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瑞根 -【數風流人物】《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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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8 03:38 PM

第一百五十節 涇渭分明

  對這一位,馮紫英還是要予以特別尊重的。

  一方面人家現在是實實在在的二品大員,而且是掌握著京師城中最雄厚的一支軍隊,雖然作為武將要調動沒那麼容易,但是他畢竟是這只武裝力量上的最高領導人。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老爹和八公中的鎮國公牛家、齊國公陳家、修國公侯家較為熟悉,甚至像寧榮二公賈家都要略遜一些,也不過是這幾年因為自己的緣故才熟悉起來。

  「小侄見過牛世伯。」馮紫英又是大禮。

  「唔,自唐生了個好兒子啊,讀書是好事,不過也別學著那些個文官那種皮裡陽秋口蜜腹劍的德行,咱們武勳後人,還是得有點兒武人的陽剛英武之氣,……」

  牛繼宗這廝從來就不掩飾對文臣的不滿和輕視,馮紫英也知道王子騰就任宣大總督之後,卸任兵部右侍郎,而兵部右侍郎由原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柴恪出任,並協理軍營戎政。

  柴恪可不是簡單人物,性子素來忠勇剛硬,一上任便以開始履行職責,以兵部右侍郎職位開始介入京營的實務,弄得牛繼宗極為不滿。

  但是以文馭武乃是大周國策定製,除非是需要軍事行動時方才會由皇帝用過兵部授符並發令授權給京營節度使掌握戰時調兵權,日常經營事務更主要還是由這位協理軍營戎政的兵部右侍郎來負責,作為京營節度使的武將反而不能干預。

  王子騰能以京營節度使兼任兵部右侍郎已經是破了慣例,那一段時間裡可以說整個京師城就是他一言而決,所以這等特例也只能短暫過渡,否則皇帝就真的睡不著覺了。

  牛繼宗雖然才接手京營節度使才一年多時間,就已經和柴格鬧得不可開交,幾次因為軍務問題鬧到了皇上和太上皇那裡,每一次都是各打五十大板,依舊如故,如今京營內的針鋒相對也是越演越烈。

  齊國公陳家和修國公侯家今日也都是家主親到,像陳家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和侯家的世襲一等子侯孝康也都到了。

  ……

  」紫英,這一位熟悉吧,平原侯蔣家蔣成壽,他爹是世襲二等男蔣大人,……」來的是一個年輕人,二十出頭,也是一身白袍,若是沒有柳湘蓮對比在前,這一位還真的稱得上是風度翩翩卓爾不凡,但是有了柳湘蓮作對比,就顯得有些粗糙了。

  「小弟見過蔣世兄,蔣世伯在騰鑲左衛擔任指揮使,小弟上月曾經碰見過,……」馮紫英覺察到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些雖然不是家主親來,但是也基本上是派遣了嫡子前來,以示重視,這就更讓他感覺到了納悶兒了。

  關鍵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職務,而且份量都不輕。

  像這一位,平原侯蔣家的嫡子蔣成壽,其父蔣子寧就擔任四衛軍中騰鑲左衛指揮使,而四衛軍乃是獨立於京營的一支武裝力量,或者說就是宿衛力量,由御馬監直接掌管,不屬於兵部管轄。

  之前那位定城侯謝家的謝鵬飛,他爹就是世襲二等男謝鯨,也是五軍營游擊將軍,手中掌握有三千城守營兵力;還有那位景田侯裘家家主裘良,他就是五城兵馬司中南城兵馬司指揮使,也是手握大權。

  那位襄陽侯戚家的家主戚建輝,世襲二等男,乃是勇士營指揮使,同樣也是直屬於御馬監管轄,不歸兵部。

  這些屬於十二侯或者十二侯之外的武勳貴族才是當下真正的掌握著京師軍權的中堅人物,看得出來這幫人和王子騰關係莫逆,不知道這是不是王子騰敢於放手京營節度使的倚仗?

  馮紫英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一切。

  他相信王子騰造出這麼大的勢來,肯定是有其特別目的的,絕非只是為自己慶賀什麼中舉這麼簡單。

  馮紫英還沒有狂妄自大到這種程度,一個舉人固然可喜可賀,但還不至於讓王子騰這等二品大員如此大動干戈。

  而且,從這些人來客也可以看出,這不是簡單的敷衍了事,要嘛不來,來了的,起碼也都是家中嫡長子這類算是能夠代表家族的角色,無論今天這頓飯如何,起碼人家是把態度表明拿足了的。

  當然還有很多人沒來,比如南安郡王蕭君遠和北靜郡王水溶都沒來,只是託人送了賀禮來,同樣理國公柳家和繕國公石家、治國公馬家、川寧侯岳家、壽山伯何家、景田侯井家等不少武勳之家也都只是託人送了一份禮來便罷。

  當薊鎮總兵陳敬軒和龍禁尉千戶張瑾和副千戶趙文昭到來時,整個賓客席中引來了一陣冷場。

  很顯然這不是王子騰邀請來的客人,但是人家能來,就是給你面子,但是當看到馮紫英笑容可掬的迎上前去時,王子騰、穆檀以及牛繼宗等人才都下意識的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居然是馮家大郎自己邀請來的客人?!

  陳敬軒是薊鎮總兵,也是宿將,但是他卻和在座的絕大多數人不一樣,他雖然武將世家出身,但是卻是其先祖卻是前明宿將,後來投效了大周之後獲得了重用,與這等從一開始就與太祖打天下的從龍之臣截然不同。

  但陳家自大周建立以來一直忠心耿耿,頗受朝廷重用,在山東民變之後,陳敬軒因為平亂有功,轉任薊鎮總兵官,算是一個不小的陞遷。

  至於說張瑾和趙文昭就不用說了,這是龍禁尉的人,官職品軼雖低,但龍禁尉從來就不是以職位高低來看,而是以他的差使來看,便是一個把總百戶,到了關鍵時候,都一樣可以讓你二品大員俯首帖耳。

  不過龍禁尉從文武分途來說,也算是武職,所以這一次邀請也不算突兀。

  陳敬軒顯然也沒有意識到這一次慶賀有如此大的規模,而且在看到來的這些賓客之後他也微微變色。

  很顯然他也意識到來的這幫客人的來歷。

  不過他倒也沒有太在意。

  馮家是武勳家族,但是他不是,他是看在了馮紫英面子才來的。

  而且他也知曉馮紫英與現在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喬應甲關係密切,同時有去了現任吏部左侍郎齊永泰一度擔任山長的青檀書院讀書,被視為齊永泰的衣缽傳人,與文官群體關係緊密,現在更是中了舉人。

  可以說此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不趁著現在把關係處好,蓋等何時?

  再說了,人家正式邀請自己,那也是對自己的一份看重和尊重,這是等都等不來的好機會,豈能不來?

  在看到張瑾和趙文昭出現之後,陳敬軒心中就更篤定踏實了,他早就知道這位馮家大郎的政治敏銳性不差,看看,連張瑾和趙文昭都請到了,名義上這是山東民變打下來的交情,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未嘗不是另外一層昭示。

  王子騰意識到自己還是有些小瞧了這位馮家「賢侄」了,沒有半個文臣,也沒有他的同學,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圖來的,但是卻又插入了幾個「外人」,嗯,同屬武臣,但是卻不是一路人。

  如果請來了文臣,那無疑會讓這頓慶賀宴變得局面尷尬,馮紫英並沒有這麼做,很好的照拂到了這些人的面子,但又有同屬一個體系內的「外人」,這份心思連王子騰都不得不承認很是處心積慮。

  ……

  「諸位,今日是自唐的大郎馮鏗今科順天秋闈中舉的大喜日子,自唐遠在榆林為國,我這個當伯父的也就義不容辭的擔起這個擔子了,咱們這裡邊絕大多數人都是當年跟隨太祖一起打江山的後人,也有與大郎歷經戰危的朋友,……,今日在這裡我們舉杯祝賀……」

  ……

  「真沒想到馮家現在居然還有這等威勢風光,我還以為馮家早已經沒落失勢了呢,沒想到連王大人、牛大人都來了,嗯,那一位還是穆王爺呢,……」趙文昭覺得自己有些走眼了,此次本來沒有邀請他,但他恰巧從山東回京公幹,在邀請張瑾的時候得知他回來了,自然就不會漏過了。

  「嗯,文昭,這裡邊有多少人是真心來祝賀這位馮舉人中舉的還不好說呢,王大人這般熱心積極委實難得,呵呵,不容易啊。」

  張瑾一邊輕笑著,一邊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些尋常難得遇到在一起的武勳們。

  他現在回任龍禁尉的北鎮撫司,而且也算得上是同知盧嵩的嫡繫心腹,所以看問題自然也不一樣了,自然也要比趙文昭這個長期在山東的下屬知曉的東西多得多。

  同時他也知道趙文昭和馮紫英是一直有聯繫的,甚至馮家在山東的一些營生產業也通過了趙文昭購聯關係,趙文昭也沒有隱瞞他。

  對於武官們,龍禁尉是不太忌諱的,但是對於文官,龍禁尉還是更願意保持一種較為良好的關係,或者說敬而遠之,畢竟在龍禁尉中高級官員的晉陞人面上依然要通過兵部武選清吏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8 03:39 PM

第一百五十一節 分化

  就在馮家這頓宴席盛大開始的時候,義忠親王府中也是氣氛凝重無比。

  「王子騰此是何意?」張惇虎目中已經有了灼灼怒焰,「以馮唐的兒子中舉為由,搞這樣一個動作,意欲何為?」

  楚琦和汪梓年都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眼下正是最敏感的時期,他們也有些搞不明白王子騰這是作什麼妖,馮唐的確在張衡個武勳集團中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物,他的兒子順天秋闈中舉也的確值得慶賀,但是你這樣規模的搞事情,就未免有些招人眼目了。

  更為關鍵的是你根本就沒有請示過就自作主張,這是什麼意思?

  連太上皇和義忠親王這邊都沒有得到消息,就在這麼一天時間就把帖子送了出去,名義上是那個馮家大郎四處送帖子,但是實際上若是沒有王子騰在背後施加影響,會有多少人參加?

  就算是要去道賀,會有這樣一個規格麼?

  「屬下知道王公和神武將軍關係不差,也許……」

  「可禎,這話你信麼?」冷冷地打斷了汪梓年的話頭,張惇不耐煩的道:「這不是祝賀不祝賀的問題,關鍵是為什麼如此招搖?難道說還覺得老四那邊不夠警惕,還是覺得父皇那邊冷落了他,來示威?」

  楚琦和汪梓年心中都是一抖。

  前面一個問題都是氣話,但是後邊這個問題就有點兒耐人尋味了。

  王子騰若是覺得他被發配出京,心中不滿,用這樣一個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倒不是不可能,可這樣做就能讓太上皇重視你了麼?

  就算是太上皇有心,但現在的格局,還能隨便妄動麼?

  王子騰不是看不清楚形勢的人,前面這一輪調整他自己也是親自參與了的,怎麼這才一年多就按捺不住了?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王爺連最心愛的定窯古瓷茶盞都摔了。

  這一年多來王爺一直在太上皇那邊做水磨工夫,世子也經常留在太上皇那邊,其目的也不問可知。

  皇上也不是覺察不到這些,但還是忍了下來。

  現在大家都在熬,就看誰先忍不住。

  但是從長久來看,王爺這邊還是會一直處於劣勢,哪怕太上皇現在龍體康健,可是畢竟年齡不饒人,而且每拖上一天,皇上那邊就要穩固一分。

  若不是去年通過士林盛會讓世子扳回一些聲勢,只怕王爺這邊局面還要惡劣一些。

  楚琦凝神苦思。『

  他也有些搞不明白王子騰這是如何想的,這樣一個慶賀宴,看起來沒什麼,好像就是替因為子侄慶賀,但是他親自出面操辦,而且如此大規模,幾乎覆蓋到了整個武勳群體,這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展示他自己的領導力和影響力麼?

  證明自己雖然被外放了,但是依然在這個群體裡具有很大的影響力?

  但你證明了自己又能怎麼樣?

  所以楚琦也有些迷惑,猜不透王子騰的意圖何在。

  王子騰這一年多看起來似乎很平靜,調任宣大總督之後看起來也很淡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鎮裡呆著,回京時間也不多,看樣子也是的確在操心軍務,但是一回來就弄出來這麼大一個陣仗,搞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王爺,太上皇那邊有反應麼?」楚琦想了一想才問道。

  「暫時還沒有,但是父皇肯定知道了。」義忠親王張惇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焦躁,他總覺得有一種局面失控的感覺。

  武勳集團是父皇手中最重要的一張牌,可以說這張牌甚至能夠決定未來皇位的歸宿,父皇現在仍然牢牢掌握著這張牌,無論是自己還是老四都暫時還插不了手。

  義忠親王也知道如果按照慣例這張牌是遲早要交到老四手上去的,因為他佔據著大義,但是父皇至今未交,甚至還有點兒想要繼續抓牢的感覺,這才讓張惇覺得是機會。

  老四當然想要從父皇手裡平安無缺得把這張牌這個群體接手過去,但是義忠親王武勳群體並不太賣老四的賬,而且老四也不敢做得太明,以免引發父皇的猜疑,這才是自己的機會。

  在張惇看來,老四哪怕是現在佔據著大義名分,但論實力並不比自己強多少,甚至他覺得好不如自己。

  文臣們並不喜歡不喜詩文刻薄寡恩的老四,而且他繼位之後推動的從父皇開始以來的經義轉策論的科考改革也激起了士林中很大的反響。

  永隆元年的秋闈大比就險些引發混亂,如果不是在幾個省都增加了名額,弄不好就要引發一場波及全國的動亂。

  想到這裡張惇就有些惋惜,只可惜當時自己也沒有來得及做好準備,更主要的是沒有意識到這樣一個機會。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老四果斷的處置了下去,看看今科秋闈,三年時間就足以讓很多人接受這個現實,再也折騰不起風浪來了。

  但無論如何,老四在士林文臣那邊的名聲是臭了,文官們不喜歡他,而且他現在也不敢動父皇留下來的老人,只敢規規矩矩的蕭規曹隨,在義忠親王看來就像是一個傀儡,遠不及自己在士林文官裡名聲。

  如果說自己再能贏得掌握著京師內外軍權的武勳群體的支持,那麼自己沒有理由不扳回這一局。

  前明朱棣一個藩王都能推翻他侄兒的大統,正統帝也能重新復位,自己沒有理由不能捲土重來,只要父皇默許首肯,自己是孝仁皇后的嫡長子,是太子,沒理由做不到。

  但是今天王子騰的動作就給了他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讓他有些覺得把握不住局面的感覺。

  他原來覺得只要父皇保持不偏不倚的態度,自己就能夠一步一步的把這些武勳重臣們慢慢納入麾下,看看牛繼宗和陳道先,看看蕭君遠和水溶,看看柳芳和石光珠,一個個都和自己關係日漸密切。

  至於像馮唐這種角色,張惇反而沒有太在意,一個外放總兵,遠在榆林有何意義?

  但今天王子騰的動作給他潑了一瓢冷水,讓他意識到這個武勳群體還想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對自己俯首帖耳言聽計從。

  張惇有些懷疑起父皇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事兒,甚至王子騰就是像父皇稟報過,卻沒有人告知自己。

  正在琢磨間,楚琦已經先說話了:「王爺,恐怕咱們需要改變一些策略了。」

  「哦?楚先生請講。」張惇精神一振,自己這一位智囊歷來看問題極準,能夠拿出的應對策略也是極有水準。

  「原來王爺一直希望通過太上皇潛移默化的來把有些東西交給您,我們也更多地的把心思放在了幾位頭面人物上,但現在看來,恐怕這些個頭面人物怕是不那麼聽話,或者說他們是各有心思了,而其他人也未必願意聽他們的了。」

  楚琦細細的梳理著他自己分析得出的結論,他意識到之前恐怕之前都有些一廂情願的相信某些人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現在沒有一個主心骨了?」張惇卻看到了另一面。

  楚琦一愣,想了想,這個說法也沒錯,點了點頭:「他們原來的主心骨自然是太上皇,但是屬下感覺現在太上皇有些沉寂,或者沒有太多心思去過問這些了,嗯,久而久之,如果沒有一個其中牽頭的,恐怕各家心氣都會慢慢散去,逐漸的,恐怕就要各自尋找門路了,……」

  「或許老四就是希望這樣?」張惇虎目中多了幾分寒意,下意識的開始搓手。

  「屬下也不好說,但這樣下去,肯定會對王爺不利,一旦我們之前預測的情形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那也許就會是彌天大禍,所以屬下覺得恐怕要改變策略。」楚琦一字一句的道。

  「那你覺得我們該如何?」張惇深吸了一口氣。

  「王爺,我們需要認真的評估一下那些個所謂這個群體的頭面人物,或許他們就根本沒有多少影響力了,卻還在那裡妄自尊大,與其那樣,不如直接接觸那些……」楚琦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父皇那邊……」張惇也有些顧慮,他現在對自己父皇的態度也越來越吃不透了。

  「王爺,總要試試,太上皇那邊,你可以讓世子在那邊先探聽著,若是有不滿意,我們再議,若無反應,那邊要加快進度,屬下總覺得越是這樣下去,而我們又沒有改變的話,局面恐怕會逐漸從有利於我們變成不利於我們,……」

  楚琦的語氣裡也變得有些陰冷,「太上皇原來的態度或許是有利於我們的,但是到了現在,也許就該是適當改變一下的時候了。」

  張惇一聽楚琦的話,又有些躊躇起來,對自己父皇根深蒂固的畏懼,讓他下意識的不想去。

  楚琦嘆了一口氣,早知道這一位王爺看似勇猛剛決,但是卻在大事上優柔寡斷,自己就不該上這艘船,但現在下船好像有些為時過晚了,「王爺,不妨先探一探太上皇的底,是該作出決定的時候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8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20-4-8 03:41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二節 燒灶?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客人們終於漸漸散去。

  馮紫英累得夠嗆,但是心裡邊卻一點兒都不爽。

  他意識到自己還是上了王子騰的一個惡當,這廝絕對不是為了自己中舉慶賀那麼簡單,而是有他自己的意圖。

  起碼不是純粹為了自己中舉,但是名聲卻全部被自己一個人扛了。

  他感覺王子騰搞這麼大一齣動作來,是有意為之,嗯,既像是一種試探,又像是拉攏,更像是一種宣示。

  但試探什麼,拉攏的目的,宣示什麼,宣示給誰看,馮紫英還吃不準。

  可這一番動作針對的無外乎就是幾方面的人,太上皇,義忠親王,以及皇上,嗯,甚至也包括這個群體內部那些個首鼠兩端見風使舵的人,甚至也可能是包括這幾方面的人都在內。

  也幸虧自己意識到了一些什麼,所以才會有所安排,否則就真的白白成了一個工具人了。

  王子騰已經起了異心了,或者說有了一些野心。

  這是馮紫英的判斷,但是也只是起了異心,有了野心,但應該還處於一種萌芽狀態,他想要抓住一些更多的東西。

  京營節度使這幾年他也不是白幹的,的確拉攏住了一些人,嗯,準確的說今日來的只是武勳群體中的一部分,他這是在刻意釋放一些信號。

  當然他有這份野心異心並不是說他想要造反,而是要想在未來的博弈中擁有更大的資本,獲得更多的好處。

  真的是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這個人並不是那種唐突魯莽之輩,所以動作還是很穩健,起碼你現在是看不出端倪來的,甚至給哪一方面都會帶來一個感覺,嗯,就是他可能一直是準備投向我這一邊的,但是因為各方面因素,我需要隱忍保持低調,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一直是向著你這邊的。

  不得不說,能把這一出玩到位,很不容易,更像是走鋼絲,稍不注意也會兩頭不討好,最終把自己玩進去。

  一直到把所有客人送走完,最後只剩下了張瑾和趙文昭。

  「紫英,好自為之,以我之見,你日後前程遠大,不可限量,朝廷大殿中必有你一席之地,完全沒有必要去摻和這些。」

  張瑾在臨行之前,還是給了一句忠言。

  張瑾這番話還是讓馮紫英有些觸動,沒想到最靠譜的人居然是來自龍禁尉。

  這不由得想起柳湘蓮的話,往往你覺得最可靠的,其實都是對你最殘忍的。

  張瑾的忠告無疑是看出了一些什麼來,也應該是由衷之言。

  在他看來,馮紫英既然已經明確了要走文官之路,就沒有必要和這些武勳貴族攪和太深,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和雄心,所以馮紫英只有心領了。

  不過今日這一宴,倒也並非全無所得,起碼馮紫英看出了王子騰的一些端倪,同時也能更深刻認識到這個武勳群體當下在大周這個棋盤中的份量。

  永隆帝不敢輕舉妄動,太上皇有所仗恃並非無因,看看來的這一幫子武勳子弟就能知曉一二,遍佈京師城中各方。

  從京營三大營中的五軍營、神樞營和神機營,再到作為宿衛的四衛營、勇士營,另外還有一支有皇室宗親直領的旗手衛力量,以及負責日常治安的五城兵馬司,無一不由這些家族以及他們的子弟們所滲透。

  旗手衛這支力量是由前明的上二十二衛裁撤演變而來,執掌旗手衛的便是忠順親王張懌。

  雖然這些年來,朝廷也在有意識的以邊軍武將武官調入這些諸部中,同時也在加大力度裁撤置換,但這畢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且也要顧及這些武勳們的感受,所以就目前來說,這些武勳家族仍然在京師城中的武裝力量中佔據著主導地位。

  但馮紫英同樣也看出了一點,實際上像所謂的四王八公十二侯中,四王八公沒落之勢日趨明顯,四王不必說,雖然有世襲罔替的郡王之位,但也是表面榮光,內裡卻難有多少作為。

  八公最為明顯,現在除了鎮國公牛家和理國公柳家這兩支算是在京營和四衛營中佔有一席之地外,像其他六公基本上都不成氣候,頂多是些子弟能進入,現在看來也並沒有什麼出色之處。

  倒是十二侯和那些不入流伯子男以及一些雜號將軍,比如像馮家這樣的武勳家族,卻佔據了京師城中各大武裝力量的中堅位置,甚至也就還有像王子騰、馮唐這樣的優秀人物就直接跳出了京師這個圈子,外放任官了。

  原本在馮紫英看來,王子騰既然像自己父親一樣跳出了京師城這個圈子,就該好生在外避禍才對,沒想到這廝居然又突然跳出來玩這一出,現在看來這廝應該還是有些更大的想法。

  不能說對方這樣的選擇就錯了。

  王家和馮家還不一樣,馮家本來就是武勳集團中的邊緣化或者個別化角色,幾十年前就已經脫離了京師這個圈子在外打拚了,雖然也還有武勳之後這個印記,但是只要堅決不參與,應該還是能躲開這一劫的。

  但王家不一樣。

  王子騰當過京營節度使,而且時間不短,相當多的部屬都還唯他馬首是瞻,王家子弟也還和這些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想要一下子撇清沒那麼容易。

  更何況恐怕王子騰自身也不願意就這樣輕飄飄的出局,富貴險中求,而且他似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來,難免就存著一些心思了。

  王子騰既然如此大方的展示他的「力量」,馮紫英自然也不會「客氣」。

  老爹作為這整個武勳群體中唯一一個外放擔任總兵官的角色,而且正值壯年,加上自己走上了科舉文官之路,可以說馮家的興旺發達指日可待,自然也就有人願意來交好燒灶,哪怕現在馮家已經不算是冷灶了。

  但是畢竟老爹還在外邊,自己也還只是一個未選官的舉人,還只是處於一個蓄勢待發的階段,對於很多人來說,現在投資燒灶一樣是有利可圖的。

  當客人們全數散去之後,馮紫英回到母親房中,卻看到母親和姨娘們正在清點著這些客人們送來的賀禮,並一一登記造冊。

  這些人情往來都是要記清的,日後人家有個三姑六婆生病做壽,都要走動還情的。

  當然這一次馮紫英這個中舉祝賀宴略微有些特殊,而且又王子騰在其中幫忙造勢,肯定情形略有不同。

  看見馮紫英進來,段氏臉上愁容稍微放下一些,「鏗哥兒,今日這情形好像有些不太對,……」

  「哦?怎麼不對?」馮紫英心中一動。

  「有些人雖然送禮略重,但是也在可承受範圍之內,畢竟這些人都是一直走動著的,但有些人,嗯,甚至有些人都沒來,以前也沒有什麼交道來往,卻送了很重的厚禮,所以娘和你姨娘們都有些吃不準了。」

  小段氏也插上話:「這些事情本來不該是你操心的事情,但是姐姐和我們都覺得恐怕還是要讓你來斟酌定奪一下。」

  一屁股坐下,小段氏已經把兩份名冊遞了過來,「這一份是來了的客人,這一份是沒來的客人,嗯,最後是沒有邀請的客人但是送了禮來的。」

  馮紫英先從來了的客人看起。

  當先是東平郡王穆檀的送禮,一尊紫檀木文昌星君像,老物件,另外還有兩百兩黃金,這算是有些略重的禮物了,馮紫英忍不住皺了皺眉。

  兩百兩黃金按照現在大週一比十二左右的兌換,相當於兩千四百兩白銀,入股再加上一尊紫檀老物件,加起來少說也是五六千兩的價值了。

  「娘,姨娘,這東平郡王我們家照理說交情不多,為何送如此重禮?他們家辦事時,我們可曾去過?」這第一個就如此隆重,讓馮紫英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本來有一些思想準備,但是連東平郡王都如此重禮,這就不合理了,東平郡王和馮家是沒什麼瓜葛關係的。

  很快就有丫鬟把一本老名冊送了過來,謝姨娘便開始在其中尋找,然後找到:「元熙三十四年,東平郡王母親去世,府裡送去金佛一尊,加之在二千兩銀子上下。」

  郡王嫡母去世,這是大事,甚至比自己這中舉更重大,畢竟自己只是家主嫡子,而且沒準兒下科還要春闈,還要娶妻,甚至生嫡子的時候,這些一連串事宜都要考慮進來。

  以馮家和東平郡王的關係,其母去世,送上三千兩銀子已經算是相當尊重了,若是以馮紫英理解,只怕一千兩銀子上下的禮物才是合適的。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管理常理,東平郡王要來還禮,哪怕是承了王子騰的情,也不應當超過兩千兩的禮物,但是這不但超過了,而且大大超過了,光是這一個就讓馮家的人坐臥不安了。

  看見母親和姨娘們望過來的目光,馮紫英心中也一樣拿捏不準,看來還得要給父親那邊去信,瞭解一下東平郡王這邊究竟和自家有何種關係,若是沒有特殊關係,那便是有問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8 03:41 PM

第一百五十三節 送禮有奧妙,收禮要清醒

  目光繼續向下,馮紫英看到了西寧郡王送上的禮物。

  西寧郡王本人沒到,但是世子來了,也是也三十多歲的男子,不過看樣子酒色過度,送上的禮物是一對玉如意,按照宿姨娘的判斷,應該在一千兩銀子上下。

  蘇姨娘家中便是從事玉器行當的,對這方面是很有鑑別能力的。

  馮紫英認為這才應該是四王與馮家的正常關係體現,一千兩銀子左右的物事。

  南安郡王和北靜郡王都沒來,送來的物事比如畫和書法,外帶一些金銀物事,總計價值都在八百兩銀子左右,和西寧郡王那邊相差不大,這讓馮紫英對東平郡王這邊的這份厚禮越發懷疑了。

  相比之下,八公鎮國公牛繼宗送來的是直接黃金五百兩,齊國公陳家送來的禮物是一對玉珮,但是這玉珮品質就要比西寧郡王那對玉如意強多了,按照蘇姨娘的估價,起碼在五千兩銀子以上。

  修國公侯家送來的是個一幅古畫,應該是前宋徽宗趙佶的一幅畫《柳鴉蘆雁圖》,府裡邊的人都無從判斷價值,因為這古畫一道,的確水太深,但是馮紫英相信以修國公送來的禮物不至於是贋品,加之恐怕也不會低於五千兩白銀才對。

  榮寧二府也有人來,榮府來的是賈赦,寧府則是賈珍。

  榮國府送來的是一根金絲纏玉帶,據說是前明名家所作,價值多少也是無從得知,但是應該在兩千兩上下,而寧國府那邊送上了兩張完整虎皮,估計也應該值一千多兩銀子。

  以馮紫英對當下榮寧二府的瞭解,這恐怕也算得上是榮寧二府比較重的禮了。

  榮寧二府的底蘊與其他六公已經明顯拉開了差距。

  鎮國公牛家不用說,便是齊國公陳家和修國公侯家,陳瑞文沒有任職,也只是一個虛銜的威鎮將軍,但是其嫡子卻掛著龍禁尉的指揮使,另外一個嫡次子則在選鋒營中供職。

  選鋒營同樣隸屬於御馬監,其實就是從四衛營和勇士營中抽調出一部分機動精銳力量組建而成。

  修國公侯家侯孝康同樣只有一個世襲一等子的虛銜,但其嫡子則娶了長公主建陽公主之女,也就是衛若蘭長姐,同時在宗人府經歷司擔任主事,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安排了。

  這基本上算是一個對整個武勳群體家族實力的檢閱了,馮紫英默默的揣摩著,除非有特別用意,如果按照正常的人情來往走動,基本上就能看得出來一個大概。

  像和馮家關係略為密切的十二侯以下的世交,大概禮物都在五百到八百之間,關係平淡甚至沒有來的,禮物價值在二百到四百兩之間。

  但也有一些關係十分密切的,比如錦鄉侯韓家,直接送來四對金錁子,重達一百五十兩,價值一千八百兩銀子。

  衛家同樣也送來了一對玉如意,但是起材質也比西寧郡王送來的好得多,起碼價值兩千兩。

  「這是弘武將軍陳道先送來的藍田玉璧?」馮紫英看著這對玉璧,有些吃不準了,這就有些過了,按照他的判斷肯定價值不菲。

  「鏗哥兒,這是最貴重的禮物,按照你蘇姨娘的估計,價值當在萬兩左右。」段氏也是知曉陳道先的,「馮家和他們家沒有這麼深的交情,八年前陳家老夫人祝壽,我們也只送了一個玉佛,價值不到一千兩。」

  馮紫英也頗感疑惑和棘手。

  陳也俊和自己還算熟識,但是關係卻不及韓奇和衛若蘭,陳家與馮家關係也不及馮家與衛家、韓家關係,但是這一位弘武將軍不但親自到來,而且還送了這樣一對玉璧,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還有不太尋常的麼?」馮紫英想不明白,而且他可以肯定,父親肯定也不明白這弘武將軍陳道先的這番做派是何用意。

  「還有這幾份。」小段氏專門為馮紫英指出了名冊中的幾個。

  馮紫英粗略一看,都在兩千兩左右價值的禮物,大概有五六人,而且除了兩人之外,其他都是沒有來,也沒有邀請。

  這種可以說毫無交往,或者說頂多算是點頭之交的,送上已經超過了關係相當密切的世交關係的厚禮,必定是有所圖的了。

  馮紫英沒有再看下去了。

  這種送禮,在他看來無外乎兩種,一是燒冷灶的,嗯,哪怕已經不算冷灶了,看好馮家或者老爹和自己的前途的,提前來佔個位,賣個好。

  這一點馮紫英不會拒絕。

  因為他未來也需要這一樣一個群體,提前佈局打下一些交情沒壞處,而且本身老爹也屬於這個群體,天然就有親近感,人家覺得你有前途來抱粗腿,很正常,可以理解和接受。

  還有一種那就是有所圖謀的了,這個圖謀是指某一特定情形下的,而非馮家了。

  這是最難判斷的,甚至你都無法去問,像東平郡王和陳道先這種,你能說人家那裡不妥麼?

  但毫無疑問,這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和愛,憑什麼幾千上萬兩銀子送給你,除非你有他們確定了的可茲利用之處,而且是大用,而非那種先來燒灶買位置那種。

  一時間搞不明白的問題,馮紫英就不去操心了,這等慶賀送禮,便是都察院都不會過問,除非你的行徑明顯觸及到了一些具體問題。

  一句話,這年頭,收禮從來都不會出問題,關鍵在於你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出問題,出了問題,那就是一起拉清單了。

  「娘,姨娘,這個清單造冊保管好就是了,我會寫信給爹說明。」馮紫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想了想,「也不必大驚小怪,兒子也算是中了舉人了,以後如果中了進士,恐怕還要面臨更多類似的情形,誰讓兒子現在萬眾矚目呢?」

  「但鏗哥兒,這些……」段氏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事兒,人家來道賀,我們總不能拒之門外吧,再說了,真要什麼問題,也不會是因為這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兒子知道怎麼處理。」馮紫英很瀟灑的擺擺手,「正好,娘前幾日裡不是說要花把周圍的宅子給買下來麼?這不正好?」

  一說到這事兒上,段氏立即就不淡定了。

  「鏗哥兒,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這擺六桌客人就已經有些擺不下來了,而且來人來客,我們府裡的丫鬟小子們都已經跟不上了,你也漸漸大了,那偏院也太小了一些,還得要重新安排一下,原來因為主要是為你爹起復的事情奔走,所以不敢考慮這些,現在必須要考慮起來了。」

  「母親的意思是要把東邊那兩家宅子買下來?」馮紫英知道這也是母親策劃已久的事情了。

  從大同一回來就一直在琢磨這事兒,東邊兩家宅子亦是太過破舊,緊鄰神武將軍府難免有礙觀瞻,但人家那是兩兄弟的老宅,雖然破落了,你卻不能強迫人家重新整修吧?

  當時母親就存著心要買下來,但是人家要價太高,兩家人大概也是揣摩著這神武將軍從大同當了一二十年總兵回來,肯定撈了不少,自然就要獅子大開口,加上父親回京之後一直不願意在京師長久呆著,想要謀起復,所以擱了下來。

  現在父親已經去了榆林鎮,那邊看著男主人走了,也覺得恐怕這樁生意怕是撈不著了,所以價格上一下子放下來許多,前段時間甚至主動託人來找馮家問有無意向買下了。

  「嗯,鏗哥兒,你兩個妹妹年齡也會漸漸大了,也不能一直跟著你姨娘身邊,所以娘也在想,索性你爹也不願意我們去榆林,那麼就得要考慮在這京里長久住下去,東邊那兩家宅子破爛是破爛了一些,但勝在寬大,還有一處池塘,如果能夠把後邊那個旮旯院子一併買下來,咱們馮家也可以把這裡當作祖宅了,……」

  馮紫英忍不住為之咋舌,這母親咋地就一下子變得這般大方起來了?

  東邊隔壁兩家倒也罷了,這後邊大雜院子那是十幾二十家呢,這年頭要讓這些人搬走買下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馮府的確狹窄了一些,和榮府寧府這些帶著花園後院的大府邸比不可同日而語,但是人家是幾十年的國公積澱,你這剛從大同回來的土包子,一個雜號將軍,能比麼?

  「母親,這後邊旮旯雜院可不好買下來,且不說人家太多,也麻煩,弄不好還要落個強買強賣的名聲,……」馮紫英皺起眉頭。

  「鏗哥兒你怕是不知道吧?七月大雨內澇,這城裡城外倒了不少房子,咱們這背後的大旮旯院子泡了好幾日之後,一夜裡便倒了二三十間,打傷了四五個,所幸沒有死人,現在這院子大半都是破爛不堪,根本無法住人,而這些人家也根本無力重修,就這麼撂在那裡,也是他們有人打聽到我們有意要買東邊這兩家,所以才找上門來,希望我們行行好把這後邊大旮旯院子買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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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節 羨慕嫉妒恨

  小段氏的話讓馮紫英都有些懵了,還有這等事情?但轉念一想,這還真的有可能。

  這年頭京師城裡住著的窮人太多了,這等一片幾十家,全都是幾十上百年的土坯房,一旦浸水太久,再反覆幾次大雨,就真的沒救了。

  而且京師城裡要重修房屋對於這等人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真要修的起房子的也不會住在這等地方,唯一辦法便是採取所謂的置換,把位置好的置換一個城廂城外的,然後用騰挪出來的銀錢去修房子或者買房子。

  這也基本成了京城中各家豪門望族擴建新建府邸的老套路,不然在內城裡邊,尤其是大小時雍坊、南熏坊、咸宜坊、金城坊這些最為緊俏的地段,早就沒有空地了,你怎麼擴建新建府邸?

  而真正有這些地段府邸的,人家也都是有權有勢的,誰會賣給你?除非是屬於朝廷的,皇上賜給你,但這種情形少得可憐。

  唯一的辦法就是遇到這種內澇或者火災、地龍翻身這一類的情形,窮人們房子淹了、燒了、垮塌了,沒辦法居住下去了,為了生計只能讓出好地段的土地,然後搬遷到外城乃至城廂地段去,這樣置換還能的一筆銀子用來建房和其他生計。

  這京師城中要說對這些窮人房子宅邸巧取豪奪的不是沒有,但是說實話不多。

  因為就在這都察院眼皮子地下,那些個御史們本身就愁著找不到咬的人,你要送上門去,那他們求之不得,那代價太大,所以反倒是像現在這種方式是最常見也是最受大戶人家歡迎的。

  馮紫英不是聖母,他自問也沒有那個能耐去幫助所有因為洪澇淹沒垮塌了房屋的窮人,在這個時代你要去這麼做,恐怕首先就會面臨這種質疑、攻訐,沽名釣譽算是輕的,心懷叵測,邀買人心,甚至可能更大的帽子都能給你扣上來,所以他從未想過。

  一切都得按照這個時代正常的節奏走,這才是在這個時代生存的正確方式,他能做的就是推動這個時代盡快前進。

  「母親,這等事情,還是您自個兒琢磨了,我就不好插話了,但兒子提醒一句,買旁邊兩家宅邸沒啥,但後邊雜院得掂量著點兒,坊鋪都得要打點到,最後和西城兵馬司這邊也都要招呼到,避免日後不必要的麻煩,這京師城裡不比大同,多一份心沒錯。」

  馮紫英的話讓段氏很高興,能考慮到這一層,說明兒子真長大了,她當然也考慮過這些事兒,涉及到幾十戶人,這宅邸地契還有沒有,在不在,有沒有變更,都得要弄明白才行。

  「鏗哥兒,要說咱們家現在小了點兒,但把東面兩家盤下來拆掉一些重建一些也就差不多了,但你爹來了信,說想要讓你大伯娘也回京師城,所以才要多建一處,……」

  大伯娘?馮紫英遲疑了一下,他還有點兒印象,「是大伯那位方姨娘?」

  「嗯。」段氏也嘆了一口氣。

  馮紫英明白了,大伯嫡妻無出,而且早逝,幾位姨娘中只有這位方姨娘生有一子,原本大伯如果還在,也許要扶正的,沒想到大伯卻戰死呼倫塞不說,這個兒子也夭折了。

  馮家也同意這位方姨娘改嫁,甚至還願意陪嫁一筆厚重的嫁妝,但是這位方姨娘卻是整日吃素唸佛,不願意再嫁了,其他幾位姨娘倒是改嫁了,這樣自然馮家也沒話說,就這麼擱了下來。

  現在大同那邊估計馮家暫時是回不去了,只剩下這位大伯娘還在那邊,照應也不方便,所以父親才要考慮讓其搬回京師城來,免得有人說閒話說馮家不管這個未亡人。

  「母親,這是應該的,既然大伯娘還在,那麼咱們馮家理所應當的要承擔起她以後的生活。」馮紫英慨然道。

  段氏遲疑了一下,在小段氏的目光示意下才又忍住了嘴,沒再說什麼。

  *******

  賈赦回到府裡時已經是未正了。

  他心情很不好。

  看到接踵而來的客人,一個個奉上大禮,賈赦心裡是充滿了豔羨嫉妒的。

  其他他不知道,但是光憑這一遭,馮家能撈不少。

  自己代表榮國府去送的一條金絲纏白玉帶,老物件,應該是祖父留下來的了,價值多少,不好說。

  這也是老太君親自選的賀禮。

  大概是感謝馮家大郎這一年多來對寶玉的照拂吧。

  可是再照拂那寶玉能讀出書來麼?

  看自己二弟棍棒之下都沒有效果,馮家大郎再怎麼成天耳提面命估計也是白搭,那寶玉根本就不是一個讀書種子。

  這條金絲纏白玉帶如果遇上長眼喜歡的,或許能值當一千五百兩銀子,但若是拿到當鋪裡去抵當,估計也就是五六百兩銀子了。

  賈赦倒不是可惜這條金絲纏白玉帶,反正是老太太拿出來的,和他也沒關係,問題是他看到了那牛繼宗送的物事。

  那廝絲毫沒有掩飾,就是那麼顯擺,十個大金錁子,每個都足有五十兩重,這就相當於六千兩銀子啊!

  同為國公,當家都是平起平坐的,這牛家怎麼就這麼有錢?

  賈赦憤憤不平的想著,但轉念一想,人家現在是京營節度使,下邊管著十多萬兵將,拔根汗毛都能比榮國府粗,這能比麼?

  還有那錦鄉侯韓家,居然也送的是金子,估摸著也差不離能值兩千兩銀子。

  賈赦還看到了另一個應該是在景田侯家的子弟,送的是一副倪瓚的山水畫,以賈赦的見識,應該是真品,不低於三千兩銀子。

  這麼粗略一算,馮家就憑這一遭就能收到十萬兩銀子。

  這簡直讓賈赦抓心撓肺的難受。

  中了一個舉人而已,就這麼多人捧場?馮家什麼時候人氣變得這麼旺了?究竟是衝著馮唐的榆林總兵去的,還是看好馮家大郎未來走文官仕途之路?

  自己做六十大壽時,能有這麼大陣仗麼?賈赦覺得恐怕不可能。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覺得憋屈,什麼時候像馮家這種在武勳裡連十二侯都排不進的貨色,現在居然也這般風光了?

  自己原來還覺得把二丫頭許給馮家大郎,馮家怕是要喜滋滋的捧著才對,現在看來只怕是倒轉來人家都未必肯幹了。

  賈赦幾乎是一路長吁短嘆的回到府裡的。

  看見自己老爺臉色陰沉的回到屋裡,邢氏心裡就打了一個突,趕緊陪著笑臉道:「老爺回來了,那馮家這頓酒可吃的順心?」

  「哼,吃得心堵。」賈赦沒好氣的道:「把璉兒叫來,我要和他說話。」

  見賈赦臉色不善,邢氏不敢再多問,趕緊讓人去找那賈璉。

  賈璉進屋時就看到了滿臉陰霾的賈赦和一臉惴惴不安的邢氏,也不知道自己這位老爹哪根筋有不對了,今日不是去吃鏗哥兒的慶賀酒去了麼?為何卻變得這般滿臉不悅?

  莫不是鏗哥兒怠慢了他?

  想來也不至於才對,好歹老爹也是代表榮國府去道賀的,何至於此?

  「老爺召喚兒子,可是有事吩咐?」

  「你妹妹的事情進行得如何?」賈赦臉色陰沉,瞪著賈璉。

  賈璉心中也打了一個突,這個事兒他根本就沒法和馮紫英提,提了也是自取其辱,自家妹妹生得再漂亮,體格再適合生養,那馮家現在怎麼可能娶自己這個庶出妹妹?但這話卻又不敢和老爹說。

  賈璉只能含含糊糊的道:「父親,此事怕是不合適,兒子也問過鏗哥兒,他說他要等到春闈之後再來考慮此事,所以兒子也不好再提。」

  「春闈?還等到春闈?看看今日秋闈中舉他馮家的威勢,要等到春闈他中了進士,你妹妹只怕就只有給他做妾的份兒了!」話一出口,賈赦才覺得有些不合適,但是也懶得改口。

  「今日你們是沒見著那陣仗,我還以為我們家送一條金絲纏玉帶怕是夠風光了,但是這一拿出手才覺得寒磣,那牛繼宗一出手就是五百兩金子,五百兩啊!前兩年老太太祝大壽,他牛家送的多少?我記得很清楚,不過就是一個只值三千兩的金菩薩,可馮家一個小輩考中舉人,他就敢送五百兩金子?!唵,這是何用意?」

  賈璉和邢氏都是大吃一驚,牛繼宗居然送五百兩金子?這可是相當於六千兩銀子,比老太太大壽的賀禮居然高一倍,這未免太過分了。

  「老爺,不能吧?」邢氏也忍不住豔羨起來,「這馮家現在這麼風光了?那二丫頭的事情……」

  「老爺,牛家為何送馮家如此大禮?」賈璉也大為不解。

  「哼,豈止是牛家,那錦鄉侯韓家,也送了接近兩千兩的金錁子,老爺我瞄一眼便知道,那幾個金錁子起碼是四五十兩一個的!」賈赦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了。

  「還有景田侯家,送了馮家一副倪瓚的山水畫,我記得前年我慢了一步被景田侯家買走,花了二千五百兩銀子,可沒想到他們居然送給了馮家大郎!光是今天這一回,馮家起碼撈了十萬兩,若是我們家能出個讀書人考中舉人,未嘗不能賺這一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8 03:42 PM

第一百五十五節 一石激起千層浪

  賈璉不以為然。

  哪有老爹想的那麼簡單?

  真以為中一個舉人,辦一個慶賀宴就能撈那麼多銀子?

  那也得分人!

  以賈璉的看法,如果馮家這一次真的藉此機會撈了十萬兩銀子,那這個舉人身份頂多值一萬兩,馮唐的總兵官身份及其勳貴背景能值三萬兩,剩下六萬兩估計都是衝著馮紫英本人而來。

  當然這其中也有王子騰的面子在裡邊。

  為什麼衝著馮紫英本人而來?

  除了這個舉人身份外,更多還是因為馮紫英這個舉人背後有齊永泰這個吏部左侍郎,有喬應甲這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當然,沒有這個舉人身份,馮紫英就算有齊永泰和喬應甲這層關係,那也沒那麼吃香,但是有了這個舉人身份,那就意味著他隨時可以到吏部歷事候選了,隨時可以除官了,那就不一樣!

  如果他明年春闈敢考上一個進士,那他的份量就更不一般,有一個吏部左侍郎的業師,難道他還愁沒官做?

  有一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恩主,難道他還怕做事得罪人?還怕誰敢彈劾他?

  更關鍵的是齊永泰和喬應甲都還正值壯年,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哪怕是擔任六部尚書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甚至入閣拜相可能性都很大啊。

  有這兩樣兩個靠山,馮家大郎的前途可謂不可限量。

  這種情形下,誰不願意來先行把這層關係先鋪墊起來?

  幾千兩銀子如果能夠買到一個未來一樣有可能出入六部擔任要職的年輕文臣的交情,難道說還不值得麼?

  和馮紫英接觸了那麼久,賈璉越來越重視這份和馮紫英之間的交情了,在他看來,這恐怕是自己活到二十多歲最重要一份人緣了。

  接觸中他也越發感覺到馮紫英的深沉老練,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自己雖然比他大好幾歲,但是和對方比起來,在各方面都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這一點他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賈璉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一塊什麼樣的料子,能幹多大的事兒,他自己心裡還是有數的。

  行就行,不行就直接和馮紫英提出來,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意思,人家都是中舉要考進士日後要入朝為官的人,自己憑什麼和人家比?

  「父親,恐怕不那麼簡單。」賈璉委婉的表示不同意見,「您覺得假如寶玉考上了舉人,牛家會送六千兩銀子?那景田侯會送價值兩三千兩銀子的畫?不可能吧?」

  賈赦回過味來,狐疑的盯著賈璉,「也是,那你說為啥這幫人都願意給馮家大郎送銀子?」

  邢氏也是附和著道:「是啊,這可是幾千兩銀子,換了寶玉中舉人,只怕一半都未必有吧?」

  「老爺,那是因為馮家大郎背後有青檀書院啊,這順天府秋闈一次性就靠起了十多個舉人,春闈少說也得有七八個進士,這些都是馮家大郎的同年啊,而現在吏部左侍郎就是他們原來的業師,您說這是為啥?人家只要考中進士,鐵定就能有一個好去處啊,在江南隨便謀個知縣,幾年下來不撈個三五萬銀子?沒準兒還能升個官,當一任知府,還不又能撈個十萬八萬?」

  賈璉說得口水爆蘸:「就算是他自己不撈錢,可人家這麼多同年,就算是親戚朋友想要做點兒營生,隨便打個招呼,哪兒不給個面子送個人情?」

  這一番話說得情通理順,聽得賈赦更是眼泛金光,彷彿看到了那撈錢的一幕幕,只可惜……

  「璉兒,你說那馮家大郎真的不能娶你妹妹?你妹妹可是一個能生養的體格,這一點幾個婆子都是說了,……」邢氏也是聽得按捺不住,反正也不是自己親生女兒,那就顧不得許多了,「若是不能當正妻,去當個媵如何?」

  賈赦和賈璉臉色都是一沉,這如何能行?那也太丟賈家的臉了。

  賈璉連連搖頭,這點兒顏面他還是要的,再說看好馮家大郎,但若是要自家妹妹去給鏗哥兒當媵,那也是不行的,再說,這賈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賈赦也是滿臉不悅,狠狠的掃了邢氏一眼,嚇得邢氏不敢再吱聲。

  「父親,母親,這二妹妹要想嫁給馮家大郎怕是難度很大,若是春闈馮家大郎真的考中進士,那便更不可能了。」賈璉索性就直接挑明了。

  這事兒老是抱著一絲希望,弄得他也難受,面對馮紫英,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被拒絕了顏面無光,還有些弄得大家尷尬。

  「哼,恐怕咱們這榮國府裡也不止你二妹妹打這個主意,還有人也一樣存著這份心思呢。」邢氏又忍不住了。

  見父親臉色不變,賈璉心中也一驚,「父親母親也知道了?」

  「哼,探丫頭難道就比你二妹妹強?」賈赦也是滿臉陰雲,顯然也是對二房那邊不滿到了極點,「你二妹妹都不能成,難道探丫頭就能成?看看姓趙的賤婢那娼婦德行,簡直就是在丟賈家的臉!笑話!」

  這一番話說得太過於露骨,連賈璉都聽得格外刺耳,這老爹現在是越發對二房那邊不滿了,今兒個估計去了馮家大郎的慶賀宴,受了刺激,就更是口不擇言了。

  見賈璉不答話,賈赦也知道自己話在小輩面前有些過了,輕哼了一聲不再作聲,而邢氏瞅了一眼丈夫的眼色,這才清了清嗓子道:「璉兒,去年你不是去外邊謀了一番營生麼?為何今年卻沒有動靜了?」

  賈璉這才知道這後邊才藏著這一出。

  自己府上這老爺太太真的是隨時盯著錢,去年自己去幹了修陵的營生,掙了些銀子,可都是被鳳姐兒給管住了,但老爺太太這邊是不依不饒,最後不得已還是拿出來三千多兩銀子給他們,才算是安穩下來,否則一年都別想好過。

  眼見得今年鏗哥兒那邊忙著秋闈和春闈大比,也專門和自己說了,待到明年春闈之後再來計議,今年就暫時緩一緩。

  賈璉也是一個知情達理的人,當然清楚這秋闈春闈對鏗哥兒的重要性,所以也就再沒提起過,沒想到這會子自己父親母親卻又忍不住了。

  「老爺,太太,去年也是趕上了修陵這樁營生,所以朋友才讓我去幫忙,這也是鏗哥兒從中牽線搭橋,今年你們也知道鏗哥兒忙不過來,他也和我說了,春闈之後估計就能有些營生可以做,……」

  「哦,去年也是馮家大郎替你牽的線?」賈赦沒想到自己兒子和馮家大郎關係這般密切。

  去年從兒子媳婦身上榨到了三千多兩銀子,讓他喜出望外,但今年賈璉卻沒有出門,眼見得大半年都過去了,今年想弄點兒外快也撈不到,所以賈赦才有些坐不住了。

  「嗯,只是兒子也沒有本錢,所以也只能去幫幫忙。」賈璉假作遺憾。

  賈赦和邢氏交換了一下眼色,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再有這般營生,不妨先和我說,我這裡還有些壓箱底兒的,再不濟你也可以向那馮家借貸些,你們關係這般密切,想必馮家大郎也不會計較這些。」

  賈璉苦笑,怎麼自己老爹和鳳姐兒都是打的一般心思?

  馮家的中舉慶賀宴帶來的影響力恐怕最受影響的就是榮寧二府,尤其是榮國府。

  這邊賈赦在屋裡對著賈璉喋喋不休,那邊賈珍回寧國府之後也是忍不住在屋裡感慨萬千。

  秦可卿得到這些消息時,都是從瑞珠寶珠兩個丫鬟那裡輾轉幾遍得知的,尤其是在聽到東平郡王和西寧郡王世子以及鎮國公、齊國公和修國公都是當家家主親自到場慶賀,秦可卿就越發覺得恐怕知道自己身世隱秘的鑰匙就是這位馮家大郎了。

  一個連四王八公十二侯的勳貴子弟考中舉人固然很值得慶賀,但這值得像王子騰這樣的二品大員親自出面替他張羅麼?值得東平郡王和鎮國公這些武家勳貴中的頂尖角色親自到場道賀麼?

  這顯然不合情理。

  這個馮紫英肯定是有特殊背景的,而絕不是靠他那個在外埠當總兵官的老爹,傳言不是說他不但深獲朝廷文官的看重,連皇上都有所耳聞,而那一日他看自己的眼神明顯有些不同,這對於秦可卿印象太深了。

  為什麼這個馮家大郎會知曉自己的身世,或者說縱然不清楚,肯定也多少知曉一些隱秘,這很讓人不可思議,但這不重要,秦可卿現在最渴望獲知的是自己真實身世。

  這樣的生活她已經過夠了,而賈珍賈蓉父子那種說不出的目光和態度也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噁心難受,而這種感覺還越來越濃。

  所以她急切的想要尋找一個機會去單獨見一見那位馮家大郎,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問個明白,否則她死不瞑目。

  「奶奶要想見那位馮大爺?」看見自家奶奶臉上露出的堅決表情,瑞珠遲疑的道:「可是他和老爺和大爺關係雖然也熟,但卻不怎麼來咱們府裡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8 03:43 PM

第一百五十六節 原來是她!

  馮紫英的確很少來寧國府這邊兒,但是去榮國府那邊的時候卻很多,這個情況秦可卿也是從關係甚篤的王熙鳳那裡知曉的。

  馮家大郎和賈璉關係密切,與寶玉來往也多,甚至連那邊二老爺都很看重,所以經常出入榮國府。

  就算是馮家大郎來了這邊,那賈珍和賈蓉也是肯定要陪著,自己要想和馮家大郎單獨說話幾乎沒有可能,倒是在榮國府那邊,馮家大郎出入就要隨便許多,經常是一個丫鬟或者小廝帶著就能進出,那倒是容易找到機會。

  「瑞珠,我聽說這位馮家大爺現在中了舉人,寶二叔這般讀書,只怕西府那邊政老爺是心裡更著急了,前兩日寶二叔不是挨了打麼?估摸著政老爺怕是要請那位馮家大爺過府,好好教導一下寶二叔吧,你去幫我聽著看著,看看有沒有消息。」

  秦可卿思前想後,還是得落到榮國府那邊,寧國府這邊太不方便,好在她也經常過去找王熙鳳說話,所以那邊也算熟悉,倒也不虞被人覺察出什麼來。

  「奶奶為什麼就覺得這位馮家大爺知道些什麼呢?」瑞珠實在忍不住自己好奇,「這位馮大爺不過十四歲,他怎麼可能知道奶奶這些隱秘事?」

  「瑞珠,我也說不好,但是一看到他望向我的目光,我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一些什麼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因為那種目光和其他男人看我的目光完全不同,嗯,有點兒憐憫和不忍,還有一些同情,你想想,他一個外人,第一次正式見面,憑什麼用這樣的目光看我?難道我很可憐麼?那他又從哪裡看出我可憐?」

  秦可卿這種自我揣摩的心思倒是很慎密,而且也不無道理。

  「婢子始終覺得這位馮大爺不太可能,他的年齡不符合,嗯,甚至比奶奶都還小兩歲,怎麼可能……」瑞珠堅持自己的看法。

  「這個情況就只有我找到他才能知道答案了。」秦可卿搖搖頭。

  「可如果他不肯說呢?」瑞珠提出另外一種可能。

  「那也沒關係,這說明有很多人都知道我這個情況,那我遲早能挖掘出這一切。」秦可卿態度很堅決。

  「奶奶,其實您不必這樣著急,婢子覺得這事兒遲早都要知道,既然他們都能沒有多少掩飾的把婢子和寶珠送進寧國府,嗯,甚至也不怕您知道,那說明他們其實也並不擔心您知道,或許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吧?」

  這三年來,瑞珠和寶珠已經成為秦可卿最親密也不可或缺的丫鬟了,三人的關係在某種程度上更像是同病相憐的同伴,因為隱藏著的秘密更需要共同來承擔才能讓大家更輕鬆一些,但這也讓她們相互之間更抱團。

  秦可卿知道瑞珠所說的不無道理,但是這種煎熬實在太難受了,每日見到賈珍賈蓉那假惺惺的面孔,她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甚至與日俱增。

  她甚至可以肯定,賈珍賈蓉兩父子,乃至於賈珍的父親賈敬是從自己身世裡得到了足夠的利益,否則他們不會以如此態度對待自己,他們甚至不願意去瞭解背後真實的東西,所以這才讓秦可卿覺得格外的心涼和鄙薄。

  這寧國府裡兩父子甚至還要加上那個躲在玄真觀修道的賈敬,都是一幫齷齪小人,可以為了利益出賣任何東西。

  「不,瑞珠,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既然有這樣一個機會,為什麼不試一試?」秦可卿此時卻顯得格外堅決,「如你所說,如果他們都不懼怕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麼一個馮家大郎知曉一些什麼,也沒什麼大不了。所以我決定了,有機會我就要直接問一問這位端的是不同凡俗的馮家大郎!」

  馮紫英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很多人盯上了,賈赦和秦可卿只是其中之一。

  「這是誰送來的?」馮紫英目光盯著眼前的這一具墨,宛如蛇皮,色澤不凡,這是一具很少見的寥天一。

  另外還有十支湖筆,一卷宣紙,以及一具鱔魚黃的澄泥硯。

  「爺,這裡有帖子。」寶祥送上帖子。

  馮紫英看了看,「南直隸吳江沈」幾個字,字體娟秀,筆潤婉轉,心中卻是一震,原來是她!

  某些已經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一下子就鮮活起來,讓馮紫英一時間有些失神。

  看見馮紫英拿著這幾樣看起來並不怎麼值錢的東西呆呆的出神,寶祥也不敢打擾,只好悄悄的躲了出去。

  馮紫英的確走神了。

  那大護國寺的一幕似乎又像是被撩起了面紗的俏靨一般陡然清晰起來,原來那張宜嗔宜喜沉靜自若的面龐早已經烙在了自己腦海中。

  要說是什麼一見鍾情無疑有些誇張了,但是毫無疑問那個女孩子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而生動。

  沈家。

  和馮家也能算得上是鄉人了。

  沈珫去了東昌府擔任知府也有兩年了,馮家在臨清那邊也曾經幾度拜訪他,嗯,當然是段喜貴代表馮家去的,薛家在那邊也發展很順利,整個山東那邊的情形都相當可喜。

  沒有多餘的話語,就是簡約清爽的兩句祝賀之語,這反而讓馮紫英心中很舒服。

  這幾日裡聽聞各類誇讚阿諛太多,已經讓他有些麻木了,反倒是這種淡淡兩句普通祝賀更能彰顯執筆者的不落俗套。

  去年沈家也曾經送來一些蘇繡繡品和碧螺春茶葉,馮家也回贈了山東和關外的一些特產,如參茸和烏棗。

  但是那個時候馮紫英還在書院讀書,並不知曉,而等到春假回來時,卻已經是過了許久了。

  這一次卻是自己中舉人家送來賀禮了。

  比起那等金銀玉翠之物,馮紫英似乎更喜歡這種更具雅意的物事。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附庸風雅,還是自己是對贈禮的人更有好感?

  或許自己該抽個時間去回拜一下才對,馮紫英琢磨著。

  但回拜又能如何呢?不可能再見到那個女孩子,但起碼也能表示沈家的心意自己已經收到了,對了還有那個沈自征,嗯,也不知道這一次中舉沒有?

  那一日揭榜太過於繁鬧,馮紫英只顧著看自己的,對別家書院的情況也懶得多瞭解,只知道楊嗣昌和侯氏兄弟均順利過了秋闈,但沈自征自己居然沒有在意,想到這裡馮紫英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忽略了。

  同一時間。

  「阿姐,家裡那枚澄泥硯怎麼不見了?」沈自征在屋裡翻箱倒櫃,頗為納悶兒。

  那具澄泥硯是父親專門託人送回來的,他記得很清楚是放在書房書架一角,怎麼卻不見了。

  「哦,送人了。」沈宜修不動聲色的收起毛筆,目光微微搖動,投向窗外。

  「送人了?父親專門託人買回來的,我還說準備作為送給文弱兄的禮物呢。」沈自征有些沮喪,然後突然狐疑的看著自己姐姐:「阿姐,你說送人了?送給誰了?你送的?」

  「不是我送的,是代表我們沈家送的。」沈宜修的臉上掠過一抹羞紅,但因為角度原因,沈自征並沒有覺察到自己姐姐面部表情的微妙變化。

  「哦,是爹安排的?」沈自征沒話說的,既然是代表沈家送的,那肯定是父親的安排了。

  「嗯,算是吧,爹只說該道賀的要道賀,我就自己做主了。」沈宜修抹了一把垂落的髮絲,然後收筆放下,鎮定了一下心緒,準備起身離開。

  「送的誰啊?是祝壽還是……」這硯台肯定是士林文人之間了,沈自征也很好奇,父親在京中朋友不算多,算一算就那幾位。

  「不是。」沈宜修猶豫了一下,耳際泛起一抹紅潮,她不願意撒謊,更不願意在自己弟弟面前撒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故作鎮靜的道:「送給這一次和你一起參加順天秋闈的學子了,不過他中舉了。」

  「誰?」沈自征下意識的問道,難道是書院裡的?自己怎麼不知道父親還對自己書院除了楊文弱和侯氏兄弟之外的其他人也如此看重?

  「青檀書院的馮鏗。」沈宜修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自然一些,解釋著:「父親說馮家在山東,嗯,在東昌府那邊也算是名門望族,也經常去拜會他,所以也來信說此番馮家大郎秋闈,若是中舉,也當祝賀。」

  「馮紫英?」沈自征一下子明白過來。

  大護國寺那一次之後他也算是和馮紫英認識了,後來那次士林盛會,他也代表崇正書院一直參與籌辦,算是一番鍛鍊,但畢竟各屬兩家書院,加上學業日重,後來聯繫也就沒有那麼多了。

  沈自征對自己姐姐還是很瞭解的,這等送禮之事,若是父親交代,阿姐應當讓自己去辦才對,難道是因為考慮到自己此次秋闈未中所以怕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刻意避開自己?

  想到這裡,他倒是有些感激阿姐的心思細膩了,「阿姐,其實你不必避著我,我理解,我也能看得開,真的,……」

  沈宜修大羞,差點兒把手裡的團扇都扔了,弟弟知道什麼了?

  「馮紫英的經義功底不行,但是這傢伙的時政策論太厲害了,文弱兄和若谷若朴都很佩服,這傢伙也不知道是不是長期在邊地接觸政務軍務太多,所以感受很深,所寫出的策論也就極有針對性,連朝中很多官員都很認可,……」沈自征自顧自的道:「所以這傢伙考了一百四十九名,險險過關,算是運氣好,但也算實至名歸吧,現在連秋闈都越來越看重時政策論了,我就是這方面差了一些,這三年我也打算好好在時政策論上下下功夫,下科一定能考過!」

  弟弟的話讓沈宜修心中的石頭這才放下來,她還真以為弟弟知曉了自己的心事呢,原來只是說他自己的事兒,嚇了自己一大跳。

  沈宜修心中也掠過一抹淡淡的愁思,父親在信中偶爾有意無意提及馮家,也不知道是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8 10:34 PM

第一百五十七節 五入賈府(上)

  秋意漸濃,斑駁的樹影映落在窗前,金風陣陣,帶來林影婆娑搖曳的濤聲。

  「小姐,好幾天了,您就不再去看看寶二爺?」紫鵑看見小姐仍然不緊不慢的拿著書卷坐在闖下,細細的讀著書,就忍不住想要提醒。

  「前幾日不是去看了一次麼?」黛玉有些訝異的扭過頭來,瞪著一雙小鹿般澄澈清明的眼瞳,看著紫鵑。

  紫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遲疑了一下才嘆了一口氣道:「小姐,您和寶二爺畢竟還是表兄妹,平素裡來往也多,他也挺喜歡您去他那兒的,他受了傷,成日裡躺在床上,好幾日了,您就去看了一次,這樣不合適啊。」

  黛玉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在揣摩紫鵑話語裡的意思,其實聰慧如她何嘗不明白?

  換了如《紅樓夢》書中那般,即便不是每日要去看望一下,也要隔日便要去看看了,哪像現在,就第二日假模假樣的去看望了一下,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便再難得踏足了。

  她現在是巴不得寶玉多在床上躺幾日,免得隔三差五來這邊聒噪,攆也攆不走,說也不好說,只能強忍著裝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湊趣不搭話,讓對方自行無趣離去。

  可是要不了兩天那一位又得要元氣滿滿興致勃勃的再來,然後再度悻悻而去,就這樣週而復始,不斷重複,讓黛玉也很絕望這種日子何日是個盡頭。

  不過好在現在有了一個寶姐姐出現了,這種頻率明顯降低了許多,據說應該有一半的頻率轉移到了寶姐姐那邊,讓黛玉對寶釵的好感頓時增長了許多。

  誰不希望有一個替自己分擔煩擾的靶子?不說同仇敵愾,起碼能夠讓自己這邊清閒不少,也多了幾分讀書寫字的閒情逸致。

  只可惜還有紫鵑這個丫頭始終愛在耳朵邊上聒噪,讓黛玉也是無奈。

  當然她也明白紫鵑是為自己好,自己寄人籬下,而寶玉又是這榮國府裡第一號心肝寶貝,外祖母和舅母都是視若拱璧,平素裡也就罷了,現在寶玉臥床自己若是還是冷然待之,恐怕看在舅母眼裡,就不那麼高興了。

  輕輕嘆了一口氣,黛玉放下手中書卷,慵懶的起身捂嘴打了一個呵欠,「好像不去還真的不太好誒,那就去吧。」

  看自家小姐悶悶不樂的模樣,紫鵑也是苦笑搖頭,「小姐,去一趟又沒啥,如果不想多呆,找個藉口走就行了,反正寶二爺也起不了床。」

  「嗯,走唄。」黛玉簡單收拾了一下,「寶二哥也沒挨舅舅幾下,馮大哥的救命信不是剛好就到了麼?這成天老是躺在床上,真有那麼嚴重麼?」

  「噓,小姐,這話可別說,寶二爺不躺在床上還能幹啥?起床那還不又得面對老爺的臉色?」紫鵑這一次倒沒有客氣,「這段時間城裡邊到處都在擺酒慶賀,老爺肯定心裡窩火,正找不到由頭呢,寶二爺哪裡敢去自找苦吃?」

  「也不知道寶二哥打算這麼子混賴到何時?舅舅成日裡替他操心,他也沒說替舅舅考慮過?」黛玉輕輕撇了撇嘴。

  兩個人這樣一路上便沿著小徑朝著寶玉住處來了。

  還沒有來得及進門,便見到那邊也有兩人走了過來,老遠就見著了林黛玉,歡喜的撲了過來:「林姐姐也來看寶二哥?」

  看見對方黛玉就覺得頭疼,但內心裡卻也還是高興,「探丫頭,你也來看你寶二哥?」

  「是啊,昨日裡沒來,今日便來看看,寶二哥正埋怨一個人躺在床上難過呢。」探春滿臉喜悅,「他還說林姐姐就看過他一回便再沒來過了,自小的交情難道就這麼淡?」

  林黛玉微微蹙眉,她最不喜歡聽這種話,好像誰去看誰,還得要受什麼約束似的,但是這等話卻又不能說出口,只得淡淡的道:「看樣子寶二哥精神好著呢,還能成日裡盤算這個來了多少次,那個來沒來,若是舅舅來看他,只怕他又不樂意了。」

  探春一下子笑出聲來,輕輕推了推黛玉的胳膊,然後攀住:「林姐姐可千萬別在寶二哥面前這麼說,要不寶二哥就真的要惱了。」

  「放心吧,我才懶得說呢,只不過這等情形寶二哥怕是也賴不了多久吧?」黛玉聳了聳鼻翼,臉卻轉向一邊,「這終究不是個事兒,寶二哥還是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麼辦才是。」

  探春也皺了皺眉,這話如果落到寶二哥耳朵裡,只怕又要鬧得不愉快。

  前幾日裡寶姐姐來看寶二哥時也這麼說了一句話,當時寶二哥便把臉扭到了一邊不說話了,氣氛很尷尬,還是自己把話岔開,才沒算僵局。

  似乎是注意到了探春的表情變化,黛玉一把拉住探春的手,「放心吧,我可不會去說這等掃興的話。」

  兩人進了寶玉的屋,才發現裡邊早已經歡聲笑語鬧成一片了。

  原來寶釵和迎春早就到了。

  不得不說寶玉的人緣關係真的很好,而且也不記仇,前兩日裡的不愉快,隔夜變得一乾二淨,和一干姐姐妹妹們又歡鬧起來,變著法子討姐姐妹妹們的歡心,完全忘了自己還是一個「病人」。

  終究還是走這麼一遭,但說內心話,馮紫英現在是不太想往榮國府那邊走了。

  這一去免不了又是各種糾葛,弄不好又得要被灌醉才能走得了路。

  賈璉那邊早早也送了帖子來,而寶玉據說還不能起床,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受傷不輕。

  不過據說自己的信送到之後,賈政就沒有再用板子抽寶玉了,就那麼幾下子就打得這麼厲害?

  馮紫英更傾向於這寶玉怕是在裝。

  不過這段時間他應該都會很難熬。

  看著這順天府裡四處都在擺酒慶賀,這一百五十五個中了舉人的,除開北直隸其他府裡的,在京師城裡佔了大半,不少都是寄籍附籍的官宦子弟,今天這家擺酒,明日那家宴請,雖說和榮寧二府沒多少交情,更多地還是文官子弟,但是這畢竟都是在這京師城裡的事兒。

  連賈政去工部應卯也免不了成天要聽到這些個事兒,甚至還有一些不知趣的或者就是故意噁心人的要問一問令郎如何讓如何,這就更讓賈政心堵難受了。

  這在工部裡邊受了憋屈,回來還能給你寶玉好臉色看?

  恐怕撅著屁股趴在床上裝傷情未癒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吧。

  估計不等到自己過府一行,讓賈政心裡踏實下來,火氣沒那麼大了,寶玉是不敢「痊癒」起身的。

  馬車轔轔聲中便慢慢到了榮寧街了。

  馮紫英本來說是自個兒帶著瑞祥走過來的,但是母親卻是不允,只說這好歹是中了舉人的人了,如何還能像以往那般隨意行事?

  馮紫英也是無奈,便是自己業師齊永泰和喬應甲有時候也是步行出門,哪裡就成了動彈不得了?

  當然到了齊永泰和喬應甲那個份兒上,也委實不需要轎子或者馬車來提撐場面了,便是步行反倒能彰顯他們的平易近人了。

  「爺,帖子是早就送去了,但您帖子上也沒說具體時間,是先讓小的去通稟……」瑞祥勾著腰把腦袋伸進來問道。

  馮紫英笑罵道:「哪有這麼講究了?往日裡也沒見如此,今日為何這般做派了?莫不是太太那邊對你有啥交代?」

  瑞祥吶吶無語,馮紫英便知道是了,搖搖頭,「何須如此?賈府那邊也是去得慣了,再也這般反而顯得生分了,還是如往常那般,我想那門房上不至於還要攔著咱們幾個在外邊等著吧?」

  「那哪兒能呢?」瑞祥陪著笑臉:「不過太太……」

  「好了,出來了就聽我的,別什麼事兒都往我娘那裡說,再要多嘴,回去便掌嘴。」馮紫英不耐煩了,「去吧,和門房裡說一聲,就說我來看看寶玉。」

  瑞祥不敢在多話,趕緊下車一路小跑過去和門房裡打招呼。

  門房上顯然是早就知曉,忙不迭的出來人招呼,馮紫英也不廢話,交待了兩句,知道賈政還要些時間才下差事回來,便徑直往寶玉那邊去了。

  馮紫英也有大半年年沒來賈府了,想想上次進賈府時還是去年臘月,現在卻已經是九月,轉眼就快一年了。

  前日裡過了十四歲生日,便是十五歲的少年了,而在這個時代,十五歲依然算得上是半個成年人了,像是這個年齡結婚的雖然也還少見,但是卻不算是新鮮事了。

  雖然擱了大半年,但是賈府內裡卻依然沒多少變化,馮紫英一路行來,卻是多了幾分感慨。

  這半年時間對自己來說卻是變化巨大,秋闈一過,意味著自己身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否則賈政也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封信便免了寶玉一頓打,而明年春闈,那便更是一個許多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龍門。

  前面帶路的小廝陪著馮紫英小心的說著話,已然不敢像以往那樣隨意,多了幾分拘謹,一直把馮紫英帶到賈寶玉住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8 10:39 PM

第一百五十八節 五入賈府(中)

  馮紫英尚未進小院,便看到了在門口收拾院子裡花樹的丫頭晴雯。

  仍然是那件半新舊棗紅色掐牙背心,腰間的汗巾子換成了素淡的白色,一雙淡藍色的弓鞋出裙袂下露了出來,纖巧的天足穿著一雙白襪看上去確實恁地精緻動人。

  這丫頭正躬著身子和另外一個小丫鬟賣力的挪動這花盆,順帶吧旮旯裡的一堆枝葉清理出來。

  馮紫英忍不住揚了揚眉,這晴雯不是寶玉屋裡的大丫鬟麼?怎地就淪落到了幹這種粗笨雜活兒的地步?

  看來那一日自己給她的信並未能不但沒幫她掙到功勞,甚至還可能讓寶玉遷怒於她了啊,那可真的有點兒對不起人家了。

  馮紫英嘴角忍不住露出淺笑。

  這丫頭心高氣傲,屬於那種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遇不上一個好的主子,遲早都是被逐出門外的命。

  看樣子自己的出現已經讓她的命運發生了一些改變。

  原本她應該在賈母賜給寶玉之後,慢慢在寶玉屋裡站穩腳跟,進而超越麝月、秋紋二女,和襲人PK寶玉屋裡首席丫鬟的,但現在那一日她無疑是受到了遷怒,這丫頭是啥都能受,就是受不了委屈,所以她的命運軌跡也許會因此而改變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後「惡意滿滿」的目光,晴雯倏地轉身,正好看到了馮紫英嘴角的淺笑,身子一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晴雯,這該是粗使丫鬟們幹的活兒啊,怎麼卻讓你這個老太君屋裡下來的人幹了?」馮紫英停住腳步,負手漫不經心的道:「那一日你在我那裡跪了半宿,才求得我一封信,不是讓寶玉免了一頓打麼?怎麼這事兒沒討好?」

  晴雯面色冷漠,低垂下頭:「謝馮大爺關心,丫鬟幹啥不一樣?奴婢性子本身就不討喜,侍候不來人,在外屋幹些粗笨活兒正合適。」

  這丫頭,馮紫英搖搖頭,難怪在這府裡邊不招人待見,就這張嘴,簡直比林丫頭都還招人嫌,還是個丫鬟,你能討得了好?

  還生得一副讓太太們看著就嫉妒的狐媚子臉,那不是純粹找趕?

  「喲,這是說氣話還是酸話?你家寶二爺聽著怎麼想?」馮紫英索性站定,逗弄起這丫頭來,「滿懷怨憤,這樣的丫頭還能留在屋裡?還不趕緊趕了出去?」

  一番話把旁邊另外一個小丫鬟都給逗得笑了起來,而晴雯則是氣得漲紅了臉,但馮紫英這番話卻不無道理,真要細細掰扯下來,自己這話本來就是有點兒針對主子。

  好不容易穩了穩神,晴雯這才冷著臉道:「馮大爺現在就這麼閒,專門來這裡消遣奴婢?寶二爺和姑娘們都在屋裡呢。」

  「不急,我倒是更喜歡和你磨磨嘴,挺樂呵。」馮紫英笑嘻嘻的站在邊兒上,背負著手,來回踱著步。

  晴雯又羞又惱又氣,看見對方目光灼灼的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心裡更是發慌。

  這怎麼和雲裳那丫頭說的有點兒不一樣啊,那丫頭不是說這位爺特別正經,半點兒花花心思都沒有麼?怎麼見了自己卻是這般?

  「馮大爺,婢子們都還自己的活兒,請莫要在這裡耽擱我們做事兒,免得一會兒主子責罰。」晴雯穩了穩心,終於恢復了正常。

  見這丫頭不肯上當,馮紫英也就不再難為她,不過說實話,他還是挺喜歡這丫頭的爽利性子,和紫鵑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性子,但也有共同點,那就是忠貞不渝,這最重要。

  正待舉步往內院裡走,馮紫英卻又停住腳步:「晴雯,你剛才說姑娘們都在裡邊,哪幾位姑娘?」

  「二姑娘最先來,緊接著寶姑娘也到了,剛才林姑娘和三姑娘也一起來了。」見馮紫英準備進院子,晴雯也鬆了一口氣,不再鬥口。

  「哦?」這麼多姑娘?馮紫英倒還有些不願意進去了,一大堆子人擠在裡邊,他可難得打招呼。

  見馮紫英似乎有些不想進去了,晴雯深怕他又留下來逗弄自己,趕緊又道:「寶二爺可是早就盼著馮大爺呢,您現在進去正好可以幫寶二爺寬解寬解心思,別讓寶二爺連床都不敢起,……」

  搖了搖頭,馮紫英笑了起來,看來寶玉這傷應該是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遲早也要一見,馮紫英想著也許久沒見林丫頭了,這樣一見也好。

  踏足走近內院,一眼就被襲人瞧見了,趕緊過來福了一福:「馮大爺來了,寶二爺可是盼您很久了,……」

  「姑娘們都在裡邊?」馮紫英還是禮節性的問了一句,襲人卻是笑嘻嘻的道:「老祖宗和太太們都吩咐了,馮大爺來了就和府裡自家人一樣,不需要那麼生分見外,馮大爺只管進去就是了。」

  馮紫英打量了一下這丫頭,圓臉倒是生得挺甜美嫵媚的,看樣子怕是有十四五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寶玉試過雲雨情了?

  不過能當寶玉屋裡大丫頭,的確挺會說話,比晴雯這丫頭有眼力勁兒多了,甭管如何,起碼這話聽在自己心裡就舒坦。

  「嗯,襲人,你還是先進去通稟一聲吧。」馮紫英知道自己畢竟還是和寶玉不一樣。

  林黛玉和薛寶釵都是他的表姊妹,賈迎春和賈探春一個是他堂姐,一個是他妹妹,自然沒什麼顧忌。

  自己可是和這些姑娘們毫無任何血緣關係的外人,再說通家之好,那也不一樣,前兩年也就罷了,大家都還小,但現在都是十多歲的大姑娘了,還是要注意一些。

  襲人倒是心中暗自稱讚這位馮大爺,難怪閤府上下都對這位馮大爺如此高看,看看人家的待人接物有禮有度,比起咱家二爺來的確要靠譜多了。

  一聽得襲人說馮紫英獨自一人來看自己了,寶玉一下子就興奮得竄了起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馮紫英盼來了,這在屋裡躺著裝病的日子太難熬了,可沒有這位馮大哥來保駕護航,他是真不敢踏出這院子一步,就怕隨時被老爺給叫了去。

  現在可好,終於盼來了。

  姑娘們也是一陣慌亂。

  黛玉聽到馮紫英來了,差點兒歡喜得跳起來,還是紫鵑趕緊拉住她,才免於失態。

  薛寶釵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馮紫英,臉微微發燙,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故作鎮靜。

  探春卻是欣喜之餘忍不住有些雀躍。

  這大半年來都沒見著馮大哥,但她也知道馮大哥面臨秋闈和春闈大比,肯定很忙,自然沒有時間來府裡,現在馮大哥秋闈已過,可喜可賀,還琢磨著什麼時候給馮大哥把賀禮送過去,卻沒想到馮大哥卻先來了。

  迎春卻是臉一霎那就紅了起來,然後又有些手足無措,弄得陪著她的司琪也是大惑不解,不知道平素都顯得慢一拍的這位小姐怎麼聽說這位馮大爺來了,卻這般表現。

  沒等姑娘們把心情梳理好,寶玉早已經迎出門去挽著馮紫英的胳膊進來了,滿臉暢快的笑容,看在馮紫英眼裡也是有些複雜。

  這位寶二爺要說真沒太多特別讓人討厭的地方,唯一就是他性格上的諸多弱點決定了他難以在這個世道里生存下來,再加上遇上了這樣一個家庭,風雨飄搖下的亂世,無可避免的要被捲進去,那就真的是悲劇了。

  「見過各位妹妹,沒想到各位妹妹也在這裡。」馮紫英落落大方的和幾位姑娘打著招呼,沒有特別刻意的關注誰,哪怕他其實內心很想好好把各位姑娘都打量觀察一番。

  林丫頭固然不必說,也有大半年沒見著了,探丫頭也一樣。

  迎春和寶釵他應該有一年多沒見著了,而且這兩個姑娘應該是變化最大的,因為兩個姑娘都只是比他小月份才對,都是十四歲的姑娘了。

  而這個年齡十四歲的姑娘,那就是真正可以談婚論嫁的大姑娘了。

  「見過馮大哥(爺)。」四位姑娘和她們身後的丫頭們都是盈盈一福,這鶯聲燕語,嬌顏粉靨,異口同聲,喊出來竟然別有一番韻味,連馮紫英腦袋瓜子都暈了一暈。

  不得不承認寶玉成天廝混在這紅顏禍水堆裡不想讀書,厭惡仕途經濟是有一定道理的,這麼多姊姊妹妹,哪怕是她們的丫鬟們個個都是絕色佳人,誰能把持得住?

  而且個個都把他當成太子一般寵著愛著,這樣的情形下,換了馮紫英自己,也未必願意去。

  想到這裡,馮紫英也不由得要為寶玉的未來默哀一下了,這樣下去,這書肯定是沒法讀下去,但是賈政卻希望自己幫他找到一條路徑,嗯,哪怕是進國子監再混個出身的路徑,那也得要寶玉能堅持才行啊。

  問題是現在寶玉能行麼?

  一番寒暄之後,馮紫英也問了寶玉傷情,既然馮紫英都來了,寶玉也就不再裝病,這傷口經過了幾日的恢復,早已經無大礙,只是想到要面對老爺的臉,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寶玉,政世叔估計一會兒就要和我說你的事兒,嗯,今兒個我就當著幾位妹妹的面也好和你好好說說,你覺得怎樣?」馮紫英好整以暇的接過襲人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沉靜的問道。

  整個屋裡就像是下了降咒一般,倏然寂靜無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9 11:07 AM

第一百五十九節 裝逼,洗禮

  寶玉有些不知所措的吞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四周幾個姐姐妹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其實他是知道遲早免不了這一遭的,馮大哥要和自己先談談,然後才回去和父親談,最終的結果,恐怕就要決定自己日後的命運了。

  一時間他心慌意亂,下意識的乾澀的應道:「不知道馮大哥要和小弟談什麼?」

  馮紫英輕輕嘆了一口氣,臉上卻嚴肅起來,「寶玉,你應該知道我要和你談什麼,談你現在的讀書和生活,談你如果讀書不成會怎樣,談政世叔老去之後你該如何,嗯,也就是談一談今後幾十年你會如何,你該如何。」

  幾句話說得坦率直白而又驚心動魄,讓周圍幾個女孩子乃至於丫頭們都是心中砰砰猛跳,目瞪口呆,而寶玉更是覺得口乾舌燥,手足無措,甚至想要用目光來求助四周。

  只不過此時的幾個姑娘都已經被馮紫英的話題給震住了,尤其是薛寶釵和賈探春,根本沒有心思理睬寶玉的目光中含義。

  「馮大哥,小弟不明白您的意思。」寶玉吶吶的道。

  「寶玉,坐吧,這樣談一談其實也好,嗯,為兄也瞭解一下你的想法,順帶也談談為兄的一些想法和建議,為兄記得上一次給過你一次建議,但好像你沒有兌現你的承諾。」馮紫英淡淡的道。

  賈寶玉臉漲得通紅,低垂下頭,說易行難啊,要做到何其難。

  「說說吧,為兄知道你現在在族學裡讀書,但你這書讀得不怎麼樣,更像是打著讀書幌子嬉樂,你是打算這樣兩年後去國子監?不考慮進書院了?」話語不輕不重,但是卻是淺顯直白,馮紫英目光裡沒有任何其他感情色彩:「如果是這樣,你恐怕連國子監都混不下去,因為國子監起碼也要點卯應到,也要歷事才能除官,嗯,你是打算學璉二哥捐個同知?」

  賈寶玉幾乎要求饒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璉二哥讀書不成,但是璉二哥卻能做事,你呢?」馮紫英不認為自己一番話就能改變賈寶玉的性格,但是他需要把姿態做足。

  正好當著這幾位姑娘的面兒,嗯,還有她們這些個丫鬟,話說透,苦口婆心,把自己心意盡到,那賈政恐怕也就再也沒有理由「糾纏」自己了,再有問題那就是賈寶玉這攤爛泥真的扶不上牆了,怨不得自己沒有努力了。

  「不瞞你說,去年璉二哥有小半年時間一直在外奔波,也是愚兄牽線搭橋,請璉二哥和另外兩個朋友去謀了一個朝廷修陵營生,璉二哥辛苦操勞,算有所獲,大家對璉二哥奔走穿行也很認可,或許明年又有營生要讓璉二哥去,可是寶玉,你呢?換了你,你行麼?你願意麼?」

  寶玉目光複雜,嘴唇微微蠕動,卻最終未言。

  「寶玉,我知道你看不起這等經營,但是你要明白,你榮國府上千號男女老少都是這等營生來的,你身上錦袍玉帶,鞋襪線頭,你平素裡吃的茶米肉蛋,丫頭婆子們的月例,姑娘們的筆墨紙硯,和周圍世交們的人情來往走動,甚至包括你們榮國府的家廟祠堂族學,盡皆來於此,赦世伯的俸祿,政世叔的俸銀有多少,我們都知道,怕是連二三十人都養活不了的,不靠這個,靠什麼?」

  馮紫英這番話不但讓賈寶玉呆楞住了,就連薛寶釵、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亦是目光閃動,顯然也是被他這番話給觸及到了。

  以往這些少爺小姐們恐怕都沒有想過這府裡邊各種吃穿用度是如何來的,好像都天生就該有的,除了薛寶釵略微知曉薛家這等已經淪為皇商家族的營生所賺來維持家族生計,像賈寶玉、林黛玉、賈迎春和賈探春恐怕都是不太清楚這府裡收入開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的。

  「這偌大一個府裡,你們不會以為大家都是白幹活兒,吃穿用度不花銀錢吧?便是皇宮裡採買也一樣要用銀子的。」馮紫英注意到賈寶玉、林黛玉等人目光裡的驚異神色,越發覺得這幫少爺小姐們的可笑可愛。

  「寶玉你問問你房裡丫鬟們的月例銀子多少,問問你房裡小廝,還有那啥車伕花匠這些月例多少,這麼些人有多少人,每月光是他們的花銷有多少,你就知道你們榮國府每月需要在這一塊開支多少了,可這只是一個小頭,還有無數大頭,嗯,你可以自個兒琢磨去,……」

  馮紫英的語氣和表情也越發平淡,看在寶玉眼中卻是越發深不可測,他以前可從未想過這些,好像這些個也不該他考慮才對,他作為榮府二房的嫡子,不是該天經地義的享樂麼?哪裡需要去管這等繁瑣雜務?

  「寶玉,你以為璉二嫂子每日裡操勞是在玩耍不成?璉二嫂子要操心你們榮府裡每月每年出入賬目,若是不足,哪裡來補上或者借支先填上,總不能年邊上了,老太君房裡添一件毛料大髦卻說沒錢,你母親身體不佳要用根上等山參卻說只有參須了,又或者哪個丫鬟婆子或者管家小子家裡人去世了,需要些銀子撫卹悼問,卻說屋裡銀子不夠了吧?」

  「你以為璉二哥隔上幾月半年便要出門一趟是去遊樂不成?」馮紫英看著周圍這一干少爺小姐丫鬟們鴉雀無聲,都是屏心靜氣傾聽著自己的說話,倒是薛寶釵美眸閃動,望向自己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

  「你們榮府營生有些什麼愚兄不清楚,但無外乎就是一些莊子、鋪子,若是在外地,難道不需要去視察清算?不需要去核查對賬?若都是這般躺在家裡當翹腳大爺,只怕要不了幾年,莊子裡的莊頭們,鋪子裡的掌櫃們,那便要把你們家的營生變成他們的了,便是在你們眼皮子下邊,只怕一樣有人琢磨著要從你們家裡盤點兒便宜走呢。」

  「你若是不想讀書,那能否像璉二爺這般,既能在外邊去謀些營生替府裡邊增收,還能要把府裡邊這些莊鋪收入都經營打點管理起來?」

  這連環幾問,真的讓賈寶玉無言以對,真的無法回答。

  「說實話,愚兄不看好你這方面的本事,嗯,或者說你的性子也不適合去管理經營這等事務,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覺得你就可以這麼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不成?你覺得這府裡邊姊姊妹妹都能這麼陪著你慣著你一輩子?想一想,這些姊姊妹妹都漸漸大了,她們都有自己的歸宿,嫁入他家,作他人婦,你也一樣需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新婦,同時也需要去操持起支撐自個兒一家的生計,……」

  馮紫英見賈寶玉臉色漸漸發白,但是他的話卻未停下來。

  「亞聖都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個獨善其身,愚兄的理解,只怕不是只管好自個兒就行,而起碼是要承擔起自己一家人,甚至一個家族的責任,達則兼濟天下,那就是要上報君王朝廷,下報黎民百姓,這是一個男兒漢最基本的擔當和責任,嗯,寶玉,你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了麼?」

  賈寶玉囁嚅無語。

  「寶玉,你馬上就十二歲了,不客氣的說,愚兄十二歲的時候已經代表我父親去山東悼喪,遇上臨清匪亂,還把林妹妹和薛家妹妹的二叔救了出來了,為兄也不是自吹自擂,但確實如此,當然,你無須像愚兄一樣,每個人境遇不一樣,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但是起碼你要給自己樹立起一個堅實而可行目標,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方不負你漸漸老去的父母和偌大一族人!」

  紫鵑只感覺到小姐捏著自己手腕的手因為激動而變得濕潤而緊致,險些要把自己手腕捏出青印來,看見小姐那因為興奮而熠熠生輝的臉頰和充滿崇拜神色雙眸,她知道自己小姐只怕是真的陷入進去,難以自拔了。

  探春的目光中同樣是充滿了小星星,馮紫英這最後一番話對男子漢的詮釋,更是讓她心潮澎湃,男兒當如此,上報君王朝廷,下報黎民百姓,這才是真男兒。

  原來對自己寶二哥的行徑她也不過是抱著一種笑看的心態,但現在卻發現和馮大哥比起來,寶二哥簡直就像是一個還在襁褓裡吃奶的孩子,可二人年齡只差兩歲啊。

  難怪林姐姐對寶二哥這般輕蔑不屑,難怪寶姐姐對寶二哥的糾纏也是淡然處之,就像一個成年人怎麼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這些?

  司琪也覺察到了自家小姐的異樣神色,那種崇拜中夾雜痴迷的目光讓司琪都被嚇了一大跳,她趕緊扶著小姐的胳膊搖動了兩下,這才讓迎春從幻想中驚醒過來,羞得趕緊低下頭來,只是腮邊的緋紅卻瞞不過貼身丫鬟。

  好在屋裡所有人都被馮紫英的這番話給震住了打動了,沒有心思關注其他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9 10:21 PM

第一百六十節 好感刷爆棚,指路

  薛寶釵所受到的衝擊無疑是最大的。

  她早就聽聞過這位馮家大郎的卓爾不凡。

  但是以往也只是見過一面,甚至連話都未曾多說過,但是今天,她真正見識了對方的風采。

  這就是一個十四歲舉人的風采?

  大周遷都以後最年輕的舉人!

  萬眾矚目。

  和一年前的那一位在賈母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郎又不一樣了,一年時間讓這位馮家大郎不但個頭長高了一大截,而且氣勢更加犀利霸道,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懾人的風範。

  一番規勸之語說下來,情通理順,緊扣人心,而且絲毫不讓人反感,但是你若是靜下心開細細品味,卻又能發現對方話語的衝擊力和說服力直撼人心,讓人信服。

  寶釵不知道寶玉被打動被說服沒有,但是她覺得自己是被這番話給觸動甚深。

  薛家自打她懂事以來就一種肉眼可見的勢頭下滑,父親就是在這種憂心忡忡中去世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父親就是迫於這種難以扭轉薛家這種沒落勢頭的壓力太大,才導致身體狀況惡化而早逝的。

  很多人難以理解和瞭解,但是日漸長大的薛寶釵卻能理解父親的難處。

  皇商並不是那麼好當的,而一朝天子一朝臣,上邊管事者的調整,都能給下邊皇商們的經營帶來巨大的衝擊,父親不算是一個特別能幹的人,而在這種情況下,就難免心力憔悴了。

  馮紫英先前的這一番話無疑是把經營營生的難處一一道來了,縱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讀書人,每一家都能成為詩書傳家的,那麼別無選擇之下,如何通過營生來維繫家庭家族的生計,那一樣是一門學問。

  而且寶釵還知道,二叔那一房應該就是借這個機會攀上了馮家,在山東那邊做的金銀玉飾營生應該就是有馮家的支持合作,現在在山東那邊已經做得風生水起,甚至她還有一種直覺,這裡邊就是這位馮家大郎在背後操作。

  一個和自己年齡相當的少年郎,不但一舉考中了大周最年輕的舉人,而且還還能兼顧其他很多人不太看重的這些營生,同時還能循循善誘教導寶玉這樣的紈絝子弟,如何不讓寶釵芳心萌動?

  對於這些個女孩子們來說,平素她們見到的同齡男性的機會就很少,可以說就算是每月有那麼一次機會去燒香祈福也好,偶爾的踏青購物也好,但真正能碰到同齡且能入眼的男性機會少之又少,而且即便是一眼掠過,也基本沒有機會接觸認識。

  這也才造就了像賈寶玉這樣的少年郎君在賈府裡邊會如此受歡迎受寵溺。

  但如今卻有了一個馮家大郎,而且每一次馮家大郎的到來都會給賈府帶來一次勝過一次的衝擊,一個偉岸堅實的形象正在填滿她們的心房。

  作為日漸長大的女孩子們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終究是要離開這個大家庭的,每一個思春的女孩子都會憧憬自己未來的郎君會是什麼樣,而郎君所在的家庭又會是怎樣,馮家大郎無疑就成為他們心目中最優秀的目標。

  相比之下,寶玉更像是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姑娘們可能會對他友善,對他親暱,對他關愛,但是卻不會想過要把自己的命運託付給他,一個連自己都難以照顧的小孩子,怎麼值得託付終生?

  當然這些事情也由不得女孩子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能最終決定她們命運的,但這並不影響她們內心對自己未來的憧憬幻想。

  站在屋外的賈政夫婦乃至陪著王夫人前來的王熙鳳以及鴛鴦都被屋裡的馮紫英這番話給震動了。

  賈政是得到消息知道馮紫英來看寶玉而獨自前來的,而王夫人則是在王熙鳳陪同下來看寶玉的,至於鴛鴦則是受老太太之托來看望寶玉的,沒想到三撥人會在寶玉院子門口遇上,而一進門賈政就制止了剛到門口想要進去通報的晴雯舉動。

  他們正好就站在這屋外,傾聽了馮紫英的這一番給賈寶玉的洗禮,尤其是當馮紫英提到璉二嫂子和璉二爺的辛苦,賈政夫婦的日漸老去,這些觸動人心的話讓賈政夫婦和王熙鳳乃至鴛鴦,以及矗立在一旁的晴雯都是觸動莫大。

  良久,寂靜的屋裡才傳出寶玉悶悶的一句話:「馮大哥,你說的小弟都明白,但是小弟的情形您也明白,那您能點撥小弟一下,給小弟指一條明路麼?」

  「寶玉,這不是愚兄為你指路的問題,愚兄當然可以給你指路,但是你願意走麼?能走得下來堅持得下來麼?違逆了你的本性,恐怕你自己都知道你是堅持不下來的,所以為兄剛才才說你要自己沉下心來好生掂量一下,你究竟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生活,但是毫無疑問,愚兄剛才也告訴你了,你現在的生活是不能長久持續的,你要把握好屬於自己的路,嗯,這一點沒有人能幫你,只能你自己沉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想清楚了,我想也許你就真的能走出來了。」

  「可小弟若是想不明白,悟不出這其中道理來呢?」寶玉話語裡似乎也多了幾分激憤。

  「怎麼,你打算出家?那我告訴你,如果沒有賈家的遮蔽,尋常寺廟便是出家人除了打坐唸經,一樣要嘛出去找大戶人家化緣,比如你們榮國公府只怕也沒少被寺廟道觀化緣吧?要嘛就在寺廟道觀旁邊的田土裡挑糞灌田,土裡刨食兒,你以為和尚道士就這麼好當?成天往禪堂靜室裡一坐,白吃白喝?」馮紫英毫不客氣的懟回去。

  寶玉張口結舌,他完全沒有想到這連出家人都還有這麼多花式勾當,但是仔細想一想,好像每年來賈府裡邊化緣的出家人還真不少,而且幾乎每年都來。

  見賈寶玉有些絕望的低垂下頭,馮紫英也知道不能逼迫太甚,其實賈寶玉自己也應該清楚他自己了,有些事情就算是逼他,就算是口不應心的答應了,他還是做不到,也是白搭。

  馮紫英從未指望過就這麼來一出雞湯之術就能讓對方細心革命,重新做人,那不可能。

  他的目的就是很簡單,給賈家上下一個交代,表示自己盡力了,刷一波好感。

  他卻沒想到賈政夫婦和賈母的代言人以及王熙鳳都在屋外聽到了這一切,這一波好感幾乎要刷得爆棚了。

  「好好想想吧,如果想不通想不透,想通了想透了,都可以來找愚兄。」馮紫英淡淡的站起身來,把茶盞遞給旁邊的臉色複雜的襲人,背負雙手而出:「各位妹妹們也莫要在這裡了,給寶玉一個安靜的環境,讓他好好想一想,人麼,逼一逼也許就能逼出一條路來。」

  馮紫英率先而出,丟下在屋裡呆呆出神的寶玉,卻一眼看見了在屋外表情複雜的一干人,趕忙要拱手行禮,卻被賈政手勢制止,順帶以手示意,讓馮紫英出去再說。

  幾個跟隨馮紫英魚貫而出的姑娘也都看到了這一幕,都不敢做聲,只能在丫鬟的陪同下,給賈政夫婦和王熙鳳見禮之後便匆匆離去。

  待走出寶玉的小院,賈政和王夫人這才黯然嘆息,一路無語,一直走到賈政外書房。

  王夫人也難得的沒有離開,而是隨著賈政一道進了書房,顯然兩口子都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和緊迫性。

  「賢侄,勞你費心了。」賈政輕嘆了一口氣。

  當聽到賈寶玉甚至激烈到想要出家來對抗家庭的逼迫時,賈政和王夫人都忍不住心驚膽顫,他們已經有些屈服了,再怎麼也不能讓寶玉出家,那這賈家香火怎麼辦?當然還有賈蘭,但是這寶玉卻是最受老祖宗和賈政夫婦寵溺的。

  只是馮紫英先前也說得很清楚很明白了,讀書不成,那麼做事呢?恐怕更不成,寶玉那裡耐煩去做那些個繁瑣雜事兒?更別說要去謀營生,只怕就更不可能了。

  「政世叔,嬸嬸,其實你們也別太擔心,寶玉經此一下,總要有些長進,……」

  馮紫英話語未落,賈政已經苦笑著擺擺手,「鏗哥兒你也無需安慰我和你嬸嬸了,寶玉現在的情形,怕是讀不了什麼書了,但是先前你說的那些也的確對他有些觸動,但他這個人,知子莫若父,沒有個定性,要堅持下去,怕是很難,只是先前賢侄也和寶玉說了,讓他想明白想不明白都要和你一說,來決定他的未來,愚叔也想問一問,賢侄那話可是安慰寶玉的,讓他不至於太絕望?」

  賈政這話一出口,便是王夫人也忍不住期盼的目光望過來。

  馮紫英想了一想,才緩緩道:「倒也不完全是安慰寶玉,小侄只是在想,若是寶玉讀書科考做官或者做事營生都不成的話,怕就只有一條路了。」

  還有一條路?賈政和王夫人面面相覷,還能有什麼路?不是真的讓寶玉去出家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9 10:22 PM

第一百六十一節 劍走偏鋒

  「鏗哥兒,寶玉可是不可能去從軍的,……」王夫人先發制人,這是斷斷不行的。

  「呃,從軍?」馮紫英差點兒被王夫人嚇倒,你敢說,我也不敢應啊,寶玉這德行,你也敢說從軍?連我都從來不敢想他能從軍呢。

  「不,不,嬸嬸說遠了,小侄可沒說讓寶玉從軍,賈家以軍功起家,那是九死一生之路,寶玉也經不起。」馮紫英趕緊寬慰賈政兩口子。

  正好王夫人身邊的金釧兒把茶送了進來,想起寶玉的荒唐導致這個女孩子最終投井而亡,馮紫英接過茶的時候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也不是沒見過金釧兒,但那都是一年前了,又隔了一年,這丫頭長得更加珠圓玉潤,加上肌膚白皙細膩,果真是一個美人胚子,難過寶玉要強行吃胭脂了。

  賈政倒沒在意,但王夫人卻敏銳的注意到了。

  聯想到聽聞的馮家只給這馮家大郎配了一個貼身丫鬟侍候,原來還覺得這是馮家寒磣,但現在看來,這是人家馮家有意自律,謹守本分,難怪這馮大郎能讀出書來,不過這馮家大郎倒似看上了金釧兒這丫頭不成?

  像王夫人這等人自然是不會將一個丫鬟看在眼裡的,縱然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鬟,但是要說和自家寶玉前途比起來,那也就不是個事兒了。

  現在馮家大郎已然是舉人,馮家和賈家又是通家之好,加之馮家大郎和賈家的關係,便是將這丫頭和她妹妹玉釧兒一併送給馮家大郎當貼身丫鬟也不算個事兒,卻還能賣馮家大郎一個好,而這兩個丫頭若是去了馮家,也能時不時替賈家和寶玉說說好話。

  馮紫英自然沒想到自己隨意的多看了金釧兒一眼都能引來王夫人的瘋狂腦補,這也足見他在賈政兩口子心目中的地位和份量,加上先前刷爆棚的好感,所以一舉一動才能讓王夫人如此關注。

  「鏗哥兒,寶玉還能有什麼合適的路徑?」既然否決了從軍之路,賈政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路子,忍不住身體前傾,問道。

  這真的是關心則亂,父子連心啊。

  「世叔,嬸嬸,寶玉雖然讀書不成,但是這個讀書內裡也還是有區別的。」馮紫英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道。

  嗯?這什麼意思?賈政和王夫人都是大惑不解。

  「寶玉對經義不感興趣,也讀不進去,時政策論就更不必提,所以要走科考之路幾乎就沒有希望了,但是寶玉在詩詞歌賦上卻也還是有些文才,並非一無可取之處,我聽三妹妹就說起過寶玉寫的詩詞還不錯,屢得世叔幾位門生的誇讚,……」

  馮紫英的話尚未說完,賈政已經連連搖頭苦笑。

  這能寫詩有個屁用!幾百年前朝廷就不考詩詞歌賦了!

  詩詞歌賦純粹就是文人們閒暇冶遊飲宴時用來助興的花式,換一句話說,士林文臣不通詩詞歌賦頂多說你缺乏雅骨,但是並不影響你做官,但你不會經義,不懂時政策論,你就連做官都沒資格。

  說句好聽點兒的,詩詞歌賦就是錦上添花增添逼格的東西,文人有了這個本事可以讓你在士林中更有名聲,但是卻不能幫助你在士林中站穩腳跟,歸根結底還得要看你科舉能不能中。

  對寶玉來說,基礎資格都沒有,縱然會做兩首歪詩,有何意義?

  「賢侄,寶玉的確能寫兩首不成氣候的詩,但又有何意義?既不能謀官,也不能靠其謀劃營生,總不能就靠這個在家自娛自樂吧?」賈政嘆息不已。

  「不,世叔,我不是說這個。」馮紫英仍然不緊不慢,「我是說寶玉既然讀不進經義策論,那麼不妨就多花一些心思在詩詞歌賦上,嗯,也可以讓他多參加一些文人們的野遊踏青,增長一下名聲,……」

  賈政和王夫人終於反應過來了,不是要靠這詩詞歌賦謀劃什麼,而是要靠這詩詞歌賦增長名聲,那增長名聲的目的何在?

  見兩公母回過味來,馮紫英微微一笑,「詩詞歌賦畢竟在我們士人裡邊大家都還是很推崇的,詩詞做得好,也能收穫很大名聲,既然寶玉不喜經義策論,不務營生,那麼要想維繫未來賈家,那麼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婚姻對象就非常重要了,小侄覺得寶玉若是能在這方面收穫一些名聲,未嘗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家。」

  馮紫英特別在門當戶對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自然也就是有所指。

  賈家這等武勳人家現在已經不吃香了,全靠餘蔭混日子,而且日趨沒落,大家都心照不宣,文官基本上不會找武勳子弟,那剩下的群體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賈家既出不了讀書人,又沒有足夠營生支持,那麼下一代沒落甚至淪為破落戶就是大概率事件,這一點賈政他們不是不清楚,薛家、史家已經漸漸顯現出來,再隔十年也許薛家史家就要泯然眾人,再隔二十年,那賈家又會不會步後塵呢?

  要想讓賈家不至於垮得那麼快,賈寶玉又在讀書、營生兩不成的情況下,就只能靠聯姻了,尋一個足夠持久強大的靠山。

  你要讓人家瞧得上你,總得有點兒亮眼的東西吧,寶玉倒是有一副好皮囊,大臉盤子別說還挺耐看,但這還不夠,如果在有點兒詩文上的名氣,那或許就能有些機會了。

  賈政他們也都明白賈寶玉最好的聯姻對象不能再是武勳人家了,但文官家庭肯定不會找一個連秀才都沒中過的武勳子弟,除開文官,那就只有皇室宗親了。

  馮紫英沒點明,但是賈政和王夫人都明悟過來。

  的確,要想找一個比較長久而穩定的靠山,那麼文官群體不可求,那麼就只能是皇室宗親。

  而大周皇室宗親歷來喜歡附庸風雅,對士林文人極為尊重,但文官群體卻從來不喜歡和皇室宗親聯姻,便是皇帝后宮待選,文官群體都是敬而遠之,絕不會把自家女兒送入宮中,這樣一盤算,賈寶玉似乎還真的有些希望。

  見賈政和王夫人怦然心動的模樣,馮紫英知道自己這一手算是打動了對方想法了,但是想要靠上皇室宗親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當今太上皇子嗣倒是多,但是這些子嗣大多年齡都不小了,像義忠親王是老大,已經五十出頭了,而當今皇上排行老四也是接近五十了,忠順親王排行老九,算是最小的了,也是四十好幾。

  寶玉現在才十二,也就是說要在三五年後才能說得上婚配一事,那這些個皇室宗親中合適的女子就得要好好選一選目標了。

  而且你選人家,人家也要選你,你一個日漸沒落的國公二房子嗣,說實話沒有點兒其他加成分,單憑一個臉盤子恐怕很難打動人,所以馮紫英才建議賈寶玉要在詩文上下功夫揚名,這樣才能有機會搏這一把。

  不得不說,馮紫英是給賈政夫婦指出了一條明路,思前想後,賈政夫婦都覺得恐怕這是最適合寶玉,也最切合實際的一條路徑了。

  不說公主,便是能娶到一個比較靠譜的郡主,這賈家的安穩富貴也能勉強多維持幾十年了。

  見賈政和王夫人都為之意動,馮紫英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事兒總算是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起碼知道往哪個方向努力了,而這邊對寶玉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天生一副好皮囊,加上會玩點兒詩酒風流,呃,看看能不能打動某位公主郡主,怎麼感覺都有點兒像是要「以色侍人」的感覺?

  書房裡陷入了一陣沉寂,賈政和王夫人都在評判著得失,而馮紫英也知道想要當駙馬也不簡單,大周的駙馬聽起來很牛逼,但是滋味可未必好受,納妾那就得要看你有沒有那本事讓公主郡主臣服了,否則就抱著某個巨醜的公主郡主睡一輩子吧。

  總而言之,你在某些方面有所圖,那就得要在某些方面有所失,這很正常。

  馮紫英能想到的,賈政夫婦也能想到,但是就目前來說,這的確是一個最靠譜的選擇項,何況公主郡主裡邊也不無知書達理賢惠漂亮的,像衛若蘭母親就是大周公認的賢德公主,甚至還主動替自己丈夫納妾,這就要看運氣和本事了。

  最終還是賈政點了點頭:「賢侄,那寶玉這邊……」

  「世叔,嬸嬸,以小侄之見,還是讓寶玉先熬幾日吧,讓他嘗嘗食不甘味睡不安寢的滋味,也好讓他珍惜日後來之不易的機會,莫要再任性而為,當然這本來也還是幾年後的事情,但需要現在就要有針對性的開始培養,嗯,這一點我倒是覺得對寶玉來說不是難事,……」

  馮紫英的話讓賈政和王夫人都緩緩點頭。

  讓寶玉熬一熬,先嘗試性的品嚐一下這種日後長大了可能要面臨的各種社會毒打的滋味,也許還真有助於他的成長,要讓他明白什麼東西都不是輕而易舉能得到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9 10:25 PM

第一百六十二節 競逐

  馮紫英走了,去賈璉那邊了,約好是要在賈璉那邊見個面,吃頓飯,但這一回就沒叫寶玉了,還得要讓寶玉自個兒好好煎熬一番。

  書房裡只剩下了賈政和王夫人二人。

  喟然嘆息聲中,王夫人也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現在總算是替寶玉找了一條看起來還算是比較靠譜的路徑,讓寶玉可以在沒有那麼大的牴觸情緒下去學習讀書了。

  詩詞歌賦這等附庸風雅的事情,寶玉並不牴觸,吟詩作畫,飲酒高歌,這等不是文人士子們最喜歡的活動麼?寶玉都挺喜歡,如果還能有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那就更美妙了。

  「老爺,這馮家大郎還真的不錯,不過探丫頭的事情怕是不成了吧?」王夫人作為嫡母,哪怕再不待見趙姨娘,但是對探春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也要關心一下。

  賈政和她提起過和馮家結親的事情,但現在看來,連自己兄長都主動替他張羅辦慶賀宴席,說明對此子的看重,探春若是自己肚裡出來的還有可能,只可惜投錯了胎。

  「嗯,不好提這個事兒了。」賈政也有些遺憾。

  原來覺得還有希望,但是看看他這中舉之後的威勢和影響力,很顯然要讓他娶探春,就很難了,連賈政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了。

  「若是元春能出宮就好了。」王夫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雖說比馮家大郎大幾歲,但是咱們家大姑娘的知書達理,加之模樣和性子,真的挺合適的。」

  賈政怔了一怔,「這怕是不行吧?雖說入宮之後有出宮的規矩,但是好像……」

  王夫人也嘆了一口氣,「嗯,妾身也知道這事兒不成,只是說說而已,不過妾身看剛才金釧兒進來倒茶時,馮家大郎多看了這丫頭幾眼,似乎是對金釧兒有點兒意思,或許……」

  賈政啼笑皆非,哂笑道:「夫人,這怕不可能吧?馮家好歹也是勳貴之家,難道還能缺一兩個丫頭?馮家大郎都是一介舉人了,還能瞧得上一個丫頭?」

  「不是,老爺怕是沒明白妾身的意思,老爺上次說過了三丫頭的事情之後,妾身也還是尋了一些門道瞭解馮家情況,馮家段氏姊妹對馮家大郎還是管得甚嚴,嗯,甚至是苛刻了,馮家大郎屋裡到現在身邊也只有一個貼身丫鬟和兩個小子,看看咱們家寶玉,……」

  王夫人搖搖頭,這真不能對比,寶玉光是貼身丫鬟都是都是四五個,這還沒算屋裡屋外的小丫鬟,至於身邊小廝又是五六個,人家馮家大郎大兩歲不說,而且現在都是舉人了,還是這般,難怪人家能考中舉人。

  「那夫人的意思是……?」賈政還沒有明白王夫人的意思,有些疑惑。

  「老爺,妾身看老爺,還有我兄長都對這馮家大郎甚為看重,我兄長要說此子一旦考中進士日後便是有出將入相的造化,……」

  賈政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這馮家大郎深得吏部左侍郎齊大人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喬大人的看重,據說此二人皆以入室弟子視之,若是馮家大郎能考中進士,那必定要走庶吉士之路,日後哪怕就是進不了翰林,但要謀一個科道之官那也是易如反掌,若是入六部那都是最壞的結果了,……」

  一說起這個,賈政便是耳熟目詳了然於胸了,雖說他在工部就是一個混日子的人,但是作為每一科春闈中最重要的群體——庶吉士去向,他當然十分瞭解。

  按照大周規制,一甲進翰林不必說,那麼二三甲中考選出來的庶吉士,只要成功散館,大部分都要進翰林,便是表現不佳者也要入都察院和六科,最不濟便到六部擔任主事,便是那些散館考不過的,也能到一些好的地方擔任知縣知州或者府裡擔任推官,可以說這庶吉士的身份實在是太重了。

  尋常進士要謀個六部主事都是不易,但對於庶吉士來說,這六部主事基本上都算是比較糟糕的結果了。

  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這已經成為大周政壇鐵律,由此可見一斑。

  「既是如此,這馮家大郎便是和我們賈家無姻親之緣,那也當刻意交好才是,若是這馮家大郎朕看上了那金釧兒,以妾身之意便將金釧兒玉釧兒兩姐妹送與那馮家大郎做丫鬟,一來也能結個香火情,二來日後也能幫寶玉在馮家說說話,另外,今後蘭哥兒若是能讀書,那也可以讓馮家大郎,幫忙照拂,……」

  王夫人的話讓賈政大感驚異。

  他沒想到自家夫人考慮得如此周全,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夫人這一手相當漂亮,若是那馮家大郎真的看上了那金釧兒,這投其所好,便是一樁美事兒,日後寶玉和蘭哥兒有這段香火情,遇上事情,馮家大郎便會更盡心了。

  他自然不知道王子騰已經在自己妹妹面前多次提及了馮家大郎日後的潛力,這都被王夫人牢牢記在心中。

  略作思索,賈政緩緩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夫人,此事還是穩妥一些更好,先找機會探聽一下馮家大郎心意,若是有此意,當然樂於成人之美,若是無意太過唐突,反而弄得尷尬了。」

  王夫人想了一想也覺得丈夫所言甚是,這不比其他,大戶人家贈送丫鬟倒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但最好還是先瞭解對方心意更穩妥。

  「嗯,那此事妾身便交與鳳兒去打聽。」王夫人點點頭。

  賈政深吸了一口氣,滿臉豔羨,「這馮家大郎如此聲勢,若真是中了進士,走了庶吉士之路,日後豈不是有入閣拜相的造化?」

  ******

  「這個馮家大郎敢如此說?」薛姨媽有些不敢相信,「你說你姨媽姨父都在外邊聽著?」

  「嗯,不僅僅是姨父姨母,還有鴛鴦和璉二嫂子,估計鴛鴦也要把這番話帶給老太君了。」寶釵面頰上多了幾分怔忡之色,「寶玉看樣子也是被說得有些蒙了,不過女兒倒是覺得寶玉就算是明白這個道理,也還是很難入馮大哥所說的那樣去做到。」

  「你喊那馮家大郎馮大哥?」薛姨媽也有些驚異,「你和他這是第二次見面吧?」

  「其他姐妹都這樣喊,……」寶釵臉微微一紅,有些撒嬌般的拉著母親的手搖了搖。

  「唔,看樣子這位馮家大郎能這麼年輕考中舉人,端的不凡,這一番道理說出來,若是換了一個人,也許就真的能有所觸動了,但是寶釵你說的對,寶玉的性子堅持不了,所以縱然他有心去改正,也很難實現。」

  「但女兒感覺馮大哥語氣很篤定,似乎胸有成竹,他說不管寶玉想沒想通都得要有一個結果去告訴他,女兒感覺他似乎是早就料到寶玉做不到,但是也早就有了對策,這會兒女兒估計姨父姨母應該就是在和馮大哥說話呢。」

  不得不說薛寶釵的直覺很靈敏,就能從馮紫英的態度裡覺察出一些端倪來,但馮紫英有什麼打算想法,薛寶釵就猜不到了。

  」我那姐姐現在是哪怕一根稻草她都要抓住,只要能幫她解去寶玉這個心頭最大的結,什麼條件她都願意答應下來。」

  薛姨媽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可姐姐這個寶玉也好不了多少,這樣下去,賈家和薛家都要面臨著後繼無人的尷尬局面。

  自己女兒倒是聰明大方,只可惜卻是一個女孩子,始終要嫁人,想到要嫁人,薛姨媽心中也是一動,上下打量著女兒的模樣,看得薛寶釵心裡有些發慌,「母親,你怎麼了?」

  「寶釵,你說你姨媽考慮過讓探丫頭嫁給這位馮家大郎麼?」

  寶釵一愣,遲疑了一陣之後才道:「這可不知道,但是……」

  「你是想說馮家肯定會介意探丫頭是庶出吧?」薛姨媽替女兒把話挑明了。

  寶釵微微點頭,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話題,只是不能當著探丫頭說就是了。

  「馮家多半是會介意的。」薛姨媽很篤定的道:「探丫頭的確有些可惜了,不過寶釵,你覺得這位馮家大郎怎麼樣呢?」

  「母親,這如何是好女兒能評價的?」寶釵面色緋紅,故作鎮靜的道:「只不過這府裡上下都對馮大哥讚不絕口,甚至連東府那邊也一樣。」

  「我是問你感覺怎麼樣?我倒是覺得挺好,如果探丫頭不合適的話,那我們薛家的女兒一樣不差,……」薛姨媽見寶釵羞得不敢抬頭,正色道:「若是不行,我便去求我兄長,……」

  薛寶釵見母親態度很堅決,也知道這關係到自己未來的一生,雖然和馮家大郎接觸不多,但是所見所聞足以說明對方的優秀,對於一個沒有多少機會接觸外界的女孩子來說,這個印象已經相當難得了。

  薛寶釵還是沒有忍住:「母親,女兒聽說馮大哥現在是不願意考慮這些事情,說是要等到春闈之後再來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不信我女兒這般條件,馮家還會不動心?」薛姨媽對自己女兒還是充滿信心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10 01:23 PM

第一百六十三節 五入賈府(下)

  馮紫英這一次終於穩住了,沒喝太多,但依然有幾分酒意。

  實在是這酒量太差,讓馮紫英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幾杯黃酒下肚怎麼變成這樣?這前世自己白酒啤酒紅酒千杯不醉的本事哪兒去了?

  這體質變了,怎麼就差這麼多,自己想要穩都有些穩不住?

  好在他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即便是賈璉也很尊重他的意思,盡興即可。

  賈璉絮絮叨叨的說了這一年來的種種,話裡話外沒太多的埋怨,只是有些遺憾這麼一年在屋裡閒著沒意思,有點兒浪費光陰的感覺。

  馮紫英當然明白賈璉話外的意思,但是他現在的確沒有精力來考慮這些事情,一切都要等到明年二月春闈之後去了。

  春闈不過,那麼他就還要苦熬三年,若是春闈真的一躍而過,那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來學業上的壓力沒有了,他可以騰出更多的精力來考慮和佈局未來的事業了,而不僅僅侷限於某一方面了。

  所以面對賈璉半真半假的試探,他也沒有多餘話,只告訴他明年春闈之後再來計議。

  要說賈璉的性格的確不錯,溫和中庸,而且也很有自知之明,很能聽得見不同意見,尤其是對馮紫英的建議幾乎更是言聽計從。

  在馮紫英向他保證明年春闈自己無論能不能考過都會有一些營生交給賈璉之後,賈璉也就放心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賈璉也有弱點,那就是容易相信人,相信馮紫英沒關係,但如果做營生也是對人過於信任,那也容易出問題,這個情況馮紫英也覺察到了,還得要根據情況提醒一下對方。

  平兒一直很驚訝馮紫英怎麼就和璉二爺這般投契了,看著這二人就這麼在屋裡把酒言歡,說得很是投緣,這讓她也是頗為好奇。

  她當然不知道馮紫英其實也就是把賈璉當作半個工具人來培養,有些能力,為人性格不錯,何必非要吊在這賈府一個歪脖子樹上等死?

  如果能為自己所用,也省得再去多花心思尋摸,起碼賈璉品性還是過得去的,日後自家手裡的事兒多了去,除了官場上的事情賈璉搭不上手,其他像產業營生上的種種,賈璉其實都是可以幫上忙的。

  當然前提是得把王熙鳳那邊處理好,那女人心口子太腫,貪得無厭,不宜深交。

  二奶奶自然是不可能來陪酒的,再說是通家之好,但是畢竟是外人,但平兒作為丫頭,免不了就要催著廚房上菜,打發小丫頭們來送酒了。

  趁著出恭的時候,看見俏平兒在房下張羅著丫鬟端菜上酒遞毛巾,馮紫英看平兒也是越發順眼了,難怪這丫頭能被評為四大丫鬟之一,這等精明能幹卻又性格和人品上佳,自然大受歡迎。

  平兒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廊下打量著自己的馮紫英,臉上頓時一熱,但是迅即穩住心神:「馮大爺怎麼不進去,璉二爺可還等著您呢。」

  「多喝了兩杯,有些燒心,出來透透氣兒。」馮紫英微微頷首,「看你這副模樣,倒真的有點兒像個大管家模樣,有條不紊的,璉二哥有福了。」

  被馮紫英這一說,平兒臉更是一紅,捏著汗巾子抿著嘴笑道:「馮大爺這般誇讚奴婢可當不起,不過是能幹些粗笨活計罷了。」

  「行了,你平兒的名聲我來了這麼多趟賈府還是有所聞的,除了鴛鴦這丫頭,怕是也沒有人能和你匹敵了。」馮紫英擺擺手,「我們馮府裡邊這方面比起賈府來,就要欠缺一些底蘊了,不過平兒你是二嫂子從王家帶過來的吧?我覺得王家不怎麼樣,怎麼還能培養出你這樣的丫頭來?」

  喝了點兒酒,馮紫英也就沒那麼多顧忌,說起話來就要隨便許多了。

  什麼時候就把平兒姑娘省略成了平兒也記不得了,總之就是這麼直接稱呼平兒了,而對鴛鴦姑娘也變成了鴛鴦這丫頭了,馮紫英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兒飄了。

  被馮紫英這麼一誇讚,平兒還真的覺得有點兒受不起了,居然說王家不怎麼樣,你怎麼知道王家不怎麼樣?

  見平兒臉微微一沉,卻不言語,馮紫英也不在意,擺了擺手,便徑直進屋了。

  這一頓酒吃了之後,馮紫英謝絕了賈璉的挽留,便徑直離開。

  倒是賈璉高興多喝了幾杯,自個兒把自個兒給喝醉了,弄得平兒和豐兒把賈璉給抬進屋裡睡下。

  「也不知道灌這麼多幹什麼,沒見著人家馮家大郎那點兒酒量人家都沒喝多。」王熙鳳沒好氣的看著賈璉昏昏大睡的模樣,出門歪在外間炕頭上,「不過也怨不得他,這馮家大郎不一樣了,能這般和他一起單獨飲酒,難怪他高興了,以後怕是這種機會就難得再有了。」

  平兒正好端著水出去倒了之後進來,聽得王熙鳳這般自言自語,也有些詫異:「奶奶為何如此說?奴婢瞧這馮大爺說話也與以往不一樣了一些。」

  「哼,能一樣麼?這馮家大郎現在當然不一樣了,中了舉人,明年春闈且不說,但是看這架勢,最起碼下科春闈是跑不掉了。」

  王熙鳳有些慵懶的解開裌襖襟扣,露出內裡一抹月白的內衣,鼓鼓囊囊的胸脯越發渾圓碩大,一隻手托在腮下,一隻手卻是在自己腿上輕輕敲著。

  「先前你是沒在寶玉屋外聽那一席話,連老爺太太都是聽得瞠目結舌,有個詞兒怎麼形容,對,歎為觀止,不得了哇,……」

  平兒很知趣的放下手中水盆,然後用擦拭乾淨手,坐在王熙鳳身邊替他輕輕敲打著腿:「這馮大爺如此威勢,卻也和咱們家沒什麼瓜葛,……」

  「哼,那可不好說,大老爺那邊不說,二丫頭怕是難得入馮家的眼,我琢磨著二老爺肯定也是打過探丫頭主意的,只是……」王熙鳳搖搖頭。

  「啊?三姑娘?」平兒恍然大悟,難怪這賈家對馮家大郎如此熱心積極,還有這層緣故在裡邊,「那能行麼?」

  「怕是不易,探丫頭倒是一個聰慧可心的人物,但奈何她沒生在太太肚子裡,……」王熙鳳嘆息了一聲,「估計老爺也是為難,若是大姑娘沒進宮那便圓滿了。」

  平兒也意識到探春的庶出身份會有影響,但沒想到影響會有這麼大。

  「不過縱然沒有這些緣故,賈家也的確需要和馮家這樣的家族交好了。」王熙鳳幽幽一嘆,「榮寧二府,現在除了二老爺一個算是有真正官身職務在身的,但你也不是外人,這二老爺在工部的情形你也清楚,其他大老爺那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能不招惹事兒就算不錯了,寧國府那邊,那父子倆除了高樂,好像也沒有能耐干其他了,也幸虧是那邊人口比咱們這邊少許多,否則他們那邊吃穿用度都未必能維繫得住了,……」

  「奶奶,沒那麼難過吧?」平兒還是第一次聽到王熙鳳說這等事情,吃了一驚。

  「咱們這邊情況的難處你難道不清楚?一桿子人都成日裡琢磨著怎麼來從府裡邊刮個乾乾淨淨才肯走人。」王熙鳳瞟了平兒一眼,「寧府那邊更是不堪,那兩父子成日裡不管不顧的折騰,那尤氏管不了,而那秦氏則是根本不管,這樣下去,怕是皇宮王府都得要讓他們折騰完。」

  平兒不語,東邊她不知道,但自己這邊她是知曉一些的。

  一千多號人,人吃馬嚼的,這都不說了,關鍵在於這府裡邊各房都是存著小心思,包括眼前這一位也一樣,不過那都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自家主子當然不會說自己,卻是惦記著像賴家這等攀附著賈家,卻又可勁兒在賈家薅羊毛的人。

  不過賴家的確是做得有些過了,賴大、賴二兩兄弟把持著榮寧二府的總管,仗著有老太君的關照,便是自家奶奶也輕易不敢插手許多事情。

  加之那賴大家的和賴奶奶也都是慣會來事兒的,從上至下也帶出了一幫子人替他們搖旗吶喊的,這賈家東西兩府許多事情主子們都是不明不白的,但是現在他兩兄弟那裡卻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

  不過這賴家在賈家這麼多年,吃得盆肥缽滿,自然也就有人眼紅嫉妒,免不了也就有各種言語出來,但仗著自己老娘和兩兄弟把持這麼些年的深厚底蘊,還有老太君的信重,倒也無人能扳倒二人,頂多也就是小心一些罷了。

  不過對於鳳姐兒來說,她不滿歸不滿,卻也不敢輕易去動這個馬蜂窩,畢竟那關係著老太君的顏面。

  只是現在榮寧兩府的情況都是不佳,這等坐吃山空的情形越發明顯,她這個臨時當家的,卻也不能不多琢磨一些生財之道。

  去年裡和馮家這一波卻是因為只有這一勾生意,利潤委實太可觀,所以有些捨不得,但若是一些長久營生,她還是要考慮一下是否能讓賈家參與進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4-11 01:03 AM

第一百六十四節 鏗大叔,坑大叔

  從賈璉院子裡出來,馮紫英藉著酒意在昭兒帶著下,便往角門處走,卻見前面來了兩人。

  他也沒在意,這榮府裡邊誰不認識自己?便是現在也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小蓉大奶奶。」昭兒倒是認識這兩人,東府裡小蓉大奶奶和丫鬟瑞珠。

  馮紫英斜睨著朦朧醉眼,嗯,只是有些酒意,還沒有真醉,秦可卿?這女人跑來榮國府幹啥?不過聽說她和王熙鳳攪和得挺黏糊的,估計是來找王熙鳳吧。

  「蓉哥兒媳婦。」很隨便的點點頭,馮紫英再無復有之前初見時各種猜測和想法,因為他感覺這秦可卿與賈珍賈蓉父子之間的關係好像不像《紅樓夢》書中所寫那樣不堪,甚至賈珍賈蓉父子對此女還有敬而遠之的味道,所以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多少心情去關注了。

  「見過鏗大叔(馮大爺)。」二女都是盈盈一福。

  馮紫英一愣,這好像還第一次有人喊自己鏗大叔,這鏗大叔莫不是坑大叔?但算來好像還真該這麼喊才對。

  自己和賈璉、賈珍平輩,那賈蓉都該叫自己鏗叔,叫賈璉、寶玉璉二叔、寶二叔,像秦可卿這等不太熟悉的女性晚輩,自然就叫鏗大叔了。

  昭兒以為打過招呼便要各自走道,卻未曾想到這位小蓉大奶奶朝著馮大爺道:「鏗大叔,侄兒媳婦想要向您問點兒事情,可否借一步說話?」

  馮紫英一愣,看了一眼昭兒,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這一位還是專程來找自己的不成?這榮國府裡有奸細?

  昭兒也愣了,他是知道這位小蓉大奶奶和二奶奶關係密切的,但是從未提起過說和馮大爺還有啥交情啊,但要說這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可能有什麼,只是這等情況他以前也從未遇到過。

  見昭兒發愣,馮紫英深看了秦可卿一眼,見對方目光堅決,連帶著那個丫鬟瑞珠雖然有些忐忑,但是應該是知曉她這位主子找自己幹什麼,這就讓馮紫英有些奇怪了。

  自己和這位《紅樓夢》書中的第一神秘人物可是從未有過什麼交織的,就算是自己在她閨房繡榻睡了一覺,那也不過是酒醉之後的事情,她本人也不在,牽扯不到什麼,不至於時隔大半年了,還要來找自己理論一番吧?

  想了一想在這堵著也不是個事兒,馮紫英倒也不至於懼怕什麼,揮了揮手,示意昭兒:「你到那邊候著,不用走太遠。」

  昭兒自然乖乖聽話離開,走出十來步遠,然後遠遠的站著。

  馮紫英再一揮手,這主僕二人便跟著自己往旁邊走出兩步,正好就在一個轉角僻靜處,但是也在昭兒的視線之內。

  「蓉哥兒媳婦找我何事?」馮紫英徑直問道。

  「鏗大叔就這麼懼怕妾身?」秦可卿微微一笑,目光裡卻多了幾分好奇。

  馮紫英皺了皺眉,「瓜田李下,懶得惹人閒話,說吧,什麼事兒,就你我三人,這裡也無人能聽到。」

  秦可卿低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起目光:「妾身來找鏗大叔也是別無他法,自妾身懂事以來這十多年,一直活在一個懵懵懂懂的噩夢當中,妾身不知道這背後究竟是誰在操縱這一切,從妾身到秦家,然後長大嫁入賈家,妾身都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那賈珍賈蓉父子也是對妾身畏若蛇蠍,……」

  馮紫英駭然。

  這鬼女人竟然知道了?她知道自己身世了?問題《紅樓夢》書中也沒說她自己知道自己身世就死了啊。

  還有這個瑞珠,不是秦可卿死後也觸柱而亡?看樣子這個瑞珠也是當事人之一了?

  馮紫英雖然內心震驚,但卻還是保持著一份冷靜。

  他知道對方既然來找自己,肯定是覺察到了一些什麼,不可能因為自己考中了舉人就來納頭就拜,覺得自己能救她於水火了吧?更何況,這水火究竟是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不過他的這等鎮定自若的神態落在秦可卿和瑞珠眼中卻變成了對方智珠在握,內心也就越發看好此次冒險舉動了。

  問題是她們並不知道其實連馮紫英也一樣不知道秦可卿的身世,那《紅樓夢》書中也根本沒有提過秦可卿身世,只是從各種表狀疑點來昭示這個鬱鬱而終的女子存在著太多不合理的方面,哪怕是一些紅學專家對她的實施深挖細查,但也一樣只是各種猜測,並無任何實證能證明她的來歷出身。

  「蓉哥兒媳婦,你說的這些我不太明白,嗯,或許是……」馮紫英也還是掂量了一下才啟口,這等事情的確不是他能介入或者插手的,也輪不到他來插手,他也沒法插手。

  一聽馮紫英這般說,秦可卿和瑞珠都乍然色變。

  已經略具規模的胸部急劇起伏,秦可卿實際上也料到了可能會有這種情況,誰願意去摻和這等事情,明知道這背後肯定有許多不可告人的齷齪,像他這樣前途無限的新科舉人,怎麼會願意捲入這等事情中去?

  雖然不清楚這一位是如何瞭解自己身世情況的,但秦可卿這麼多年好不容終於找到一個突破口,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鏗大叔,您不必隱瞞遮掩,妾身知道您明白妾身方才所說的一切,您也不必忙著否認,若是沒有鐵定的依據,妾身也不敢如此來找您,……」秦可卿儘可能的讓自己顯得堅決肯定,這樣能讓對方更加沒有退路。

  馮紫英嗤之以鼻,鐵定依據?你知道我是穿越來的?笑話!

  他也不清楚對方怎麼就這麼肯定自己知曉她的一些情況,或許是什麼時候自己不經意的留下了破綻被對方覺察到了,但哪也不過是一些猜測懷疑,能說明什麼?

  「蓉哥兒媳婦,不必多說了,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也不想聽你想說什麼,此事就此作罷,就當你從未說過,我也從未聽過,……」

  馮紫英堅決果斷的制止了對方還欲再說下去,揮了揮手,就準備招呼昭兒過來。

  秦可卿也沒想到馮紫英這麼果斷,忍不住上前一步銀牙緊咬嘴唇:「鏗大叔,您若是這般不管不顧,連妾身的話都不想聽下去,那侄兒媳婦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侄兒媳婦活在這世上也覺得沒有什麼意義,每日裡總覺得隨時都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測之事,與其活在這樣的噩夢中,還不如早死早投生!」

  以死來威脅自己?馮紫英覺得有些可笑,真當自己是嚇大的?

  不動聲色瞄了一眼那一臉決絕的女子,那目光中居然還真有些不管不顧的瘋狂,馮紫英還真有些怕了,這《紅樓夢》書中對著秦可卿之死也是語焉不詳,各種版本都有,其中一個版本就是說她是自殺,莫非這鬼女人真的有可能自殺?

  若真是這樣,馮紫英就要掂量一下了。

  瓷器不能碰瓦罐啊,馮紫英有些自我解嘲的替自己解釋,眼見得自己仕途正順,只要春闈大比一過,美好生活就要向自己撲面而來了,可今日之事,那昭兒知道,不說瑞珠,但是這女人出點兒問題,哪怕裝模作樣的自殺一下,哪怕不死,恐怕就會引起這女人背後的人對自己的關注。

  這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雖然不清楚這女人身世背後隱藏著什麼,但是能讓賈珍賈蓉噤若寒蟬的,豈能是那麼簡單能解決的?

  前世關於這女人的身世也有一些解讀,但都難以自圓其說,不過無論如何,都是燙手山藥。

  一時間馮紫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走了之固然可以,但萬一這女人真的折騰出點兒么蛾子來,影響到自己怎麼辦?

  可要過問這事兒,先不說自己有沒有那能耐,問題是自己連她很篤定自己知道的東西,其實自己也是一團亂麻,難以說清啊。

  這可真的成了坑大叔了。

  看著馮紫英瞪著眼睛氣呼呼的看著自己,卻不說話,但也沒有再揮手離開,秦可卿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這個小男人好可愛。

  穩了穩心,馮紫英最終決定還是不冒險,而是先穩住這個鬼女人。

  想了一想,馮紫英才緩緩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沒想到對方這麼直白,這麼開門見山,秦可卿一愣,但是馬上道:」妾身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為什麼會這樣,……」

  「不,你暫時還不宜知道。」馮紫英果斷制止對方話頭:「你應該感知的道這裡邊內情的複雜和危險,嗯,她是怎麼回事?」

  馮紫英努了努嘴,朝著瑞珠。

  「她和寶珠都是那些人從小買來養大了,然後妾身嫁入寧國府後送到妾身身邊的,但是她和寶珠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誰,……」秦可卿言簡意賅的解釋。

  馮紫英大概知曉這鬼女人的想法意圖了,大概是被這種完全被蒙在鼓裡憋在心裡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向誰去抱怨訴說的心情快要憋瘋了,甚至在賈府裡邊也是如此,所以這女人才會孤注一擲碰瓷到自己身上來了,誰曾想還真被碰對了。

  「嗯,那好,你的情況比較複雜,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找上我,嗯,我只能說我是在一個偶然機會知曉了一些情況,呃,可能大概和你的情況對得上,有些懷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裡漏了破綻被你覺察到了,……」

  馮紫英滿臉無奈,不是裝的,而是真心無奈。

  她背後的人既然這樣安排,肯定有其道理,看樣子也不是很在意暴露一些什麼,連賈珍賈蓉父子都知曉一些,也足以說明這一點了,只是卻把自己給盤纏住了,只能自認倒霉。

  見秦可卿張嘴欲言,馮紫英揮手制止:「你不用多說了,我先前說了,暫時還只能這樣,至於說什麼時候告訴你,需要一些時間和時機,嗯,你算是賴上我了,……,今天的情形也不適合多談,改日合適的時候,我們再來具體說,我想這麼多年你都過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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