麼東西?”仍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卓海出聲。
“雞湯。”撕開封膜,把碗裏的湯水倒進瓷碗裏邊。“她怕你肚子餓,要我留下來放冰箱。”
瞧禮叔的表情,卓海歪頭微笑。“覺得我做得太過分了?”
“林小姐不過是領人薪水的小職員,何苦爲難她?”現年四十七歲的秦以禮,打自年輕時代就一直待在卓家老宅工作,卓海幾乎可說是他一手帶大,所以兩人感情如父如友,非常親密。
領人薪水就可以隨便誤會人?卓海一哼。“你曉不曉得她以爲我做什麼的?”
當時秦以禮不在會客室,想當然不知道。他搖頭。
“出賣身體賺錢的小白臉。”卓海咬牙切齒。
秦以禮先是一愣,然後大笑。
“笑什麼?”卓海皺眉。
“其實我可以理解她爲什麼誤會。”說真話,自家小主人的打扮,外加接待客人的方式——十足的體貼、溫柔、呵護備至,還真有那麼一點曖昧。
不過也不能全怪他。秦以禮持平地想。畢竟工作室的客人,全是金字塔頂端、喊得出名號的權貴,面對這種客人,不拿出最頂級的待客之道,他們哪會買張。
卓海‘啪’地把書本合上。“你也覺得我像牛郎?!”
瞧他的表情,似乎被激怒了。
“別生氣。”秦以禮隨手衝了一壺茉莉花茶,輕輕放在卓海面前。他這個小主人,樣樣都好,唯獨脾氣別扭了一點。“我只是從外人的角度觀察,畢竟林小姐不是工作上的人,也不了解你,不可能單看外表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哼,聽起來還像句人話。卓海往椅背上一靠。
卓海有兩大禁忌,第一是他的工作,第二是他的形象——尤其是後者,他非常在意外人對他的評價。
所以,無時無刻,他總把自己打點得光鮮亮麗,就連送客人下樓這一點時間,他也會費心換上精心搭配的服飾,表現出最得體好看的一面。
他這點堅持,跟他小時候曾是胖子有關。
十二歲到十七歲——曆時五年的肥胖生涯,形成了他內心的傷口。很多人都以爲小時候收過的創傷長大後自會痊愈,尤其像他這種脫胎換骨從醜小鴨變天鵝的美男子而言,小時候挨過的譏嘲,早就該放諸腦後。
他就是忘不掉。
直到現在,他仍舊記得當時同儕嘲笑過他的每一句話。
他也發誓,絕不重蹈覆轍——不管是變胖,還是言語歧視。
而林安提,不湊巧地撞上了他兩大禁忌。
觸犯一個就算了,還一連兩個——他冷哼。叫他如何睜只眼閉只眼放過?
“總而言之,”卓海做出結論。“在她還沒得到我認可之前,我是不會罷手的。”
也就是說,他這些惡婆婆舉動,還會持續做下去?秦以禮腦中浮現安緹狼狽哭泣的臉龐,可憐的林安提。
秦以禮垂下眼瞼,替她默哀三分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三章
兩日後——
“鋪上濕布,然後把小籠包放進蒸盤——”中午,林安提正按著鼎泰豐網頁指示蒸小籠包時,電話突然響了。
“您好,我是林安提。”一邊說話,她一邊挾了顆小籠包進口。喔喔喔,燙燙燙。
“我是秦以禮。”
“禮叔!”聽見來人名號,她差點噎到。“怎、怎麼有空打電話過來——啊, 大師有事交代?”
“卓先生想吃牛肉面。”
所以——她一吞口水。“大師要我去買?”
“他四十分鍾後跟客人有約。”秦以禮聲音遲了會兒才又傳來。“牛肉面店不太遠,你應該來得及。”
耶?禮叔在偷偷幫她呢!
察覺這一點的安緹笑了。“謝謝禮叔。等我一下,我去拿筆抄地址——”
五分鍾後,腳踩著高跟鞋的安緹快步奔出所住大樓,嘴裏還不斷咀嚼著小籠包。大師致命要吃的牛肉面店真的不遠,離她所住大樓不過三條街。
爲了確保能在三十分鍾內順利來回,出發前,她還先打電話預訂了一碗。
待她衝去衝回,時間,才過二十五分鍾。
這一回,總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在工作室的會客廳裏,安緹不安地看著沙發椅上的卓海。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挾了條面,一吃,眉頭倏地皺起。
“面煮得太爛了。”他扔下筷子,一副不合脾胃、大爺不爽吃的表情。
所以?安緹突覺不妙。
“再買一碗。”卓海說。
可是——她回頭看了門邊的秦以禮一眼。秦以禮眨了下眼睛,提醒她不可以提起他剛在電話裏透露的訊息。
“喔。”安緹硬是忍下到口的辯駁,滿是委屈地短期白色圓碗。碗中,白色的面條混著暗褐色的湯汁,還有四大塊牛肉,聞起來香氣四溢。
什麼面太爛——一進廚房,安緹氣憤地把湯晚放下。明明就是他人爛!爛透了!還怪面不對勁!
她咬著下唇瞪著牛肉面,想著他剛才吃面的表情——擺明是在刁難她!
喜歡吃軟硬適中的面條,他不會移動尊臀到面店裏邊吃啊?明明面店就離這兒不遠。
秦以禮進來時,正好看見她背對門深吸了口氣。
她很沮喪,本以爲有禮叔幫忙,這一回肯定可以滿足大師,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看見秦以禮,安緹表情僵硬地點了下頭。
就事論事,不胡亂遷怒是她的優點。她很清楚,爲難自己的人是誰,沒必要給禮叔臉色看。
“需要幫忙嗎?”秦以禮問。
“我誤會大師,真的讓他很生氣對不對?”
昨天,她沒先問清楚他接下來行程,還讓他餓了三個多小時,說她不對,她接受。可今天,她明明就沒錯啊?
她再度瞪著牛肉面。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大師根本不想接受她的采訪!他所以定下一個星期的約定,純粹只是想報複她罷了!
“卓先生是個喜歡堅持,不喜歡妥協的人。”秦以禮拿出筷子,點頭要安緹試吃一口面條。
秦以禮了解卓海,雖說性格別扭了點,但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我幹麼要吃他吃過的面啊——安緹不怎麼情願地挾了一口面,一嚼,眉頭也皺了起來。
面一點嚼勁也沒有,連她這個號稱好養跟愛惜食物的人,也不太願意把它吞進肚裏。這應該跟老板太早下面去煮有關,不小心煮爛了。
秦以禮定定看著她。
她嘟起嘴。“我承認,這面的確不好吃,可是,如果大師真這麼在乎面的軟硬,直接去面店吃不就好了。”
“按摩很花力氣。”秦以禮語氣清淡,仿佛他此時說的,不外是天氣如何、吃飽了沒之類的閑聊。“每一次客人離開,卓先生少說得花十幾二十分鍾休息,才能應付接下來的行程。”
安緹腦中浮現卓海上回送貴婦到門口的畫面——所以他那時已經很累了?
她低頭一看牛肉面,話還沒出口,秦以禮已經猜到了。
“向來是我幫卓先生准備。”
安緹一聽,兩只眼睛忽地瞪大。“大師也嫌過你嘍?”
“從來沒有。”秦以禮一臉自豪。
怎麼可能!她不信。
秦以禮決定再多透露一點。“你知道什麼是應付喜歡挑剔的老板最好的方法?”
安緹表情認真地說:“一棒子打死他?”
秦以禮差點笑出來,好在用力忍住。
“錯了——”想不到她個頭小小,脾氣還挺烈的,秦以禮心裏想著。“是做到讓他無可挑剔。”
說得容易。安緹嘴裏碎念道:“可是我覺得大師根本就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啊——”
不理她的抱怨,秦以禮徑自接口:“想不想知道如何讓外帶的牛肉面,吃起來跟現煮的牛肉面一樣好吃?”
“嗯。”安緹嘟著嘴點了下頭。
“第一,先確定到面店要花多久時間;第二,在路上,還沒抵達但快抵達之前打電話叫面;第三,提醒老板,面煮硬一點;第四點最重要——”秦以禮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銀色保溫罐。“帶它到面店裝湯跟肉,當然,面條一定要另外打包。這樣一來,面就會跟現煮的一樣燙熱好吃。”
也太講究了!安緹一臉驚奇。“禮叔,你做事向來這麼仔細?”
“卓先生工作很辛苦,我只是盡我所能,讓他吃到他想吃、而且是好吃的東西罷了。”秦以禮熟稔地撈出面條,再把湯跟肉裝進他拿出來的保溫罐裏。“你帶回家熱一熱,再下個面就可以吃了。”
原來這就是貼心與不貼心的區別——
安緹默默地摸著保溫罐冰冰涼涼的外緣,對卓海挑剔的怨懟,瞬間少了大半。
會不會——大師所以跟她定下一個禮拜的約定,其實是想改變她做事不夠仔細的壞習慣?
她想起禮叔剛才說的話——大師不喜歡妥協。
偏偏,她汗顔地想,自己是一個只求結果,不太在乎過程的‘差不多’小姐。
“謝謝禮叔告訴我這些,”安緹認真對著禮叔鞠了個躬。“我想以後我做事會再更仔細一點。”
孺子可教。秦以禮滿意點頭。“等會兒客人就來了,牛肉面——你就等晚一點,三個小時以後再帶過來問問看,說不定卓先生會想吃。”
所以說——她驚問:“大師會一路餓著肚子,直到幫客人按摩完?”
“如果不是太餓的話。”秦以禮答。
想不到大師固執成這樣——安緹回頭看了客廳一眼,那害他餓肚子的她不就罪過了!
仿佛看穿她心頭所思,秦以禮聲音輕輕響起。
“與其覺得抱歉,不如早點摸清楚卓先生脾性,這樣他吃得高興,你也可以早點完成你的工作。”
就是這樣!安緹望著禮叔豎起大拇指。
稍晚,安緹依著禮叔指示,再次把熱騰騰,且面條軟硬恰恰適中的牛肉面送到卓海面前時,他看也沒看她地扔下一句。
“我跟人約好了一起吃飯。”
意思是——他又不吃了?她慢動作把手從碗上移開。
“禮叔,”他一邊翻著雜志一邊說:“看這兩天她花了多少,算給她。”
安緹一聽,立刻說:“不用了,這些東西全是我自願去買的,大師不用給我錢。”
她一路掏錢至今,就是想做點人情給卓海。沒想到,他從頭到尾只吃了一條面,而且還是條煮過頭的爛面,其余幾乎全進了她肚子。
這種情況,她再跟他算錢,她那還有立場要求他做什麼!
這麼慷慨?卓海終于把視線移到她臉上。
“時健雜志一個月給你多少錢?五萬、十萬?”他調侃她。
哪有可能!她皺了下鼻頭。“總之——我還負擔得起。”
還挺倔強的啊!卓海看著她暗暗點了下頭。
在他心裏的計分板,她分數一下又上調了兩分。
就在這時,他擱在茶幾上的iPhone鈴聲大作。
安緹下意識轉頭,正好瞄見熒幕浮現一個英文名字——Jessica。
女朋友?這念頭一閃過,她心倏地多跳了一拍。
“到了?”卓海拿著手機說話,一邊要她把面端走。
瞧他理所當然的神態,好像她是他請的傭人一樣。
有沒有搞錯?!安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廚房。
卓海說話聲模模糊糊響起,用的是和她講話時不一樣的低柔嗓音,好像他多開心接到對方來電一樣。
大小眼!安緹心裏埋怨著。明明她也是女人,他卻從沒給過她一次好臉色。
望著碗裏不住搖晃的褐色湯汁,她泄氣地把湯碗放下。
已在廚房等她的秦以禮同情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知道禮叔是一番好意,可她心裏卻沒半點被撫慰的釋然。
“是啊,”她嘟著嘴說:“國父革命失敗了詩詞,第十一次才成功,而我不過五次,還用不著氣餒——禮叔是這意思沒錯吧?”
秦以禮點頭。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放棄。”可心裏就是莫名其妙發悶。她歎了聲。
尤其,在聽見卓海跟Jessica講電話的聲音之後,心裏頭那個小疙瘩,更是突然間膨脹開來。
她也不懂,自己幹麼在意這種事?
她出神地看著禮叔打包的動作——把面條撈起,其余的肉跟湯再倒進銀色保溫罐,如此篤定沈穩,她突然開口問:“禮叔,你曾經遇過什麼事讓你氣餒、不開心過嗎?”
“當然有。”秦以禮把保溫罐蓋上旋緊。
“像什麼事?”
秦以禮蹙眉想了一下。“很多啊,比方工作室剛開幕,很多顧客沒辦法接受男性按摩師,而且工作室裏竟然連一位女性服務員也沒有。”
“對啊,”這也是她一直想不透的。“爲什麼你們不請女性員工?”
“避免職場戀情。畢竟卓先生羊毛,非常容易讓女性産生誤會——”秦以禮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卓海聲音。
“禮叔,把按摩室東西收好之後,就可以先回家休息了。”
安緹轉頭,正好看見換穿上暗褐色短袖皮襯衫、皮褲跟長靴的卓海,用力打開大門。
他毫不客氣展露在緊身袖口外面的結實手臂,讓安緹心裏忍不住多跳了了一拍。
這男人,真的是,怎麼可以長得這麼養眼?
“卓先生長得很好看對吧?”秦以禮站到安緹身邊。
她默默點頭。
在她心中,卓海就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引人注目,雖然用玫瑰花形容男人有點奇怪,但卓海確實有那資格。
秦以禮繼續說:“喜歡上卓先生,很辛苦喔。”
她嚇了一跳。“我才沒有——”
“是嗎?”秦以禮微笑,看得出來,他並不相信她的話。
“真的。”她表情認真。“我發過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喜歡上好看的人,我不是說我討厭大師,我是說感情上,好看的男人,我會看會欣賞,但喜歡——步行。”邊說,她邊用雙手疊成一個X。
“爲什麼?”秦以禮一臉不解。
“誘惑多啊!”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是自己的爸爸——一個好看,但從不懂忠貞爲何物的男人。她黯然搖頭。“我不相信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對感情專一,而且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是如此。”
聽著她偏激的話語,秦以禮倏地明白,原來看似天真的她,也曾被人狠狠傷害過。
“不說泄氣話。”安緹打起精神。“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秦以禮搖頭,把手裏的銀色保溫罐交給她。
“真的不需要拿錢給你?”送她去搭電梯時,他忍不住再提了一次。
從她穿著打扮,看得出來,她經濟狀況並不寬裕。“就當我私下贊助,我不會告訴卓先生。”
“真的不用!”她算過了,只要大師不吃魚翅、鮑魚,靠她的銀行存款,應該撐得過剩下的五天——應該。
看著她堅定的表情,秦以禮點頭。“好吧,撐不下去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Yes,sir!”在電梯裏安緹俏皮地行了個舉手禮,然後她拼命揮手,直到電梯門關上。
在台北東區一家以紫色絲絨與金桐牆漆裝潢的Lounge Bar,穿著銀色深V貼身段洋裝的Jessica緊貼在卓海身邊。
燃著幾支蠟燭的原木桌上,擺著兩人吃剩的餐點——一碟佐著松軟馬鈴薯塊的曼哈頓烤豬肉,一盅用新鮮柿子調成沙拉醬的蔬菜沙拉、豌豆濃湯,還有小紅莓口味的新鮮優格。
“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了。”一頭波浪長發的Jessica高舉著紅酒杯,與卓海輕輕一碰。
卓海啜了一口氣泡水,對于懷中的溫香軟玉,他表情並沒特別開心。他身邊有非常多類似Jessica這樣的‘好朋友’,無關感情,但寂寞時可以相互取暖、滿足彼此的需求。
如今,Jessica另有男友——一個長她二十歲、事業有成的已婚男子。男子妻子常年住在美國,Jessica是男子在台灣的地下情人。
男子每年會到美國陪家人兩次,一次一個月——這兩個月時間,也是Jessica最最寂寞的日子。
所以她才打電話給卓海。
“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卓海輕挲Jessica頭發,在外人眼中,他永遠是深情款款、體貼又溫柔的好情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全是僞裝。
真正的他,是比較任性、壞脾氣、壞心眼、報複心強——對,沒錯,就是他在林安提面前的樣子。
“James又飛到美國去了。”Jessica拿起叉子,無聊地戳著盤裏的蔬菜。Jessica有個壞習慣,喜歡年紀大、事業有成的熟齡男子,而這樣的對象,多半使君有婦,根本不可能跟她結婚。
卓海歎氣。“你明明知道James不可能爲了你放棄他老婆。”
“我不懂,”一說起James,Jessica聰明的腦袋就不管用了,虧她還是X大經濟系畢業的高材生。“他老婆有的,我哪樣沒有?我只是想要跟James永遠在一起。”
“你又跟他吵架了?”
“我忍不住——”Jessica倏地紅了眼眶。
“好好好,別哭,我們聊掉別的。”卓海投降。Jessica的哭功,只能用‘一發不可收拾’形容;難得的休息空檔,他並不想在她的淚水中度過。“這兩天我工作室來了個脾氣很倔的記者,說要采訪我……”他娓娓道來自己是如何刁難林安提,果珍引開Jessica的注意。
“你太壞了,怎麼可以這樣捉弄人家?”Jessica表情驚訝。
誰叫她得罪我!卓海心裏想著。他脾氣本就不小,只是爲了討人歡心,才藏住不發作罷了。
“她有說什麼嗎?還是悶不吭聲讓你欺負?”Jessica好奇。
“她哪敢說什麼。”珠海描述剛才安緹吃癟的表情。
林安提以爲他沒在注意她,殊不知她一舉一動,全被他仔仔細細看在眼裏。
這兩天,故意找理由挑剔林安提,已成了他的消遣。一想到再過幾天,急沒機會繼續耍著她玩,他心裏真有那麼一點可惜。
瞧他眉飛色舞的樣子,Jessica微感到醋意。“Ricky,你該不會喜歡上她了吧?”
卓海一呆。“你說誰?林安提?”
點頭。
卓海大笑。“拜托,我只是覺得捉弄她很有趣。”
可他提起林安提時的表情,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神采奕奕。說他對林安提沒意思,真的嘛?Jessica打量著。
“你想太多了,”卓海挲著Jessica腦袋,當她是個孩子般哄著。“我跟她只是捉弄者與被捉弄者的關系。”
當下,他確實這麼想著。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會對一個容貌中等,還誤會他吃軟飯的女人有興趣。就在這個時候,一身影經過包廂前方,他猛地眯起眼睛。
他有沒有看錯,剛那個穿白洋裝走故去的人——是林安提?
“怎麼了?”Jessica順著他目光搜尋。“看見誰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說不定是認錯了。”卓海輕按Jessica肩膀,起身離開包廂。
一身肌肉鼓凸、穿著酷帥有型的他一跨進舞池,立刻引起在場女生的騷動。
“哇,你看看他手臂……”
“還有他屁股……”
“他是誰啊?明星嗎?”
“噯,他剛好沒有女伴,過去認識他——”
卓海眯著眼,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他記得長得像林安提的女人,應該是往那邊走——
他步履輕松地掠過四名准備前來搭訕的妖嬈美女,一徑往林安提消失的方向前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四章
我也太倒黴了!
女廁前走廊,雙手仍濕的安緹,難掩嫌惡地望著眼前人。
她好難得被大學同學敏秀說動,出來和她們聚餐,沒、想、到——竟會在這裏遇上她最不想遇見的人——
胡豐雄,她當年千挑萬選挑中的男友。
這叫什麼?冤家路窄?
“小緹,好久不見。”穿著白襯衫、灰色牛仔褲,微挺著個圓肚子的胡豐雄打著招呼。
“——好久不見。”
她盡量不帶情緒地審視眼前男子——胡豐雄長相那個平凡,唯一可說的,就是看起來忠厚老實。兩人同校但不同系所,交往思念期間,安緹一直以爲他是值得自己信任托付的對象;但就在畢業前夕,一個小她兩屆的學妹跑來找她,哭哭啼啼要她成全。
她才知曉,他,一直背著她偷偷和學妹交往。
兩年。
她難以置信,自己被蒙在鼓裏這麼久,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她爲自己的遲鈍,跟胡豐雄的善于隱瞞,足足掉了一年眼淚。
她一直想不透,他爲什麼這麼做?如果他愛學妹,他大可以跟她分手,他應該很清楚,依她個性,絕不可能爲難他的。可他卻選了她最痛恨的一條路——瞞著她,劈腿。
“看你的樣子——”胡豐雄一頂連桑的黑框眼鏡。“這幾年,過得好不錯?”
廢話。安緹瞪著他的圓肚子看了一眼。
“你而已死啊,看起來……過得很好。”礙于人情世故,她勉強自己虛與委蛇。雖然心裏,她巴不得轉身就跑。
“我可累了,”胡豐雄攤手,露出他招牌的憨厚笑容。“平常這個時間,我都還在公司裏加班,今天剛好是員工聚餐。你呢?”
安緹往舞池方向看了一眼。“我跟敏秀她們一起出來。”
胡豐雄想了一下。“我記起來了,于敏秀對吧?我記得你們念書的時候很要好。”
“是啊。”邊說,她邊往後退了一步。“很高興在這裏遇上你,我該回去了——”
“等等。”胡豐雄一箭步追上來。“小緹,有句話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你——我忘不了你。”
胡豐雄把我機會一股腦兒傾訴。“當初我跟小婕,只是一時衝動,但我真正愛的人是你——”
“夠了。”安緹怒不可遏地望著胡豐雄。他怎麼會以爲她還會相信他?類似的話,她已聽了太多太多次——從她爸口中。每一次老爸回來投靠老媽時,總會不斷說著,媽才是他真正愛著的女人。
這種話,怎麼聽,都知道是假的!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胡豐雄,胡先生,請容許我提醒你一句——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可以重新開始。”胡豐雄不死心。“小緹,你聽我說,我跟小婕很久以前就分手了,我一直非常後悔當初那樣傷害你,拜托,請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我已經改變了——”
!就在安緹暗暗掄緊拳頭,准備打飛胡豐雄時,一只修長結實的手臂突然環住她腰。
她猛地擡頭,望見一雙黑寶石般閃亮的眼瞳。
卓海!他怎麼也在這兒?
她瞠目結舌,腦筋打結。
還有,他的手——幹麼跑到她腰上?
“終于找到你了——”卓海望著安緹眨了下眼睛,暗示她警醒點,別穿幫了。
他一路搜尋林安提直到廁所前廊,碰巧廷加你了她與胡豐雄的大半對話。
他想,要甩開姓胡的這種平凡不起眼的前男友最好辦法,就是讓姓胡的明白自己全無希望。
所以呢,他自動自發擔綱起林安提的男友角色,不爲別的,只是因爲兩個字——好玩。
“這位是——”卓海相當清楚自己身材上的優勢,他居高俯視不過一七〇身高的胡豐雄,加上鼓起飽滿的胸肌、俊美過人的外表,孰優孰劣,一望便知。
“胡豐雄……我……大學同學。”安緹表情,還處在驚愕狀態中。
她一直強烈感覺到卓海的體熱,還有他身上好聞的古龍水香味——老天,這實在是太刺激了!她心跳難以自抑地狂躍。
緊環著安緹腰肢的卓海微笑。“幸會,我自我介紹,我叫卓海,是——”他轉頭看了安緹一眼,表情甜蜜道:“安緹的男朋友。”
聽見卓海的宣言,不僅是胡豐雄,就連安緹自己,也嚇到雙眼發直。
乖地隆叮咚,他現在是在演哪一出啊?她一臉震驚。
你乖乖附和就對了。卓海使著眼色。回過頭,繼續在胡豐雄面前扮演好情人角色。“既然胡先生也是熟人,要不要過去一道坐?”
不要吧!安緹嚇了一跳。
胡豐雄瞪著她質問:“你不是說你跟于敏秀她們一起來?”
“我……”安緹一愣。
“是啊。”卓海幫她把話接上。“安緹今天就是帶我過來見于小姐她們。”
“原來如此——”胡豐雄一副什麼都懂了地點了兩下頭,難掩失望地看了安緹一眼,然後走人。
一不見胡豐雄身影,安緹立刻發問:“我們什麼時候交往了?”
腦袋怎麼那麼鈍啊!卓海把手移開。“我剛使了半天眼色你沒看懂?演戲,我在幫你擋掉那個姓胡的爛桃花。”
嚇死我了!安緹按著胸口猛喘氣。
剛才他突然伸手抱她的時候,她一顆心簡直快從喉嚨裏蹦出來,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他,更沒想到他會對自己伸出援手——
她摸摸臉頰,直到這會兒,她臉頰都還是熱的。
“你怎麼會喜歡上那樣的男人吶?”卓海往胡豐雄小時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但長得平凡,還一臉呆滯。他實在想不出可以跟那種無趣的男人聊什麼話題?
聽他口氣,他似乎聽見不少。安緹皺了下眉頭。
“我那時覺得他很忠厚老實。”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還得跟他解釋過去的感情事件。可他忙都幫了,不回答他,似乎不太禮貌。
就爲了這麼點原因?他不可思議。“喜歡忠厚老實,你幹麼不直接養只狗算了?”
她聽出他言下之意,他認爲胡豐雄比狗還不如。雖然胡豐雄是真的爛,可突然聽見他這麼說,仍舊讓她面子掛不住。不管怎麼說,胡豐雄仍是自己喜歡過的男人。
“我說錯了嘛?”卓海一臉嘲諷。“那家夥身上的確找不到什麼優點。”
她跟前男友站在一起的畫面,讓他莫名其妙覺得火大,所以說話,更是不加修飾到極點。
她皺眉瞪他。她搞不懂,這樣嘲諷她激怒她,對他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是他覺得這樣很好玩?
深吸兩口氣後,她忍下心頭火氣。
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了,她告訴自己,沒必要爲了一個不重要的人砸了自己飯碗。她沒忘記,自己還得靠他完成雜志社的稿子。
“謝謝你幫我擋掉胡豐雄,我回座位去了。”說完,她立刻掉頭走人。
“站住。”卓海長臂一伸。“萬一那個姓胡的還沒走?”
她猛吸口氣。對喔,還真的是忘了,胡豐雄剛才提過,他今天過來員工聚餐,想必沒那麼快走。
可惡。她惱怒皺眉。早知道會遇上胡豐雄,她就不該貪著于敏秀請客,跑來Lounge Bar吃什麼晚餐。
就在她思考該怎麼躲過胡豐雄時,卓海已然撥通電話。
“Jessica?我Ricky,我臨時有事得先離開,你方便自己叫車回去嗎?”
對啊!她看向他,他出門,不正是爲了Jessica見面吃飯,而他竟然爲了她要提早結束跟Jessica的約會?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在他眼前比手畫腳,哪好意思麻煩他啊!
卓海瞪了安緹一眼,仍舊自顧自說話。“——那就這樣,記得到家打電話給我。”結束通話,他狠瞪著安緹問:“你剛在耍什麼猴戲?”
她一歎。“我是在跟你說我應付得來,胡豐雄個性我了解,他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她應付得來?卓海眉頭一皺,冷不防一推。
安緹哪算得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手,來不及站穩,他已欺到她面前。
“你做什——”
“要是那個姓胡的這麼做呢?”他手指擡起她臉,溫熱的氣息不斷拂過她臉頰。“憑你的力氣,真的有辦法掙脫?”
兩人距離之近,安緹被逼著只能瞪著他飽滿的嘴唇。他爲什麼這麼生氣?這念頭閃電般竄過她腦袋,她仰頭望進他閃著怒火的黑瞳。
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他忽然忘了自己爲何抵著她,一雙眼睛只容得下她緋紅的鏈接,還有底下微閃著光亮的小嘴。
她身上甜甜的沐浴乳香氣不斷拂進他鼻腔,他略略出神地想——她,聞起來一直這麼香嗎?
就在心跳幾乎停止的片刻,他握住她下顎的長指往旁滑移。一陣細微的顫抖倏地竄過她背脊,她呼吸急促地注視他眼眸,心裏異常地期待他接下來的舉動——
就在這時,逐漸接近的說話聲讓兩人警醒過來,兩人就像過于靠近的同極磁鐵倏地彈開。
老天,我剛在幹什麼?
他難掩驚訝望著自己的手,身爲按摩師的他,觸覺相當敏感,直到此刻,他之間依舊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如此細致、滑嫩……
兩個相伴上廁所的女客經過兩人身邊,兩人各據一旁的奇怪舉動,讓女客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們怎麼了?”女客的竊竊私語聲傳進安緹耳朵。
另一人則是聳肩回答:“誰知道——吵架了吧?”
要真是吵架就好了——安緹捂著心跳不住狂躍的胸口羞愧地想。她難堪發現,剛才那瞬間,自己竟然很享受卓海的碰觸。她的‘恐俊男症’呢?她質問自己。依慣例,不是應該全身過敏冒出疹子?怎麼全都沒有?
她窘到不知該如何擡頭看他。
直到兩名女客轉進走道深處,卓海才出聲說話:“我送你回去。”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她實在很害怕跟他單獨相處,但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說:“我打個電話。”
她從口袋掏出手機,撥通電話等了一會兒,大概是音樂聲太吵,敏秀沒接,轉入語音信箱。
她對著手機留下訊息,然後合上手機,不情不願地說:“好了。”
他彎起左臂等了一會兒,發現她依舊站在原地,眉頭又蹙起。
“你傻站在那裏做什麼?”
她眨了兩下眼睛。不然呢?
“你忘了姓胡的還在外邊?”他往自己手臂使了個眼色。
過了兩秒她才會意過來。“不、不用了!”不過是假裝,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沒理她拒絕,他徑自將她拉到身邊來。“勾好。”
都說不用了——她垮著臉等著兩人交纏的手臂,預料中會出現的癢跟不舒服,還是一樣沒出現。怎麼搞的,她的‘恐俊男症’,今天竟然失效了?
她一臉莫名其妙地被拉著走。
冷氣開得很強,他身體卻是無比溫暖。
其他時候,她或許會感激身邊有這麼一個可以取暖的人,但怎麼樣也不該是他。
每每瞄見他肌肉壯碩突起的臂膀,她肚子裏邊立刻浮現一股怪怪、麻麻的感覺。
讓她心浮氣躁、思緒紊亂。
兩人暢行無阻地通過舞池,卓海所擔心的事——胡豐雄躲在暗處埋伏,並沒有發生。
卓海開來的銀灰色Porsche就停在大馬路邊,他仍舊扮演著好情人角色,幫她打開車門。
安緹看著眼前這幕——閃亮亮的Porsche跑車襯著他身上暗色皮衣,還有他俊美無敵的側臉,強壯又火熱的身軀,她很想知道,世上有幾個女人看見他,能把持住不當場趴在他跟前?現就連自認患有‘恐俊男症’的她,也開始暈頭轉向了。
“系好安全帶。”坐上駕駛座,卓海黑眸朝她一瞥。
安緹乖乖照做。她可以清楚看見街上的霓虹燈映得他眸子一亮。
跟他一同坐在封閉而緊窄的前座,嗅聞他身上不知名卻異常好聞的古龍水香味,讓她全身皮膚不由自主感覺刺癢,但這種癢,卻和她以往感覺到的排斥完全不一樣,比較像是想撲上去揪住他頭發、恣意親吻啃咬他的奇怪衝動。一個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你瘋了嗎?還是單身太久,‘恐俊男症’的天線失靈了?
她不懂,自己怎麼會低一個萬人迷産生親近的欲望?
依她的習性,像卓海這種人,她早該尖叫逃跑,保持安全距離才對啊?
一察覺她整個人所在副駕駛座裏,他直覺伸手過來,卻見她一臉驚惶地彈縮在椅背上。
“幹麼嚇成這樣?”他瞪她一眼。
她這才發現,他只是想調整冷氣溫度。
她搖著頭不肯說話,今晚的一切都很奇怪,尤其是她自己。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她在心裏默念這八字箴言。打算一路沈默,直到抵達家門。
卓海偏選在這時打開話匣子。
“你跟姓胡的……當初爲什麼分手?”
又不幹你的事,問那麼多幹麼?她咬著下唇瞄看著窗外。
見她不說話,他不放棄地逼問:“恍神啦?沒聽見我說話?”
她不情不願地反問:“你知道這做什麼?”
她的問題撞進他心裏。對啊,他知道這做什麼?
她跟他,不過是采訪者與被采訪者的關系。事實上,再五天之後他不會不會答應讓她采訪,仍是未定之數。他不過見了她幾次、刁難了她幾次,還有幫她解決掉纏人的前男友——就開始想了解她了?
一股沒來由的惱怒隱約浮現,他倏地發現自己對她興致盎然,卻有別扭地不願承認。
“算了,”他突然說:“反正我也只是隨後問問。”
尷尬的沈默籠罩車內,直到‘魔力紅’歌聲響起。
是她的手機。她急急忙忙接起。“我是安緹——”
于敏秀聲音哇啦哇啦傳來。“你怎麼沒說一聲就走了?你沒事吧?”
“沒事……”察覺卓海正在豎耳傾聽,她立刻把臉轉到一旁,壓低聲音。“我只是想起還有一些工作得做。”
安緹本以爲敏秀問完會立刻掛上電話,想不到她話鋒一轉。
“噯,小緹,你知道我剛遇上誰了?”
“誰?”安緹心裏浮現不好的預感,喉嚨倏地發緊。
“胡豐雄!”
敏秀拔尖的嗓音從手機裏邊傳來,安緹往卓海方向瞄了一眼,只見他唇角一勾,似乎也聽見了。
她心裏哀嚎著,此刻最不想再聽見的名字,正是胡豐雄,偏偏她沒辦法說出口。要被敏秀知道她跟胡豐雄不只見過,還說了一下子話,敏秀肯定會逼她把過程說清楚!
“好在,好在你當初跟他分手得早。”敏秀繼續說道:“看看他現在變什麼樣子?又胖又醜,不過是在科技公司工作,他還以爲自己混得多好咧!”
安緹暗抽口氣。“你跟他說話了?”那她跟卓海合演的那場戲不就穿幫了?
“講沒幾句,”敏秀聲音自手機那頭傳來。“我是結賬離開的時候看見他的。你知道他問我什麼嗎?他問你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我說對,沒錯,還是個大帥哥咧。”
聽到這,安緹笑出聲來。不愧是好姐妹,有默契,沒拆她的台。
“話說回來,”敏秀繼續說:“自他以後,你也好久沒叫男朋友了,噯,你別跟我說,你所以沒交男朋友,是因爲對他余情未了?”
“我才沒有!”安緹立刻答。
“那爲什麼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你真的行情那麼差,一直沒人追?”
怎麼提到這兒來了?安緹往卓海方向看了一眼,表情尷尬地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忙。”
“真的不是因爲網布了胡豐雄?”
“真的不是。”安緹簡直想拍胸脯保證。跟胡豐雄分開已經三年了,不管他當年帶給她多少難堪與痛苦,現在也都沒感覺了。
“那就好。”敏秀聲音從手機那頭清清楚楚出來。“這樣我也好幫你安排聯誼——對了,你挑男人的癖好還是跟以前一樣,高的帥的不要?”
敏秀啊敏秀,你一定得在這時候問這種問題嗎——安緹緊一閉眼,就算不轉頭,也可以感覺到卓海灼熱的目光。
好巧不巧,剛好是紅燈,卓海可以心無旁騖地聽她的回答。
“餵?小緹,你還在嗎?”
“在。”她忍不住看了看窗外,想逃的衝動再次湧現。
她實在不願當卓海的面說出那幾個字——是,我確實不喜歡好看的男人。
她有感覺,他一定會問她爲什麼。可她不想說,她尤其不想在他面前揭露自己的傷口。
“敏秀,”她盡力維持平穩的語氣。“我現在有事,不方便說話,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吧,那就晚點再說,bye。”
“bye——”安緹才剛把手機合上,卓海聲音立刻響起——
“你喜歡醜男,早說嘛,我身邊一大堆這種男人。”
她緊一閉眼。
可惡。她本還在跟老天爺乞求,希望他繼續保持沈默,明明再過五個街口就是他們住的大樓,只要再一下下,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甩掉他。
“噯,跟醜男交往到底有什麼好處?還是說……他會倒立彈鋼琴,騎腳踏車走鋼索?”
那是馬戲團表演好嗎?她瞪了他一眼。
實在是受不了卓海開口閉口醜男醜男,安緹說話了。“胡豐雄不愁,他只是長得平凡了點。”
“所以呢?”他繼續逼問:“你愛那個平凡的男人哪一點?除了比狗還忠實之外?”
這人嘴巴怎麼可以這麼壞?詆毀他人,真的有那麼好玩嗎?
“我喜歡他哪一點跟你有什麼關系?”她怒瞪他。“是,我承認,我當初所以挑中胡豐雄,是因爲我識人不明加上寂寞,我並不是真的喜歡他——這就是你想聽的?”
她劈裏啪啦說完,卓海剛好把車開到兩人住的大樓下方。安緹不假思索,立刻解開安全帶,扳著已上鎖的車門。
“開門!”她拍著車門喊。他憑什麼質問她的感情生活?她喜歡誰、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關他什麼事啊?
她也不懂,自己明明就不多愁善感,也不脆弱,爲什麼老被他幾句話氣得眼眶紅?可她死也不要在他面前落淚,死也不要!
一見她通紅的鼻頭,卓海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對不起。”他看著她側臉由衷說:“是我不對,我太過分了。”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一下擊潰她眼眶,豆大的眼淚自她眼中冒出。
爲什麼?!他爲什麼不繼續保持頤指氣使、咄咄逼人的姿態?明明是個挑剔成性的人,幹麼突然變得多禮、溫柔?
害她——害她——
可惡!她重重一抹眼淚。
“開門——”她又喊了一次,只是這回聲音裏多了哽咽。
她仍想維持自己殘破的自尊;她想快點回家,回到自己溫暖的被窩裏邊。
然而一只手,輕輕攬住她肩膀。
當她頭抵碰到他溫暖肩窩的瞬間,安緹再也控制不住眼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五章
十分鍾後,卓海順著坡道把車開進大樓地下室。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安緹始終不敢擡頭,回想自己剛才的舉動,她恨不得立刻找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她怎樣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會爲了胡豐雄——一個已經分開三年的前男友,在卓海的懷裏哭得聲嘶力竭、上氣不接下氣?
不過最難堪的是還得繼續跟卓海見面。她偷偷往卓海方向瞄了一眼,慘白的地下停車場燈光映出他胸前的濕痕——她方才的傑作。他會則麼看待她剛才的失控舉動?她在心裏發出呻吟。
他肯定覺得她是個莫名其妙、傲嬌又歇斯底裏的女人,離她想塑造的專業形象,根本就是相差十萬八千裏,這樣——他還有可能答應接受她的采訪嗎?
“到了。”車一停妥,引擎關掉,車裏的空氣,倏地變得沈悶而厚重。
“對不起,把你衣服弄髒了。”她眼睛往他胸口一瞟。他身上皮衣看起來價格不菲,沾了她一堆眼淚,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小事。”卓海帥氣地一拂胸口。
“其實——”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該把話講清楚,多少彌補一下形象。“就像我剛說的,我當初所以挑中胡豐雄,真的不是因爲什麼‘我很愛他’這種理由”
她當時只想要找一個和爸爸完全不一樣的類型,然後安安心心賴在這樣的關系裏。可她不知道,人會不會花心的關鍵不在外貌,而是個性。
如果她當時真的有把眼睛打開,看清楚胡豐雄,那麼她肯定可以發現,外貌平凡的胡豐雄跟她爸的個性相去不遠。兩個人,都是那種對外在誘惑毫無自制力的男人。
他瞥她一眼。“那你剛爲什麼哭?”
“難堪。”她低頭絞著手指喃喃道:“因爲我並不想承認這一點,承認我當初的決定是錯的……”所以聽見他詆毀胡豐雄,她才會那麼生氣,畢竟承認自己喜歡過的人差勁,就等于承認過去的自己差勁,所以才會選擇那樣的人,不是嗎?
“初戀總是這樣。”他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因爲喜歡上對方鼻子的形狀、嘴唇厚度、還是什麼頭發的長度,她的腿很長之類——決定在一起。可過了幾年,那些東西的吸引力消失了,感情也就沒了。”
“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對胡豐雄的感覺並不是他說的那種。
“不然呢?”
她吸口氣,搖搖頭。“太長了,我不想說……”如果要解釋,就得從頭說起,可她並不想讓他知道這麼多。
好吧。卓海挑眉。“下車。”
邊說,他邊拔下車鑰匙,就在這時,一陣奇怪的咕嚕聲響起。
只見她面紅耳赤地捂著肚皮,以爲這麼做就能藏著聲音。
“你沒吃飽?”
爲什麼老是被他撞見自己出糗的模樣?她窘得恨不得當場撞牆而死。
她到Lounge Bar的時間比他晚一點。遇上胡豐雄之前,她不過吃了兩道前菜——接著發生的事,他也在場,就不用多說了。
“出來吧,到我家去,我弄東西給你吃。”
她一聽,嚇得說:“不用了,我……冰箱裏……還有吃的……”
“吃什麼?”他瞪著她問。
她連眨了兩下眼睛。“就……牛肉湯啊。”
我沒吃掉的那個?他皺眉。
“你都把它們帶回家,包括昨天的小籠包?”
“對啊。”他點的東西每樣都貴得要命,不吃,難不成還丟掉啊?
“你冰箱裏還剩多少東西?我是說我沒吃的。”雖說惡整刁難她的點子是他自己想的,可後來的事——她如何出資自己棄而不顧的食物,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突然覺得愧疚。
“兩份牛肉湯,”小籠包她已經想辦法吃掉了,膩得她大概半年不想再見到‘小籠包’三個字。“面禮叔已經先撈掉了。”
“去拿。”他下車。“你住八樓?”
她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你要做什麼?”
還用問?他一腳跨進電梯,按下八樓。“你不是肚子餓?”
是啊,她點頭,但是他幹麼跟去她家?
卓海環胸看著她。“我有乙級廚師的執照,你覺得你熱的牛肉湯會比我熱的好喝?”
不過就是加熱——這句話她悶在心裏不敢說,眼睜睜看著電梯來到八樓。
直到電梯門打開,她才意識到,他是真的打算煮東西給她吃?
他今天是吃錯什麼藥?幹麼突然間對她那麼好?她一臉難以置信。
卓海一腳跨出電梯。
“哪一邊?”他望著走掉兩側的大門問道。
“右右右邊。”她慌亂地掏著鑰匙。“等等我一下,我去拿牛肉湯,馬上出來。”
擺明不讓他進去——這一點,突然挑起卓海的鬥志。
就在她把家門打開的瞬間,他側身一箭步擠進門裏。
“你——”她瞠目結舌。不是叫他在外頭等嗎?
“裏面還有隔間?”他驚訝看著門裏三扇鐵門。
廢話!她沒好氣地走到第三扇門前。“這裏的地段行情,不分租,我哪付得起?”邊說,她邊用另外一把鑰匙打開門。
這一回她早有准備,就在卓海打算故技重施闖進她房裏時,她先一步擋在悶氣那。“在外邊等拉,我房間很亂。”
“你到底懂不懂禮數,客人都上門了,竟然不請他進去坐坐?”卓海擺出不耐煩的姿態。
她才不想讓他進家門嘞。她皺了下眉頭,依稀記得下午脫下來的內衣,還掛在裏邊的電腦椅上。
要被他看見,她還有臉活嗎?不理他滿臉不悅,她硬是把他留在門外邊。
在女人面前向來極吃得開的卓海,何曾嘗過閉門羹?他氣氛地瞪著關起的門扉,渾然忘了反省自己幹麼堅持進她家門。
兩分鍾後,門扉再次打開,只見安緹手上端著一個加蓋的鍋子,裏頭應該就是牛肉湯。
她看著他遲疑地說:“其實你不用這麼麻煩,雖然我沒有廚師證照,熱個湯喝我還會。”
啰嗦。他一手拿走鍋子。“去按電梯,十八樓。”
啊?她猛地停腳,跟在後邊的卓海差點撞上。
“當心點——”
“對不起對不起,沒溢出來吧?”安緹緊張檢查,還好,鍋子蓋得很緊。“我剛是不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他側身繞到她面前,輕松按下上樓鍵。“十七樓是工作室,我平常住十八樓。”
她嚇了一跳,這個地段,他一個人就擁有兩層房子?
她腦中倏地閃過東旭說過的話——卓海家非常有錢,可見是真的。
電梯門一開,走在卓海身後的安緹好奇探頭。十八樓的門面平凡,外頭沒放桌子也沒擺什麼玫瑰,就只是一扇普通的鍛鐵大門。
可進了門裏——安緹吃驚地望著占去大半空間的開放式廚房,多大手筆啊!
“隨便坐。”卓海往旁邊的餐桌一指。
在卓海家中,沒有待客用的沙發,只有一個緊臨廚房的吧櫃,跟可以容納八個人的大餐桌。另一邊,是兩排對放的胡桃木書櫃。坐在餐桌椅上的安緹偷瞄了一眼,大半是她看不懂的原文書。
廚房裏,他舍棄安緹帶來的鍋子,將裏邊的湯跟肉裝進家裏的鍋具,再把裝湯的單手鍋放到瓦斯爐上,以小火慢煨。
然後從冰箱裏捧出一個銀色雙耳鍋,舀了大概三碗鍋裏的湯汁,用另外的鍋子加熱。等湯汁滾沸的同時,他便用非常利落的刀法切著高麗菜、金針菇、木耳跟胡蘿蔔。
“那是什麼?”不斷探看的安緹指著他右手邊的鍋子發問。
“高湯。”卓海依菜的易熟度把菜一樣一樣放進鍋裏。“想喝到原汁原味的牛肉湯,加進去的蔬菜就得另外煮熟調味——你平常不會這麼做對吧?”
對。安緹傻笑,她平常就是在湯裏丟個高麗菜,嘗一嘗味道不夠鹹,就加點鹽巴,哪管合起來是不是‘原汁原味’。
菜一軟熱,好聞的香氣立刻飄散而出。安緹臉上不禁浮現向往的笑容。
最後,卓海把牛肉塊丟進牛肉湯裏煨熱,再把煮熟的高麗菜金針菇等一一裝進十五公分大小的圓碗中,添上牛肉湯與肉塊,還有幾縷香菜葉後,大功告成。
看起來好好吃喔!嫩白鮮綠的彩頁襯著褐色的牛肉湯汁,加上源源不斷的香氣,她大大吸了口氣,簡直是五星級的享受。
卓海在她面前擱下筷子跟湯匙。“晚了,不要吃太多澱粉類食物,易胖。”這就是爲什麼他沒下面條的原因。
好細心。安緹身爲時健雜志社的一員,自然知道宵夜的大忌——吃下一大堆的澱粉類食物。
她拿起黑柄湯匙舀了口湯,喔,天堂!
高麗菜的甜與香菜的香全部混進牛肉湯裏——她現在喝的,遠比她自己亂煮一通的好吃不知多少倍,真感謝他逼她上來!
“好吃嗎?”卓海明知故問。她臉上滿足的笑容雖然已說明一切,他仍舊想聽她親口說出。
“一百分。”她當自己在參加什麼美食節目,還反舉湯匙充當評分牌。
卓海大笑。
“真的很好吃。”給一百分還不足以表達她心頭的滿足,她還特別補了一句。
他一揮手。這碗湯,就當做氣哭她的補償。
安緹咀嚼著吸飽高湯與牛肉湯汁的高麗菜——剛才她還滿心不解,他幹麼費事另開一鍋高湯煮蔬菜,這會兒一吃她立刻懂了。像她自己熱湯,想吃點菜,了不起就把菜丟進牛肉湯裏加熱滾熟。可這樣一來,肯定沒辦法保持高麗菜白裏透綠的賣相跟牛肉湯頭的鹹淡,想不到連喝碗湯他也有這麼多的堅持。
贊歎的同時,她想起自己中午多失禮。
“對不起喔。”
“什麼?”他挑起眉。
“就中午啊,”她從旁抽了一張面紙擦嘴。“你不是想吃牛肉面,可是我不夠細心,沒把法滿足你的要求。”
“你不覺得我是故意在刁難你?”
是有那種感覺沒錯,可在親口嘗了他煮的菜後,她發現他並不是無的放矢。她望著已被她喝掉一半的湯——像這碗湯,只要一點點‘隨便啦’、‘差不多就好了’的念頭,肯定不會這麼好喝。
“禮叔提過,你不喜歡妥協,開頭我當他是在誆我,現在我明白了。”
“少一副了解我的樣子。”他戳她頭,語氣雖凶,眼神卻是開心的。“趕快吃一吃,我要休息了。”
她一聽,忙低頭加快速度。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他拿出來一看,按下接聽鍵,對著手機溫柔說道:“到家了?”
正在喝湯的安緹一噎。
她敢打包票,肯定是Jessica打來的。
一股莫名的酸意從她心頭湧出,瞪著碗裏剩不到三分之一的湯,她突然覺得胃部沈重、胃口全失。
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廚藝精湛的卓海,是不是也常這樣下廚做菜給Jessica吃?
“記得,別喝太多酒,可以的話早點睡——”
不知在手機那頭說了什麼,只聽見卓海一陣笑。“好,明天七點我准時打電話叫你起床,你就別不接電話——”
卓海說得大方甜蜜,一旁的安緹卻如坐針氈。
她是不是該早點告辭?她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話似的。
在她猶豫不決間,卓海已經和對方道別了。
“——好,就這樣,晚安。”結束通話,卓海往安緹方向瞄了一眼,只見她盯著湯碗動也不動。“吃飽了?”
她幹笑地點頭。
卓海立刻起身。
“等一下——”見他伸手收碗,她忙出聲阻止。“我帶回家洗就好了。”
他瞪了她一眼,把喝剩的湯汁拿到流理台倒掉,用水略衝一下後,連著碗筷湯匙,全部放進洗碗機裏。
她傻乎乎瞪著開始運轉的洗碗機。對喔!依他財力,哪需要用手洗碗?
“那個……我剛剛打擾到你跟你女朋友的約會,真的很對不起。”她朝他鞠了個躬。
他轉過身,兩手環胸看著她。“你知道,你今天晚上已經道了三次歉了?”
有這麼多?她摸摸頭發。“但是我真的覺得很抱歉,明明是個開心的晚上,卻因爲我的關系,讓你得提早結束約會——”
“Jessica不是我女友。”
聽見這句話,她心裏倏地一喜——在她還沒想清楚自己幹麼開心的同時,他又接著說——
“我們只是很久沒見面了,約出去吃個飯。”解釋完自己與Jessica關系,卓海下顎朝大門一點。“我累了。”
“我馬上走!”內心一角,她還不斷雀躍著他與Jessica不是男女朋友這一件事。
“明天中午我想喝餛飩湯。”他聲音自她身後傳來。“禮叔知道我喜歡吃哪家的餛飩,你明一早打電話問他。”
“沒問題,那就——晚安?”她往大門一指。
“晚安。”他看著她慵懶一揮。
翌日十點,安緹准時打電話給禮叔。
“不錯喔,”禮叔開頭先誇她。“終于得到卓先生的認同了。”
“這樣就算有了?”安緹還摸不著頭緒。
“當然,能夠越早知道卓先生想吃什麼,就越好安排什麼時候去買。我給你餛飩店的地址。”
電話這頭的安緹,忙拿紙筆抄下。“對了禮叔,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餛飩這種東西,皮那麼薄一下子就泡爛了,外帶不容易好吃吧?”
“沒錯。”禮叔在電話那頭回應。“所以?”
“我是在想,買生的回來現煮,應該會比較好吃吧?”
“你越來越細心了。”禮叔在電話那頭稱贊。“我剛才還想提醒你。”
全是昨晚那碗牛肉湯的功勞,安緹喜孜孜。“所以等會兒我去買生的餛飩,請店家另外包湯頭跟佐料——”
禮叔在電話那頭接口。“然後拿回你家,煮好再端上來。”
“對對對,”安緹手拿著電話點頭如搗蒜。“我就是這麼打算……”
“祝你成功。”禮叔說。
安緹笑呵呵地結束通話,她摩拳擦掌,接下來——就是出發到艋舺買餛飩了!
准時十二點,安緹拎著禮叔借她的保溫罐來到十七樓。
還是一樣,電梯門一開,便看見禮叔和煦的笑容。
“禮叔,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辦到的啊?每一次我上來都可以看見你!”
這問題已經困擾她三天了,她一直想不透。
禮叔解惑。“電梯有接一條線通到工作室電話線,只要有人按下十七樓按鍵,工作室電話就會響起。”
安線在電梯按鍵上,這要花很多錢吧?她一臉佩服。“卓先生還真細心。”
“畢竟來的客人,都有一定的身分地位。”禮叔解釋。“總不好意思讓他們自己開門。”
也對。她連連點頭。
進了工作室,穿著黑衣黑褲的卓海一如往常坐在沙發上看書。安緹忙不疊把保溫罐拎進廚房,把湯裝進禮叔已事先溫好的大圓碗裏。
見真章的時刻到了——
安緹緊張地看著卓海拿起湯匙,舀了一小口湯進嘴。
湯是現滾的,還很燙;餛飩也是剛才下鍋煮的,宛如金魚尾巴般透明細致的餛飩皮依舊完好;湯頭,更是她再三拜托老板才特別包給她的。這一次——應該可以順利過關吧?
安緹壓著胸口,不自覺大喘氣。
“你站這麼近,要我怎麼吃?”卓海橫她一眼。
“對,對不起。”她連忙後退。“還……合你胃口嗎?”
“還可以。”卓海又舀了一口餛飩。
安緹興奮地飛回廚房,一見禮叔,就鬧著要跟他擊掌。
她從來不知道,得到卓海一聲肯定,竟讓人這麼開心!
“我成功了——”
“還早呢,”卓海斜倚在廚房門邊說。“沒見過這麼吵鬧的服務生,我一邊喝湯,還要一邊接受噪音汙染。”
安緹嘟起嘴。人家她興奮、一時控制不住嘛。
“禮叔。”卓海遞出空碗。
他要安緹買回來的餛飩是迷你型的,一顆不過五塊錢硬幣大小,希裏呼嚕沒幾口就吃光了。
所以說——
“今天還不算過關嘍?”安緹偷瞄卓海表情。
“你說呢?”卓海瞪著她問。
他用這種表情,她哪敢有其他意見啊?她掃興地想。
“卓先生,吃水果。”
兩人說話時,禮叔已利落切好一盤牛奶芭樂。
卓海示意安緹端著,大爺他則是兩手空空地走出廚房。
嘿!她半埋怨地跟在他身後,還真當她是傭人啊?
一到會客室,他朝沙發椅上一瞄,示意她坐下。
她這才看見,盤子裏面放了兩支沙拉叉。
原來有准備我的份吶!她受寵若驚地坐定位。
“你以前寫的采訪稿,有帶來嗎?”卓海突然問。
“有!”她一聽,立刻放下叉子奔回廚房。每天上來工作室的時候,她總不忘帶著公事包,就是在等這一刻。
俗話說得好,機會是給准備好的人嘛!
她誠惶誠恐得看著他讀著自己所寫的文章。
安緹很細心,交出去的列印稿中,也包含兩篇已經寫好的‘神之手’專題文章,就是希望讓卓海值得哦啊,自己采訪的角度,絕對公平公正、不狗血不誇飾。
雖說她挑男友的眼光很差,可文筆還算不錯。
花了十分鍾時間,卓海把一疊十來張的A4紙全部看過。
他把紙張放下。
“還可以嗎?”她一副像在等老師評分的表情。
他瞄了她一眼。“你對自己的專業這麼沒信心?”
“我當然有信心。”她挺胸回話,只是信心持續沒兩秒。“只是我有信心,又不代表你會喜歡。”
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他唇角一撇。
他一笑,她的心就像掉進蜜桶一樣,整個人酥酥麻麻的。一個聲音在她耳邊提醒——
林安緹,清醒點啊。別忘記,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男人。
她背脊一凜。
老天,一想到自己竟然望著他傻笑,她耳根倏地發燙。
沒被他發現吧?她偷偷打量他表情。
卓海怎麼可能沒發現。
雖然他裝得一副不在乎不關心的模樣,可她一舉一動,他分分毫毫沒漏看過。
“你在臉紅個什麼勁?”他瞄她。
她鼻尖開始冒汗。
“不覺得……有點熱嘛?”她假意搧著臉頰。
超爛的理由。卓海白她一眼。
他工作室雖有加裝冷氣,除非七、八、就約暑熱逼人,否則他很少使用。按摩最忌冷風,即使只是一絲絲受涼,也會使好不容易松開的肌肉,又倏地僵硬起來。
平常,他都是利用窗戶使空氣對流,産生涼意。
他輕彈手上的紙張。“你打算這麼寫我?”
“不不不,”一提起工作她就雙眼發亮。“東旭告訴我一些你跟你奶奶的事,我覺得非常引人入勝,一定可以吸引讀者目光……當然,要你同意我寫才行。”她不忘補上最後一句,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卓海蹙眉思考。依目前形勢,四天之後,自己應該會接受她的采訪,問題是,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不喜歡曝光。
曝光,代表著工作量增加,可他目前情況,早已挪不開空擋接新客人。
“我再想想。”他把手上的列印紙還給她。
他——不喜歡她這麼寫?
安緹觀察卓海表情。他雖沒不高興,可看起來也不像很滿意的樣子。
“如果你不喜歡我原本的主意,我還可以用其他方式寫——”
他點點頭,揚揚手,一副她可以退下離開的表情。
她心裏有點微微的、被他隔絕在外的沮喪。
經過昨晚,她以爲兩人之間,應該多少産生了一點……一點……親近感吧?
可他現在的表情,像又回到剛認識時那樣,既生疏又冷淡。
“那……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她試著問,巴望著能再多留一會兒。
“有。”他黑眸一眯。
她不知道,聽見這句話的自己,表情有多開心。簡直就像聽見主人召喚的小狗狗一樣,只差她沒尾巴可搖。
她這反應,卓海當然發現了。
“拿去。”他起身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紙。
經過昨晚事件,他反省自己作爲,真的做得過分了點,可是,他也不是那麼願意馬上收手不戲弄她。
畢竟這麼有趣的對象,可不是隨時都會自個兒送上門的。
所以,他捉弄她的同事,也會跟著補償她前兩天受的委屈。
安緹打開紙張,瞪著裏邊菜名發愣——什麼Bordier奶油、黃金鵝油香蔥,她聽都沒聽過;然後還要鱸魚一尾,羅勒、萵苣、蘆筍、小黃瓜、水菜、番茄等等等等。
是要她去買菜的意思?她擡眼看他。
“這是菜錢。”他交給她一只信封。“東西買好先拿給禮叔,七點,准時上樓。”
“做什麼?”她渣渣眼睛。
“你不用吃飯?”他反問。
她當然要吃飯,可是——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是不是我弄錯了,你要做飯給我……吃?”
他瞪著她反問:“難不成是你做飯給我吃?”
“不敢不敢。”她抱拳一躬。她一介小民,哪敢在乙級廚師面前班門弄斧?
他被她驚訝的表情逗笑。
“記得,七點。”他往她腦門一戳。“敢遲到一秒,看我怎麼對付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章
還差十分七點,安緹已來到十八樓。
下午,把卓海要買的菜全部交給禮叔後,她曾打電話給東旭。也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有個疑問想弄清楚。
她想知道,卓海常這樣做菜給其他人吃嗎?
東旭當時在電話那頭答:“你已經吃過他煮的菜?厲害喔!代表他已經把你當朋友看了……問我有沒有吃過?我跟他是麻吉耶!只是我現在工作忙找不到時間跟他聚會……噯,你問這做什麼?”
安緹歎口氣,之所以打電話給東旭,無非,是想弄清楚卓海到底安什麼心,爲什麼突然對自己獻起殷勤?
可是一聽到東旭說,只要是他的朋友,幾乎都吃過他做的菜,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然覺得失落。
我到底在想什麼?背著大門的安緹用力敲著自己腦袋。
他當自己是朋友,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對曾經得罪過他的人來說,這是多棒的進展吶,可是她心裏這股悶,硬是揮之不去。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聲問——你不可能、應該不至于……喜歡上他吧?
她腦中浮現卓海似笑非笑的俊臉,按照她以往習性,遇上太好看的男人,她向來避之唯恐不及,很少,也從沒任何欲望想去親近或了解對方,可是卓海真的不一樣,昨天在Lounge Bar廁所走道上發生的插曲,讓她驚覺自己不太對勁。
沒道理對俊男患有過敏症的自己,突然間‘痊愈’了啊!
還是說她的過敏症……跟她喜不喜歡對方有關?
這個念頭嚇壞她了。
不不不,不會的!她拼命搖頭,打死不接受這可能性,她沒道理自討苦吃去喜歡上一個帥哥啊?
“餵,你幹麼站在那兒?”
在她想得入神間,卓海聲音冷不防傳來。
呵!她猛地回頭。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我五分鍾前就看到你站在這兒。”他指指電鈴上的小孔。
喔,她都忘了,有錢人家門口通常會加裝監視系統,所以說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舉動他全看見了?她抽口氣。
像是猜得到她在想什麼似的,卓海笑得格外性感,也格外地讓人心跳加速。
安緹不自覺按住心窩,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性,絕對不可以受影響。
她跟他,只是朋友。她念經似地在心裏複述。
“進來吧。”他拉開門,一陣好聞的油蔥香味順著門縫飄出來。
她吐口氣踏進屋裏,還沒開口謝謝他的邀請,一件黑色圍裙迎面飛來。
“穿上。”他指著流理台邊的菜蔬。“把它們洗一洗、切一切。我下午客人耽誤了一點時間,我來不及准備。”
“喔喔。”她連連應著,看著他把一大把迷疊香塞進魚肚子裏。
她自己則是按著他的指示,洗淨萵苣番茄等菜蔬,再把他泡在冰水裏的小黃瓜片成細片,全部丟進網籃瀝幹。
回過頭,他正好把鱸魚放進鍋裏——他現在所用的奶油,正是她下午在網路搜尋半天才知道哪裏有賣的Bordier奶油。
一加熱,那香味,她口水差點滴下來。怎麼那麼香啊!
“這Bordier奶油,每一塊都是純手工捏做的。”他抓起剛才切奶油用的奶油刀,要她沾一點試試。“光塗在面包上就很好吃。”
真的!她閉起眼睛品維。“是不是……有一點榛果的味道?”
他看著她點了下頭。不錯喔,味覺還挺靈敏的。
“去旁邊櫃子拿幾個大盤子過來。”他指揮道。
她一拿出盤子,他立刻打開爐下烤箱,一陣香馥的油蔥味迎面湧來,她才曉得自己買的那罐黃金鵝油香蔥的功用。
吸飽鵝油的蘆筍看起來又翠綠又好吃。她看著他抓起鹽巴與黑胡椒撒在烤蘆筍上頭,以大圓盤盛起。
而爐上的奶油煎鱸魚,仍在滋滋作響。
“旁邊我放了一小碗油——對,就是那個。”他便分神翻魚邊說。“去櫃子拿沙拉罐,把你剛才洗好的生菜全部丟進去,油倒進去拌一拌,抓一點我嘗味道。”說完,他張開嘴巴。
瞧他理所當然的——她臉微臊地把沙拉送到他嘴邊。
“還可以嗎?”
“可以。”他邊咀嚼邊點頭。“拿去餐桌,再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今天晚上的主菜是Bordier奶油煎鱸魚,前菜是蔬菜沙拉,配餐是鵝油烤蘆筍跟一小碗十殼糙米飯。
沙拉脆,鱸魚香,用沾滿鵝油的蘆筍配糙米飯,更是好吃到讓人想掉眼淚。安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能坐在傳說中的‘神之手’家中,吃著他親手料理的食物,重點是,還沒花自己半毛錢。
與前兩天三餐老是得吃同一道食物的悲慘情狀相比,此刻,就像飛進了天堂一樣。
“我的天吶,怎麼會這麼好吃——”每嘗一口新菜,她就會贊歎一次。“大師,一般人要練習多久,才能做出這樣一桌菜?”
卓海叉了一口鱸魚進嘴。“你是說你?”
她尷尬一笑。“對啦,就是在說我。我想學這道鵝油烤蘆筍,它好好吃喔!還有這鱸魚,我以前是不吃魚的,覺得挑魚刺很麻煩,可是它啊——”她雙手疊在胸前閉眼一歎。“真的,我願意做牛做馬,就爲了可以常常吃到它。”
“好啊,”他接口。“你以後就每天上來幫我打掃房子,我看了覺得滿意,就做幾道菜給你吃。”
“啊?”她打開眼睛。不能他教她,然後她自己在家做著吃?
“你以爲做菜這麼簡單,有個鍋子一把火就行?”他瞪她一眼。“像這個烤蘆筍,你覺得家用小烤箱,能做得這麼好吃?”
好像……有一點難。她搔搔頭。他剛用的烤箱,感覺都快跟她家裏的冰箱一樣大了。
他把最後一根蘆筍丟進她碗裏,示意她吃完。“當然你也可以像烤BBQ一樣架個網子火爐直接烤,不過這有一個缺點,你可能火剛點著,大樓警衛已經在門口敲門了。”
警衛上樓還不打緊,她一吐舌頭,萬一被房東知道她勞煩大樓警衛的原因,只是爲了幾根蘆筍,不馬上被掃地出門才怪。
兩害相權取其輕——她想,自己還是乖乖上來當女傭比較保險。
“那……從什麼時候開始?”
卓海差點噎著。他隨便說說,她還當真啦?
“你聽不懂什麼是玩笑什麼是真話?”他問她?
咦?她瞪大眼。“你剛是在開玩笑?”
“是真的。”他戲耍她。
那他剛才怎麼會問——她一臉反應不來。“唉喲,現在是怎麼樣嘛?”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她都被弄混了。
卓海爆笑出聲。
老天,她腦筋怎麼那麼直啊!
她又窘又氣,雖然不懂他在笑什麼,可她知道,一定跟自己有關。
捉弄她,真有那麼好玩啊!她撇過臉哼。
生氣了咧。他用力拉揉了下她頭發。
“不氣不氣。”他站起身。“我去衝壺熱茶。”
她這才想起,自己帶了禮物過來。
“等一下,”她從包包裏拿出茶葉罐。下午,她拿著他開的購物單上超市買菜時,特別在茶品區研究了一會兒,百般揣測,終于選中一款他應該會滿意的茶。“你看看合不合你意?”
她想,上來作客,總不好意思兩手空空吧?
卓海難得沒意見,只是接過茶罐,依著罐上指示泡茶。
她立刻起身收拾餐桌。
把碗盤拿到流理台邊時,她忍不住小聲問:“有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請教?”
“說來聽聽。”卓海手未停地衝燙著茶杯。
“一般人,”她瞄著他側臉。“不會特別去考乙級廚師證照吧?”
他停手看她。“東旭沒跟你提過,我老家是開餐廳的?”
她連連搖頭。
“我本來打算一讀完大學,就到餐廳工作。”所以一上大學,他就開始在家族企業中打工,還沒畢業,已經取得乙級執照。“後來的事,你應該知道。”
就他奶奶臥病在床,然後他開始學習按摩。她點頭。
“那按摩與做菜,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他微蹙著眉頭把茶水注入杯中,綠茶特有的清冽茶香撲鼻而來。
這個問題,他倒真沒細想過。
“……按摩多一點吧。”
“可以說一下原因嗎?”她繼續探問,小心翼翼的。
“不可以。”他故意說,可一見她瞪大了雙眼,又立刻笑開。
她輕拍著胸脯。真是的,一次不捉弄她會死是不是?她以爲又惹他生氣了咧!
“你不曉得我的按摩程序對吧?”
她連連點頭。“我問了好多人,他們都說不清楚。”
這是因爲他很少跟業界人士往來的關系。
卓海考慮了一會兒。他想,自己早晚會接受她的采訪,這些事,終究得要讓她知道。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杯。“跟我來。”
“要去哪兒?”她趕忙站起。
“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比較喜歡按摩?”他抓起大門鑰匙,然後打開大門。
“我就讓你親身體會。”
這是第一次,安緹來到十七樓,卻沒看見禮叔站在電梯門外。
卓海老馬識途地把點燈跟窗戶打開。
他丟給她一件粉紅色絲袍。“開口在背後,對了,內衣不用脫下。”
“你……要幫我按摩?”她噎住似地看著他。
瞧她嚇的。“放心,我只按你手臂到肩膀兩個部分,讓你大概體驗一下。”按摩這東西,實際感受永遠會比用嘴巴說來得真實。
卓海遞給她一份表單。
“這是每個客人進來首先要寫的東西。你看完就好,不用填,我去准備一下。”說完,他帥氣轉身,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直到看不見他背影,她才把目光移到表單上頭。
表單一共兩頁,除了慣常看見的姓名、出聲年月、電話、地址之外,下頭竟然還有病名、醫院,主治醫生電話——這些一般人不會問的問題。
寫這些做什麼?
她懷著疑惑走進更衣間。卓海所給的絲袍非常柔軟,她一套上,立刻感覺到被薄薄蟬翼包住的舒適感,真不愧是名媛貴婦級才享受得了的服務。
她帶著做夢般的表情,尾隨牆上指示穿過走廊,一走過轉角,她立刻瞪大雙眼。
裏邊,竟然有座花園!
大片大片的芭蕉、緬梔、九重葛、蝴蝶蘭、紫繡球花,長春藤等她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植栽,錯落有致地疊在一小片池水邊。
淡黃的牆燈高高地打在水面上,不斷上湧的粼粼池水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夢似幻——她有如劉姥姥逛大觀園,嘴裏不斷‘哇’地低嚷。
難以想象,如此漂亮的景觀花園,竟能出現在車水馬龍的商業都市中心十七樓裏?
而另一邊以木造地板加高的平台上,安放著一座木質按摩床,涼涼的晚風自打開的窗戶中吹入,空氣中依稀可嗅到一陣淡淡青草花香。
至于卓海,已經換上白色立領襯衫加上奶茶色的長褲——應該是他平常的工作服,然後彎身將燃起的拉住放進玻璃杯中。
安緹按卓海指示脫下拖鞋。
她踩在木造地板上的腳趾頭,看起來就跟粉紅色的櫻花瓣一樣嬌嫩可愛。
他目光從她腳丫移到她臉上。
“一般來說,在按摩之前,我會先跟顧客確認她的身體情況。也就是表單上頭問的,生了什麼病,目前醫生如何處置,只是純粹想按摩放松身體的客人,我不接。”邊說,他邊遞給她一杯溫度適中的玫瑰花茶。
“爲什麼?”她將茶碗捧在手心,舒服地啜了一口。
“光台北市就上百家養生指壓會館,不需要我湊熱鬧。”他開始動手調配按摩油。“所以,你很幸運。”
“我知道。”她由衷說。“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她看著他接連打開好幾個貼著標簽的褐色玻璃瓶,做實驗似的,東一點西一點地倒滿一只白色淺盤。
“我只接生病跟年紀大的客人。”他接著說。
“就像你奶奶?”她問。
“對。”他點頭。“我奶奶讓我發現,真正需要人外力幫助的,其實是這一群身體不適,無法自主運動的老人家——這也是我要特別問過客戶病情的原因,決定接下CASE之前,我會事先打電話跟客戶的主治醫師溝通,咨詢有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
安緹腦中倏地閃過電梯貴婦的身影——“你不擔心針對病人按摩萬一出了問題的話……”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淺淺一笑。“比起藥物或手術,指壓按摩對身體的幫助相當緩慢,需要非常多的時間,才能有一點點成效。當然,很多人都會說按摩完之後他們身體得到多大改善,但我會跟他們再三強調,如果他們想看見更長久更直接的改變,獨靠按摩是沒用的,得徹底從生活習慣下手。”
他說得沒錯。安緹點頭。他這說法,坊間醫師也一再呼籲強調,只是親身力行的人很少,就連她自己也辦不到。
“那……你會幫客人按摩到什麼程度,全身嗎?”
“正面胸部到胯部之間不碰。”他直直看進她眼睛。“你現在一定在想,幾乎全裸被男按摩師按摩,很奇怪對不對?”
被猜到了。她尷尬笑。
“外國非常多男按摩師,”他示意她口鼻對准床上的圓洞趴下,然後把手放在她肩上,隔著絲袍,從左至右輕輕捶打。“就像一般餐廳的大廚多半是男人一樣,男人力氣大,杜宇這種需要花費力氣的工作,通常會比女性更加得心應手。”
她感覺到他溫暖的手,輕柔而綿密地敲散她淤積在肩膀頸部的糾結。
“而且,”他話鋒一轉。“我客人年紀偏長,她們不是可以當我媽,就是當我奶奶。這種年齡層的長輩,會比年輕女生更容易接受男按摩師的服務。”
“好舒服啊——”房間裏不斷回蕩的水流聲,很具催眠功效。她說話聲音都模糊了。“難怪外邊人會說你是神之手。”
“你筋繃得很硬。”光用手敲擊,他就能感覺到她肌肉的阻抗,這是她平常沒鍛煉身體的證明。“你很久沒做運動了,對吧?”
她一陣幹笑。“我知道我很不應該,每次都在雜志裏邊鼓勵讀者要養成運動的習慣,自己卻做不到。”
“我可以教你一套簡單但有效的拉筋運動。”他慢慢拆掉她衣袖下方的暗扣,直接露出她兩邊手臂。“肌肉過于緊繃,容易累積壓力,晚上不易入睡,白天也不容易醒來;久而久之,會讓身體産生不良的影響——”
“喔——”當他沾了油的手直接按壓上她手臂,那股子酸疼酥麻,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在他指掌的按捏下,她肌理中糾住的小結一個個被找出、輕揉,然後打開。他可以感覺到她肌膚的溫度,隨著滾滾的血液一路往下蔓延,直到指尖。
自接觸按摩以來,卓海施術的對象,多半是長他二十甚至四十歲的女性;他鮮少替年輕女性按摩,幾乎快忘了年輕肌膚在他指腹下舒展開的柔韌觸感。
加上安緹不太曬太陽,在昏黃的燈光下,她雪白的手臂幾乎像玉一樣暖暖含光。
他轉過手掌,忘情地在她手臂上流連著。
她有一雙漂亮的手——他屈起拇指跟食指,慢慢扣揉她每個指節,然後與她十指相交,輕輕拉扯。
在甯靜的水流聲中,他可以聽見她偶爾發出的歎息聲,這是她放松的證明。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直竄他心房。他驚訝地放開雙手,尷尬發覺自己竟然對她的呻吟有感覺。
曾幾何時,他已忘了最初的目的——讓她親身體會何謂按摩,而是在品味她的反應,與柔軟肌膚的觸感了。
我是怎麼了?他蹙眉瞪著自己驟失專業的雙手。又不是十幾二十年沒見過女人,竟會因爲摸了女人的手而心蕩神馳——
是這一陣子太忙,沒時間做愛,欲求不滿?
“按摩已經結束了嗎?”察覺他手掌久久沒回到原位,她忍不住問。
聽得出來,她根本不希望他停下來。
“結束了。”
快點平靜下來。他假借倒茶暗作著深呼吸。難以想象向來專業冷靜的自己,也會有如此尷尬的一刻。要他這反應被她發現,她會怎麼想他?一個借機吃豆腐的登徒子?
要有就算了,他歎息。偏偏他根本沒借機揩油的意思,身體卻自作主張起了反應。
丟臉!他懊惱不已。
安緹這頭,則是帶著恍神的表情凝視自己的裸背,即使燈光昏黃,也看得出來溫暖的血色染紅了向來冰冷的指尖。
她的手,變得好滑,好嫩,好漂亮喔!就連指甲,好像也忽然間變得晶瑩剔透了呢。
“喝茶。”卓海終于穩下心神,可以回到她面前。
只是當她擡起水汪汪的眸子看著他時,他心倏地一震。
怪了,這家夥——平常看起來有這麼漂亮嗎?
她光著兩只膀子綻出笑容。
“我現在終于知道,爲什麼被你按摩過的人會說‘宛如重生’——”光被他按摩肩膀跟手臂,就已經這麼舒服了,她想象他沾油大手輕揉過自己背部,那暖而燙的手掌一路往下、往下、直到鼓起的臀部、大腿,最後是……
一想自己希望他摸哪裏,她臉倏地臊紅。
老天!她是色女嗎?竟然在心裏意淫起他來了!她尷尬地捂住臉龐。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好巧不巧,他捕捉到她眼神。她就像被海嘯卷入的泳客,無助地沈溺在他幽深的黑眸中。
他眸裏有著什麼,一直在呼喚她靠近、靠近……
就像相互吸引的磁鐵,她不自覺擡起頭,他的手也不自覺伸出,就在他指尖觸碰到臉頰的瞬間,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破壞了一切。
他眨眨眼驚訝地看著她,難以理解自己的手爲什麼朝她伸去?
她則是滿臉通紅。
煞風景的手機,仍舊響個不停。
可惡!他氣急敗壞地衝出按摩室。
我到底在幹什麼?他用力打開衣櫃門,抓出留在裏面的手機。
“我是Ricky。”他聲音仍帶著怒氣,他一時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氣‘好事’被打斷,還是氣自己竟會如此心神不定?
只是一聽見手機那頭喊出誰的名字,他眉頭倏地擰緊。
“你剛才說什麼?Jessica?她怎麼了——好,我馬上過去!”
按摩室這頭,安緹捂著自己通紅的臉頰,好半天回不了神。
老天——她不斷憶起他剛才觸摸她的表情,那種渴望……如果他手機沒響,他會……
‘親吻’這個字眼一蹦出她腦袋,理智立刻跳出來喊停。
林安緹,你仔細想一想他的身份、他工作的地方、他的資曆,還有他的外貌——平凡無奇的你哪一樣配得上人家?
想到這,她先前暖起來的手心,又倏地變得又冰又涼。
對啊,她到底在奢想什麼?或許他剛才伸手碰她,只是看見她臉上沾了什麼東西罷了!
她抓抓自己蓬亂的短發,無精打采地爬下按摩床,頭一擡,正好看見大片落地玻璃照出她的倒影。不知是氣血通暢還是害羞的關系,她臉頰依舊粉嫩緋紅。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幾乎稱得上‘漂亮’兩字——
“林安緹——”
卓海突然衝進來,嚇了她一大跳。
“快把衣服穿上!”他把她剛才換下的襯衫長褲塞倒她手上。
才一會兒時間,他已經換上他先前穿的黑色皮褲。
“怎、怎麼回事?”她緊抱著衣服問。
“Jessica喝酒鬧事,”他邊說邊解扣子,當她不存在似地直接把白色立領襯衫脫掉。“她把人家店砸得稀巴爛,店經理威脅要報警處理,我得立刻過去。你有空嗎?”
瞪著他碩大的胸肌,她吶吶地點了兩下頭。“——有、有空。”
“我需要有個人幫我看住Jessica。”他套上順手抓進來的黑色緊身棉T。
她一臉可惜地把目光移到他臉上。“我、我跟你去。”
“謝了。”他手朝身後一指。“動作快點,我在外邊等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章
十分鍾後,卓海拉著安緹跳上計程車。
“司機,市府路101大樓,謝謝。”卓海說。
“爲什麼不開車?”安緹不解。
真沒心機!他白她一眼。“你以爲我現在去幹麼?開Porsche,不等于告訴店家可以狠敲我一筆?”
對喔!她想起來了,他剛才說過,Jessica把人家店弄得一團亂。
“Jessica……她很常這樣嗎?”她遲疑問道。
“肯定是跟James吵架了。”他歎口氣,望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霓虹燈。“James是Jessica的男友,也是別人的老公——我先提醒你,見到Jessica,千萬別跟她說什麼忠孝的大道理。”
她連連點頭。她雖然有點呆,但還沒這麼不識趣。
“Jessica喜歡年紀比她大很多的男人呢——”卓海把Jessica跟James的交往過程大約描述了遍。
安緹聽得一愣一愣。雖然他自己也談過戀愛,但比較起來,卻完全及不上Jessica跟James的糾結複雜。相較起來,她跟胡豐雄的感情,根本就像小孩子在扮家家酒。
“先生,市府路101快到了。”司機望著後視鏡說話。
跟James的故事剛好說完。卓海掏出錢包。“多謝,多少錢?”
給足了車資,兩人各從靠近自己的車門下車。
進門之前,卓海先幫安緹打預防針。
“喝醉酒之後的Jessica非常……不理性,”他勉強想出一個含蓄的形容詞。“我已經請店經理把她關到包廂裏,總之你盡量陪她,想辦法讓她情緒穩定一點,我跟店經理談完之後立刻過去。”
“好。”
安緹望著霓虹燈閃爍的Lounge Bar,想到即將見到‘傳說中’的Jessica,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氣。
兩人一進大門,節奏強烈的音樂立刻撞擊安緹耳膜。她半捂住耳朵看著卓海跟服務人員說話,很快,兩人被領到包廂其前面。
“Jessica小姐在裏邊。”男服務生說。
門一打開,只見一地狼藉。狼藉的中央,是哭個不停的Jessica,還有兩名無奈留下的女服務生。
“幫我打電話給James——我要James——James——”
“麻煩你了。”卓海抱歉地看了安緹一眼。
“我盡量。”尷尬一笑後,她側身走進包廂。
看見Jessica並沒大叫要安緹‘滾出去’,卓海這才把門帶上。
門裏,Jessica擡起臉來;漂亮的臉蛋因爲大量的酒精跟眼淚而無比憔悴。
她瞪著安緹問:“你是誰?你跑到這裏做什麼?”
安緹示好地笑。“我叫林安緹,是卓先生的朋友。”
“我聽過你——”Jessica手指頭猛點。“你是什麼健康雜志的記者對不對?”
“是‘時健雜志’。”安緹糾正,她沒想到Jessica竟然知道自己。
“隨便啦。”Jessica嬌笑。“你一定很奇怪,我爲什麼知道你對不對?Ricky跟我提過你,她說你很笨,捉弄你很好玩……哎,你告訴我,一直被人捉弄的感覺是什麼,嗯?”
聽見卓海怎麼形容自己,安緹表情很尷尬。
“說啊。”Jessica催。
“呃……”該怎麼說呢,她猶豫著。“有一點生氣,跟不服氣……”
“但你從來沒跟Richy發過脾氣。”好像聯想到什麼事情似的,Jessica突然哭喪著臉。“就跟我一樣,不管James說什麼,他要去哪裏,什麼時候回來,總是他說,我聽,他從來沒問過我意思!”說完,Jessica放聲大哭,抓起椅子上的抱枕開始亂扔。
仍在包廂裏的女服務生趕忙阻止。“Jessica小姐,不可以這樣……”
“爲什麼不可以?”Jessica發起脾氣。“我最討厭人家跟我說不可以!”
安緹這才知道,卓海說的‘不理性’,實在太保守、太避重就輕了,喝醉了的Jessica簡直就像炸彈,一點不對就能讓她爆炸!
“走開,你們通通給我走開,不要管我,反正從沒有人在乎我!”Jessica嚎哭不休。
“她有完沒完吶——”兩個年輕的女服務生猛翻白眼。
唯恐Jessica聽見情緒會更加激動,安緹趕忙示意。“你們出去忙吧,我可以陪她。”
有替死鬼要負責,兩個年輕女服務生當然樂意之極。
“不要管我——”Jessica啜泣著。
安緹吸口氣。“那個,其實,我昨天才剛對卓先生發過脾氣……”
像對安緹的話感興趣似的,Jessica哭聲稍歇。
“你們昨天不是約出去吃飯?剛好,我跟我大學同學也去了同一家Lounge Bar;更巧的是,我最不想再遇上的人,也就是我的前男友,他們公司也在那兒辦聚餐。”
手指倏地指住安緹,口氣很不友善。“昨天,Ricky就是因爲你才把我扔下?”
“不不不,你誤會了。”安緹趕忙解釋。“是因爲胡豐雄,也就是我前男友糾纏不休,卓先生才忍不住出手幫忙。”
懶懶揮了下手。“我不想聽這個……你說,你爲什麼要對Ricky發脾氣?他幫你耶!”
“後來想一想,我也覺得很對不起。”安緹真誠地說。“可是那當下,聽他那樣嘲諷我,我實在忍不住……”
安緹說話同時,Jessica一直偎在沙發椅背上,眼睛半閉,分辨不太出她到底是睡著還是醒著。
但安緹不在乎,只要Jessica不鬧不哭,願意乖乖坐著,要她說一夜話也行。
打岔。“爲什麼你還願意跟他一道過來?他那樣說你,你應該恨死他了才對?”
安緹搖頭。“錯的人是我,”她現在很清楚知道,自己昨天的脾氣,不外是惱羞成怒。“卓先生點出我一直不肯面對的問題,我對胡豐雄的感情,不過是出自逃避的心理。”
整個人趴在安緹右肩上來。“你是在暗示,我對James的感情,就跟你跟那個什麼雄的一樣?”
沒有沒有。安緹用力搖頭。
“明明就有!”Jessica揪住安緹衣襟猛搖。“你心裏明明就是這麼想的!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又不懂我對James的感情有多深——”說完,Jessica再度大哭。
看著花容憔悴的Jessica,安緹忍不住同情起她來。
一個這麼漂亮、身材這麼好的女人,卻在人前哭得像塊破抹布似的,除了‘寂寞’之外,不會再有別的原因了。
只見她輕輕環上Jessica肩膀,誠摯地道歉。“對不起,我確實不懂你跟James的感情,但是我絕對沒有吧James跟胡豐雄相提並論的意思,我可以發誓。”
擡起頭來。“你爲什麼還能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難道不知道我跟James的關系?我可是全天下女人都討厭的小三……”
或許是鬧夠了,也或許是體力透支,在嚷完最後一段話後,Jessica就這樣靠在安緹肩上沈沈睡去。
安緹看著Jessica心想——對啊,眼前女人,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女性角色第三者,但爲什麼,自己竟沒辦法討厭她?是因爲看見了她的寂寞、她的傷心的緣故?
就連熟睡,Jessica眉頭也已然緊蹙。
卓海進門,剛好看見安緹像姐姐似地輕拍Jessica肩膀,撫順她長發。
安緹由衷傾泄的關心,閃電般抓住卓海的心。
他本還在擔心安緹會跟Jessica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畢竟她前一段感情,正式因爲有第三者介入才告吹,她很有理由不喜歡Jessica。
可是,她沒有。
她沒因爲過去感情的傷口,就瞧不起另一個介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他靜靜看著這一幕,直到狂躍的心跳稍穩,這才走到她身邊。
卓海輕碰她肩頭。“可以走了。”
音樂聲音太響,安緹一直沒發現他回來了。
“可是……”她看著睡在自己肩頭的Jessica。
“我要睡——”Jessica發出不依的呻吟。
“回去了。”卓海架著Jessica站起,眼睛望向沙發上的皮包。“找一找,裏邊應該有她的車鑰匙。”
“是這個嗎?”她翻了一下,抓出結著雙C皮套的鑰匙包。
兩人同心協力,費了好一會兒工夫,終于把扭個不停的Jessica架進她車後座。
住的地方離101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卓海連人帶車把Jessica交給她家裏的傭人後,才又拉著安緹搭計程車回家。
這麼一折騰,時間,已近淩晨。
“頭痛?”望著卓海不住輕揉耳際,安緹忍不住問。
“我很少這麼晚睡。”他坦承。
爲了應付繁重的工作,他作息向來規律,不管跟再好的朋友約會,也很少超過十一點。
這點堅持,也是當初Jessica跟他無法深入交往的原因之一——她覺得他愛工作,比愛她多。卓海完全沒辦法否認。
他看了她一眼。“我很驚訝,你竟然有辦法安撫Jessica?”
“應該是她累了吧。”安緹轉轉脖子,一個哈欠忍不住溜了出來,她也是一個熬不了夜的晨間人,雖然不需要每天到出版社開會,但她仍舊要求自己九點起床,晚上十二點前就寢。
看著她累積出來的黑眼圈,卓海語帶心疼道:“要不要先睡一下?”
她幹笑兩聲。在他身邊,她哪好意思睡著,萬一睡相太醜,不小心流口水或打呼,被他看見,她還要不要做人吶?
她強大起精神說話。“對了,我剛發現,Jessica小姐好像沒什麼朋友?”她是從Jessica最後一句話“我可是全天下女人都討厭的小三”察覺的。
卓海點頭。“她朋友都不喜歡她跟James在一起,覺得她是在作踐自己。”
“她——我是說Jessica小姐,到底喜歡James哪一點?”
她不懂,Jessica身邊,明明有卓海這般外型出色、事業有成的‘朋友’,怎麼會選擇愛上一個年紀長她二十歲的中年男人?
“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卓海仰頭往計程車椅背上一靠。“我猜跟Jessica從小缺少父愛有關,她跟她媽媽感情不好,但她很愛她爸爸。不過可惜,她爸在她十幾歲的時候生病走了。”
“好像每個人都是這樣喔。”安緹忽有所感。“因爲過去發生一些難以逆轉的事,然後就變成現在的自己。”
卓海眉頭一皺。“你是說,你到現在還在在乎姓胡的家夥?”
他沒發現,自己口氣變凶,心情也變差了。
“怎麼可能!”她沒好氣。區區一個胡豐雄,才沒這麼大影響力。“我是說我爸。”
他一掃先前的郁悶。“你爸怎麼了?”
她把玩著胸前的安全帶。要說嗎?她很猶豫。她並不想在他面前自揭瘡疤,可是,話又是她自己聊起的。
“簡單一句,我爸長得很帥,但是很花心,而我媽是一個提不起放不下的女人,或者該說,兩個人其實都是一樣提不起放不下,才會到現在五十幾歲了仍然糾纏不清,沒個了局。”
經她這麼一說,他全都懂了,她當初所以‘挑中’胡豐雄的原因——安全。她以爲醜男就不會作怪。
“難怪你昨天會那麼生氣。”
就知道他會酸她。按天瞪他一眼。“我就不信你從來沒遇過什麼無能爲力的事。”
還真被她說中了。卓海苦笑。
“給你看張照片。”他掏出手機,找到後遞到她面前。“什麼想法?”
她看著熒幕中體型圓胖、五官卻挺清秀的年輕男孩。
要有什麼想法?她看著照片說:“很可愛啊。”
可愛?他一哼。“不覺得他很胖,看起來油膩膩的?”
“哪裏啊?”她一副‘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的表情。“你看他五官,明明就很端正,還有他眼睛,多清澈水亮啊。幹麼亂說人家胖?他只是……比較圓潤一點。”
她最後這句,讓卓海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忘了,她是連胡豐雄都愛得下去的女人,她當然不會覺得照片裏的少年胖醜難看。
然後他開始想,如果自己當年愛上的女孩是她,套用她剛才的話——過去決定現在,那麼他人生的際遇,會出現截然不同的轉變?
她繼續打量屏幕上照片。“你會不會覺得他看起來有一點眼熟,他像誰去了?”
“哆啦a夢?”他說出自己當時的綽號。
她又瞪他一眼。“人家得罪你啊,你幹麼老挑剔人家?他明明就長得很可愛——”說到這,她突然瞪大眼。“啊!”
她終于發現了。卓海盯著她微笑。
“你……他……”她指著熒幕又指著她。“該不會是……”
他和她同時說出口——
“你侄子。”
“我本人”
聽見她說什麼,他再次爆笑,她則是糗爆了。
安緹驚訝地看著熒幕。有了有了,經他一表白,她終于看出他與中阿片男孩的相似處,難怪她一直覺得少年眼熟——
“你好厲害。”她交還他手機。他跟照片裏的少年,幾乎是把少年剖成對半然後往上疊的差距。
“不過是長高罷了。”他語氣清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年因爲矮胖而受到的嘲笑與委屈,捱起來多麼要人命。
所以他現在這麼愛鬧別扭,絕對情有可原,畢竟過去決定了現在——不是嗎?
只是這個想法並沒安慰到他。他覺得自己一點進步也沒有,此刻的他,仍舊受到過往傷害的鉗制。
他清清喉嚨,揮掉腦中不快的記憶。
他決定,從今天起,再也不回頭看了。
“既然你有這段過去,你應該更討厭Jessica才對?”
她點點頭。她開頭也這麼想的。
“我從Jessica身上發現,第三者……似乎沒我想象中的好過。”
卓海定定看著她,看了很久,知道她覺得不安,忍不住低頭檢查自己是不是有哪個扣子扣錯?
“怎麼了?”她忐忑問。“哪裏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他搖頭,只是突然間發現她爲什麼讓他心動。
無時無刻,不管遇上什麼人發生什麼事,她總有辦法從中看出其中的好,然後,肯定這個好。哪怕這個好,是出自討厭的人身上。
這種能力——他想,絕對是一種極稀罕的天賦,至少他就辦不到。
“那個……”她猶豫了下才說:“下回有機會,我是誰,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介紹我跟Jessica小姐認識?”
“爲什麼?”
她一聳肩。“陪陪她啊,當然,前提是要她願意讓我陪。”
“我跟她提過你。”他說。
“對!”她指著他鼻子,差點忘了跟他算賬。“你竟然跟Jessica小姐說我很笨?我哪裏笨啦!”
“我沒有。”他才不會用這種字眼形容她。“我只說捉弄你還能有趣。”
瞧他理直氣壯的咧!安緹氣呼呼。“你以爲我爸媽生我的目的,是讓你捉弄的?”
是也不錯啊。他一點她鼻頭。“你曉不曉得,被本大爺捉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她仰頭假笑三聲。“謝謝喔,你真是對我太好了。”
他假裝沒聽出她在講反話。“你確實應該好好謝我。”
沒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白了他一眼,安緹扭過頭,瞪著車窗外景色發呆。
計程車爬上高架橋,不住閃過的路燈,讓她慢慢慢慢,逐漸拉長閉上眼睛的時間。
等下了高架橋,卓海一看,她已經歪著頭睡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章
所以,現該怎麼處置她呢?
卓海低頭,望著睡在自己臂彎中的美人。
他想她一定很累,才會怎麼搖也搖不醒,還逼得他不得不將她公主抱下車。
話說回來,他也不是真的在抱怨。
他低頭湊近她呼吸均勻的鼻尖,她微撅起的嘴就近在眼前。
能這樣緊緊牢牢地抱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說實話,感覺還挺不錯的。
只是,他忽然不確定該不該順應自己心意,直接把她抓傷十八樓‘吃幹抹淨’。
不是他愛往自己臉上貼金,但他確實可以從她的反應打包票保證,她對他有意思,問題是——他自己呢?
他真要爲了這個認識不到幾天的女人,放棄自己愜意自由的生活?他朝懷中人兒臉上吹了一口氣。
從她提起她爸花心時的表情,不難看出她對‘專一’、‘忠貞’此等道德文字的愛好。當然,他這麼說不代表他愛劈腿或喜歡同時間跟兩個女人交往,他只是很清楚知道,接受她之後,就表示自己不能再跟別的女人搞曖昧。
不能想跟誰出去就出去,想跟誰喝咖啡就跟誰喝咖啡,更不能在某些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刻,和某位不知名的美女上演‘動作片’。
接受她就不能這麼做,因爲她非常在乎這種事。哪怕只是逢場作戲,她也不可能允許。
他此刻還沒辦法肯定,自己在等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懷裏的她?
雖然她抱起來的感覺很對,給他的感覺也對;她捉弄起來很有趣,她很善良,而且有越看越可愛迷人的傾向——
但他還是猶豫,是否真要爲了她一個,放棄外頭一大片森林?
他垂下眼,望著懷中甜甜睡顔,忽然覺得惱怒。
他爲了她這麼煩惱、左右爲難;她卻渾然未覺地睡得香甜——
怎麼可以!
正好電梯門打開,他抱著她按下八樓,抽回橫在她膝下的手臂,讓她倚著自己站立。
最後,他捏住她鼻子。
“看你怎麼睡!”他喃喃說。
沒想她棋高一著,鼻子沒辦法呼吸,她改用嘴巴,她一口氣直往他鼻子衝來。
可惡!他一惱,索性連她嘴巴一起蓋上。
“唔——哇!”她用力掙開他手。“你在做什麼?”
終于醒啦?他‘嘖’了一聲,慢條斯理把手收回。“你平常都這麼好睡?”
所以說——她還是睡著了?
她摸著臉頰確認沒流口水什麼的之後,才點頭尷尬道:“嗯……我是那種一睡著,就得睡到飽,才會醒過來的人。”
“好命。”他一拍她額頭。“等會兒回你房間,記得洗澡卸妝,不然不准上床睡覺。”
“知道啦!”他以爲他是她爸喔?這麼啰嗦。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對了,”跨出電梯時她才忽然想起來。“你明天中午要吃什麼?你還沒告訴我。”
“一時想不起來。”他按住關門鍵跟她說話。“你保持手機開機,我想到再打電話給你。”
咦?她一愣。他平常不都是透過禮叔通知?
一句疑問都沒說出口,他手又捏住她鼻子,似笑非笑道:“晚安,小睡豬。”
他、他、他——吃錯藥啦,不然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溫柔?她驚愕地看著電梯門關上,還叫她‘小睡豬’——
踩著輕飄飄的步伐,安緹回她房間路上,一直綻著傻乎乎的笑容。這會兒,不管是理智,還是什麼‘恐俊男症’,通通不管用了,她一顆心完全被卓海臨別時的溫柔表情占據。
媽啊,好甜喔!
她捂著臉,不住在床上翻滾。
還有他早先在按摩室的舉動——她模擬著他伸手碰她的舉動,對噢,她都忘了問他,他那時到底想做什麼?該不會真的想親她吧?
想象他的唇真的碰上她嘴——她又開始在床上翻滾。
羞死了羞死了。
可是——如果真有機會的話,她還真想試一次跟他接吻的感覺。
她在腦中幻想著那畫面——他的手指,輕捧起她臉龐,然後……然後……
她有預感,光待在他懷裏,就足以讓自己化成一灘水。
她腦中浮現卓海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的手,真的好舒服喔!她臉埋在棉被裏發出歎息。
完蛋了,在這個瞬間,她突然領悟到一件事——
自己是真的真的,喜歡上那家夥了。
因爲昨天晚上過于興奮的關系,早上手機響起時,她還當是鬧鍾,拼命想按掉它。好一會兒後,她才會意聲音打哪兒來。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是支沒見過的號碼。
“餵?”
“還在睡?”卓海含笑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
他真的依約打電話給她,在……早上八點半的時候?!她轉頭瞪著鬧鍾想。
“你都這麼早起?”
“誰像你這只小睡豬。”他用著要人命的好聽聲音說道:“我平常六點就起床做運動了。”
“每天?”她以爲自己聽錯了。“連冬天也一樣?”
“連冬天也一樣。”他帶笑的聲音響起。“要不要我明天六點打電話給你,證明我沒有說話?”
“才不要。”六點,她還在跟周公下棋呢!她搔搔睡亂的頭發。“你想好中午要吃什麼了?”她接續昨晚他沒回答的問題。
“我是來問你今天有什麼安排,下午有沒有空?”
安緹一聽,心跳突然加快。他——是要跟她約會嗎?“我等一下得進雜志社開會,不過不會很久,十一點以後就沒事了。”
“下午呢?”
“有空。”快呀,快說要約我出去啊!她一雙手捂著胸口期待著。
“我等一下傳給你一個地址,准時兩點鍾,我會在大門口等你。”
呀!安緹對空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叫。哈利路亞!他真的約她了!
“好,我一定准時抵達。”她強力訝異興奮說道。
“記得,拿出你最專業的形象,別讓我丟臉。”卓海在手機那頭交代著。
咦?她滿腔熱血忽地被澆熄。他這話聽起來,好像……不是要去約會?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要帶我去哪裏啊?”
“X老夫人家,她是XXX的母親。”卓海說了一個安緹絕對聽過的億萬富豪名。“我跟老夫人提過你,她同意在我幫她按摩的時候,讓你在一旁觀看。”
“哇!”她忍不住叫出聲。X董母親家耶!天吶,太榮幸了!“謝謝你幫我談成這件事!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
“改天,”他壓低聲音意有所指道:“我會找個時間,讓你用你的身體好好報答。”
她對著手機大笑三聲。說這種曖昧兮兮的話,他以爲她聽不懂他言下之意?
“我知道,幫你打掃家裏,當台傭,對不對?包在我身上。”
她拍胸脯的聲音,連手機那頭的卓海都聽得見。
卓海大笑。
“好,包在你身上。記得,下午兩點,一秒鍾都不許遲到。”
“Yes,sir。”她拿著手機行了個舉手禮。
下午一點過五十分,安緹按地址搭著計程車來到陽明山上的別墅區。
遠遠的,就看見穿著按摩工作服——白色立領襯衫加上奶茶色長褲的卓海站在門口。
安緹立刻付錢下車。
“沒遲到吧?”她手機顯示一點五十五分。
卓海沒回答,只是動手抓了抓她跑亂的頭發。
他親昵的舉動,教她耳根一下子紅起。
“走吧。”他含笑說。
董母親所住的別墅很大,圓石鋪成的車道底端是一棟白色的三層樓建築——但那並非他倆的目標。
繞過白屋,卓海領著她繼續往前走。
“先約法三章。”他壓低聲音說。“等會兒見了老夫人,除了基本寒暄之外,不可以問問題。”
安緹連連點頭。“我知道。”
“還有,”他表情非常慎重。“不管你等會兒看見了什麼,都不可以轉述出去。”
“也不能寫出來?”她皺眉。
“你可以虛構或杜撰,就是不能提及老夫人、X董,或者是X董的公司。”
懂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
他看著她。
“你今天讓我過來,表示我前幾天得罪你的事……你不介意了?”
遲鈍。他拍她腦門一記。他若還介意幾天前的事,他幹麼幫她按摩,還做菜給她吃?
“我只是問問確定一下嘛——”她嘟囔著。
穿過庭院後,兩人停在一棟玻璃溫室前。
“到了。”他手握門把,再次提醒。“別忘記我剛說的話。”
她馬上做了個把嘴巴拉鏈拉上的動作。
一進溫室,看見各色繽紛美麗的花草樹木跟其中的水塘後,安緹忽然間明白卓海按摩室的景觀仿自何處。
這兒就像一座充滿芬多精的熱帶森林,甚至還有幾只斑斕黑橘蝴蝶在裏頭飛舞。
一張長桌就放在水塘旁邊,上頭放著毛巾、按摩油之類的東西,長桌附近有一大塊瑜伽墊,跟一座原木制的按摩床。
一名個頭嬌小、穿著灰色運動服的白發婦人正戴著老花眼鏡讀報紙。一見兩人過來,他慢條斯理站起。
“你應該就是小海說的林小姐?”
“夫人好,我是林安緹。”穿著藍襯衫牙白色長褲的安緹慎重鞠躬。“很感謝您今天的邀請。”
“要謝就謝小海。”老夫人笑睨著卓海。“是他說服我邀請你過來。”
原來是這樣——安緹轉頭看著他。“謝謝。”
沒意料到老夫人會揭他底,卓海表情有些尷尬。
老夫人笑了。
“請坐。”老夫人看著安緹說:“口渴的話,茶壺裏邊有茶,別客氣。”
“謝謝夫人。”安緹再次鞠躬後,才拉開椅子坐下。
這時,卓海已經脫下鞋子,踩上瑜伽墊。“蘭姨,准備好了嗎?”
“來吧。”老夫人跟著站上瑜伽墊,開始依著卓海的口令,將自己的雙臂上伸,側彎,然後下腰,擡腿。
因爲工作的關系,安緹知道,老夫人現在做的,是非常基本的暖身。
整套動作大約十分鍾做完之後,老夫人脫下身上的灰色運動服,僅穿著黑絹做成的小背心跟短褲,趴躺在按摩床上。
乍然看見老夫人光裸的手臂跟大腿,安緹感覺有些尷尬。但整體說來,以一個年過七十的婦女來說,老夫人的體態仍算漂亮。
站在按摩床側的卓海開始揉捏老夫人的背肌,仿佛他跟它們打招呼似,一點一點地確認過去。溫室很溫暖,淙淙的水流聲是裏邊唯一的聲響。按摩之間,好幾個一碰老夫人就皺眉的部分,安緹發現卓海會特別花時間,以各種角度加壓、刺激、延伸,直到他覺得可以爲止。
點點滴滴的汗珠開始布滿老夫人額際,不消問,安緹也能看出卓海的按摩多麼深入徹底。至于施作的人——卓海,他自己也是一頭熱汗。
整個過程,超過一個小時。
“身體輕松多了。”這是安緹進溫室之後,老夫人說的第九句話。
一邊說,她一邊拿著毛巾擦汗。
“人吶,年紀大了,沒辦法像年輕時候一樣隨心所欲,想動哪兒就動哪兒。好在小海學了這個,要不是他,我現在可能還躺在病床上,動也不能動。”
安緹記得,之前報紙曾說老夫人患重病,X董非常擔心。可看老夫人現在,並沒有一般病人常有的憔悴臉色。反而,看起來比她實際年紀還小上幾歲。
“請喝茶。”安緹端了一杯茶過來。
“謝謝。”老夫人連啜了三口,看得出來她真的是渴了。“小海說你在采訪他,有沒有什麼事情想特別問我?”
安緹轉頭張望,一做完按摩,卓海便拿著她的小行李袋不知躲到哪兒去了,麼辦法問他意見,她只能更硬著頭皮上。
“我想知道卓先生的按摩帶給夫人最大的幫助是?”
“重新認識我的身體。”老夫人擱下瓷杯,雙手交疊說道:“以前吶,我也沒什麼運動的習慣,要是身體哪裏痛了,就去找醫生開藥;雖然醫生也建議過我要多運動,可你也知道,人就是愛偷懶;想說別人不運動也活到七老八十,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老夫人一開口,安緹雙手立刻放到筆電鍵盤上。老夫人邊說,她一邊飛快鍵入。
“但痛就吃藥這法子,也有行不通的一天。”老夫人直直望著安緹。“你應該知道我生病的事吧?”
她很保留地點了下頭。
“我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小海他奶奶美繯剛好走了。我跟美繯年輕時候就認識了,她走的時候,還留了東西給我。那時候小海帶著美繯的遺物過來,我才知道我最要好的朋友死了。”
聽到這,安緹突然停手不動。
老夫人發現了。“怎麼不打了?”
她搖搖頭。“這些事,我用耳朵聽就好。”
意思是,她不會泄露出去。
老夫人笑了。“開頭,我聽小海誇你認真又貼心的時候,我還有點懷疑,事實證明,小海眼光不錯。”
這時,卓海回來了,他已脫去汗濕的按摩服,換上平常穿的緊身t恤跟長褲,聽見老夫人的話,他表情有些微妙。
安緹眼光與卓海對上,她倏地紅了臉頰。
她本以爲,在他心裏,自己只有笨、好玩、天真種種不甚理想的評語,想不到他竟然會誇獎她?!
意思是——他對她評價還算可以嗎?
老夫人接著說:“他奶奶美繯如果不算的話,我應該是他接下的第一個客人。說真話,開始我還真不習慣,總是他是好朋友的孫子,我心裏還是有那麼一點疙瘩。”
“我整整勸了蘭姨一個禮拜,還帶醫生過來,讓醫生親口告訴她按摩對她的身體有益無害。”卓海拉開椅子坐下。“不過,我想,她當時應該是抱著被我騙的心態,勉強答應我的。”
老夫人笑得很開心,一看就知道卓海說對了。
“我被他按摩第一次就知道他是對的。”老夫人自承。“可惜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通常他按摩完不到幾個小時,我身體又開始痛了。那時爲了讓我舒服一點,他每天都來,可漸漸的,一、兩個月過去,我止痛藥吃的量減少了,兩條腿也有了一點力氣,可以試著下床稍微走一下路了。”
“重點是蘭姨自己很努力。”卓海補充。“按摩的時候,我一邊告訴蘭姨身體肌肉跟谷歌運作的模式。最受歡迎的肌肉動作,按摩還排在第二,第一是自主運動。我的話蘭姨全部都聽進去了,而且身體力行。她只要體力許可,每天一定會到花園散步,做一些我幫他設計的有氧運動。”
“不努力一點不行啊。”老夫人說:“我聽他說,老人只要躺在病床上三天,身上的肌肉就會少掉一公斤,不是變瘦啊,是肌肉就這樣不見,補不回來了。我一算,我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年,全身不淨剩些脂肪肥油之類的東西?”
“說肌肉補不回來是我誇大了一點,”卓海連忙解釋,他沒想到蘭姨會把這事記得那麼牢。“只是要費很大的功夫,費很多時間,而且效果不彰。”
“我知道。”老夫人說:“書我後來也讀了不少,發現你當時是故意在嚇我。總而言之,我那時才知道,我以前真的太虧待我的身體了。”
老夫人拍拍自己手臂,這可是她花了三年養出來的成果,非常得意。
稍晚,安緹搭著卓海的便車離開白屋。與老夫人一談,讓她更加了解卓海的工作,然後也更加欣賞他的爲人。而他的態度,之所以對他每個客人都那麼呵護備至,除了敬業,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把她們全當成了家人。
好讓人佩服的堅持。她看著他想。
“幹麼一直盯著我看?”察覺到安緹目光,卓海笑問:“怎麼,愛上我了?”
就算是她也不會承認。她在心裏偷偷想。佩服他、對他有愛慕之意是一回事,但說出口讓他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叢運動,給我一點建議吧。”
“終于下定決心了?希望你這個決定可以持續超過五天。”他伸長手揉亂她頭發。
“不要玩我頭發啦!”她撥開他手。瞧不起她!“你看著好了,我一定會把身體練得結實又健美,讓每個經過的男人,都會忍不住回頭多看我一眼。”
瞧她自信的咧!他瞄她一眼。“你說的男人……也包括我?”
咦?她一愣。
“你剛說的,每個經過你身邊的男人——”趁停紅燈,他把臉湊往她面前,就是要看她驚慌失措的反應。“萬一我愛上你怎麼辦?”
“少開玩笑了!”她臉都漲紅了。“你……怎麼可能……”喜歡我?
這等天大的好事,她才不敢奢望——好啦,說完全不奢望是騙人,但她很努力要自己不要想太多,以免到頭來,落了一個失望的結局。
他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
真怪,他心想,這家夥怎麼越看越漂亮,越看越讓人心動?而且,待在她身邊,就是有股說不上來的對味,好似他可以這樣看著她一輩子似的。
“難說喔。”丟下這句話,他轉回正面,踩油門繼續前行。“做運動的事,明天早上吧,我比較有時間慢慢教你。”
她猛地回神。“你是說——”
他看著她點了下頭。“對,早上六點。”
拜托——她一句話剛要冒出,他又說話了——
“運動做完,我請你吃早餐。”
她立刻咬住下唇,忍住到口的抱怨。
“每天?”
“還附加morning call。”他斜著頭看她。“怎麼樣,夠慷慨吧?”
確實很慷慨——她傻笑著。
老天!每天早上都能接到他電話,跟他一起運動加吃早餐,根本就是變相的早晨約會了嘛!
只是六點起床,實在是有一點艱辛。
可這樣一來,每天,她跟他就多了一、兩個小時的相處時間……
她本還在擔心,專訪做完後,自己還能找什麼理由繼續跟他見面;這下好啦,問題全都解決啦!
她心一橫。“好,我跟你拼了。”
反正習慣本來就是從不習慣養成的,大不了從今天晚上開始,她提前兩個小時上床睡覺嘛。
很好。他燦爛一笑。“我加碼,只要你累積三個月,每天准時上樓做運動,我就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這麼好?她心一跳。“願望有限制哪一方面不行嗎?”
看著她瞬間亮起的雙眼,實在令人好奇她心裏在想什麼。
“無限制。”他頓了下又道:“甚至你要我在脖子上打個蝴蝶結送你也行。”
這這這——她臉頰漲紅,懷疑他是不是學了讀心術,不然他怎麼猜得到她剛在想什麼?
“你幹麼突然臉紅?”他調侃的聲音傳來。“很可疑喔?該不會真被我說中了?”
“我臉紅,關你什麼事啊?”她嗔。反正她抵死不認,他能奈她何?
瞧她的白哦請根本就是掩耳盜鈴,還以爲他看不出來?卓海心想。
“好,無關就無關。”他岔開話題。“我等會兒還有一個客人,你呢,你要做什麼?”
“寫專訪吧。”她拍拍包包裏的筆電。“早上主編給了我兩份資料,一樣月底前交。”
他算了一下時間。“那就晚上八點,上來跟我一起吃飯。”
她倏地轉頭看他。
“怎麼了?”他瞄她一眼。“你一臉有話想說的樣子?”
“我只是在想,我會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了?”
他這樣白天加晚上、每天跟她相處碰面,實在讓她很難不歪想,可她又不願厚臉皮都認定這表示他對她有意思。
她支支吾吾接口:“畢竟你那麼忙……”而且,應該有很多女人等著跟他約會。
“你呢?”他不答反問。“會覺得我占去你太多時間?”
她毫不猶豫搖頭。“雖然認識你的時間不長,但這段時間,我從你身上得到很多收獲,我只擔心你會覺得我煩。”
“我也從你身上學到很多。”他坦言。“還有,我私生活,並沒你想象中精彩。”
是嗎?她垂頭偷瞄他鼓起的胸肌。瞧他臉蛋、身材,說他私生活不精彩,實在沒什麼說服力。但是,她還是很開心他願意撥空出來陪她。
她捂著怦怦亂跳的心窩,暗暗加了句但書——
哪怕他只是一時新鮮感使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九章
二十分鍾後,珠海跟安緹在電梯裏分道揚鑣。
卓海按住關門鍵,一邊提醒她說:“記得,八點准時。”
“八點見。”她朝電梯裏的他揮揮手。
回到房間,她先進浴室卸掉粉底跟口紅。或許是心裏有人的關系,這會兒她就算沒上妝,映照在鏡子裏的臉龐依舊粉紅滑嫩。
難怪有句話說,女人戀愛的時候最美。
她望著鏡子拍拍自己膨潤的蘋果肌,忽然間想到,自己跟卓海的關系,到底是什麼?
戀人——肯定還夠不上,畢竟她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喜歡她。但朋友……她手支著額頭想,有哪一對男女‘普通朋友’,會跟他們一樣每天約吃早餐,還附加morning call的啊?
可是——她腦中忽地出現Jessica身影。他對Jessica,似乎也是這種呵護備至?
“會不會是我誤會了?”她瞪著鏡裏的自己喃喃道。“說不定他只把我當成普通好朋友?”
真是如此,那就太泄氣了。
她揉著臉慢慢蹭回電腦桌,瞪著熒幕發了會兒呆後,她發現自己一直哼著SHE的歌——
“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簽收;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作詞:施人誠)
噯,這種沒辦法確定的關系,真是有溝讓人惶惶不安。
想前進,卻擔心他其實對自己無意;想待在原地維持朋友關系,又忍不住覺得可惜。
卓海多像伊甸園裏的蘋果,誘得她好像張嘴咬一口。
她伸手按下開機鍵,熒幕在她面前亮起,映得她臉忽藍忽白。
一個念頭忽地閃過她腦海——
好吧,就算他真的喜歡你,也跟你告白了……你,真有那勇氣接受?
她瞪著熒幕連眨了好幾下眼睛。
她想起他的外表、他的好條件,想起帥哥老爸屢改不掉的花心,種種情況,都說明了他倆或許不適合在一起。當朋友,應該比當情人安全。
她忽然覺得喉嚨發幹,心裏一陣郁悶。
該不會繼續跟他保持曖昧關系,對她才是最好的?
可惡!她抓起桌旁的水瓶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
她難堪地發現,在自己與卓海的關系中,真正需要勇氣的人其實不是他——而是自己。
七點,卓海送走今天最後一位客人——國內知名汽車公司總裁的姑姑後,施施地按下電梯上樓鍵,邊在腦中構思今天的晚餐菜色。
冰箱裏有雞肉,之前買的咖喱香料還夠煮一餐。糙米也已經煮好,可以拌點菠菜、紅蔥頭當菜飯。至于湯……就燉個紅、白蘿蔔,丟幾片冬菇添風味?
電梯經過八樓時,他拿出手機發了個簡訊——
還在寫稿子?
簡訊很快回傳——
剛寫好,正要傳給主編。你呢?
他微微一笑,手指飛快鍵入。
正要上樓煮飯。等會兒沒事早點到——上來當女傭。
她的回複是——
……我就知道。
他在電梯裏大笑。
‘當’一聲,電梯門打開,一股怪味,讓嗅覺敏感的他朝四周嗅了嗅。
好像是……東西燒焦的味道?
打開自家大門,他確定爐竈是關著的。接著見到鄰居家門口,味道也不是從裏邊傳來——
奇怪?到底什麼東西燒焦了?
他挲著下顎想著,忽地瞄見腕上的手表,七點十分,得開始動手准備晚餐才行。
他放棄思索,走進屋子,關上大門。
同一時刻,坐在電腦面前的安緹,移動手上滑鼠,然後按下左鍵——‘傳送’。
熒幕立刻出現‘您的信件已傳達’的文字框。
好了,工作做完了。她站起身伸了下懶腰,正打算穿上拖鞋進浴室重新化妝時,她面前的電腦熒幕還有頭上的日光燈無預警熄滅。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進一點霓虹燈光。
跳電?
她下意識擡頭上望,一股奇怪的燒焦味逐漸彌漫室內。
她沒煮東西啊!她像盲人似的,摸著牆壁來到冰箱旁邊,冰箱想當然沒在運轉,電磁爐上頭也是空的,周圍半點聲音也沒有,燒焦味更濃了……
不對勁!
記得手機就放在電腦旁邊——她摸索著走回書房,手掌在鍵盤附近拍打著,一個不小心碰掉了筆筒,乒乓的聲響在黑暗中聽起來有些嚇人。
她撫著心口。
上去跟卓海說一下好了。她心裏浮現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手掌繼續在電腦種上摸索。說不定他剛好有水電工人的電話,還是他願意親自下來看一看……
就在她手指抓到門鑰匙的瞬間,一陣嗶嗶連響自隔壁傳來。她開頭還在想那是什麼聲音,然後她想起來了——煙霧警報器。
是火災!
腎上腺素發揮了它的功用,黑暗中,她看見了手機的位置,還有包包。
快!得快離開!
她捂著口鼻跑到大門後邊,手一拉,濃煙湧進房內,她措手不及吸了一大口,嗆得眼淚鼻水齊流。
老天,根本看不見路。
她邊咳嗽邊蹲下身來。外邊一樣伸手不見五指,不斷湧來的濃煙讓她知道情況不妙。屋裏除了她以外還有人嗎?
她匍匐著往大門爬時,忽然想起。
不行,她壓抑住驚慌,一定得確認一下。
“有人……咳咳……有人在嗎?”她先敲最靠近她的大門。好嗆!她一邊淌著眼淚又拍了兩下門,沒有回應。
走吧!走吧!不要管了!求生本能在她腦中大聲尖叫。危急時刻,還管得了什麼敦親睦鄰的美德……可她想起,鄰居,跟她一樣都是年輕女生,要有個萬一,她肯定會良心不安一輩子。
“有人——有人在嗎?”連連的咳嗽不斷從她嘴裏冒出。拍了一會兒,確定沒有聲音,他繼續爬往大門。
從不曉得這條走廊這麼遠——
‘轟’地一聲,大火燒垮了起火點的木門,火光與濃煙一股腦兒湧來。又熱又悶的空間,讓她快喘不過氣。
淚水刺痛她眼睛,她發現自己很可能活不過今晚。
“記得,八點准時。”
她耳邊突然響起卓海聲音。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兒……”她趴在地板上忍住一聲嗚咽。“我已經答應他,八點要一起吃飯,還有往後的早餐約會……”
“卓海——”
她眼淚混著鼻水,拼了命地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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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卓海開始熬煮咖喱醬時,他忽地想起自己曾在哪兒聞過那焦味。
火災現場。
天吶!他立刻抓起電話撥打
“勤務中心您好——”
“我家樓下發生火災,請你們立刻派人處理,好,地址是——”
一掛電話,卓海三步並作兩步衝下安全門的樓梯,一邊按下撥出鍵。
“快啊,林安緹!怎麼不接電話——”
他先前打給大樓管理員的電話開始發揮效用,和他一樣住在高樓層的住戶,一個個扶老攜幼往樓梯間走。
大樓管理員特別提醒,別搭電梯,走樓梯,以免濃煙滯留在電梯裏,逃生不成反而被嗆死。
電話,還是被轉進語音信箱。一種不好的預感閃過他腦海,可他不願去想這件事,世上不會有這麼碰巧的事——火災不可能剛好就發生在林安緹住的樓層;甚至,就是她家!
不會的,她沒這麼倒黴。她說不定幹好去上廁所沒聽見,或者出門到7-11買東西,沒帶著手機……
一邊安慰自己,他再按下撥出鍵,第五次——
她還是沒接!
靠!
他緊握拳頭。剛才傳簡訊的時間才過十幾分鍾,她不可能是睡著了吧?
就在卓海跳下十一層手扶梯瞬間,煙囪效應的緣故,嗆人的濃煙突然從下方湧上,好多人反應不及吸了濃煙,嗆得他們連咳個不停。
“一個接一個傳上去,叫所有人盡量壓低身體走路。”卓海喊著。
警覺心強的他早一步彎下腰,捂住口鼻,沒被濃煙嗆著。他到德國上指壓按摩研習課時,住的旅館也曾發生火災。他記得當時忙著疏散訪客的旅館服務生不停嚷著:“彎腰,掩住鼻子,用嘴巴呼吸,趕快往樓下跑……”
煙的特性是往高處走,只要掏出起火點就安全了。
問題是,林安緹呢?爲什麼到現在還找不到人?
十樓、九樓……隨著卓海的步伐,逃生的住戶逐漸擠滿樓梯間,咳嗽聲越來越多,煙也越來越濃。然後是八樓。一轉過九至八樓的樓梯間,望見幾乎讓人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煙,他立刻察覺不妙。
起火點真的在八樓!
幾名穿著銀色制服、戴黃帽的消防隊員衝上來接管現場。“快,快往下走,掩住口鼻,用嘴巴呼吸,腳步不要停下來,不要看熱鬧!”
“那個——”卓海正想詢問他們有沒有看見八樓之一的住戶,隊員揮手要他別逗留。
“別站著不動,後面還有很多人!”
“我想請問這一樓的住戶——”
“通通到下面,通通到下面——”消防隊員嚷著。
可惡!卓海心急如焚。他從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才十來分鍾,就能讓人音訊全無。
他跟她,不過是是個樓層的短短距離——
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她安不安全?
她沒事吧?
在後邊人潮不斷推擠的情況下,卓海與消防隊員說話的時機,轉眼間消失……
一樓,狼狽不堪的安緹在同樓層鄰居太太的攙扶下,慢慢往大門移動。
她整個人咳個不停也抖個不停,被濃煙刺痛的眼睛,不斷分泌著眼淚。
就在卓海衝下十一樓的時候,安緹好不容易才摸索著打開大門,濃煙瞬間從她身後大量衝出。
我不想死,我要活下來——憑著這兩個念頭,她爬過走道,過去請求鄰旁住戶的幫助。
好在,鄰居太太聞到煙味,打開門察看,發現發生什麼事,差點嚇壞,當時安緹人趴在鐵門邊,抱著她的包包,咳得狼狽。鄰居太太攙扶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她,趕緊下樓逃生。
消防車與救護車的警示燈將大樓門口照得又紅又亮,消防隊員手拿著擴音器要求所有人退出大樓,不要看熱鬧,不要阻礙現場的工作——
在衆多喧鬧吵雜聲中,不肯放棄的卓海不斷纏著現場做筆錄的員警。
“我只是想知道八樓之一的住戶有沒有逃出來?誰可以回答我這個問題?”
“她在那裏——”大樓管理員忽然看見安緹身影,忙拍著他肩膀要他回頭。
卓海轉身,不斷湧出的人群中,他看見安緹仍舊穿著下午兩人見面時的衣服,只是她下身的象牙白長褲已成了灰褲。她頭發蓬亂,眼睛鼻頭哭得紅腫,臉頰也染上髒汙,他卻覺得,她美極了。
只因她還活著。
“安緹——”他衝過去,毫不猶豫將她抱滿懷。
一見到熟悉的人臉,安緹立刻放聲大哭。她嚇壞了,眸裏淨是恐懼與驚慌。
“卓海……好可怕……好可怕……”
“我知道,別怕,我在這兒。”他吻著她頭發,輕撫著她顫抖的肩膀。當他發現起火點就在八樓,他嚇壞了,以爲自己再也看不見她了。“謝天謝地,你沒事!我剛才一直打你手機,還以爲你發生意外了……”
他將臉埋進她蓬亂的發間,他需要感覺她的溫度,好證明這不是幻覺,她是真的安然無恙。
“先生,”救護人員拉著擔架擠到兩人面前。“這位小姐有點嗆傷,我們得送她到醫院檢查一下。”
“我陪她一起去。”卓海說,然後望著安緹。“還能走路嗎?”
她緊拉著卓海衣擺,邊咳邊哭。
這一切來得太快,又太恐怖,她仍舊處在震驚狀態下,難以回神。
“小姐可以坐擔架——”
救護人員還沒說完,卓海已彎身抱起安緹。她就像個失了魂的娃娃,在他懷裏抖個不停。
他一箭步抱著她爬上救護車,叫救護車立刻打開警示燈,飛快開往最近的醫院。
在安緹被送進診療室檢查的時候,卓海一直坐在外邊的塑料椅上,望著手上的手機發呆。
熒幕上,滿滿一長排女性朋友的聯絡電話——全是對他表示過好感,非常樂意與他發生‘進一步關系’的曖昧人選。
他一直沒細算過名單裏有多少人,甚至好幾個他已經不記得她們長相了。方才的火災,還有差點見不到林安緹這兩件事,讓他領悟到意見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當然可以繼續擁有與衆多曖昧對象喝咖啡聯絡的自由,只是,他倏地發現,那些快樂竟然如此淺薄,完全比不上安緹的一個擁抱。
直到此刻,他臂膀間猶能感覺到她瘦削身子的重量,那毫無防備的眼淚與信任,教他突然間明白,爲什麼男人們會前赴後繼地投入單一伴侶的行列。
因爲他們找到了這輩子最想守護的對象。
擁有一片人人可造訪的‘森林’,是男人的榮耀;但擁有一株只對自己有意義的玫瑰,卻是種幸福。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開始反省,自己真要爲了外邊的誘惑,放棄好不容易才遇上的珍寶?
錯過她之後,很有可能,他再也遇不到另一個可以讓他覺得有趣、可愛、想要付出一切保護她的女人。而且,她總是能看見他的優點,不管他怎麼捉弄她,對她使壞心眼。
勢必要做出決斷。
他深吸口氣,滑動選單,開始撰寫簡訊。
半個小時後,安緹謝絕了護士的攙扶,一個人走出診療室。
卓海立刻走到她身邊。“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她摸摸喉嚨。“有一點嗆傷,不過不要緊,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醫生開給她消炎藥,還建議她明天到精神科掛個號,做今天心理治療,以免留下心理創傷,影響日後的生活。
“我帶你去領藥。”他自然地牽起她手,仿佛這件事,兩人已經做過無數次。
感覺著手心裏的溫暖,她眼眶再次湧出淚水,她趕忙伸手擦去。
“還好嗎?”他低聲問。
她點頭。她只是因爲心情一下子穩定了下來,加上感動,才會又紅了眼眶。剛在救護車上,她偎在他懷中,邊聽著救護人員跟醫院方面的對話。他從頭到尾不斷緊緊牢牢地抱著她,那種堅定,終于讓她有一點活在人間的真實感。
她突然響起自己的‘恐俊男症’。
在性命交關的一顆,若不是憑著‘想再見他一面’的新年,或許她老早就倒在屢打不開的大門後邊。
當時,她忘了他的好條件,忘了老爸花心帶給老媽的傷害,她滿腦袋只剩下一件事——她喜歡他。
他是她闊別三年,好不容易才又愛上的男人。
我一定要親口告訴他這件事,哪怕他並不喜歡我。在生死交關間,是這樣的意念讓她撐持下去,她甯可自己告白了然後被拒絕、傷心,也不願什麼事也沒做的,就這樣默默死在火場裏。
她,至少該給自己的感情,一次努力的機會。
她揩去眼淚,用著依舊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他望著她,好似感覺得出她想說什麼似的,也拿出他的iPhone。“先讓我給你看個東西。”
她低下頭,望著他滑動選單,然後遞到她面前。
是一份還未發送的簡訊——
我是Ricky,熒幕上顯示著,往後,不要再打電話約我見面吃飯喝咖啡——除非你願意讓她一起加入。沒錯,這封簡訊的目的是要說明,我找到我願意付出一切保護的女人了。她叫林安緹。祝福我們,也祝福你,早日找到真心相愛的男人。P.S.謝謝你這些日子的陪伴。
這個是——她驚訝地擡起頭。
“我喜歡你。”他輕攏她依舊蓬亂的頭發,然後抹去她殘留在眼角的淚痕。“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兩天了,只是我還有一點遲疑,是不是真要爲了你放棄我的自由;可就在剛剛,發現可能再也見不到你的時候,我才知道沒有你的自由,根本是個屁。”
她嗚咽一聲,眼淚再度順著臉頰淌下。
“別哭啊。”他指尖溫柔地抹去她眼淚。
她連連點頭。她也不想哭,只是太高興,太驚喜——
“我……剛才也一直在想……你條件那麼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歡,我很怕我配不上你……可是,我不要什麼事也沒做死掉了。”
“所以,”他端起她臉。“你也喜歡我?”
“喜歡,”她嗚咽著。“好喜歡,雖然我一直要我自己別喜歡上你——”
“現在可不准你這麼說了。”他緊摟住她。“你得喜歡我,非常非常喜歡才行。”
她用力點頭。這一點,毋庸置疑。
“來,”他把手機塞進她手裏。“按下發送就可以了。”
她發現寄件人上面有好幾個女性英文名,還說私生活不精彩!她瞪他一眼。
“人總有過去,”他舉起右手。“不過我發誓,從現在開始,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她心頭一動。“爲什麼?”願意做到這種程度?
“我知道你爸爸的花心,讓你很難相信男人的誓言,尤其是像我這種美男子,”他特別強調‘美男子’三字。“所以,我不能只是跟你告白,就要你接受我的感情。”
他指指手機。“如此一來,我就再也沒有退路可走了。”
她低頭看著簡訊,又擡頭看著他眼睛。她知道自己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緊抱著她爸屢屢再犯的實例,與他爭論宣告與誓言的不可信;另一條路只有三個字——相信他。
她吸口氣,按下。
發送——完成。
兩個人一左一右望著iPhone熒幕,好幾秒鍾沒有說話。
她擡起頭。“說真話,我想不出我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有點,能夠讓你這麼對我。”
他倒不這麼想。“在我惡劣、故意刁難你的時候,你明明很有理由放棄我、討厭我,但你沒有。”
要喜歡一個人好的一面很容易,但連壞的一面也同樣包容,則不簡單,而她做到了。
“而且,像你這麼好玩的人,全世界可能還找不到第二個。”邊說,他邊抓攏她頭發,弄出一個衝天炮發型。
“不要玩我。”她打他,打完之後開始抓順頭發。她已經夠狼狽了,他還要故意弄醜她。“我說過,我不是生下來讓你玩的。”
“可是我就想玩弄你,還想把你帶回家好好玩——”他寵溺地看著她嬌嗔的表情。“怎麼樣,跟不跟我走?”
不正經、開黃腔。她嗔打他。
他大笑著摟住她。“好,別生氣,我們去領藥,然後回家——我肚子好餓。”
“我也是。”她臉埋在他肩膀道:“而且好髒,我滿身都是燒焦味。”她低頭看著自己已變成灰色的長褲,還有她房間裏的東西——該不會全壞掉了?
一想到這,她心情立刻掉到谷底。
“別擔心,”他大概猜得到她在想什麼。“最壞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啊,有一個非常大的按摩浴缸,還有香噴噴的沐浴乳,你愛怎麼洗就怎麼洗——而且,還附贈一個頂級按摩師供你差遣。”
愛吃她豆腐!
她再捶他一記,但一點都不痛。“說真的啦,我今天得跟你借個沙發睡一晚,我逃出來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掉了,不知道有沒有壞掉——”
“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女朋友睡沙發,”他輕捏她鼻頭。“再不濟,也還有我的床可以睡。”
‘女朋友’這三個字讓她臉忽地變紅。
“喔,有人害羞了。”他刮她臉頰。“歡迎加入我的生活。”
她看著他笑了笑,點點頭,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握得好緊、好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十章
搭著計程車回到大樓,兩人立刻被員警招去做筆錄。由于起火點就位在安緹在處,員警花了特別多的時間在安緹身上。
經消防隊員初步判定,起火原因是她鄰房住戶忘記電磁爐還在煮水,朋友一約就出門了,所以才會電線走火引發火災。
安緹的財物損失不大,只有遺留在走廊上的手機被火燒壞,房間物品全部被保留下來。住她隔壁大意釀出火災的房客就倒黴多了,不但死人物品全毀,還得負上刑責,跟賠償房東的財物損失。
當晚,兩人回到卓海住的十八樓,已經超過十點。
好在卓海先前已經煮好晚餐,只需要把涼掉的咖喱醬熱一熱就可端上桌。又餓又累的兩人不顧形象大吃了起來,一鍋菜飯很快晴空。飯後,卓海衝了一壺幫助安甯心神、平穩焦慮的香蜂草茶。
回過頭,看見她已經歪倒在沙發上熟睡。
真是漫長的一晚。他抓抓她頭發,又捏捏她臉頰,在她閉著眼像揮蒼蠅似地趕開他時,他才甘願放手。
想到將來的每一天,都將有她可以捉弄可以玩,他心裏就無比滿足。
好啦,他知道自己實在壞心眼。所以他決定,無時無刻一想到就要補償她。
“禮叔嗎?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在浴室,卓海邊望著嘩啦嘩啦流個不停的水柱一邊講電話。“剛大樓發生火災……不,別緊張,不是我們這一層樓,是安緹她家……”
卓海大致說明經過。
“我要麻煩你准備幾套女生穿的衣服,對,是她要穿的。她房裏的東西雖然沒損毀,但聞起來很可怕……對,都是燒焦味。好,那就麻煩你跟Julia……不,不用現在,明天帶來就可以。謝謝禮叔,還有幫我謝謝Julia。”
卓海口中喊的Julia,是禮叔的女兒,和安緹年紀相當。禮叔答應會請Julia幫安緹添購些女性用品。
雖然已過十點,外邊服飾精品店多半打烊了,可依卓家地位、人脈,就算卓海想半夜三點買衣服也不成問題。
結束通話,卓海關上水龍頭,空氣中還有一點燒焦的味道,揮之不去。就在他打開玫瑰精油瓶蓋,倒一點進浴缸時,他突然僵直身體,側耳傾聽。
什麼聲音?
一走近客廳,他立刻知道聲音從何而來。
兩行淚不斷從安緹閉起的眼瞼下淌出,表情痛苦。
“不要……救命……嗚……”
才從鬼門關逃了出來,也難怪她會作惡夢。
懷著心疼,他擁她入懷,輕撫她肩膀、背脊。
“別哭,安緹……你現在很安全……眼睛打開,看看你現在哪裏?”
他低柔的嗓音,就像座燈塔,逐漸把她拉回現實。
張開眼睛時,她一副三魂不見七魄的茫然。是卓海眸裏的關心,讓她脫離了腦中的夢魘,清醒過來。
“我……睡著了?”她坐直身體,摸摸自己的臉頰,想起自己滿身燒焦味。而他,卻沒半點嫌棄地抱著她,當她是朵花似地注視她,一股暖意湧入她四肢。
他從不妥協,不管什麼原因,只要不合意,他一概拒絕。換句話說,此刻盈滿他眸底的溫柔與愛,絕對出自真心。
她展臂緊環住他腰,臉就貼在他結實的胸肌上。
“……好溫暖。”太完美了!能這樣碰觸他。
他輕捏她緊繃的後頸、肩膀。她仰起臉。兩人目光交纏,他手指自她臉頰
輕輕撫過,帶給她預約而顫凓的快感。
她從一開始就喜歡他的手,哪怕只是輕輕一碰,也能燃起她心頭的火焰。
“啊……”
在他俯頭貼近她臉頰時,他聽見一聲喟歎自她口中逸出。他對開太過躁進的擔憂,臣服于體內的欲求。
親吻她。
他舌尖滑進她唇瓣,她帶著點青澀卻又甜美的反應,如火種般激起他心頭的狂熱。他貼在她唇上呻吟、吸允、細致地探索她唇內每一寸,直到她在他懷中不自覺地顫抖、渴望地歎息。
他手掌輕撫過她纖柔的背脊,滑進她襯衫與長褲的交界,拉出那單薄的醫療,當他手滑進衣裏,直接撫上她背,她閉上眼,以一聲呻吟表達了千言萬語。
她曾偷偷揣摩過被他碰觸的滋味,但想象,永遠及不上真實的碰觸。如此銷魂,全然的歡愉……她感覺自己就像被放進鍋裏的巧克力,化成甜蜜濃稠的一灘。
“你真會讓我的理智潰散——”他沒忘記,就在杠杠,兩個多小時前,她受了多大的驚嚇,他應該多給她一點時間休息,反正兩人時間還很多,不必急在一時。這些他全都知道,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他兩指一掐,她襯衫裏邊的內衣背扣瞬間松脫。
她嘴貼在他頰邊呻吟,腦中擠不出半點要他住手的想法。她只感覺到他手指繞過她身側,然後罩住她胸脯。柔軟的拇指抵著她乳尖輕撫,不住顫抖的身體說明了她喜歡他的觸碰。
“卓海……”
兩人唇瓣再次貼合,舌尖輕蹭。就不在他想動手解開她衣扣,直接以唇吮咬掌中挺起的乳尖時,她倏地想起自己全身都是燒焦的氣味。
“等等——還不行!”
他擡起頭,那盈滿火熱欲望的黑眸,倏地讓她四肢發軟,腿間覺得濕潤而酸疼。
“我全身髒兮兮的……”她支吾道,就算他不嫌,她自己也不願意弄髒他。
聽見這句話,他微微一笑。“我們去洗澡。”
他一路將她抱進浴室。
他的浴室很大,幾乎要跟她八樓的租屋一樣大,以大片黑瓷爲底,靠淋浴間的一角,安裝上馬桶、洗頭台。足夠兩人共躺的檜木浴池就安防在玻璃窗邊,窗簾是拉開的,往下看,可以看見綿延無盡的車燈與路燈。
放她下地時,他看著她問:“要我離開嗎?”
她從他表情讀出,若她還沒准備接受親密關系,他絕對不會勉強。
她只考慮了一秒,便作出此生第二大膽的決定——
“我要你留下。”
至于第一大膽的決定——就是跟他在一起。
“真的?”他很艱難地發揮了下紳士風範。“我的意識是說——”不需要急在一時——
一雙手把他嘴輕輕按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凝視著他眼睛。“可是我更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要你,當我被困在濃煙中,差點昏過去的時候,是你跟我的約定鼓勵我撐過去。我要再見你,我想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我不要最後一次喜歡人的記憶,就停在胡豐雄身上。”
這些話,讓她臉頰上的紅,一路竄上耳根。
跟人剖白心情的感覺,讓人覺得如此惶恐——心頭某一角,她扔圓頭鞋害怕自己會不會太大膽了,老一輩不是常說,女生要多點矜持男人才會憐惜?可是她丟開了這些警告,相信她看到、感覺到的,他的真心。
任何男人聽見這種話而沒行動,一定是瘋了。
他再度吻上她唇,火熱而饑渴地吸吮她舌尖、下唇。安緹呻吟著,感覺他手指不耐地拉扯她的襯衫,當紐扣解開,褲子跟內衣全部被脫去時,她聽見他深吸口氣。
她害羞地遮住自己。
她有非常漂亮的渾圓胸部,他帶著癡迷地凝望那細嫩的乳房。她皮膚極細、又白,這種種優點他早在她臉頰還有手臂肌膚上發現。可是親眼看見她前半身,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夠性感……”她自認沒有雜志模特兒那般前凸後翹的身材。她一直覺得自己腰有點粗、腿不夠長,雖然皮膚是比一般人白了一點,但與他標准又健美的身形一比,她就覺得自己有一定按……不夠精致。
她懊悔自己從前不愛運動,最少也該把小肚肚跟屁股練緊實一點。
“你很漂亮。”他膨脹的胯間,證明他絕沒說謊。
單單這句話,就足夠瓦解她的猶豫。
“你……去脫衣服……我衝一下身體……”
她推開他,轉身走進淋浴間。
他站著不動欣賞她搖擺的臀部,好一會兒才走出浴室。
再回來,他已全身赤裸,僅拿著兩條大浴巾。
安緹在淋浴間,嘩啦啦的熱水從頭淋下,洗去了她身上的泡沫,也帶走了難聞的燒焦氣味。她手上的沐浴球摩擦過她脖子肩膀跟腰側,正打算往下移動,一雙手拿走了沐浴球。
“我來。”他丟開淡米色的團狀物,以手揉擦她身體。肩膀、脖子、腰肢、大腿、小腿……然後他扳著她轉身,手掌擦過她的鎖骨,捧住並且揉捏她渾圓的胸脯。
她低喘一聲,覺得兩腿發軟。
“手放上來。”
嘩啦啦的水聲幾乎蓋住了他聲音,但她仍舊聽見了、並且照做。他含住她粉紅色的乳尖輕輕吸允,她搭在他肩上的雙手不禁一抓。
老天,好刺激。
她忍不住低頭看他。他被熱水澆濕的頭發黝黑又閃亮,她忍不住抱住他,手指深入他發間。
他在她胸口吸允了很久、很久,一只玩過換另一只,同事用戶口揉握,拇指輕撫。
她完全抑不下喉間的喘息,火熱的欲望在體內四竄,她覺得自己快被他的嘴搞瘋了。
“不要——”她帶著渴望地推搡他肩膀。
他擡起頭,沿著她胸脯一路上舔,然後停在她唇邊,吻住她的同時將她一把抱起,大步走到浴池邊。
洋溢著玫瑰甜香的熱水淹沒她的身子。兩人稍稍拉開距離凝望著彼此,他眸裏有著克制的欲望與著迷——她難以相信‘著迷’這個字眼會用在他的身上;理當,該是她對他瘋狂才對。
打從開始,她就不斷抗拒著他的吸引力,竭力告訴自己別癡心妄想,要理性,要知道他與她的世界怎麼樣也沒辦法兜在一起,然而她也明白,這一切警告,不過是螳臂當車。
只消他這樣看著她,連開口都不用,她就立刻融化了。
好可怕的魅力!她吸口氣。
“我還是好難相信……這是真的……”她捧住他臉,濡濕的手指拂過他眉毛、眼角。
“你可以用你的手確認看看。”他閉上眼睛任她探索,一臉陶醉。
她正打算這麼做。
她手滑拂過他肩膀,輕蓋住他鼓起的胸肌。他乳頭不大,差不多就跟一個五元硬幣一樣。她心醉神迷地拂過底下的六塊肌,不知是熱水或欲望,將她身體燒得好燙。
就在她手指停下不動時,他故意問:“確認夠了?”
才不是!她害羞搖頭,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集氣’。
底下,有個聳立的棍狀物,正對她發射著誘惑的電波。雖然離‘青澀少女’著稱號已有些距離,可要她直接摸它,還是需要時間做點心理准備。
“全都是你的……”他邊吹著氣,邊在她耳邊呢喃:“你想怎麼碰都行。”
惡魔的低語——她心裏邊想著,完全抗拒不了他的誘惑。
鼓起勇氣,她握住他,聽見他發出好好聽的歎息。
她身子一抖。他聲音,讓她更有感覺了。
“可以要一點福利嗎?”他邊咬著她耳垂邊說。
“什麼?”她分神看了他一眼。
“福利——”他吻她臉頰,手指開始往下滑拂。“像這樣——”
她感覺他手指滑過她肚臍,往下——再往下——當他手指在蓓蕾上輕壓,帶出如電擊般的刺激時,她閉上眼睛呻吟出聲。
他滑進濕潤的皺褶,旋轉、逗弄——深入抽送。把香熱的水波帶進她體內,然後汲出更多的稠液。
“啊——”她抵著他手不住顫抖、痙攣,直到愉悅的高峰襲來。
她嬌喃聲音好似啜泣,綻放著快意的臉龐如此美麗。
卓海低頭吻著她臉頰、唇角,直到懷中人兒喘過氣來。
“奧。”她發出不知如何評論的聲音,剛才瞬間,她還以爲自己飛上天去了。
“回神了?”他十足自滿地蹭著她。
“還沒有。”她全身虛軟,四肢完全使不上力。“恐怕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恢複正常。”
“這可不行。”他突然抱著她站起,熱水嘩地漫濕了地板,他一路踩出腳印,直到擱放浴巾的玻璃櫃前,才放她下地。
幫她擦頭發時,他的嘴一找到空隙便不斷啄著她臉頰、嘴唇,好似半刻也離不開她一樣。
他這舉動讓她覺得自己好迷人、好有魅力。
兩人最後來到他的臥房。一張偌大的原木雙人床就位在房間中央,垂掛著米白色布簾的玻璃窗旁有個木櫃,上頭擺著音響跟幾本讀過的書,其余淨空,如此簡單寬敞。
“等我,馬上回來。”
給了她一吻後,他將她放倒在床上。離開約莫三分鍾,全身赤裸的他拄著一個褐色玻璃瓶跟一個小碟子進來。
縮到被子裏的她一臉問號。
“出來,趴好。”他示意,同事打開瓶蓋,倒出添有玫瑰精油的按摩油。
她突然懂了,他要幫她按摩。
她起了個哆嗦。
他按摩的魔力,幾天前她已親身試過,那種銷魂蝕骨般的快感,單單兩條手臂加上一點點肩膀跟脖子,就已夠讓他魂不守舍、浮想聯翩。
而他現在要按摩她全身——他手還沒碰到,她腿間已泌出濕液。
真——她本來想說‘可怕’,可誠實的她還是決定換一個更加貼切的形容詞——教人期待。
是的,確實教人期待。
卓海把手按在盛了精油的碟子上,帶著一點黃綠色的精油立即沾滿了他手掌。
“玫瑰擁有促進新陳代謝、養顔、活絡氣血的功效——”他一邊呢喃,掌心平貼她肩膀,沿著她微微陷下的脊柱兩端開始往下滑拂,直到臀部上緣。穩定而溫柔的撫觸很快讓她全身放松下來。
好舒服——她長歎一聲,淡淡的玫瑰花香,自她背後不斷傳來。
確定她脊柱兩側的肌肉放松下來之後,他開始更細微的動作,以拇指推進肌肉,另外四指微掐住它。從右肩開始,一點一滴的往臀部揉捏,再來是左肩。
微微的酸疼讓他發出聲音。方才她在火場中的爬行,大量使用了她平常很少用到的肌群,他此時動作正是在強迫它們放松。
他兩支手臂壓上她背,想抹平牆壁般的,從肩膀有節奏地往下推按,仔細聆聽他指下每一寸肌肉發出的聲音,需要多少力量,需要多少的關注,才能讓繃緊的神經舒緩下來——
他耐心而徹底地拂過她的肩、腰、臀部、大腿、小腿,乃至腳掌,聽見她的呼吸聲變得沈穩而平緩。她柔軟的肌膚在他的撫觸下染上粉紅玫瑰般的血色,她整個人聞起來就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刺激他的嗅覺,撩撥他的欲望。
按摩期間,他胯間的男性象征不斷呼喊,渴望他的關注,他卻恍若未聞。他告訴自己,安緹的感受優先。他希望她舒服、放松,至少今天晚上,別在有夢魘回來打擾她的睡眠。
就在他把薄被輕蓋上她身體,打算再回浴室衝個冷水澡,消消欲火時,她眼睛突然張開。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哪兒學過讀心術?”
“我學過什麼?”他一時沒聽清楚。
“讀心術。”她歎口氣翻了個身,直接與他面對面。“之前,你不是在車裏面答應我,只要我每天早上六點准時出現做運動,你就會幫我實現一個願望。”
他聽懂了。“你希望我幫你全身按摩?”
她害羞一笑。
“那是第二個選項,排名第一個願望是你,我當時真的在想,最好在你脖子上打個蝴蝶結——”她作勢在他脖子上一扯,解開虛擬的紅緞帶。“把你送給我——”
她的話,瞬間瓦解他費好大勁才擠出來的良善美意——不打擾她,讓她好好睡上一晚。
不過他心底一點抱怨也沒有,相反的他開心極了。因爲她讓他明白,她同樣瘋狂熱切地渴望他。
他以一個流暢的動作扯開薄被,吻住她微啓的唇瓣。沈浸在愛河中的她美得讓他心痛。他一直以來都在尋找的女人,就在他眼前。在她面前,他可以放松地表現出自己所有的樣貌,不必僞裝或勉強自己成爲一個更好的人。她要的就是他,一個時而譏誚、時而固執、時而壞心眼,又時而滿是奉獻精神的多面男子。
他一口含住她乳尖,讓她猛地吸了口氣。他的舌尖如此靈活,每每兜轉,就讓他身體泛起一股興奮的漣漪。
然後他下滑來到她腿間,大手按摩似地拂過她腰際。他吸飽了按摩精油的手掌厚軟結實,舒服而又挑逗人。當手指抵著她蓓蕾輕揉時,她下半身開始不自主地顫抖。
“不要……一直玩我……”
早已被他的按摩挑起欲望的她,身體敏感得不堪碰觸。她覺得自己的體內空虛渴望,希望得到更強烈、龐大的滿足。
“我喜歡看你受不了的表情。”他指尖逗弄著濕滑的開口。如此熱情。他推進的動作如此緩慢,細致地品嘗她甬道吮含住他長指的抽搐。
她呻吟一聲,突然抓住他手腕,也不知是想拉開還是想壓入,就這樣任由他刺探、抽動、打轉,直到奪人心魄的純粹快感在她體內爆開,她喉間發出壓抑的呼喊。
他不斷舔吻著她臉頰,輕咬她耳朵,直到最後一陣顫抖從她臀上消逝,他才起身戴上保險套,將自己囂張的硬挺抵住她。
“卓海——”她感覺圓鈍的頂端有壓力的刺入。
“會痛嗎?”他給她一點適應的時間,在她忍不住縮緊內部時閉上眼睛,感覺自制力就像蛛絲,張口一吹就斷。
“你好……大……”她呻吟著說,懷疑自己能否完全承受他。
“是你太誘人。”他低笑著吻上她唇,挺腰,又再往裏邊刺入了一些。
她抓著他肩膀喘息,聽見他推進時帶出的濡濕摩擦聲。她身子熱到沁汗。然後他滑到最裏,停住不動數秒後,開始抽動。
“奧……”她仰起脖子低吟。
他撤回一點,接著用力撞擊她,一次又一次,更深,更強。她意識昏亂地攀著他脖子,感覺他在她脖子間的舔吻、輕咬,一個深入的推進,她叫了出來,瞬間被拋上高潮的頂端。
他抱著不住顫抖的她翻到床上,拉高她大腿跨在他腰上,保持著進入的姿態。他一邊吮著她乳尖,一邊深沈而徹底地進入她,直到意志力潰散,凶猛的熱潮襲來,他低下頭咬住她肩頸之間,釋放出所有的欲望。
直到心跳漸緩,她才終于尋出力氣張開眼。
這中間,他離開床鋪丟棄保修點套,然後重新回到床上,拉開薄被覆蓋住彼此。
她疲憊而饜足的表情,完全滿足了男人虛榮的自尊。
他輕輕吻著她眉間、眼角,唇邊咬不住的笑意,讓她看起來迷人又年輕。
“好喜歡你。”這句話好輕易地就從她口中說出,而說出口的感覺,又是如此幸福。
“你怎麼知道我正想聽這句話?”他輕撥開她揉亂的額發。
“心電感應。”她手指來到他胸口。說真話,她好想睡,但又好舍不得閉上眼睛。
她好愛他此刻柔軟的表情,她湊唇親著他唇角。
他頭一撇,兩人唇瓣再次貼合。
只是精力沒辦法持續太久,一聲喟歎之後,她掙紮放棄,任憑倦意上湧。
昏睡之前,她沒忘記他早先訂下的約定。
“明天——”
“我知道,六點,我會准時叫你起床。”他含笑地親吻她額頭。“好好睡,晚安。”
她綻出一抹笑,在滿室的玫瑰花香,與他的溫暖中,進入深沈的睡眠。
如他所願的,可怕的夢魘,再沒回來找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尾章
半年後——
中午,安緹和卓海相約在溫州街一家複合式書店見面。早一步在裏邊做完訪談的她,悠閑地坐在窗邊喝著咖啡翻書;她現在已是雜志社正職員工,不再是以前有一搭沒一搭的特約人員。
卓海抵達時,沒裏立刻走進店裏,反而在門口駐足欣賞了一會兒。
穿著嫩粉色襯衫、白色窄裙的她,坐在以褐色木料框起的窗邊,看起來就像幅畫一樣。
愛上他的她,變得更美、更漂亮、更有自信了。
他自豪地想,這都是他的功勞。
就在他准備推門走進的瞬間,一名穿著白底灰圖案襯衫、藍色牛仔褲的男子,靦腆地站在她桌邊。
他頭上的情敵天線立刻伸出。
竟敢在他面前搭訕他的女人,是遲了雄心豹子膽啦?
穿著黑色寬身t恤,黑色長褲跟系繩靴的他,重踩著腳步來到桌邊。
不顧安緹臉上的勉強,陌生男子仍自顧自地攀談著。“我在廣告公司上班,我平常也很喜歡看書,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機會跟你多交流——”
卓海冷不防伸手。“倪俊之,”他瞪著紙片上的名字說。“你好,找我女友有事嗎?”
明教倪俊之的不速之客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卓海,表情更是驚訝。
這個男人——也太帥了吧?
卓海很清楚自己長相會帶來多大的震撼,他高傲一揮。“這裏是我的位子。沒事的話,可以請你站遠一點?”
倪俊之自然夾著尾巴逃走。
卓海沒好氣地拉開椅子坐下。
“哪裏傳來好濃的醋味——”安緹扇了扇鼻子取笑。“好了啦,別氣了。”
他一擰她鼻。“還不都是你沒事惹來這堆蜜蜂蝴蝶?”
“我又沒做什麼。”她一臉無辜。“況且,我有你啊,哪裏還會對別的男人動心?”
總算聽見了句人話。他傲嬌撇唇。
不過——“說真的,從我們交往以來,我怎麼覺得你行情越來越好,我卻變得越來越差?”
算一算,單這一個月,他已經趕走了五名愛慕者——有一次,他只是離座去上個洗手間,就這麼短的時間,蜜蜂就在她身邊嗡嗡叫了。
火得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在她身上掛個牌子,寫明——卓海所有!
“那是因爲你一顆心都在我身上,看不見別的女人的美。”她戳著他胸口說。
這話不假。從他進門就沒看過鄰座客人半眼,就足以證明。
他抓起她手咬了一口,眸角冷掃那個叫什麼倪的家夥,很得意地看見對方又嫉又羨的反應,總算滿足了他的報複心。
“菜單。”安緹微笑地看著他翻開menu。
他點了份現烤面包夾生菜熏牛肉,雞肉菜卷跟黑咖啡一杯。
等餐時,兩人隨意閑聊。雖然兩人交往多時,但安緹仍舊保留八樓的房間,平常一個禮拜僅會在卓海屋子住兩晚,理由是爲了保持新鮮感。
這一點卓海不太滿意。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有她睡在身邊的感覺,總是每天早上六點他就能看見她,跟她一起運動、吃早餐、吃晚餐,但他還是覺得不夠。
他想,自己是不是該想個辦法,在她手指上頭了留下一點證明——
“對了,”吃晚飯,兩人各自啜飲著咖啡。她突然響起他今早的話。“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
他難得心裏有點緊張。
舒口氣,他從口袋拿出包裝好的小盒子。
“打開。”爲了買這禮物,他還得趁她睡覺時偷偷拿線測量——他相信自己挑選的品位,她一定會喜歡,只是不太確定她會不會接受。
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打開包裝,看見那個甜蜜水藍色盒子時,眼睛倏地瞪大。
裏邊是——
她打開,證實心頭所料,是一枚細致無比的鑽戒。
她閉上眼睛,驚訝又欣喜,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不許你說不要。”他拿走她手上的盒子,拿出戒指。
多霸道。
“你又還沒有問我。”她笑著揩去眼淚。
才不要問。他牽住她手,直接把鑽戒套進她右手無名指。
“就這樣決定了,你一定要嫁給我。”
她看著他掉下眼淚,克制不住的。
他展臂把她擁進懷中,遲疑地問:“還是要我跪下來求婚,比較有誠意?”
她搖頭,反手摟住他脖子。“不、不用,我只是……太驚訝……”
他的誠意,早在每一天的相處間表露無遺,她只是……以爲他會想要再長一點的自由時間。
“所以說——你願意?”
“我願意。”她看著他用力點頭。
她願意成爲他的妻、他將來孩子的母親,愛他,照顧他,扶持他,陪伴他,一輩子。
他綻出大大的笑,用力緊緊將她抱住。
她之間閃爍的光芒,說明了兩人的幸福。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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